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上雪NO.06

　　谢一凡因为一篇稿件，需要作最后的跟踪报道，内容牵扯到剑川古镇开发进度以及居民安抚的问题，必须要跟当地的街道居委会领导人当面沟通一些相关事宜，了解实质情况拿到第一手资料。
　　街道办主任是龚从禄，龚白雪她爹，谢一凡是知道的，剑川古镇自从开发项目启动之日起，一直是文化站最核心的报道内容之一，纵然谢一凡有十二分不愿意，碍于文化站长苏衍坤的面子，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街道居委会，在谢一凡的记忆里还是小时候来过，随着年龄增长，后来又跟龚白雪确立了恋爱关系，算起来谢一凡已经有十年没有到过这个地方。按说同一个镇子，和龚白雪家隔了不了几户人家，谢一凡不至于连居委会也不去，而是谢一凡真的不想看到龚从禄，看到他那一副嘴脸，所以即便是有非去不可的事情，也想着办法让别人帮忙代办。
　　街道居委会的变化很大，谢一凡记忆中的几间破落的房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排古色古香的仿明清时代的建筑。谢一凡拾级而上走进了居委会的办公室，一个留着齐肩短发，头上戴着一个漂亮的黑色头箍，打扮得既新潮而又有些油头粉面的人走了过来。“你找谁？”抬起的手在半空中竖了一下兰花指，又悠然地放下，竟然在举手投足间有了几分妩媚。“你好，姑娘，请问你们街道办主任在吗？”谢一凡温文尔雅地问。
　　“叫谁姑娘呢？人家可是纯爷们，什么眼神？”对方明显对谢一凡叫她姑娘有些反感。谢一凡一愣，这才仔细看了看对方，除了胸部平坦以外，看不出哪里有不像一个姑娘的特征，特别是那张白皙的脸上还略略施了一些湿粉和胭脂，连嘴唇间都是红润润的，哪里还有男儿的样子。
　　“看什么看？哪里来的乡巴佬，没见过世面。”那个‘娘炮’一脸的鄙夷，话音里依然娘味十足。
　　“对不起！这位姑……这位大哥。”谢一凡赶紧道歉，险些又把姑娘两个字说出来。
　　“等着，我去看看龚主任有没有时间接待你。”那个‘娘炮’的男人似乎余怒未消。远远地瞥了夏一凡一眼走进了居委会最里面的办公室。临转身的时候，还不忘说了一句：“讨厌！”味道纯正，比起女人来有过而无不及。
　　过了一会‘娘炮’的男人迈着莲花碎步走了过来。“跟我来吧！”说完也不等谢一凡反应过来，就转身走了。谢一凡赶紧起身跟在他的后面。
　　龚从禄的办公室，设计得豪华而又古朴，清一色仿清明时期的办公用品，连那张办公座椅，都有着古朴地味道。见谢一凡走了进来，龚从禄连忙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是一凡呀？”
　　“一凡，您就是谢一凡？”还不待谢一凡回答龚从禄的问话，身旁‘娘炮’的男人望着谢一凡，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崇拜。谢一凡愣了，眼睛里满是疑惑看着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在下就是谢一凡。”
　　“哎呀！妈呀！您真的是谢一凡，您的文章写得太棒了！我叫程思思，是您的忠实粉丝。”说完，眼里的惊喜又浓厚了几分，拉住谢一凡的双手便要拥抱。“哦，是这样呀！谢谢你喜欢我写得东西。”谢一凡一边说一边连连后退，生怕程思思真的拥抱自己，被他抓住的手，瞬间整个人浑身都暴起鸡皮疙瘩。
　　“思思，别闹了，我跟一凡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谈。”龚从禄皱了一下眉头，脸上现出了不悦地神情。
　　“哦，你们谈吧。”看到主任的脸色有了变化，程思思知趣地说，临走的时候，冲谢一凡挥了挥手。“等你们谈完了正事，帮我签一个名呗！”谢一凡无奈地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程思思这才放心地退出了房间。
　　龚从禄从办公座椅上走过来，把谢一凡带到茶几旁做了下来，从桌上取下一套古色古香的茶具，开始为谢一凡制作茶水来，但从龚从禄娴熟的动作，可以看出龚从禄是茶道的高手。
　　“叔，我这次来呢，是受了我们站长苏衍坤的委托，就是想了解下目前我们剑川自开发以来，一些关系到民生切身利益的问题，叔，你就这个问题可以谈一谈吗？”谢一凡一边欣赏着龚从禄的茶道，一边清了清嗓门直奔主题。
　　“我们剑川这次开发，是我们大理自治区龙头项目，上面给予大力的扶持和关注，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重大好事，我们剑川古镇街道办也拿出我们的姿态，在开发的过程提供最大的便利，同时又对涉及到此次在拆迁过程中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取得了一些拆迁户的认可和配合。我们街道办又在一些特困户上做了一些文章，针对我们面临开发的大好时机，我们跟一些开发商取得联系，优先对一些特困户做了一些用工上的安排，所以，这次的安置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基本上按照我们前期设定的方案进行的。”龚从禄不愧是一名老街道办主任，他知道这次的跟踪报导，也是自己露脸的大好机会，他怎么可以放弃掉。
　　他们又对其他一些敏感话题做了沟通，龚从禄都从容面对，回答的话术即圆滑又面面俱到，真可谓是滴水不露。
　　茶过三巡，谈话已经进入尾声，双方竟然找不出可以交谈的话题，一时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一凡那，白雪回来也有段日子了，马上就要到我们剑川地税上班了，你知道白雪能到我们地税上班是谁从中帮的忙吗？”龚从禄瞅了瞅谢一凡，首先打破了沉默，不咸不淡地扔出了上面的一段话。
　　“这个我知道呀！白雪跟我说了这件事。还能有谁？叔做了主任这么长时间，这点人脉还是有的。”几天前龚白雪就已经告诉他了，所以他对龚白雪到地税上班的事并不惊奇，惊奇的是怎么突然冒出一个人从中帮忙，这件事情龚白雪倒从未向自己提及过，他一直认为是龚从禄从中操作这件事情。
　　“你错了，是黄稼轩。”龚从禄缓缓地回答道，说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谢一凡的表情。
　　“黄稼轩？”谢一凡有点诧异，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毕竟黄稼轩追求过龚白雪，因为这件事情，黄稼轩被校方公开开除，就在高考的前期。
　　“对，是他，你还不知道吧，这小子当年为了追求我们家的白雪，结果被学校开除了，这小子有志气，他被开除后就去了大理，没想到这小子真的就发了，在大理注册了自己的公司，光注册资金就八千万。”龚从禄得意地叙述着，眼里充满了自豪和挑衅，仿佛黄稼轩的这些钱都是他自己的一样。
　　谢一凡对黄稼轩的事一无所知，只知道他被学校开除后就出去了，具体去了哪里他就不知道了，也不想知道。可是今天突然黄稼轩冒了出来，而且成了千万富翁，着实对谢一凡的冲击不小。
　　“黄稼轩毕竟和我们是同学，虽然当年他追求白雪，白雪没有选择他，现在他成了千万富翁，我还是要恭喜他的。”谢一凡虽然此时此刻内心翻江倒海，还是装作淡定对着龚从禄说，而且嘴角上扬，带着一抹浅浅的微笑。同时不留余地反击龚从禄的话，用潜台词告诉龚从禄当年白雪没有选择他，即便他现在是千万富翁了，白雪还是不会选择他。
　　“没想到是这小子依然喜欢我们家的白雪，这不，听说白雪毕业回来一时半会没有找到工作，他就在大理托了关系，白雪这才到我们剑川地税上班。”谢一凡没想到白雪能够到地税上班，有这样背景，竟然有些抱怨起龚白雪来，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他，省得今天在这里尴尬地受她爹突然袭击，一时间谢一凡找不到更好的话说，便沉默在那里。
　　“还有一件事情，你更没想到吧，我们居委会这两排办公小楼，就是黄稼轩资助我们居委会盖的，只要我们居委会把镇南那块地皮卖与他，他就同意帮我们居委会盖这两排小楼，看看人家多大气，原本他可以走正规途径的，他说他也是剑川人，剑川居委会一定要盖得古色古香，他这个剑川人才有脸面，有钱人就是好。”说完，龚从禄得意地哈哈大笑，好像在欣赏自己做出最正确的决策。
　　“哦？差一点就忘了，刚才对你崇拜得五体投地的程思思，就是黄稼轩的外甥，一直跟黄稼轩在大理混，这不上个星期刚到我们居委会上班，做我们办公室的文秘工作。”本来谢一凡听了龚从禄这些话，头就一直轰隆隆作响，在一次提及到程思思，谢一凡忍不住有一点要呕吐的冲动。
　　“一凡，你怎么啦？”看着谢一凡的表情，龚从禄在一旁‘嘿嘿’冷笑地问。
　　“没……没什么。”谢一凡努力地抑制自己不要吐出来，艰难地回答。
　　“没什么就好，人呀贵在识时务为俊杰，做任何事都要量力而行，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龚从禄得意地在那里叨叨，后面又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具体说了什么，他一点也没有听进去。谢一凡知道龚从禄就是要从中作梗，就是不许他跟龚白雪继续好下去，让自己知难而退。说到最后，谢一凡自己是怎么走出居委会大门都不知道，害的程思思眼巴巴等着谢一凡给他签名，看着谢一凡像丢了魂似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目送着谢一凡离去。
　　“这是发生了什么……？”说完才悻悻地跺了一下脚，迈着莲花碎步回屋了。
　　
　　龚白雪到地税去上班了，跟谢一凡的相聚的日子少了，自从谢一凡那天去了居委会回来，龚白雪打谢一凡的电话他不接，发信息也不回，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谢一凡才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她明显感觉谢一凡在躲着她，两家本就是邻居，竟然看不到谢一凡的身影。
　　龚白雪隐隐有些担心，肯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否则，以谢一凡的个性是不会不理睬她的。她决定到他的书屋去看一看。下了班，龚白雪没有回家，直接骑着电动车去了谢一凡的书屋。
　　远远地就看见书屋的门是关着的，龚白雪很纳闷，按说这个点谢一凡是不会关门的，难道真的出什么事情了？
　　龚白雪把车子放在谢一凡的书屋前，走进了隔壁顾秋玲的服装店，服装店里没什么生意，顾秋玲慵懒地躺在躺椅上。“嫂子，谢一凡去哪里了？”龚白雪顾不上跟顾秋玲客气，直接上去就问。
　　“是白雪呀！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顾秋玲看见龚白雪走了进来，欲从躺椅子上起来，由于过于肥胖，挣扎了几次，才成功地爬了起来，尴尬地冲着龚白雪笑了笑。
　　“那我再找找吧！”龚白雪对着顾秋玲莞尔一笑，便转身走出了服装店。
　　“白雪，白雪，你等等。”顾秋玲从服装店里追了出来。
　　“嫂子，还有什么事吗？”龚白雪依然保持着微笑问。
　　“白雪呀！不要怪嫂子我多嘴，你是不是跟一凡吵架了？”顾秋玲似乎有些顾虑，但是还是忍不住地问了龚白雪。
　　“没有呀！我和一凡最近挺好的呀！我们之间也没有闹矛盾呀？只是最近两天一凡有点怪怪的，打他电话他也不接，发信息给他也不回。”龚白雪对着顾秋玲解释道。
　　“没吵架就好！没吵架就好！”顾秋玲诧诧地说。“自从三天前，一凡去了一趟居委会回来，整个人都变了，变得郁郁寡欢，就没看见他笑过，哪像以前呀！见到我不是嫂子长就是嫂子短的，看我忙着还抽时间帮我到对过去打水。唉！可是这三天呢？就没见他出过门，一个人像傻子一样在屋里呆着，一呆就是一天。”顾秋玲叹了一口气，隐隐有些替谢一凡担心。“开始，我还以为你们之间吵架了，既然你来了，你就去找找吧，一凡一定有心事，劝劝他凡事想开点。”
　　“嗯，嫂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找到他，也谢谢你对一凡的关心。”龚白雪很有礼貌地告别了顾秋玲，骑上电动车去找谢一凡，他猜想谢一凡一定遇到什么难事了，不然他不会这个样子的。可是，去哪里去找他呢？她决定先去谢一凡的家里问一问，也许可以打听出什么眉目来。
　　到了谢一凡的家，谢一涵刚巧放学回来，正蹲在地上帮妈妈摘菜，见到龚白雪走进家门，高兴地站起来走了过去。“白雪姐，过来找我哥吗？”哥哥一凡和白雪姐恋爱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对于未来的嫂子，谢一涵特别喜欢龚白雪，龚白雪在她的眼里，即漂亮又温柔，整天里穿着一身白色长裙，像终南山里的神仙姐姐一样。龚白雪连忙冲着谢一涵点了点头。
　　“白雪来啦？”一凡妈看见白雪，也忙着站起来打招呼。
　　“嗯，大娘我来找一凡。”龚白雪赶紧回答说。
　　“我哥没有回来呀！这个时间他一定在他的书屋，你到那里一定能找到他。”谢一涵抢在妈妈的前头对着龚白雪说。谢一涵的话，让龚白雪有点意外，人既然不在书屋，那他能去哪里呢？
　　“白雪，一凡出了什么事吗？”一凡妈瞅着龚白雪半天沉吟不语，心里略略有些担心。
　　“没……没事，大娘，一凡能有什么事呢？我去他的书屋找他。”见一凡妈起了疑心，龚白雪赶紧微笑着宽慰说。
　　告别了一凡妈，告别了谢一涵，龚白雪脑子迅速地转动着，她在想谢一凡会去哪里呢？突然，一个地方在她的脑海里闪现了一下，她想谢一凡一定去了那个地方，那个只有她和谢一凡知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