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梦萦他乡

　　天涯远走，花开无声，一个人仰望着曾经两个人的海边，笑声朗朗，只是回声震得有点耳鸣。
　　每一次她义无反顾地选择离开，好似理由得当，却又好似理由欠缺。
　　那日从海边回来后，便走进房间拨打了敬重老师的电话，她看看远方闪烁着的星光，眼中带着满满坚韧，温雅开口，“老师，我以后继续做您的学生，可好？”
　　那端传来和蔼愉悦的声音，“好，好，念篱的决定，老师很高兴。老师在夏市等着你。”
　　只是当一切尘埃落定时，看到门前等着自己归来的双亲，满满的愧疚油然而生。她知悉爸妈的不易，却一次又一次仗着他们的愧疚与疼惜任意妄为。
　　可是，当她没有勇气直面那人的幸福之前，她不敢亦不能在他的幸福下苟且般安然度日。所以，就再纵容她一次吧，等她炼就了一身的铜墙铁臂势必会归来，相伴在一生不易的爸妈身旁。安然浅笑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人的幸福……
　　眉眼弯弯地把行李递给了门前的阿姨，带着撒娇的模样，拥抱着温婉浅笑的妈妈，甜糯糯地说道，“妈妈，小篱好想你啊，好想好想。”
　　温唯假装生气地拍着她的后背，可是当手掌落到念篱身上时，又是那样的轻柔温暖，“我看，你才不想我呢，多久没回来了。”口气中带着一丝丝的埋怨，可是在旁人听来，倒是温婉的温唯在向女儿撒娇了。
　　是啊，她哪里舍得怪女儿一丝一毫，十月怀胎，历经生死，满怀期待，等到的却是心心念念着的女儿夭折了。当失而复得时，她的心中对安排这一切的公婆与丈夫没有一丝的抱怨，只是心怀满满的感恩与谢意。不管女儿是否在身边，只要好好的活着，好好活着便好。
　　念篱在温唯依旧红润白皙的脸颊上轻轻一吻，挽着她的手臂，“真的，小篱真的想妈妈了，我和之晰哥哥去夏市时还帮妈妈买了礼物呢。”
　　尹薄从院中走出，打趣道，“看来小篱一点都不想爸爸啊，回来这么久了，都没拥抱我，也没有我的礼物。”
　　念篱笑着看着尹薄，笑嘻嘻地说道，“妈妈，妈妈，你看爸爸吃你的醋了”，说着走了过去，拥抱着刚刚一副受伤模样的尹薄，“爸爸，小篱也很想很想爸爸的，不过，我给你最爱的妈妈买礼物了，还不就是给爸爸买了吗。”
　　尹薄拍着女儿的脑袋，看着眸中盛满狡黠光芒的女儿，如妻子年轻时般美好的模样，感慨道，“我们家小丫头都长大了，长得这般漂亮可人，不知是否有心上人啊。”
　　念篱微红着脸颊，挽着温唯的胳膊，嘟着嘴，“妈妈，你看爸爸不想小篱在家了呢。”
　　温唯拍着女儿姣好的脸庞，眼中映着浓浓的疼惜与不舍，“我们小篱还小呢，不急着嫁人，别听你爸爸胡说。走，进屋，妈妈做了好多你爱吃的。”
　　由于念篱提前毕业回来，尹老爷子十分高兴，老爷子一声令下，全家人集聚在尹园。看着爷爷与爸爸妈妈高兴的样子，念篱总是有些于心不忍，乘着爸妈与爷爷聊天，便来到了院中。
　　倚着秋千慢悠悠地晃着，看着被妈妈打理的井井有条生意盎然的院落，那股温暖在心底缓缓升腾。只是任性妄为的选择，要怎样开口呢？如今倒是左右为难了……
　　看着秋千上紧皱眉头，歪着头发呆的妹妹，尹蔚则微笑着走了过来，蹂了蹂女孩的发顶，朗声说道，“小篱，这是怎么了？”
　　念篱仰着头看着傍晚夕阳中翩翩公子般的哥哥，一身军装俊逸地站在一旁，温雅而笑，指着身旁的秋千，“哥哥，坐啊，好久没和哥哥好好聊聊了。”
　　尹蔚则轻轻敲着念篱的额头，语气中那一丝丝的埋怨好似被浓浓的笑意打散，“哥哥有时都以为小篱不要哥哥了呢，每次见面总是匆匆而过，几年来，都没好好待在一起过。”
　　念篱有时在想或许是自己做贼心虚的心态，总是不敢过多地接触陆之晰身边的人，因为她害怕不经意间自己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哪怕一个小小的举动都会被他人察觉出自己心思。
　　可能正是那些过往岁月中她的小心翼翼与层层伪装，才使如此剔透的人儿这么多年来都不曾透析她的心思，只能两两相望，两两相念。
　　念篱倚在尹蔚则的肩膀上，宽广而温暖的依靠，心中的惶惶不安好似瞬间消失了，带着一丝撒娇，糯糯地说道，“哥哥，应该听小夕姐说过了吧。”
　　尹蔚则望着远处的夕阳，带着白昼的余温，略带着丝丝缕缕的无奈。当知悉念篱志愿报西川时，他想，可能是女孩不舍青梅竹马的伙伴，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妹妹心心念念的人儿竟是他出生入死的竹马。
　　每次看着念篱眼中淡淡的忧愁，他总想去问一问那个男子，是否心中也藏着他玲珑剔透的妹妹，只是感情的事总是他人难以插手。
　　温文尔雅的竹马望着战斗了八年的城市，眼中不带一丝的异然，一如平时的云淡风轻，“阿则，回北城后，我就要订婚了，也会离开部队，满足老爷子的愿望，从政。”
　　他亦是知道世家儿郎的种种无奈，看似风光无限的世家，那背后的深渊无人知晓。早已知悉这样的安排，他只能无奈开口，“阿晰，从政是陆爷爷的要求。我们都知道其中的缘由，我二叔那时的牺牲至今依旧是个秘密，但爷爷和陆爷爷或许早已察觉到，是政界的人在操纵。陆尹两家虽在军界不容小觑，但政界一直都是弱处。这一辈中也只有你适合从政了，只是你何必要那么早订婚呢。”
　　看着依旧云淡风轻的陆之晰，皱着眉头，“从政已是违背了你的初衷，为何婚姻也要这般？”
　　陆之晰温雅地看着一旁紧皱眉头的尹蔚则，拍着他的肩膀，“阿则，你知道，爷爷看中的孙媳人选一直都是念篱，可是你觉得尹叔与温姨愿意让念篱走进这个看似风光无限的圈子吗？”
　　尹蔚则多想脱口而出，但想想顾夕义正言辞的警告，“可是小篱……”
　　“小篱不应回到这个圈子的，既然儿时已经错开了命运的轨道，那就按另一种姿态生活吧。而且……”陆之晰想起那个眉眼弯弯，明媚纯净的女孩，而且她已有要守护的人，掩盖住眼中浓浓的不舍与无奈，“而且爱情于我真的没那么重要，既然老爷子那么想让我从政，那我与程静依的订婚便是交换。”
　　换他的女孩一个月明风轻的未来，未尝不是不幸中的幸运了。
　　尹蔚则看着眼前的竹马，眼中有着浓浓的疑惑，如今的陆之晰连他也难以琢磨了吗。或许，念篱的顾虑是必要的。既然陆之晰无意于念篱，这层纸还是不捅破的好，就让时间慢慢地驱散念篱心中的执念吧。
　　而且他亦不愿念篱踏进这个光鲜亮丽与黑暗并存的圈子中，远远地生活着就好。远远的平凡着，自由自在着。
　　尹蔚则揉着念篱的发顶，“是小篱喜欢阿晰的这件事吗，还是小篱即将要去夏市读研的事情呢？”
　　念篱眼中涌现满满的不知所措，手慌乱地抓着尹蔚则的军装，“哥……哥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那他呢？”
　　从未看过念篱如此慌张的模样，尹蔚则轻轻握着她的手，带着浓浓的疼惜，“别担心，哥哥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阿晰不知晓。”
　　从偏远的南城回到繁华的北城，即使那时念篱年纪尚小，初次见面时他依旧没有在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孩眼中看到一丝畏惧与胆怯。平静糯糯地唤着他“哥哥”，那时看着小小的女孩，心中钦佩那个南城女子竟把女孩养得这般优秀，那般的云淡风轻。
　　可是听到爸爸诉说妹妹那些年的生活后，每当看到念篱眼中干净平静的光芒后，他总是特别的心疼。原来小小年纪便修炼的如此云淡风轻，不过是儿时早就经历了风风雨雨。即使见惯世故人情，又怎么会大惊小怪。
　　而如今第一次看到女孩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没有一丝的欢喜，只剩下浓浓的心疼，抚着她的后背，好似郑重承诺一样，“阿晰不知，我也是刚刚和小夕聊天时，她不小心说出的。”
　　念篱趴在尹蔚则的怀中，慢慢地平复着心情，带着一丝涩意糯糯地开口，“哥哥，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啊，幸福还没来得及争取就已消失了”，不经意间滴滴清泪溢出眼眶，夹杂着浓浓的嘶哑，“哥哥，如今之晰哥已经找到属于他的幸福了，你帮我保密好不好？”
　　尹蔚则轻轻拭去念篱眼角的泪水，看着她带着满满期盼的眼神，“小篱，阿晰他……”
　　念篱看着尹蔚则眉头紧皱的模样，慌忙握着他的手说，“哥哥，如今之晰哥哥不知道是最好结局，还有十天他就……他就订婚了。哥哥，相信我”，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艰难地说出，“我……我一定会忘记他的，我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尹蔚则把念篱拥入怀中，“傻丫头，哥哥答应你。可是你没有必要去夏市读研啊，北城有很多的好导师的，爸爸已经帮你联系了啊。”
　　念篱倚着尹蔚则的怀中，若有所思地说道，“哥哥，我想给自己一些忘记的时间，放心这一次毕业我一定回北城”，可怜兮兮地看着尹蔚则，“可是哥哥这次要帮我，不然爸爸妈妈那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复又转动狡黠的眼睛，好似水洗般泛着闪闪的光，“哥哥，看着我帮你看了这么多年嫂子的份上，帮帮我吧。”
　　尹蔚则看着又恢复往昔模样的妹妹，无奈的抚额，“还不知道是不是你嫂子呢，现在下结论还太早。”
　　念篱手托着下巴，“那就是爸妈还不知道是吧，嘿嘿，哥哥，想好了啊，要是不帮我一会我就顺便告诉爷爷，他有孙媳妇了啊。这下，估计小夕姐也会谢我的。”
　　尹蔚则敲着女孩的额头，站了起来，走到念篱的身后，“我又没说不帮你啊，放心，有哥哥在呢。扶好了，要飞了啊。”
　　院落中传来如风铃般悦耳的笑声，糯糯的声音好像穿过了云霄，“哥哥，再高点，再高点。”
　　后来，即使尹薄与温唯心中有着浓浓地不舍，但是看着女儿满满愧疚的眼睛，温唯温婉地笑着，点着念篱如玉般的鼻尖，“傻女儿，其实我和你爸爸只是希望你可以留在身边，但我们也知道你已经长大，有梦想要去实现，爸爸妈妈理解的，而且很支持你”，蹂了蹂念篱的发顶，“只是妈妈有一个要求，一个人在夏市要好好地照顾自己，有时间了一定要回来看看妈妈。”
　　念篱倚在温唯的肩膀上，带着浓浓的甜意糯糯地说道，“小篱答应妈妈，妈妈也可以去夏市啊，夏市很美的。”
　　很美，很美的，以至于她竟是那般的迫不及待地前往，迫不及待地离开温雅幸福的他。
　　后来，想起那时离开的心痛与心伤，或许是年岁久远，或许是现今的满满幸福，好像早已烟消云散，不见踪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