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清泪划过

　　瞬息的幸福是否真的可以永驻心间，游荡在幸福边缘的人们，总想伸出手指紧紧握住，可当穿过人来人往的人潮后，掌心中所剩的只是条条纵横的纹路。原来，只能摇着头苦笑着转身，摇摇晃晃离去……
　　世人最不擅长于道别，却似乎又总是在分离。
　　陆之晰的房门一直半掩着，深夜，本是一身的疲惫，但是助理陈末打电话过来，说有些事情要紧急处理。即使陆家在北城根深蒂固，无人敢忽视。
　　但他知晓想要取得那人的信任，一切都得重新慢慢布局，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不然毁灭的不仅仅是一次任务。
　　看着电脑上的文件慢慢传了过去，陆之晰蹂了蹂发痛的眉心，走进了洗漱室。刚走出来，便听到隔壁房间里的声响。放下手中的毛巾，快速跑了过去，推开房门，便听到女孩痛哭的声音。
　　“吴爷爷，对不起，对不起啊……”
　　“吴爷爷……”
　　看着梦魇中泪流满面的女孩，摇晃着念篱，“小篱，小篱，醒醒，醒醒，我是之晰哥哥啊。”
　　念篱缓缓睁开湿漉漉的眼睛，抓紧陆之晰的手，带着浓浓的哭意，痛苦暗哑地说道，“之晰哥哥，之晰哥哥，我梦到吴爷爷了……”
　　陆之晰坐在床边扶着念篱倚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了，之晰哥哥在呢，小篱不怕。”
　　或许是身边的温暖所致，隐忍了一天的泪意全都涌现了出来，念篱深深地埋在陆之晰的怀中，哽咽着，“之晰哥哥，我不怕，只是，只是吴爷爷笑着对我说，小丫头，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说好的陪我看第二天的日出的。”
　　仰着头，湿漉漉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陆之晰，“之晰哥哥，我亲口答应吴爷爷的，要陪他看许多许多日出的，可是……可是怎么我就出去一会，吴爷爷就没有了呢。”
　　陆之晰抚着女孩的后背，知晓她心中的自责，更懂得她心中的无奈，她的第一个病人，自然是难以接受的，“小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孩，陆之晰想要站起来把她放在床上，这样睡觉明天早上一定会不舒服的。可是他刚想把女孩紧紧抓着他衣领的手指松开，谁知女孩一惊抓的更紧了。
　　看着熟睡中依旧不安稳的女孩，陆之晰侧着身子，把女孩搂在怀中平躺了下来。或许是这几天真的是倦了，不时便睡着了。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安然入睡。
　　当早上的初阳穿过窗纱倾洒进来时，陆之晰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看着怀中依旧安然入睡的女孩时，嘴角莫名的扬了起来。
　　阳光下女孩如玉的脸庞，让男子不自觉地轻轻抚了上去，在精致的脸庞上轻轻一吻，陆之晰悄悄地抽出女孩枕着的胳膊，缓缓起身，帮女孩把被子盖好，悄声走了出去。
　　念篱醒来时，看着高高的太阳，蹂了蹂眼睛坐了起来，看着一旁的行李箱。走下床，打开箱子拿了衣服走进了洗漱室。
　　念篱站在二楼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时，四处张望着走了下来，走到厨房门口，便看见一身休闲服低着头做早餐的陆之晰，带着刚起床的暗哑，“之晰哥”。
　　陆之晰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前的念篱，依旧是一身及膝的白裙，及肩的长发扎成了马尾，靓丽的如一道难以移目的风景，按压住心中涌动的情潮，温雅而笑，“小篱，醒了啊，睡的还好吗？”
　　念篱带着浓浓的歉意走进了厨房，眨巴着可怜的狐眼，糯糯地说道，“之晰哥哥，对不起啊，你昨天晚上一定没睡好吧。”
　　看着女孩歉疚的眼神，可怜巴巴的模样，陆之晰笑着说道，“没有，我睡得很好啊。”
　　很好，真的很好，他想应该是这些年来最为安稳的一觉了。笑着看着依旧紧皱眉头的女孩，“真的，你睡相很好，没有挤到我。”
　　看着陆之晰眼中的戏谑，念篱突然心中一轻，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他，“之晰哥，因为之前我答应吴爷爷一定可以治好他的，可是我竟然食言了，所以才会……。”
　　听着女孩缓缓说出心中的不舍与无奈，陆之晰知道她已经想明白了，只是依旧自责着，继续弄着早餐。听着一旁低着头的女孩缓缓诉说，“一直以来，我都感觉医生是那么神圣的存在，游走在生死边缘，给病人希望。可当吴爷爷微笑着离开时”，一滴清泪瞬间滴落在了地板上，女孩哽咽着，“我……我才知道医生是那么的渺小，即使是拯救过那么多病人的老师，依旧只能痛苦地摇着头。可是……可是我不想吴爷爷离开，他是我第一个病人，第一个全程参与的病人。我……我很想陪着他看很多很多日出的。”
　　擦着脸颊上的泪水，勉强扯动着嘴角，“我知道这样不对，医生不能这样意气用事，感情用事，可是……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陆之晰放下手中的早餐，拥抱着肩膀颤抖的女孩，“小篱，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生老病死是人必须经历的阶段，只是有的人早些遇到，有些人晚些遇到而已。而医生只是人生的一个修复着，却不是万能的主宰者。”
　　轻轻擦拭她脸颊上的泪水，微微弯着腰，郑重地看着她，“我知道，你当初如此承诺时，只是为了缓解病人心中的胆怯，给病人以希望，可是小篱，当你选择医生这个职业时，就应该明了，医生只是在尽力挽救人的生命，这其中的不可知因素有很多很多，最忌讳的便是给病人确切的口头承诺。”
　　眨着澄澈的眼睛，“我知道，我太感情用事了，只是……”
　　陆之晰揉着她的发顶，温雅而笑，“我知道，小篱肯定是想爷爷了，所以才会这样的感情用事。但是吴爷爷一定知道自己的情况的，他一定不想看到一个哭得像个小花猫的念篱的。好了，我们出去吃早餐吧，上午带你出去玩。”
　　踩着软软的沙子，远处飘来的浪花不时地拍打着脚掌心，念篱笑着转身看着身后温雅迈步的男子，“之晰哥，夏市的海和南城的海很像，温柔的像春天的风”。念篱微闭着眼睛，缓缓地往后退着，像妈妈和阿妈温婉暖暖的笑容。
　　念篱仰着头看着远方的大海，好像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已想透彻了，新月眉微弯着，浅笑明亮。一袭白衣在微微海风中，飘逸如天边的白云，纯净美好。
　　陆之晰拿起脚步的小树枝，走向一旁空旷的沙滩上，轻轻挥舞，行云流水般，沙滩上片刻浮起一幅幅生动美好的画面。
　　看着前方如玉般温润的男子，跳入脑海的依旧是初次见到少年时的感觉，陌上翩翩人如玉，公子白衣世无双。迈着缓缓的脚步，轻轻走到陆之晰的身旁，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一一如这些年，默默地望着他。
　　糯糯的声音飘荡在湿润的海边，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笑意，“之晰哥，真的如哥哥所说的，你的每一幅画都有暖暖的阳光。”
　　陆之晰侧着脸庞，浅笑着转过头来，温声说道，“小篱，还记七年前北城海边的那副画吗？”
　　至始至终，好似从未变过，他于她兄长般的宠溺与疼惜，她于他多年不变的浓浓情愫。看到心动时的那副画，好似一切的可望而不可及都已化于心间了，不在执念于是否可以此生相守执手与共。
　　往昔的画面，今日依旧是暖意绵绵，他未忘，真的不曾忘，慢慢显现在眼前的画面，在温雅男子的手中翩翩而来。
　　左手背后，右手圈圈旋转，在那旧时的美好画面中，多了一份美好的期许，执手相伴的人影跃上沙滩。
　　陆之晰放下手中的小树枝，立于念篱的身侧，好似漫不经心间，带着丝丝飘飘渺渺，却又是那样满心期待与真挚向往，于温温润润间敲响念篱心中那根最为动听的弦，“或许，一缕阳光，一处茅屋，一世自在，一生良人，才是世上最动人的画面。”
　　即使心中好像问一问，那个明艳动人的女子是不是就是他此生的良人？却不忍打破此时的美好与安宁，浅笑安然地望着遗世独立般的男子。
　　那最后的余音荡漾在无垠的海面上，温雅浅笑的男子望着远方海面，无边的海面浅叹着，只是他却依旧要在一个人的黑暗中挣扎战斗，他的阳光此时就在身旁，却依旧不敢伸手触碰。即使掩饰的很好，早已熟悉这幅温雅浅笑的模样，眸中却依旧晃动着浅浅忧愁与无奈。
　　念篱歪着头看着眺望远方的男子，如玉的脸颊上荡漾着明媚耀眼的笑容，如初夏正午的阳光，“之晰哥，我相信我们都可以如此幸福地生活着。”
　　即使，只是她的之晰哥哥如此幸福地与他的良人安然此生。她依旧是那么的幸福，一个人望着，依旧幸福。
　　她怕自己对眼前画面过于渴望的眼神会出卖了埋在心底的秘密，看着正南方向的耀眼阳光，摇着陆之晰的手臂，带着一丝娇憨，“之晰哥哥，我饿了，我们去小镇吧。”
　　看着女孩如狐般骨碌碌发着光亮的眸子，白皙的脸颊上印着丝丝红润，新月眉微微悬挂，陆之晰微微挑着俊逸的浓眉，点着她红润的鼻尖，薄唇中溢出带着一丝笑意一缕宠溺的声音，“小吃货，才刚刚到午饭时间就想着吃了。”
　　看着牵着她往车子旁走着的陆之晰，好像想到了什么似得，拉着陆之晰停了下来，“之晰哥哥，我已经好了，今天可不可以不要限制我吃东西了。”
　　陆之晰转过头来，看着女孩眨着可怜兮兮的眼睛，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揉着她的发顶，牵着她继续往前走，掩住心中的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小篱，你自己就是医生，应该知道那些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念篱皱着眉头，低着头掰着陆之晰的手指，“之晰哥哥，你没听过不干不净吃了没有病吗”，拉着他的手摇晃着，“好不好啊？”
　　看着一副耍赖模样的女孩，陆之晰强忍着笑意，“这个嘛，就你这丫头道理多。”
　　看着不松口的陆之晰，念篱嘟着嘴，带着浓浓的失望，“算了，我们还是回别墅吧，随便做些便是了。”
　　看着恹恹模样的女孩，陆之晰带着浓浓的笑意，继续往车边走，“那既然，小篱不想去了，我们就回家吧，还想着你今天好了，可以吃些的。”
　　念篱笑着跑了过去，挽着陆之晰的胳膊，眸中盛满星光，“真的吗，之晰哥哥，说的是真的吗？”
　　陆之晰打开车门，手掌放着车框旁，防止女孩撞到车顶上，“我什么时候骗过小篱啊”，另一支手点了点女孩的鼻尖。
　　或许是夏市的风太柔，像极了爸妈充满宠溺的眼睛，她又一次地任性般远走他乡。或许是那里的人儿，给了她最初的熟悉与温暖，再一次守着他曾经来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