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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作品名称:荒谬传      作者:紫衫佛      发布时间:2017-07-23 20:09:09      字数:4068

  且说转眼之间便到了腊月二十,我在藏书阁内方用罢午膳,钟管家便入来说道:“启禀少庄主,章郅全来了,此时正在藏书阁外听宣。”我闻听此话,点点头,说道:“他也该今日来。”便道:“且教他进来见我罢。”钟管家称是去了。
  这章郅全端的是谁?原来下邳城外有一个村子,唤作张篓村。村内总有五百户人家,皆是租用圣安庄的地。此村的村长便是章郅全。章郅全与钟管家亦是一般,皆是我爹的部下出身,随我爹戎马征战。解甲之后,钟管家便留在圣安庄作管家,辅助我爹料理里外诸事;章郅全则在张篓村里作村长,为圣安庄料理着张篓村诸事。此二人一个理内,一个治外,有条不紊,真如我爹左臂右膀一般。
  不多时,钟管家引章郅全来见我。章郅全只是抱拳行礼道:“张篓村村长章郅全请少庄主的安!”我嘴角略翘了翘,说道:“老章不必多礼。”又指着一旁的交椅道,“钟叔、老章不必立着了,且坐罢。”钟管家与章郅全称谢坐了。我笑道:“多时不见老章,却不想仍如往日一般健朗。”章郅全亦笑道:“此赖庄主与少庄主的福荫庇护,老奴这副皮囊还耐用。”说话之时,便呈上账单。
  我看时,只见其上写道:“张篓村村长章郅全愿奚国公与夫人金安!大喜大福,荣贵平安,吉祥如意!今献牛二十只,鹿三十只,獐子五十只,麂子五十只,狍子五十只,羊五十个,家猪五十个,野猪五十个,鲤鱼七十条,鲢鱼七十条,鳙鱼七十条,鳜鱼七十条,鲫鱼七十条,草鱼七十条,龟二十只,鳖二十只,雉七十只,大冠公鸡一百只,白毛乌鸡一百只,鸭一百只,鹅一百只,鸽子一百只,鹌鹑一百只,糯米一千斤,粟米一千斤,黑米一千斤,稻米二万斤,黄豆五百斤,绿豆五百斤,红豆五百斤,蚕豆五百斤,板栗三百斤,炭三万斤,白银五千两。额外孝敬玩物白兔一只,黑犬一只,白玉如意一个,翠玉如意一个,水玉数珠一串。”
  看罢,我说道:“今年收成足足比去年多了不少。”章郅全笑道:“少庄主不知,当今皇上圣明,又是太平盛世,一年好过一年;且庄主常常施恩,故收成自然是比以往好些。”我将水玉数珠拿在手中捻动,嘴角依旧上翘,说道:“也有劳你来一趟。”又将账单交与钟管家,吩咐道:“着人将白兔与翠玉如意送至灵瑞庄,交与容秀淼,白玉如意送进藏书阁,黑犬留在庄内看门。余下的就有劳钟叔代我归置妥了。”钟管家称是。我又看看章郅全,说道:“老章也随钟叔一同去。待归置妥了,至后厨吃些酒去也不迟。”
  章郅全称是,正欲跟着钟管家去时,我忽想起一事,便道:“且住!”钟管家问道:“少庄主还有什么事要吩咐?”我道:“我记得皇上每年皆有赏赐赐与圣安庄。今年的赏赐该在哪一日可到?”钟管家闻听此话,想了想,答道:“今日乃是腊月二十。按上有往年的旧例,也该在今日午后到圣安庄。”我点点头,微微闭目,说道:“晓得了。”就挥了挥手,钟管家便引章郅全去了。
  我因困意倦怠,遂直上了二楼,径入寝室内,卸冠解带,褪袍脱履,便躺在卧榻上小憩。恍惚间便闻熙陌推门而入,立在卧榻边,唤道:“少爷!少爷!”我半睁朦胧眼,问道:“何事?”熙陌说道:“皇上的赏赐到了。”我闻言,连忙起身,穿戴了朝服,又问道:“在何处?”熙陌答道:“在正厅。”我点点头,就揣了一锭银子,直往正厅。
  只见正厅前立着两个兵卒,正厅内立着一个身高体大、浓眉大眼、阔口虬髯的将军。我也认得这个将军,姓宁名锦安。其当年与我爹一同为皇上开拓疆土,立下了极大的功劳。待大隋国定,我爹得封奚国公,解甲之后,在下邳县居住;宁元安则被封作宣国公,留在大兴城,作了虎贲将军,执掌虎贲军,守卫大兴宫。
  我快步进了正厅,抱拳行礼道:“参见宁将军!”宁元安抱拳还礼道:“帝君不必多礼。”又道,“帝君也休多言,且请奚国公与夫人来,皇上的赏赐到了。”我道:“宁将军不知,家父与家母皆不在家中,家中诸事由本君暂且料理。”宁元安道:“既然如此,就请帝君代父母受皇上恩赐。”就从怀中取出一个黄布缝制的小口袋。其上还贴有一张封条,上写“皇恩浩荡”四个大字与“特赐下邳县圣安庄奚国公银二百两。”我连忙拜伏在地,口称:“果然是皇恩浩荡!微臣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宁元安方才将小口袋递与我,扶我起身。
  我问道:“今年如何教宁将军降临敝庄?”宁元安答道:“帝君不知。自建国以来,老夫年年皆在大兴城守护皇上,未曾回过家乡祭拜先祖坟墓。今年得皇上恩准,准老夫回家乡祭拜先祖坟墓。因须途经下邳,故皇上教老夫将赏赐送来了。”我道:“原来如此。多谢宁将军了。”就自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奉与宁元安道:“屑小之物,还望宁将军要嫌弃。”宁元安连忙推辞道:“老夫如何敢受帝君的重礼!”我说道:“只作本君请宁将军吃茶了。”宁元安闻我如此说,方说道:“既然是帝君好意,老夫愧受了。”方才受了我这锭银子。我道:“宁将军既途经下邳,不妨赏光,在敝庄歇息一日?”宁元安道:“不是老夫要扫了帝君面子,只是还有些路须行,不敢久留。还望帝君海涵!”我道:“岂敢!”宁元安便起身告辞,带随从下厅去了。我亲将其送至庄外,见其远去,方回至藏书阁之中。
  钟管家入来见我,说道:“章郅全已经回去了。”我道:“这个老章,却有些意思。”钟管家看了看我手中的水玉数珠与白玉如意,说道:“老章不过是军汉出身,为人不甚圆滑,故此难免有不到之处。”我微微一笑,说道:“人无完人,何必深责之。”又说道,“我不曾细看翠玉如意,只看这白玉如意,便知翠玉如意也必不会是什么低劣之物。这串水玉数珠也是极好的:总有一百单八颗水玉珠子,晶莹圆润,魅紫通透,实是上品也。”钟管家笑而称是。我又将皇上赏赐的银子交与钟管家道:“送到账房记账。”钟管家称是去了。我则教熙陌与惠雨寻人打扫烟云堂。
  翌日,爹娘回家,我与栗景辰、赤嘉瑞、钟管家在庄门前迎接。及进了烟云堂,我将放有金书铁券、家主大印与家主令牌的檀木匣子交还与爹。爹先将檀木匣子安放妥当,方才说道:“震天这些时日料理家中诸事,有老钟、景辰、嘉瑞等相助,我甚是安心。”我说道:“自家之事,孩儿不敢不用心。”钟管家道:“庄主待属下如同自家人,少庄主对属下礼遇有加,故属下不敢不尽心尽力。”栗景辰与赤嘉瑞笑了笑,却不言语。娘笑道:“也不必多言,也无甚事,不妨教他四个且去罢。”爹闻听此话,说道:“正是此话。”就挥了挥手,教我四个离了烟云堂。我四个称是,就离了烟云堂。钟管家又别了我与栗景辰、赤嘉瑞而去。
  我与栗景辰、赤嘉瑞则进了藏书阁。熙陌与惠雨迎住。惠雨说道:“方才灵瑞庄容姑娘使家仆来说,今日在天瑞酒楼请少爷用晚膳,请少爷勿要忘了。”我闻听此话,点点头,说道:“容姑娘盛意相邀,我自然不可违之也。”又问栗景辰与赤嘉瑞道,“你两个可与我一同前往么?”赤嘉瑞道:“容姑娘请的是哥哥,又不曾请我两个。”栗景辰道:“兄长自去便是了。”我道:“也罢,我自去就是了。”又无意瞥见熙陌偷笑,便问道,“你笑什么?”熙陌忙住了笑,说道:“不曾笑什么,不曾笑什么。”我眯着眼,问道:“你随我一同前往么?”熙陌闻听此话,忙说道:“藏书阁内不可无人看守。”我笑道:“你一脸的春意盎然,诱拐了哪家的姑娘?”
  此话一出,熙陌憋红了脸,惠雨竟跺了跺脚,掩面而去。
  我呵呵大笑,也不多言,便上了二楼,进了寝室。
  及用晚膳时,我行至天瑞酒楼之中,姜贽迎住。我问道:“容姑娘在哪里?”姜贽答道:“回少主的话,容姑娘在馨祥轩内俟候少主。”我点点头,便上了二楼,进了馨祥轩,与容秀淼相见。
  待分宾主坐定,我看时,只见馨祥轩内,唯有正抱着白兔的容秀淼,并无他人。我问道:“容姑娘请我来,所为何事?”容秀淼道:“只因常大哥昨日赐下翠玉如意与白兔,无物可回赠,只得在天瑞酒楼设筵宴请常大哥。”我道:“也罢了,却劳你费心了。”正说时,姜贽便将酒菜摆上桌来。容秀淼便放下白兔,洗了手,与我一同食用酒菜。
  及食用罢,我见容秀淼酒吃多了,醉醺醺的,伏在桌上小憩,就唤来姜贽,问道:“今日这酒菜价值几何?”姜贽道:“回少主的话,共是八钱银子。容姑娘来时已给过了。”我点了点头,指着白兔道:“把容姑娘的白兔送回灵瑞庄,说容姑娘吃醉了酒,你将白兔先行送回,我随后便将容姑娘送至贵庄。”姜贽称是,抱着兔子去了。
  我则扶了容秀淼下了二楼,离了天瑞酒楼。此时容秀淼双颊已然被染红了,头重脚轻,行路不稳,半倚着我缓缓前行。幸得此时路上无人。
  又行了些路,迎面吹来了风。容秀淼一时受不住,弯身就地呕哕。我见状,连忙轻拍其脊背。
  待容秀淼呕哕毕,我见其愈发的行不得路,便将其驮了。容秀淼伏在我脊背上,双手垂在胸前,全身酥软,双目紧闭。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何必呢……”便驮着容秀淼缓缓前行。
  行约两丈,容秀淼在我脊背上昏昏沉沉地说道:“我已将心付与了你,你为何不肯接纳我?你晓不晓得我心疼作什么样子!”
  我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言不语,只是背着容秀淼往灵瑞庄去了。
  及至灵瑞庄前时,便见容隽浩领着家仆在庄门前俟候着。因见我驮着容秀淼缓缓而行,容隽浩忙教家仆将容秀淼扶下我的脊背,用轿抬入庄内。容隽浩抱拳行礼道:“多谢兄长将家姐送至家来。”我还礼道:“举手之劳也,不必言谢。”容隽浩道:“此时已是不早了,兄长若不嫌弃,可在敝庄歇一夜。”我道:“圣安庄与灵瑞庄相去不远,故不必叨扰贵庄。”容隽浩道:“兄长若不肯留宿敝庄,可进庄吃盏茶。”我道:“多谢贤弟美意!为兄本不该推辞,只是此时已入了夜,故为兄不便叨扰。”容隽浩道:“既然如此,小弟便不留兄长了。”我点点头,又道:“容姑娘只是吃多酒,并无大碍,容庄主与贤弟安心就是。”容隽浩称是。我便告辞去了。
  此时,风拂双颊。我缓缓而行,心潮涌动。仰首观天,繁星点点,弯月悬天。我叹了口气,道:“怎生遇着这等事!”
  话音方落,便闻得不知是谁说道:“休管怎生遇着这等事,遇着了就该想一想,如何料理。”我看时,却是一个老者。但见其雪发卧眉,星目方口,须髯的有一尺长,头顶一个紫金冠,身穿一领浅墨色道袍,腰系一条黄丝绦,手执一个拂尘,脚踏一双墨色圆头布履。我作了一揖,问道:“不知尊驾如何称呼?”老者微微一笑,并不言其名,只道:“遇到了事,不该想怎生遇到了,而是该想如何料理。”言罢,一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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