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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04

作品名称:麦子      作者:朔土      发布时间:2017-07-23 10:34:08      字数:5015

  自从蓝蓝和他俩在树林相遇之后,主动当起了他们的联络员,在两家之间来回传达双方的想法和决定。一天,杨黛兰想张喜才平时没添置过衣服,身上那件最新的都已经穿了快一年了,她的衣服却多得就是每日三更,一个月都可能换不完。念及此,一股富含着感动的幸福感暖暖地游遍了她的全身。于是她决定给张喜才买件衣服以表爱意,也催促一下结婚的事情。
  吃过午饭,杨黛兰携了蓝蓝借口逛街便来到商场。蓝蓝有一段时间没逛街了,走在这条既短衣服种类又少的街道,她虽然不满意但心情明显畅快了很多,蹦蹦跳跳地像个比实际年龄小了十岁的小姑娘,一个劲儿地寻找漂亮的衣服。而和她同行的杨黛兰却成熟稳重,加之她那个怀胎将近三个月的肚子,俨然一个贤妻良母。她行走的过程中一直斜着脖子,眼睛在男装店里观看着,好像正在参观一个国家级的博物馆。她在一家并不起眼的店口走了一个不太利索的右转弯,慢慢走进店内,眼睛盯在墙上的一件夹克,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
  走在前面的蓝蓝把眼前的衣服和她学校周围的做着比较,不满意地给杨黛兰指着介绍着,可她发现杨黛兰并没有理会她,她回头一看,才发现杨黛兰已经不见了踪影。蓝蓝知道她肯定进入哪个店里了,因为这巴掌大的县城走丢一个人是不可能的,何况这条一指宽的街道。她一个转身几个大跨步就找到了杨黛兰,她走进店里用手指点了一下杨黛兰的肩膀,等她回头看时才问:“你跑男装店干嘛?”杨黛兰回答:“随便看看呗!”蓝蓝皱着眉头撅了一下嘴说:“男装有什么好看的!你又穿不了。”她停顿了一下,忽然明白了缘由,继续说,“哦,哦,是给我喜才叔买的吧,哈哈哈。”杨黛兰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胳膊,委婉地一笑,目光又投向了那件夹克。
  没用几分钟,她俩三言两语就和老板商量妥了价钱,随即杨黛兰付了钱。二人便携手往出走,前脚刚出了店门,突然一个惊天响的雷声如同在她们头顶响了一个炸弹,震的她们头皮发麻,衣服都丢在了地上。她们几乎没有反应,两人同时抓起衣服一步撤回到了衣服店里,这时两人才捋着心脏一边的胸部表示吓得不轻。
  雷声一声接着一声在空中轰鸣,蓝色的带着银光的闪电像巨大的鞭子一样从乌黑的云层上抽打下来。行人匆匆跑到附近的屋檐下,慌慌张张像躲避一场灾难,有些人在奔跑的时候抱着头,好像怕被这些闪电劈掉脑袋。天色越来越暗,风越来越紧,街道上再看不见一个人影,“哗”的一声雨从天上落下来,就像脱粒机出口涌出的麦粒儿,杂乱密集地泼洒在地面上。
  所有人都在安静的观察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像一个个孤岛上等待救援的难民。半个小时后风停了,雨住了,镶着金边的云朵边发散出几道明亮但没有温度的阳光,乌云散去的蓝色天空里出现了一弯淡淡的彩虹,但所有人都没有在意。因为天空中的乌云还有很多,说不准一转眼上面又有无数的雨点落下来拍打这片暂时不需要雨水的土地。人们各自乘着公交车回家了。杨黛兰和蓝蓝坐在车上相互数落着对方被雷惊吓过后的损样儿,嘻嘻哈哈的让车上的人无不侧目。临下车时,杨黛兰把那件刚买的夹克塞到了蓝蓝的怀里,并使了一个婉约的眼色。蓝蓝拿了衣服,起身回了她一个调皮的眨眼,相互一笑后蓝蓝跳下车径直向张喜才家去了。
  杨黛兰回到家里忽然觉得眼皮跳的厉害,不知是被雷吓得,还是预示着什么事情的反生,总之她安心不下。这时候又下起了雨,她给蓝蓝打了个电话:“唉,蓝蓝,衣服给你喜才叔了吗?”蓝蓝那边神神秘秘地说:“放心吧,嫂子!喜才叔拿着你送的衣服躲在门后面偷着笑呢!你要能看见他这副乐相,准能笑破你的肚子。哈哈哈。”杨黛兰听到后嘴角扬起一道甜蜜的笑,给蓝蓝说:“别闹了,又下雨了,赶紧回去吧!不然淋透了衣服被眼馋的偷窥了你的宝,呵呵呵!”蓝蓝说:“我的宝只有我的那个宝才会看。不像你的,迷得我喜才叔神魂颠倒的!”杨黛兰有点不好意思:“别贫了,早点回吧!”蓝蓝回答:“遵命,亲爱的黛兰婶子!”杨黛兰“呵呵呵”地笑着挂了电话,眼皮依然跳的厉害,她用手按着躺在了炕上,外面雷声隆隆。
  蓝蓝刚挂了电话,正和张喜才对笑着,张喜才的妈妈走了进来,两人的笑容顿时变得僵硬难看。张喜才妈妈对蓝蓝没好声气的说:“蓝蓝,下雨了,早点回去吧!免得你妈担心你被人拐跑了。”蓝蓝一听这满含嘲讽之意的送客之词,脸上收敛了所有的表情,心里陡生一股怒气。但考虑到她电话里和杨黛兰的嬉言笑语,怕张喜才妈妈和自己因此起争端,故而不置一词就出了门,冒雨回家去了。
  路上她气的心里骂道:“自己的儿子谈个对象都不允许的老妖精,现在又对我冷嘲热讽,说三道四,真想掐死你这个老不死的,老封建。”虽然张喜才家离她家只有不到百米远,但她回到家里的时候衣服却湿透了。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贴在身上,就像刚糊上强的报纸,隐隐能看见白白的皮肤。“蘑菇头”被淋的像秋天的白菜叶子,紧紧贴着头皮。她怒气未消,嘴撅的老高。面对镜子里不似平日的自己,忽然觉得可笑之极,她不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瞬时怒气尽皆消散。她开始扭着身子打量着全身湿透的自己,发现有些别样的美丽。
  就在蓝蓝走出张喜才家大门的同时,张喜才妈妈朝着大门吐了一口唾沫,骂道:“这又是个和杨家那婊子一样,骚的抠墙的贱货。”张喜才语塞,虽心里袒护着他的这个牵线人,他的侄女儿,但嘴里没吐一个字。他心里也清楚这样的情况他多说话无异于给他妈妈的怒火添柴加油。张喜才妈妈回头看张喜才,他身上还穿着那件夹克。她一把扯过来张喜才,把夹克从他得身上扒下来使劲扔进了雨里。张喜才一看落入泥中的衣服,就好像看到了在泥水中的杨黛兰,赶紧跑去捡,跑到院子里脚下一滑一个狗吃屎栽倒在那件衣服上。地上像装了弹簧一样他刚摔倒就抓起衣服站了起来,冲他妈喊:“干什么,穿件衣服都不行吗?”
  他以为自己的高嗓门会让他妈相信衣服是他自买的,可没想他这一声怒喊又不仅没让他妈信以为真,反而激怒了站在房门口一直看他的父亲。张二娃顺手拿起一根半米长的烟杆,像冲锋的战士一样冲向张喜才,一烟杆儿不偏不倚的抽在张喜才的头顶上,“啪”的一声烟杆折成不等长的两节。张喜才一把扯住张二娃的衣领,两人撕扯在一起,扭打着,怒吼着。
  张喜才妈一看张二娃被张喜才掐着脖子在空中摔,不顾自己肥胖的身躯便冲进雨里加入到这场战斗当中。她跑过去一手抓着张喜才的头发,一手握实了拳头在张喜才脊背上像捶死猪一样砸着,由于用力过猛,她身子一斜脚底一空“呀”的一声一脸就戳在了地上,摔得天昏地暗,鼻血像小溪一样在雨中流淌,被泥浆稀释。她爬在地上发出一声高亢而凄厉的哀嚎,声音大的盖过雷声,半个村子的人都被这声惨叫吓到了。张喜才和张二娃两个听见张喜才妈的哭嚎,更加激烈地撕打着。张喜才用力一扯,张二娃一个趔趄就要栽倒下去,一伸手拽住了张喜才的衣领反而使得张喜才先展展地扑在了地上,继而他才落在张喜才身上。张喜才被摔得满脸泥水,翻过身来抱住张二娃的腰又缠打在一起,空中雷声隆隆,两人在地上翻滚着就像翻滚在一面巨大的牛皮鼓上。
  就在他俩大的难分难舍之际,大门涌进一股人来,有男有女,有的打着伞,有人穿着雨衣,有人拉紧了衣服双手抱在胸前。一看眼前惨烈的画面,人群像受到某人的指挥似的分成两波,男人们上前拆张喜才爷俩,女人们去拉正在嚎哭的张喜才妈,她嘴里怒骂着杨黛兰,也骂着张喜才,众人由此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在众人的力劝下,张喜才家的院子里终于平静了。张喜才妈停止了哭泣谩骂,嘴里“呸呸”地吐着鼻血;张喜才父子像两头愤怒的公牛,坐在人群两头喘着粗气。突然,张喜才刚要站起身来,众人赶紧将他摁在原地,生怕又和张二娃打起来。他被摁的气愤,吼到:“我去我屋子,放开我!”于是人群有自然地分出一条通向他房子的道来,他从这条道迈着气愤的步子走到门口,一脚踹开门进去拿起手机,听他对着手机说:“黛兰,走吧!领结婚证,领完咱们出门去。”他的语气从来没有这样强硬过,他也从来没有这样果断过。
  他刚挂了电话,众人正惊中,张二娃冲到张喜才眼前,夺了手机摔在地上,一个响亮的耳光又落在张喜才脸上。见此,众人立刻将他拉回了人群,张喜才冷笑着看了一眼在人群里挣扎谩骂的张二娃,就跨着流星步往大门外走去,几个健壮的小伙子死死堵在门口,任凭他捶打怒骂也没放他走。就在人们关注张喜才的时候,张喜才妈拨开人群蹲在墙角拧开一瓶农药就连泥带水地喝。依在门柱子上的吴水女一看仰着脖子和农药的张喜才妈,慌忙之下,一拍大腿喊了一声“二婶”就往过去跑,可夺下瓶子一看,农药已经见底。只见张喜才妈在地上抽搐着,嘴里吐出像啤酒一样的白沫。一位年纪稍长的男人见状,从人群里拉出一个和张喜才年龄相仿的青年,说:“赶紧开车,送喜才他妈去医院。”青年用力点了头喊了声“好”拉开大门就往家里跑去。张喜才疯了一样跪在他妈身边,其他人一拥而上抬起张喜才妈连张喜才一起拥挤着在嘈杂声里把娘俩拽出了大门。
  杨黛兰接了张喜才的电话,既幸福又觉得太突然。她撑了把伞在马路边焦急地等待着,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了也不见他出来。踌躇间,看见一个乱哄哄的人群从张喜才家的巷子里挤出来,抬着即将散手人寰的张喜才妈。张喜才在一旁哭喊着,咒骂着他自己。杨黛兰赶紧躲进了巷子,她的心跳的很快,快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她想过去,但是她怕那群人,她急得跺脚,但是跺脚无济于事。她决定还是过去,即使被他们骂死也要过去。
  她一只手挎着包还打着伞,另一只手撩着裙子小跑着向人群里去了。人群被杨黛兰的突然到来,惊讶得屏住了声音,只有张喜才嚎啕大哭,显得格外凄惨。她把伞打在张喜才和他妈上空,伸手去擦张喜才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张喜才一胳膊挡开她的手,像一个剑客一剑砍开向他刺来的武器。她怯怯的问了句:“怎么了?”张喜才站起身来推了她一把,喊:“滚,都是你害的。”她被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愣住了。张喜才跑进院子,拿出来那个已经沾满泥水的夹克,狠狠地摔在杨黛兰眼前,悻悻踢了一脚,朝杨黛兰喊:“拿着你的破衣服滚吧,臭婊子!”人群骤然起了“嗡嗡”的声音,有些人的声音很大,能清晰的听见是在骂杨黛兰,可是她已经对这些苍蝇般让人作呕的声音毫不在意。
  她前黑一阵黑暗,她差点晕倒,摇摇晃晃的丢掉了雨伞。她那张美丽的脸皱的不像样子,她似乎在哭,可是没有声音,也没有眼泪,她好像渴望哭出来,但似乎有东西卡住了她的喉咙,只看见她的喉咙在动,可终究没有发出声来。张喜才又跪在了他妈身边,人群的目光如千百条利箭,冷冷地直逼她的眼睛。她看着张喜才摇着头后退着,突然瘫倒在地,她底下头终于哭出了声,豆大的泪珠从她禁闭的双眼里混着雨水滚落下来消失在她的衣服上面,雨伞在她身边被风吹着转圈儿。她开始砸自己的肚子,一拳比一拳重,像捶打躲在她肚子里的怪物。她绝望地哭着,心里绞痛得能滴出血。她扯开嗓子哭,身体颤抖着,想一声哭尽悲凉的人生。
  那青年开来一辆白色的小面包车,数人合力从人群里抽出如一堆烂泥一样的张喜才妈,塞进车里,一阵泥水飞溅就消失在了蒙蒙的雨雾里。
  杨黛兰的身后站了一个人,瘦小的身子打着一把看着很不协调破旧的雨伞,她尽可能地把伞打在杨黛兰身上,她的眼里满含泪水,脸像一块儿刚拧干的抹布,皱皱巴巴地露出悲悯的神色。杨黛兰回头一看,原来是她的妈妈,她匍匐在妈妈的脚下,双手抱住了它的一条腿像抱住了整个世界,头靠在那条腿上哭的更加凄厉。她突然猛地松开了她妈妈的腿,好像抱久了会消失一样。她拾起身想脱离人群,跑出人们的视线。但没跑几步脚一歪就滚下了马路,被玻璃划破了衣服,在背上划出了几道深深的口子,血淋淋的身子在路边的泥泞里颤抖着,发出痛断肝肠的哭声。她在人们的视线里又爬起来,爬上了马路,她企图往前走,可是一条铁丝清清楚楚的穿出她的脚面。人们看得惊讶又惊奇。她一把拔出来那条让她履步维艰的铁丝,紧握在手里扬起来欲往鼓起的肚子刺下去。
  杨黛兰妈妈已被吓得昏死过去。就在她的手朝下发力这时一瞬间,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握在铁丝的下端。他看着杨黛兰,眼神里有一种不敢让人直视的力量。杨黛兰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松开紧握铁丝的手在他身上边砸边推,衣服破的像一块废弃的塑料纸,两只乳房都亮出来一大半,像两个沾满了血和泥水的气球。她的力气越来越小,嘴里“呼噜呼噜”地明显已经是不正常的声音,她还是使尽全力欲转身离去。那个男人拉住她半蹲下去,背起了她朝县城的方向大步走。人群里又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和指指点点。杨黛兰在他的背上微微摇晃,她虽然已是半昏迷状态,但她依然挣扎着想逃离那个陌生的脊背。
  杨黛兰被他背着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拦住了一辆车被他送进车里,最终逃出了人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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