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巨大分歧

　　念雅的外贸公司已经到了入不敷出、举步艰难的地步了，持续的亏损，让她们看不到一丝希望。尽管在上个月的会议之后，公司成员被念雅的一番话触发了不少斗志，也曾改变了许多，使得整个工作氛围大有提高。但毕竟这只是停留在精神方面的鼓励，对现实状况很难起到提高的作用。经商就是那么残酷，你无法克服困难，你就会倒在它给你铺设的坎坷历程中。
　　一直以来，念雅都在苦苦坚持，她一贯的理念就是要么不做，要做就不能轻易言败，但她却忽略了其他因素，比如市场导向，宏观环境，还有一些内部因素。这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外表可能看着还好一些，但其实时日已经不多了。
　　念雅坐在办公室里，透过隔间的玻璃看到员工们无精打采地对着电脑，她的内心极其矛盾。几年来，这家公司把她从一位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硬生生锻炼成了一位勤劳刻苦的小老板。她从刚开始的对朋友的一种支持，到了后来变成自己的一种事业。她认真对待这份事业，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做一个自食其力的人，可以摘除富二代和千金大小姐等帽子后，还能自由快乐的生活下去。她在公司这几年，觉得很享受，也有一股冲劲，她很满意也很开心地生活在这种模式下。她又看了看几个趴在那里沉睡过去的员工，骤然明白这个公司真的可能已经走到了尽头。
　　就在她精神涣散，胡思乱想之际，苏姝推门进来。念雅一下子收回思绪，疑惑地问：“小姝，有什么事吗？”
　　苏姝两眼无神，带着倦容，原本红润白晢的脸蛋，此刻也显得暗黄消瘦。这家公司成立以来，她的肩膀也担负了很大的压力，与之前的生活方式差了好多。以前最多是被老板训斥，被同事穿小鞋，事情过去后抱怨一番，发发牢骚也就心里平衡了。而现在就根本不同了，不能洒脱的对待工作，不能享受那种小资生活，那种午后晒着阳光悠然自得的日子也离去已久。不仅如此，她还要努力替自己卖命，没完没了的事，操不完的心，她有时候觉得快要崩溃了，甚至对当初的选择无比懊悔。
　　她嗫嚅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过来看看，随便转转。”
　　“哦，先坐会儿吧。”念雅说。
　　“小雅，你在想什么呢？”苏姝说：“我刚才进来看你想的入神。”
　　“没呢，也没什么好想的。”念雅有些累，打了个哈欠。
　　“有什么秘密连我都不能告诉吗？”
　　苏姝的话很突然，让她一时愣了下，便如实告知：“我在想我们公司未知的路途，想了很多，想的我头都痛了。”
　　“思考公司的未来？”苏姝喃喃自语。
　　“你看看这糟糕的业绩，连续几个月一直在亏损。”念雅指着面前摊开的账目说。
　　“生意这么差，入不敷出，大家也都是怨声载道的。”苏姝难受地说。“特别是外贸组，都接不上单子了。”
　　“咒骂有什么用！抱怨能改变什么样的结果！”念雅抬手指着玻璃外的员工说：“你看看他们一副无所事事，无精打采的样子，能收获到什么。就这种状态发展下去，公司必然会被他们拖垮。”
　　“小雅，也不能全怪他们呢，确实是行情不好。”苏姝替他们辩护道。
　　“市场环境不好，那只是个推辞。为什么很多公司在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还能逆流而上，创下很好的业绩呢！”
　　“我也是从接单员的岗位上走过来的，真的很难做的。”苏姝惭愧地说。
　　“很难做，难道就不做了吗！不去争取，怎会知道就不会成功呢。”念雅反问道。
　　“看来我们真是没有经商的头脑。”苏姝颓废地看着念雅。
　　“只是我们缺乏了信心与恒心！”念雅生气地说。
　　“我感觉太难熬了，时间越长越觉得是种无尽的煎熬。”苏姝低垂着眼皮。
　　“煎熬？”念雅非常不解。自己的公司，苏姝怎会用煎熬去形容目前的工作状态，她的内心瞬间就很生气。
　　“我逐渐感到我就不适合做生意，可能当初的决定真的有点鲁莽了。”苏姝懊悔地说。
　　“你想放弃了？”念雅盯着她问。
　　“我是觉得我不适合当老板。”苏姝拐弯抹角说。
　　“你想甩手了？”念雅粗声道。
　　“公司连续亏损，我真的耗不起了！”苏姝叹气道。
　　念雅听了很不高兴，冷冷地说：“你说的到是容易。”
　　“你放不下公司，还是放不下你的自尊。”苏姝突然说道。
　　刹那间，念雅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又仿佛被戳到了痛楚，心跳变得急遽加快，只好盯着苏姝看。
　　“这几年，公司一直不死不活的撑着，我觉得太累了，该放手时还需得放手。”苏姝说。“我也不想当逃兵，但时不待我。你逃避这个问题就是逃离了现实，那就成了缥缈。”
　　“天大的笑话！小姝，你是在说笑还是在说教！”念雅冷笑道。“我逃避现实？这几年来，可是公司自己在运作？还是你在操持！”
　　苏姝被念雅反问的哑口无声。
　　“最起码，此刻公司还存在着！我们就应该经营下去，哪怕亏钱，也是暂时的，黎明总是离黑暗最近的。”念雅又鼓励说。
　　苏姝涨红了脸，说：“你可以坚持，你也有这个资本去坚持，你是大小姐，你有整个百里集团作依靠。你可以任性一点，你可以对亏损满不在乎。因为你有这个条件，这个让很多人羡慕的背景。”
　　“你在说什么呢！”念雅大声道。
　　苏姝突然身子被吓的颤抖了一下。
　　念雅厉声说：“我创建这家公司，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百里集团的大小姐。我跟你们一样，是怀着一颗平实的心来面对的，我用心做这一切，为公司的壮大不懈努力，我的付出不比任何人少。”
　　“你说的自己是多么的伟大！你太自负了。你的所有努力难道不是为了证明给别人看，你百里念雅是如何的能干，像个救世主一样，带领我们创业成功么！”苏姝也尖声道。
　　“我的一番苦心，竟换得你的几句嬉词，想不到我在你心里却是这样一个人！”念雅强忍住悲伤，心里早已在滴血。
　　她咬了咬牙齿，继续伤心地说：“这几年，公司里不管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件不是我亲历亲为的，就他们这副状态，我能寄希望于谁。公司缺人，我找人，公司缺钱，我填补，我为这个公司操碎了心，我为什么要过的这么辛苦，我还不是想跟大家一起打拼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来！”
　　“对！你有钱，你可以随随便便的往这个亏损的窟窿里填补。公司因为有你才运作了那么久，没有你就不会有公司，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苏姝讥嘲道。
　　“不可理喻！”念雅不想再争吵下去，别过头去。
　　“我们的想法都是错的，你的想法才是唯一正确的，你是那么的高高在上，让人感到遥不可及。”苏姝说。
　　“当初，我做这一切是为了谁！”念雅说。
　　“你终于还是说出了心底话，是我拖累到你这个大小姐。是我的窘迫，才博得了你的同情，没有我，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也不用苦苦撑着一切，你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你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都是我的错！”苏姝梗咽道。
　　见苏姝落泪，念雅强硬的心一时又软了，她抽出几张纸巾丢在苏姝的面前：“我也不是那种意思。”
　　苏姝听不进她的解释，继续拭擦眼眶里的泪花，认识这么久，她们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吵架，还说了这么多伤感情的话，她觉得她们的友谊已经破败不堪了，她静默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
　　“其实我也不是有心的，吵架的话都是不可听的，都是污秽的话，你就别窝在心头闷着。”念雅反而安慰说。
　　她这个人性情豪迈，苏姝的几滴眼泪就让她觉得，造成这个尴尬的场面是她自己一时口快的后果。她甚至已经忘掉苏姝的那几句伤她自尊的话，她只记得住自己说了几句伤感情的话，才引起她俩的第一次如此激烈无情的争吵，她已经很懊悔说了那么多不应该说出口的话，她的内心开始愧疚不已。
　　“我也说的有点过了。”苏姝虚与委蛇地说。既然念雅主动示好，她也不便咄咄逼人了，但刚才念雅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是清清楚楚的记在了心里。
　　念雅爽朗一笑，满不在乎地说：“刚才都在气头上话是难听了点，但现在都已经过去了，我们是闺蜜，是最好的朋友，这层坚实的关系怎么会被这种小事和几句恶语就撕裂开呢！”
　　“不会的。”苏姝低声说。“我们之间的姐妹情深，可不是一朝一夕就建立起来的。”
　　“小姝，你能这样理解，我就觉得做什么都值得了。”念雅大方地说。
　　苏姝转而问道：“公司走到这一步，再继续走下去会更难，你说该怎么办”
　　念雅一片茫然，对这个问题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答，这个问题由来已久，时刻在困扰着她。她单手托起下巴想好好思考，但又不知道从何入手。于是便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目前的窘境，可能就像你说的，我们都缺乏经验。”
　　“会找到解决的办法吗？”苏姝问。其实她也没有任何信心去坚持了。
　　“我想肯定会的，只要我们坚持到经济回暖，就一定会成功的。”念雅满怀希望说。
　　“经济回暖？那还要多久？还需要等待几年？”苏姝低语道：“假如真的没有办法挽回，那就不要再坚持下去，我已经没有资本再去为了信念而耗下去了。”
　　“再看看吧！会好起来的。”念雅说。站在苏姝的角度，她在心里也默认了她的建议，只是她太不甘心就这么狼狈的结束这几年的梦想，让努力付诸东流。
　　苏姝僵坐在那里，在为达不成一致意见而心烦。两人各怀心思，一时也都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