11.郎衙内仗势欺师徒 记侠士大义出手助
作品名称:元明风烟 作者:关键 发布时间:2017-07-31 19:41:30 字数:3715
将近傍晚,四人到达徐州城,城内果然繁华,只见商铺林立,人流如织,好不热闹。
四人先住了客栈,向店家打听了一番,不两日便在长兴街附近租了一处房舍。游蒙跟西门华身上的银两先前遭匪贼劫掠一空,叫花子不辨金银,身上更是没有一文钱,租赁房舍的银两都是记重佚使的。
安顿既罢,既无事做,将来又不能无花销,游蒙遂又借了银两,买来笔墨纸砚,当街卖字作画,西门华则摆摊算命,叫花子沿街乞讨,唯独记重佚却不做甚事,每日神出鬼没。
这日游蒙背着画板跟记重佚上街来,正待分别,见前面街口围了许多人,两人便上前凑个热闹。
原来是两个江湖艺人在卖弄枪棒,师父唤作李蚤,徒弟唤作李柏,师徒二人的耍艺博了满街喝彩。记重佚跟游蒙正慵懒地观看,冷不防被涌来的一群人推了一遭。
记重佚心中不悦,正待寻那帮人理论。那帮人却径直挤到卖艺的师徒二人跟前。只见为首的公子头戴纶巾,打扮尚好。他们这一伙人涌来,周围百姓立时安静了下来。
李蚤、李柏觉得有些异样,便停了手。李柏从枪架前取过一个盘托,李蚤则道,“今日我师徒两个远道而来,投贵地就事,才艺浅陋,多亏众位捧场夸赞,烦请各位赏些银两,救济我师徒两个,感激不尽。”
众看客纷纷施助铜钱银两,待盘托举到那年轻公子面前时,那公子一手捏住盘托,道,“哪里来的汉子,也不打听一下这是谁的地界,却在这里耍威风。”
两人暗施劲道,去夺那盘托。那公子见夺不过,猛然下盘踢出一脚,直把李柏踢倒在人群中,却将盘托傲慢地举起,而后随手一扔。
李柏翻身起来,便要与那公子厮打,却被李蚤拉住了。那帮喽啰见状,就要上前斗凶,那公子却喝道,“你们都让开。我且单独教训他。”
李柏被这一激,挣脱了李蚤,冲了上来。两人斗了十余合,那年轻公子渐渐不敌,被李柏连番打倒在地。喽啰见状,一并扑了上去。李蚤见状,赶忙就枪架上取了棍棒帮忙,怎奈师徒二人寡不敌众,眼看就要被打得无招架之力,记重佚跃至跟前,拳脚并用,将那十余惹事的混厮打翻在地。
那帮混厮吃了一惊,想要再上却又不敢。为首的公子恶狠狠看了记重佚一眼,便要离去。
记重佚喝道,“砸了摊子,打了人,如何就此逃去?”
那公子慌忙皮笑肉不笑地道,“都是我的不是,我这里有十两银子,权作赔罪。”
待那帮人离去,师徒两个这才过来拜谢记重佚,三人尚在述话,却有好心路人上前道,“你三个闯了大祸,可知刚才打得是些什么人?”
记重佚道,“管他们是什么人,他们自来惹事,聚众行恶,却是他们的不是。”
路人叹了一口气,道,“三位不知,刚才那领头的公子唤作郎铁生,其父正是录事司的判官,平日只有那郎公子惹别人的份,别人却哪里敢惹他,今番你三个误打了他,恐是惹祸上身,不若快些离开徐州城。”
记重佚道,“我三个何需离开徐州城?这天下终是要讲理的,那厮招惹是非在先。其父即便是判官,也不能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路人道,“公子虽是一身本事,却不懂世事。自古理是王者之理,小民如何与官府讲理。不听劝告,待祸事上身,后悔莫急。”
李蚤、李柏听罢,辞别记重佚,匆匆出了徐州城。游蒙虽然心中不安,但知道记重佚的手段,也不好相劝,两人就在街口分别。
记重佚继续沿街晃荡,刚转过街角,便见一队官差向这边奔来。记重佚停住脚,冷眼斜看,就听有人在为首的捕头身边道,“就是那个人。”
那捕头带人冲到记重佚跟前,对身边的捕快道,“且莫让这当街行凶掠财的贼徒跑了,给我拿下。”
记重佚看了一眼众人,发现有两人正是前番闹事的混厮,便问道,“我犯何罪,却来拿我?”
捕头道,“有人告你沿街斗殴,勒索郎公子十两银子。”
记重佚道,“既是如此,我自随你们去衙堂辩白。”
捕头道,“官府公干,哪里是你想怎样便怎样,给我拿下。”
记重佚大怒,哪里肯束手就缚,一番拳脚,却又将这二十余捕快打翻在地。记重佚踏住那捕头,道,“今可愿意带我去衙堂辩白?”
那捕头唤作乔世青,平日最听郎铁生的话,才讨得欢心,当上了这个捕头,本事没有半瓶子,却是个见风使舵的乖巧人,眼见不敌,赶忙求饶道,“侠士这番光明磊落,想来是别人诬告,小的也是糊涂,听信一面之词,便来惊动尊驾。今可放过小的,不需去衙堂辩白。”
记重佚从怀里摸出符节,道,“给你看个东西,却知我是最喜欢讲理的人。”
乔世青看了那腰牌,吓得哎呦一声,直叫瞎了狗眼。
记重佚经过两番折腾,心有不爽,独自去了就近酒楼。
乔世青领着手下那帮捕快,回见郎铁生,道,“那两个江湖艺人早就逃出城去,剩下的那厮果然厉害,我们二十来人并他一个都不曾讨到便宜,看来非得请沙捕头出手。”
郎铁生道,“沙捕头向来不怎的听话,谁的账也不买,他如何肯无缘无故去捉那厮。”
乔世青道,“这个容易,先使人将案子报到衙堂,以公干调拨沙捕头,他如何敢不听。待捆了那厮,却让公子解恨。”
郎铁生遂让人告到司衙。当案典吏闻言,遂下了一纸公文,唤沙埔头前去拿人。
那沙捕头唤作沙刘二,不但相貌堂堂,而且又有一身的本事,曾独擒城南八大盗,名噪一时,可偏偏家底贫薄,早到了婚娶年纪,却依旧孤影相吊。
沙刘二与城西李干娘家的女儿余颦颦相好,那余颦颦身形窈窕,面若出水芙蓉,可惜也是千金小姐的身子丫鬟奴婢的命,自小与李干娘相依为靠,家里穷得叮当响。十二岁时便进了城西织坊做工,如今做工已有七年,却长成了一个娇美的大姑娘,因其出落的那般丽质,人都称其为天仙织女。
当年郎铁生偶遇余颦颦,被其美貌所引,只管带人当街拦截,于路调戏。刚到司衙任差的沙捕头恰好撞见,将其痛打了一顿。此事轰动了徐州城,沙刘二再次名声鹊起。从那以后,再无泼赖敢惹余颦颦,沙刘二亦是在那时跟余颦颦互生了情义。
李干娘本欲将连金攀寻个大户嫁了,初时余颦颦执拗不从,李干娘没法子,便执意要沙刘二奉出一千两白银作彩礼,才肯把余颦颦嫁过去。
沙刘二孤苦伶仃,一介漂泊浪子,哪里去寻一千两白银。时日拖延已久,余颦颦也禁不住李干娘每日在她耳边叨扰,因而对沙刘二渐生不满。由是沙刘二心中颇为烦躁,因而最近时常一人吃闷酒,今见官府差遣,也未多想,提刀便去。
两个捕快领着沙捕头寻来,不等记重佚开口,两个捕快先自扑了上去,却被记晓艺一脚一个,踢翻在地。
沙刘二见状,大喝一声,“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在徐州撒野!”
两人从酒楼上直打到街上,大战五十余回合,不分胜负。沙刘二将手伸向腰间布袋,那布袋里装有铁砂,铁砂尽被麻药浸过,若是打破人的皮肤,很快便能将人麻翻。
沙刘二攥着铁砂,本欲打出,转念一想,“此人果然好手段,我若一把铁砂让他躲过,却伤了围观的无辜百姓。不若先问个明白,依犯事大小,再做计较。”因而,便道,“你是何方人士,端的好武艺,奈何却要侍强滋事?”
记重佚道,“你虽身着官吏之服,说话却是个不讲理的人。我且问你,这徐州城的司衙果真是黑白不分。”
沙刘二问道,“这话怎么讲?你且说明白了。”
记重佚道,“适才有两个江湖教头在卖艺,无端被判官家的公子带人打,记某路见不平,才出手相助。你们官差不但不去捉那滋事的李公子治罪,却来捉被欺的人,这徐州城的司衙不是黑白不分,又是什么?”
沙刘二听罢,自忖又是郎铁生惹起的祸端,因而道,“既是如此,侠士可随我去司衙一趟,待传来街坊证人验罢,若果如侠士所言,当还侠士清白。”
记重佚道,“也好,先去见见司衙里的大人都是何等人物。”
郎铁生跟乔世青躲在不远处角落里,见两人向司衙走去,思忖到时治不到记重佚的罪,却在录事司衙里白惹一阵麻烦,回去又要讨判官的骂,因而便跑出来,道,“侠士无罪。都是郎某不好,争强好胜,却起了殴斗。郎某这就差人到司衙撤诉,两位不必再去司衙。”
沙刘二平日虽看不惯郎铁生,但今日难得他主动认错,想来到府衙也是白造作一番,因而道,“今郎公子认错,便知侠士无罪。无需再去衙堂空误腿程。”
记重佚道,“如今罪人便在眼前,捕头如何不将他抓捕?”
沙刘二道,“这等小事,何需惊动府衙老爷。”
记重佚道,“罪人若是我,便惊得动府衙老爷了?”
沙刘二道,“先前去府衙,只是为侠士辨清白。”
记重佚自知这事没理会处,气得冷哼一声,转身便走。沙刘二心中向来以侠义为重,觉得过意不去,便追着去了。
郎铁生看着记重佚的背影,恨恨地说,“何时有我向人赔罪了,竟然这般不睬,还想治我的罪,却叫你出不得徐州城。”转身对乔世青道,“去使人做个案子冤到他身上。”
乔世青道,“这个使不得。我记得此人有块腰牌,上面却有大宗正府的官印,想来此人即便不是大宗正府的人,与大宗正府关系也非同一般。”
乔世青听后大惊失色,道,“啊呀,有这等事?你几时得知,怎么不早说?”
乔世青道,“先前缉捕他时见到的,刚才却是忘了。”
郎铁生道,“你还记得你有脑子没?这等事怎会忘记,差点要我栽个大跟头。”
数日后,郎铁生在酒楼设宴赔罪,却请不得记重佚。得知沙刘二与记重佚那日离开后曾一起吃过酒,想来二人熟络一些,便使沙刘二去请了一遭,还是被拒。
郎铁生对沙刘二道,“沙捕头,你能做何事!今番我诚心向他赔罪,你却不尽心。若请不来时,你这个捕头也不要当了。”
沙刘二便又来请。当时西门华、游蒙等人正好也在,西门华见沙刘二那般难为,便劝道,“人家这番诚心,莫要违了好意,更不要让沙捕头如此为难,况且我等已久未吃大餐,今正好托记兄弟的口福。”
记重佚还是不肯去,却架不住沙捕头跟西门华连推带拉。好歹叫花子、游蒙等人也去了,席上虽无欢笑,也并无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