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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幸福降临

作品名称:紫云菊      作者:紫云菊      发布时间:2017-08-06 10:13:39      字数:3544

  十、幸福降临
   
  还好,这样的日子没有过得太久,农村便实行了互助组,组内各户相互帮扶。虽然我家劳力弱,但也没人嫌弃。二哥人嫩力气小,但能结人缘,为人和乐,嘴甜手勤,做活利索实在,不偷懒,不耍滑,不叫苦不说累。而且读书虽少,但记性好,偷闲就看点古小说,什么三国、水浒、前、后汉演义、隋唐、封神,还有杨家将,他读了个遍。田间、地头歇气时,他就讲上一段,引得叔叔伯伯们听了上段还要追问下段,干活都不觉得累。互助组其实也就是劳力换劳力,但叔伯大哥们都心疼他,重活都不让他干。
  母亲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常怀着一颗感恩的心。
  很快,互助组过渡到合作社,土地入社,农民由单干走向集体。合作社就像一个大家庭,生产、劳力由社里统筹安排、调配。有了集体作倚靠,母亲再也不用为自家那点田地的耕种而劳心劳力了,像下雨天拎着一篮鸡蛋赶路,就怕路滑跌倒有个闪失,一根神经总是绷得紧紧的。现在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更让母亲意想不到的是,经过群众选举,二哥竟然还当上了社里的会计!这让母亲的心里暗自惊喜和自豪:儿子长大了,能办大事了!
  母亲嘱咐儿子说:“黑二呀,叔伯婶娘大哥大嫂们看得起你,抬举你,你可得仔仔细细,不要把账目记错了!”
  二哥仍是满面笑容地说:“妈,你放心!”
  二哥做事真的是让母亲放心。他自知知识的不足,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大摞会计方面的书籍,每天深更半夜还在菜油灯下认真地学习。母亲虽然心疼儿子,却也满心欢喜。
  真让母亲心里乐开了花的,是家里发生的另一件从天而降的大喜事:离家几年的大哥峻生来信了!一家大小都喜不自胜。
  二哥要忙着撕开信封,母亲提醒:“别把信封撕坏了,让我用剪刀剪吧!”
  孩子们围在母亲跟前,人人睁大双眼,盯着母亲手里的剪刀在信封边缘走动。那轻微的“咔咔”声在我们听来,尤其在母亲听来,就是天外传来的仙乐,美妙动听,让人心旷神怡。母亲微笑的脸上荡漾着幸福与宽慰,温和的目光中带着急切与焦虑:老大来信了,说明他是安全的。但他到底怎样呢?工作吃得消吗?吃得饱吗?身体好吗?她怎能不牵挂自己的大儿子呢?离家时年纪不满十七岁,他的肩膀是多么的稚嫩啊!
  母亲在信封边缘剪了一条细缝,轻轻地把信纸抽出来。信纸很薄,展开来只有一张,字数不多,只写了半页。兄妹几人谁也不说话,眼睛都随着母亲的手指转,急切地想知道大哥在信上说了些什么。
  母亲把信纸递给二哥,二哥又递给三哥,说:“你是我们家的秀才,你来读吧!”
  三哥脸一红,清清嗓子,扫了大家一眼,郑重地读起来:
  母亲大人:
  母亲笑着自言自语:“不叫妈,叫什么母亲大人。”
  三哥接着往下读:
  您好吗?身体健康吗?弟弟妹妹们都好吗?儿离家很久了,儿时刻都在想念着您老人家和弟弟妹妹们。因工作地点随时变动,几次要给家里写信都拖了下来。让母亲挂念了,请母亲原谅!
  母亲一定担心我在西藏修公路很苦,身体吃不吃得消,吃不吃得饱,生病没有,又担心我的安全。请母亲放心,领导照顾我,安排我在测量队,每天的工作是扶标杆、拉皮尺,一点也不苦,也很安全。我长高了,身体比以前结实了。请母亲不要挂念我,多多保重身体!
  此致
  敬礼
          祝母亲身体健康!祝弟妹们学习进步!
         
  儿:峻生上
                                         ×年×月×日
   
  三哥读完信,母亲早已泣不成声。大哥一去数年,杳无音信,现在终于来信了!母亲怎能不喜极而泣!关于康藏公路,她也知道一些,那是修筑在山高水长、人烟稀少的崇山峻岭中的一条公路,逢山开山,遇水架桥,一脚踩空,掉下悬崖……
  儿女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儿子走了,就像放飞的风筝,风筝飘游得有多远,那条放飞的线就有多长。不论千里万里,线的一头系在儿子身上,它的另一头牢牢地系在母亲的心上。那条线是无形的,那条无形的线就叫牵挂。儿子是稚嫩的,去从事的工作又是多么的艰苦和危险,那牵挂中就又加入了煎熬。无数个日日夜夜,母亲不知多少次从噩梦中哭醒。现在,一颗时时紧揪着的心终于放松了。
  逐渐平息的心又兴奋起来,因为小哥哥又从信封里抖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大哥穿着一身中山装,高高的个子,站得笔直。照片在这个人手里还没看清楚,又到了那个人手里。叽叽喳喳,小哥哥说大哥好高,三哥说大哥的衣服漂亮,我说大哥长得好看,姐姐说大哥像电影演员。二哥说把照片给妈妈,照片这才到了母亲手里。
  母亲专注地盯着照片上的大哥,好像从照片上的大哥,看到了在遥远的西藏的筑路队伍里的大哥。看到大哥在烈日当空下,风雪袭人时,在山岭、悬崖间上上下下,奔奔波波,扶标杆、拉皮尺。看到大哥睡在窝棚里,吃在工地上。母亲静静地看着照片,眼里闪着泪花。
  二哥说:“妈,你盼星星,盼月亮,好容易盼来了大哥的信,你为什么还难过呀?”
  母亲笑了,眼里晶亮晶亮的,说:“我是高兴的!”
  家里有了大喜事,兄妹们欢蹦乱跳,母亲笑盈盈地宣布:“我们今天推豆腐吃!”
  二哥立即表示赞成,说:“好。我社里有点事,去去就回来推豆腐。”
  母亲说:“家里用不着你,忙你的去吧,到时回来吃豆腐就行了。”
  姐姐和三哥忙说:“推豆腐的事,我们包了!”
  小哥哥也抢着说:“还有我呢!”
  推豆腐,像过节一样,一年也没几次,兄妹们的热情更高了,空中都洋溢着喜悦的光彩。
  小哥哥嚷着要推磨,三哥说:“你这么想推,我就让你。”小哥哥劲头十足,拉开架势,磨往前一推,往后一拉,他的小身子随着被往前一拉,又被往后一推。脚下“咚咚咚”地往前两步,又“咚咚咚”地退后两步,磨盘还没转上一圈就被带得跌了一跤。  
  三哥嘲笑小哥哥说:“四弟,你知道推磨不是轻省的了吧?豆腐好吃,磨难推呢!”
  母亲见小哥哥又羞又愧,眼里有了泪水,想哭了。为了打个岔,唱起了歌谣:“推磨扬磨,推耙耙,请伽伽(外婆),推豆腐,请舅母。娃娃不吃豆腐,抓把米在锅头煮,煮也煮不熟,娃娃饿得哭喽哭!”
  我和转哭为笑的小哥哥跟着母亲一起唱,母亲唱累了,姐姐和三哥又接着唱。唱着唱着词和调都变了:“又哭又笑,黄狗飙尿,飙到丁家坳,捡顶烂草帽,戴起呵呵笑!”
  笑着,唱着,磨着,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当天晚上就给大哥写了回信,母亲口述,三哥执笔。简单述说了家里的现状和加入合作社的事情。把在家的五兄妹分别夸奖了一番,就是不说自己的病,为了不让大哥在外惦念,反倒说:“我身体很好,你不要挂念。”又特别叮嘱,“要听领导的话,千万千万要小心,处处注意安全。”过后,二哥又悄悄告诉三哥,把母亲的身体状况在信上告诉大哥。
  大哥很快有了回信。主要就是说知道家里一切都好,弟妹们都很听话,二弟这么能干,心里很高兴。另一个要表达的意愿就是要母亲保重身体,有病一定要去医院看。最后就是叫家里不要挂念他,他在那里一切都好。
  重要的是大哥随信还寄来了一大笔钱。这时小哥哥已经上学了,他惊叹地说:“呀,有我们老师一年的工资多了!”
  有了大哥在信上的交代,二哥一定要陪母亲去重庆大医院看病。母亲就是不去,说自己的病已经好了,这是你们大哥的血汗钱,别有点钱就大手大脚的花,“有钱常想无钱时,莫到无钱想有钱。”
  母亲想起在重庆时,为了给家里省点买米钱,大哥每月都带着二哥、姐姐和三哥跑很远的路,到南纪门外长江边河滩粮食集贸市场去买。而且在米市上转来转去,看了东家看西家,货比三家,看准了哪家的米好价低才买。兄妹四人一次背得动八十斤,大哥四十斤,二哥二十五斤,姐姐十斤,三哥五斤。从河滩到南纪门马路上,有很高的一段石梯坎,一步一步往上爬,中间要歇好几次。几个孩子到河滩买米,最难的就是要背着米爬这段石梯坎。几兄妹到家把米卸下,又马不停蹄地去跑第二趟,还是去那一家,省去好多时间。
  春末到初秋是长江的涨水期,河滩的米市就迁到蔡元坝,路程远了一倍。兄妹们一天只能跑一趟,每月就得花费两天的时间了。
  那时大哥不过十五岁,就能替父母分忧了。弟妹们在他的带领下,并不以背米之苦为苦,反而觉得充满了乐趣,来来去去,欢声笑语不断。
  大哥替母亲去买菜,也总是要跑很远的路去金马菜市场买,很晚才回来。问他为什么?他得意地、喜滋滋地说:“那里的菜便宜,快散市时的菜更便宜。”
  母亲算算他买的菜所花费的钱,的确比近处买的省去了很多。
  母亲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心疼的说:“不知你们大哥这几年在外面怎么节省,怎么精打细算,才攒下这点血汗钱呢!”
  母亲给几个孩子打招呼:“大哥寄来的这钱不能动,你们不要高兴。”又转向二哥说,“特别是你,别乱花钱买药!”
  二哥说:“妈,大哥这钱就是寄来给你看病的。不信,妈把大哥的信拿出来看!三弟,你读给妈听!”
  母亲笑着说:“你们欺负妈不认字吗?妈小时候在家也认了几个字,后来你们爸也教我认了一些字呢!”
  二哥、姐姐和三哥都笑,说:“那更好了,妈把信拿出来,自己读一读。”
  母亲不拿信,她知道大哥信上的意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长大了,敢跟妈犟嘴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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