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碧嫽琴声有情义 安家承恩置新府

　　唐朝范阳城南二百多里的太行山东麓，有一小镇，镇西南面的郊外有一块巨大的石头，露出地面的一部分圆圆的很光滑，石头的大部分应该是埋在了地下。据传说，这块大石头是在古时候从天而降的，当地人称这块石头为神石，也就把这座小镇叫做神星镇了。
　　神星镇西南面镇边，有一户人家，三口人，男主人名叫崔老元，五十多岁，瘦瘦的，头发却已早早的花白了。崔老元之妇，崔氏名叫满虞媛，两人有一女，取名崔碧嫽，生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二十出头，还未嫁人。其实，远近上门提亲的也不少，只是碧嫽都看不上，那些有权有势的公子哥大都是些纨绔子弟，而一般人家的男孩子又少些知书达礼，老两口疼爱女儿，虽说她早已到了婚嫁的年龄，可也没急着催她。
　　这一天早上，碧嫽醒来后简单地梳洗了梳洗，就来到窗户前。她推开窗户，向外张望了一会儿，取出琵琶，面对窗外坐在凳子上，左手按弦，右手一挥，“噼啪、噼啪……”，琵琶那清脆悦耳的响声传向了屋外。
　　“碧嫽，碧嫽，”崔氏一边叫着碧嫽一边走进屋。
　　“不饿，不饿。”碧嫽继续着她的琴声。
　　“又弹起了这首曲子，”崔氏进到屋里说。
　　“好长时间没弹了，快忘了，熟悉熟悉。”
　　这是一首名叫《月儿高》的古曲，是崔氏家传下来的曲目，满虞媛继承下这首曲子是用古琴弹的，而碧嫽却用琵琶弹，她说用古琴只能在家里弹，搬运不方便。她改学用琵琶弹，说琵琶不失古琴的音色，而比古琴声音清脆，表现力更丰富，特别是琵琶可以抱起来就走，山野田间席地而坐就可演奏，风清夜爽高坡之上亦可抒情。
　　崔氏听碧嫽弹了一遍，感到琴音不实，有些虚乱，她知道，每当碧嫽弹这首曲子的时候，在她看来总是有高兴的事。难道说是为了他？崔氏想。
　　“快点吃饭去，今天还要赶紧下地干活，”崔氏说。
　　“我吃饭快，你们先吃，我再练会儿，”碧嫽头也不抬地说。
　　屋外，崔老元正在整理锄具，院门“吇呀”一声推开了。
　　“老伯，早上好，”进来的年轻男子说。
　　“是越峰，好、好。”
　　“邵越峰来啦？”崔氏听到屋外说话声走出屋子，“正好，一起吃早饭吧。”
　　“不用了，”邵越峰听见琵琶弹出来的声音，向窗户望去。
　　碧嫽的琴声更响了，这首舒缓的《月儿高》有些急切慌乱。
　　“走，去吃饭，吃完还要赶紧干活呢，今天要把地都种上，”崔老元拉住邵越峰说。
　　“老伯、大妈，你们用吧，我吃过了，”邵越峰说完对二老笑一笑，就向窗户走过去。
　　“好吧，等中午再一起吃吧，”崔老元和满虞媛走进灶房去吃饭。
　　邵越峰站在窗前，看着碧嫽挥指抚琴，那琴声如清澈的山泉，轻轻地流进他的心。
　　邵越峰是范阳附近的人，从小跟着父亲习武，父亲被安禄山从军，又在一次安禄山进攻蛮人的战斗中阵亡，母亲后来也患病去世。他一个人流浪到神星，在镇上打些短工，认识了崔老元。眼下正是农忙春播时节，就过来帮着崔家春种。
　　邵越峰进崔家的第一天，碧嫽就喜欢上他了，可以说是有眼缘，而且，邵越峰英俊，为人诚实，手脚麻利，还会武功，所以，这几天每当他快来的时候，碧嫽就拿出琵琶弹起动听的音乐。
　　她知道他站在窗外看着她听她弹琴呢，她更加加大了弹奏的动作，随着旋律的变化，左手轻抚，右手轮摆，身子也上下起伏，如涓涓流水般的乐曲更加韵味十足。邵越峰感到像是来到了仙境，呆若木鸡似地一动不动。
　　“还不吃饭，老爷儿都出来了，”吃完饭的崔老元从灶房出来，对还在弹琴的碧嫽说。
　　“就来，就来，”碧嫽弹完最后一个音符，站起身说。
　　“碧嫽，快点，该走了，”崔氏也从灶房出来说。
　　“走吧，现在就走吧，”碧嫽走出屋说。
　　“你还没吃饭呢，”崔氏说，“紧着吃点饭。”
　　“带个窝头就行，”碧嫽说着跑进灶间，很快又从灶间出来，一手拿着一个窝头，对邵越峰说，“你也没吃早饭呢吧？咱俩一人一个，”说着把一个窝头递到他手里。
　　邵越峰“嗯、嗯”地答应两声，接过窝头，咬了一口。他确实是还没吃饭呢，刚才他进门时只顾奔窗前听碧嫽弹琴了，就假说已经吃过了饭。
　　“莫名其妙，”崔老元嘟囔着拿起锄头往外走。
　　碧嫽偷笑一声，和崔氏拿起簸箕等几样农具跟着向外走。
　　邵越峰背起一口袋黍子种子，也跟随着向小树林旁的田地走去。
　　
　　太阳刚从西面的山头落下去，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巨大的山影像洪水一样慢慢地淹过田野，向东方流去。
　　小镇的西南面，离崔老元家不远处的街上有一个客栈，这时，有三个官吏摸样的人来到前面，他们把马匹拴在了马桩上，走进客栈。
　　“客官里边请，是住店还是用饭？”店小二肩搭着一条毛巾，对三位做着手势。
　　“有上好的酒肉先端上来，然后再开两间客房住一宿，”其中的一高个说。
　　三人在一张桌子旁坐下，高个子对一个四方大脸，浓眉大眼，满脸横肉，嘴上留着一撮小胡子，个不高却很胖的人说：“安公子，怎么样，累了吧？”
　　“不累，劲足着呢，”被称为安公子的人说。
　　“吃了饭是不是……？”
　　“咱们到这干什么来了？那还用说？”安公子说。
　　“不过，只是这深山沟里恐怕粗俗了些，不会有……”
　　“哎，这你就不知了，山清水秀出美女，”安公子眨巴着大眼说，“没学问了吧？你看那当今的诗仙李白，知道他为什么写出那么多有鬼丽的诗篇吗？”
　　“不是鬼丽，是瑰丽，”一直没发言的人说。
　　“噢，高参军，什么是瑰丽？”高个子问。
　　“瑰丽就是鬼丽，鬼丽就是瑰丽，反正就是鬼见了都美丽，还不美丽吗？”安公子说。
　　被称作高参军的人摇摇头，没言语。
　　“所以说，诗仙李太白周游名川秀水，见到的都是美人，才写出那么多鬼……”安公子看看高参军，“瑰丽的诗篇。”
　　“慢回身，来喽！”店小二把三大盘子肉菜和一壶酒放在桌子上，分别给三人各斟满一杯酒，“客官慢饮。”店小二回身走回里间。
　　“公子，”高参军说，“我们这次是遵循安大人的命令，到京城接手并安置新的安府，先不说这是当今陛下恩赏给大王的奖赏，就说大王很快也要进京面见圣上，咱们要赶快到京城接手安府，并把一切安顿好，不能在路上耽搁太久了。”
　　“喝酒！喝酒！”安公子端起酒杯与三个人一饮而尽。
　　“高尚！”安公子瞪起大眼说，“高参军，你是又嫌我绕了这条路？”
　　“明摆着，我们今天不到这小山镇来，明天可以少走几十多里路，就可以早到京城。”
　　“早到京城干嘛？”安公子用筷子夹起一大块肉放进嘴里，“我才不稀罕，在那就得安分守己，遵守什么法纪国规，哪如在我们这个地盘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对吧，胡校尉？”
　　“你真是不懂……”
　　“不懂什么？”
　　“燕雀安知……”
　　“什么？小家雀？”
　　“算了，算了，赶快吃完休息，明天一早上路。”高尚没办法，也说不清楚。
　　没一会儿，一壶酒喝干，三大盘子肉也吃得差不多了。
　　“怎么样？公子？”高个子就是胡校尉，他问。
　　“再来！再来！”安公子说。
　　高尚刚要制止，远处传来琵琶声，忽紧忽慢，忽轻忽重，紧时犹如瓢泼雨，慢来更是仲夏风；轻时好比鸿毛雪，重来像似城角钟。
　　店小二走到近前，问：“客官，还要点啥？”
　　“我说店家，这琴声从何而来？”安公子问。
　　“噢，这琴声呀？”店小二抬头向屋外琴声响的地方望去，“那应该是崔老元家的丫头在弹琴。”
　　“崔老元的丫头？”
　　“是，那小女子弹得一手好琴，远近闻名。那曲子就像是天宫里的仙乐，据说是祖传下来的。”
　　“噢？”几个人静下来又仔细听了听。
　　“这小女子住什么地方？”
　　“就在斜对面后面的房子住。”
　　“公子，咱们拜访拜访？”胡校尉问。
　　“一定，一定，”安公子说。
　　“那，不用饭啦？”店小二说。
　　“不用了，”安公子起身就要走，又回头嘱咐一声，“开好房间。”
　　店小二答应着走了。
　　高尚站起身，跟着店小二往里走。
　　“高参军你不去？”胡校尉对高尚说。
　　“你们玩好吧，只是别忘了回来，”高尚头也不回地说。
　　安禄山的公子安庆宗和京城安府的胡校尉出了客栈，向斜对面后面的房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