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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章 状告老师

作品名称:撂荒的土地      作者:七寸明月      发布时间:2017-07-30 14:22:58      字数:5121

  签约之后,时间已经不早。李远龙一纸协议在手,像得到了保证似的,回重庆去了,苏娟则到学校去接回玉山。
  赵石匠见苏娟回家,忙去做饭。苏娟把玉山带到厢房,让孩子自己玩,她则来陪章氏说话。玉山非常乖觉,自己玩自己的,不哭闹,也不乱跑,不用苏娟操心。苏娟对章氏说:“芬成天打麻将,没想玉山竟这么听话!”
  章氏却说:“她不听话能成吗?芬那脾气,打麻将赢了还好,一输了钱就拿她出气。玉山要不听话,那还不得天天挨打啊?”
  苏娟叹了口气,苦笑说:“芬也真是,不打麻将好像不能活人!柱子留她在家带人,她倒好,成了打麻将的铁脑壳!”
  章氏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她年纪轻轻的,就跟柱子分开过,又没种庄稼,不打麻将混混手,还能怎样?”
  “你说的也是!”苏娟点了点头。
  章氏又道:“芬叫你下午就别送玉山上学了,反正幼儿班也学不到什么东西,耽搁半天没啥大不了。”
  苏娟说:“这怎么行?读幼儿班就让她无故不去上课,往后怎么办?”
  章氏说:“苏芬这么做,也是为你着想。”
  苏娟说:“那咱们更得为她着想才成。”
  婆媳正说着,却听院子里有剧烈的咳嗽声,像是苏篾匠。苏娟吃了一惊,心想他不是早去县城医院了吗?怎么能在院子里咳嗽?赶紧出门去看。
  咳嗽的正是苏娟的老父亲。许是走得太急,他喘得特别厉害,喉咙里像塞了个木塞子,他努力地咳着,想把那塞子咳出来,却怎么也不能,只憋得脸通红。苏娟赶紧上去拍他的背,帮他把气喘过来,等他咳得差不多了,才问:“爸,你怎么回来了?”
  “你快别问了!”苏篾匠气哼哼地说,“我啊,被你家玉芊和玉树两个家伙给轰回来了!”
  “轰回来了?爸,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苏娟满头雾水,不明所以。
  苏篾匠咳着嗽,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两个小家伙说我形象不佳,影响什么市容市貌,不许我在医院逗留。”
  “就为这你就回来了?”苏娟心里大是不快。两个混账家伙不懂事,可老父亲七十多岁的人,也能跟着不懂事吗?临走反复地给他分析过,叮嘱过,可到头来,他不但没把玉芊轰回学校,自己却被轰回了家,看他办的这叫什么事!
  “不是为这,是他们两个家伙合起力来把我往外推,一直把我推上去车站的三轮,还付了钱,叫我赶紧回家。这不,我是硬生生被三轮拉到车站,才不得不回来的。”
  “爸,你也算活出名堂来了!”苏娟无话可说,只有苦笑。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
  赵石匠听得苏篾匠的声音,探头出来说:“亲家,别走哈,留下来吃中饭,咱两亲家喝两杯!”
  苏篾匠连忙推辞说:“不不不,我还是回家自个儿弄去吧,下午还得下田去呢!”
  赵石匠道:“下田急什么?我比你剩得多都不急。再说了,到了自己女儿家,饭都不吃便回去,你这不是变着法子骂我嘛!”
  苏篾匠还要推辞,苏娟赶紧死挽着他的胳膊,朝他摇头,示意他不要再推辞。回家以来,还没来得及和老父亲好好说说话,苏娟不想放他走。苏篾匠也知道苏娟的心意,便不再推辞,却随苏娟去厢房看望章氏,问了问病情,说了些闲话。
  赵石匠很快便弄好午饭,吃了,苏篾匠回家忙活儿,苏娟则送玉山去学校。
  回家时,苏娟见董婶带了六个小家伙正从院子出来,询问之下,才知道是抽空来看望婆婆的,苏娟要留她多耍一会儿,她死活不肯,说要赶几个猴儿去上学,要去十六担田收油菜。苏娟知道她成天只是忙,也不强留。
  家里聚了好几个老太太和小媳妇,几个一两岁的孩子,都是抽午饭后短暂的空闲来看望生病的章氏的。苏娟忙招呼大家坐,喝茶,叫孩子们嗑瓜子,吃水果。孩子们抓了瓜子,拿了水果,全跑去院子里玩。苏娟见他们跑得太快,怕他们摔了,赶紧去招呼。三婶劝道:“娟,你脚有伤,别去忙。这些猴儿,一个个都是鬼精灵,哪用你招呼?”
  二娘也道:“就是,忙啥嘛?都是自家人。再说,为这些猴儿忙不值得。现在这帮孙猴子,没一个好东西,全他妈是些怄人的精!”
  二娘带着情绪,苏娟笑问道:“二娘,怎么啦?是不是玉民又惹你生气了?”
  二娘儿子媳妇全在外打工,与玉树同年的玉民留在家,是个比玉树更混账淘气的东西。那家伙与三婶家的玉桥,廖婶家的兴飞结成了让人头疼的“铁三角”,成天不干正事。他们割过人家户外的电线,端过人家楼上的铝合金窗,凿穿过人家的砖墙,抓过人家秧田里的鲫鱼……三家的爷爷奶奶管不了他们,急得吐血。
  “惹我生气?哼哼,他要的是我这二两命!狗日家伙昨天放学又没回家,肯定又冲到县城网吧去了。那个遭天杀的网吧,比秦老二那个舅子麻将馆还害人!”二娘摇着头,愤愤地,仿佛有莫大的怒恨和冤屈。
  “二娘,你也别急,玉民又不是第一次去上网,有什么好急的?”苏娟的一个叫向新兰的堂弟媳不以为然地道。
  “新兰,你是不晓得情况!箱子里钱少了五百,哪个晓得他拿去搞啥子名堂啊?上网倒也罢了,要是干其他事情,可怎么得了?”
  “他一个小娃娃,还能干其他什么事情?”向新兰依旧不以为然。
  “还能干其他什么事情?嘿,你看样子还真是不晓得!他们那一帮子混账东西,还有什么事不能干?”
  “二娘,你平常留那么多钱在家干啥?二哥二嫂他们挣两个钱也不容易,叫玉民摸出去乱花多可惜!”苏娟皱眉道。
  “这不要请人犁田插秧吗?没钱怎么能行?我前天才取回来,狗日的昨天就摸了去!唉,我现在是把他没办法了啊!真巴不得他明天就毕业,毕了业我可就脱祸根了!”
  “二娘,玉民成今天这样,还不都是你惯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要我说,这谁都怪不得,只能怪你老人家自己!”向新兰没大没小地教训道。二娘惯孙子是出了名的,儿子媳妇教育孩子,她在一旁顾着,既不准打又不准骂;学校老师处罚玉民扫地,她也帮忙去扫。现在她晓得后悔了,可娃娃已经都快长成大人了。
  “新兰!”苏娟止住了向新兰,说,“爷爷奶奶带孙子,书上说叫什么隔代教育,隔代教育都这样。你看哪家不是这样?只是情况有轻重的分别而已。你没见玉树玉竹也这样子吗?还有你,你要不注意,你家玉林难保不这样!”
  “他敢!他要敢乱跑乱来,我把他手脚都扳断!”向新兰听苏娟这么说她,急了,情不自禁地掐了一下怀中小玉林的小腿肚子,掐得玉林哇哇地哭了起来。
  “说就说嘛,掐娃娃干啥?”苏娟怪道。
  “加强教育嘛,从小做起,免得以后难收拾!”向新兰笑道。
  “二娘,玉民那里怎么办?要去县城找他吗?”苏娟问。
  “怎么找?县城那么大,网吧那么多,再说,他也未必一定在网吧呀!”二娘无可奈何地摇头。
  “不去网吧?那他还能去哪里?”苏娟问。
  “唉!说出来丢人!”
  二娘显得非常伤感,苏娟正想问个明白,三婶却插嘴道:“钱用完了他自然就回来了,哪回不是这样?现在的娃娃,你不用操那么多闲心,古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管那么多也白管!董文翠管她几个孙男孙女管得严吧?结果怎样?还不跟你我一个样!你看她家梁娃,昨天晚上不还挨打吗?”
  “说起梁娃,那鬼猴儿就是有些手脚不干净!”章氏丢过几回东西,都是梁娃来家之后,心里有数,却有口难言,这时也附和道。
  “一句话归总,教育娃娃,还是得娘老子在家才管用,老头子老太婆,管吃管喝可以,教育娃娃,老了,不行!”三婶总结道。
  “三婶这话我赞成!”向新兰道。
  大家正说闲话,一个孩子忽然跑进来,大声地对苏娟说:“三伯娘,来客了!”
  “谁呀?”苏娟奇怪地问,忙去窗口张望。一看却是文老师,心里很是奇怪,心想她怎么来了?家访?
  因为是素常尊敬的文老师驾到,苏娟不敢怠慢,赶紧去迎接。不知是看见苏娟拄着拐杖,还是见屋子里聚集了很多人,文老师显得有些诧异。
  乡邻们见赵家来了老师,又各自家里有事忙,便纷纷告辞离开。苏娟把文老师让进堂屋,坐了喝茶。苏娟猜想文老师兴许是为玉竹和海燕的事来的,正不知该如何跟她说,没想文老师喝了口茶却说:“苏娟,给老师一个面子,去趟教育局,帮柳老师说几句求情的话。”
  苏娟听得莫名其妙,呆了半晌没弄明白,苦笑问:“文老师,你、你在说什么啊?”
  文老师呆了呆,笑着道:“看来你还不晓得。事情是这样的:昨天你家玉树到学校来上课,柳老师不准他进教室,师生两个起了点冲突。你家玉树一气之下,到教育局把柳老师给告了,教育局正准备派人来调查。柳老师得知这个消息,托我向你求个情。我担心这会影响到柳老师的职业前途,也会影响到你家玉树最后这段时间的学习,所以,答应他来求你,想请你带玉树到教育局去撤消对柳老师的投诉。希望你能帮这个小忙。”
  “你说玉树和柳老师发生了冲突?”苏娟吃了一惊,心中那个气呀,真恨不能立即抓住那混小子,狠狠地踢进粪坑里淹死。她这里正想法让柳老师收下他呢,他倒好,先和老师干上了,还把老师给告到了教育局,他可真他娘的牛!这还怎么求人家收啊?谁脸皮能有这么厚啊?
  “对。先发生口角,再然后便到教育局告柳老师殴打和随意开除学生。”文老师道。
  “这个混账东西!简直越来越不像话了!”苏娟拍着沙发扶手,气得浑身颤抖,却又感觉无可奈何,毕竟玉树眼下并不在眼前,打没法打,骂没法骂。
  苏娟第一次感觉有些心力不济。在社会上闯荡这么多年,人都称她是铁娘子,她也自以为自己凡事都能处理得很好。可在教育子女这个问题上,她觉得实在有些回天乏术。那混账小子怎么就能这样呢?她想不明白。
  文老师叹了口气,说:“苏娟,我想我得跟你说明白,虽然玉树告柳老师打了他,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柳老师绝没对他动手。至于他身上那些血痕是怎么回事,这得问他自己。”
  “文老师,你不用说了。就算动手打了他又怎样?古人都说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动了手又咋的?不动手他还翻天了呢!”苏娟是受过初中教育的,而且成绩优异,只是因为家庭贫穷才没能继续深造。她一直认为尊敬师长,应该是每一个稍微有点素质的人的起码处事之道。敢和老师干架,这种学生就是欠收拾。
  “难得你这么想,算老师当年没白教你!”文老师点头道。
  “文老师,你放心,我绝不怪柳老师,也绝不护玉树的短。你说吧,要我怎样做?”
  文老师点点头,说:“你带上玉树,今天下午就到教育局唐局长那里去撤消投诉。这事要赶紧,不然——”
  “这没问题。不过——”
  “不过什么?”
  “玉树读书的事,是不是也请文老师帮我通融通融?就一个多月时间了,而且我亲自在家镇着,那混小子翻不起多大的浪。”
  “这个包在我身上就是。其实你也应该理解柳老师,对吧?他也是怕玉树搞坏他整个班级,出发点其实也无可厚非。”文老师道。
  “这个我理解!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去。”
  “那可就太谢谢你了!”
  “文老师,你太客气了。我家两个不争气的家伙,也没少费你的心,我还没感谢你呢!”
  “那就这样吧,你赶紧去。今天是周五了,得赶在下班前把这事给办了方好。”文老师道。
  “行,我收拾一下就去。”苏娟说。
  叮嘱公公在家照看婆婆,放学时去学校接玉山回家之后,苏娟拿了些衣物,依旧拄了拐杖,跟文老师走出了家门。
  路上,文老师问苏娟脚怎么了,苏娟说了崴伤的经过。文老师摇头叹息道:“真是苦了你啊!”
  苏娟苦笑了笑,说:“倒也没觉得有多苦。我们这代人,本就是苦过来的!”
  文老师点头道:“是啊,你们这些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确实吃了不少的苦!”
  “吃苦并不是坏事。”苏娟淡淡地说。
  “对,吃苦不是什么坏事,没吃过苦才是一件坏事!只有吃过苦的人,才懂得珍惜。你看你们的下一代,没吃过半点苦,所以一点都不懂得珍惜!”文老师感慨地道。
  苏娟摇了摇头,苦笑说:“文老师,玉树、玉竹他们这代人也不是没吃苦。咱们农民子弟,生下来哪有不吃苦的呢?”
  “你这话怎么讲?”文老师诧异地问。
  “是这样,”苏娟解释道,“我们当年,吃的是物质贫穷的苦;而他们今天,吃的却是精神贫穷的苦。你是老师,这个肯定比我懂!”
  文老师呆了呆,很严肃地点了点头,说:“是啊,他们确实吃了些你说的这种苦!难怪有人说,他们这代人,是典型的物质富翁,精神乞丐。”
  文老师又问起玉竹和海燕的事,苏娟说她们可能去了广市,失踪的原因是被月经初潮吓坏了。文老师听后显得很难过,说:“苏娟,这事怪老师啊!这些知识,老师本应该教给孩子们的。”
  苏娟苦笑道:“老师,你不必自责,学校也没规定老师非得给学生讲这个吧?再说了,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怎么好意思讲啊?”
  文老师叹了口气:“唉!苏娟啊,你不懂!咱们现在的学校教育啊,要考试的内容,再没用都得教;不考试的内容,再有用也不教!一切教育活动都是为了考试,考试!真闹不懂,考试到底是教育质量的一种检测手段,还是教育的终极目的!我教了都快三十年的书了,现在是越来越弄不明白了!你家玉树、玉竹出这些事,看似因为他们是留守孩子,缺少父母关心爱护的原因,其实啊,责任多半都在学校!试想学校要是不一心只盯着考试成绩,多给这些孩子一些关怀、温暖,多教给他们一些有用的东西,他们的心里能那么缺少爱,缺少必备的生理知识吗?近几年我时常有这种感慨,因为留守学生太多,学生问题太多,加之一直实行这种祸害无穷的应试教育,咱们的农村教育,有一天会不会彻底崩溃!”
  文老师的感慨苏娟多半都不懂,只能跟着瞎点头。心想你把你们学校说成这个样子,那我家玉树状告老师,岂不就有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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