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玉清宫道士说道法 肖家店国臣论国危

在密集的火力面前，满天都是飞舞的子弹，任敌机怎样能飞，也难躲过。眼见敌机冒烟起火了，一架，二架……
山头上的百姓，见敌机冒烟起火，个个兴奋不已，跳着脚喊道：“快看啊！义勇军打飞机了！”
“啊呀！打中了！看，屁后冒着烟逃了。”
“这一架又被打中，看！起火了！”
“那一架冒着黑烟的敌机向东海扑去了。一定掉到海里！”
“义勇军击落日军飞机”这声音就像长了腿似的，迅速传到肖家店总监部，救国会三百余人全部跑出玉清宫大院，有的站在山坡上，有的爬到树上，还有的爬到房顶上，他们欢呼着，跳跃着，企图看到义勇军打飞机的真实场景。敌机也顾不得这些人了，只有争相逃命的份。可怜狡猾的日本大特务石本权四郎，煞费苦心经营的一出好戏，被李海峰等义勇军干扰的一塌糊涂，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朱霁青对着身边的人员，高度评价义勇军打飞机的行为，他说：“奇迹，奇迹！用步、机枪打飞机，这要有百倍的勇气和不怕牺牲的精神，再加上熟练的射击技术，才能达到预期效果！过去中央军曾打过，东北军也曾打过，不但没有打中敌机，反而遭受了惨重的损失。这说明他们没有这种精神！还是我们的义勇军神勇啊！”
一场激烈的空战过后，上午九时，辽西、热东各路义勇军首领齐聚朝南肖家店，在玉清宫藏经阁，隆重召开会议。只见那玉清宫雕梁画栋，椽飞旗舞，威武壮观。将士们更是服装整齐，精神抖擞，风姿飒爽。两相映衬，相得益彰，别有一番情调。
玉清宫，隐藏在辽西的松岭山区之中，原是一座雄伟而清幽的道家建筑。它座落在一条东西走向的蜿蜒如龙的山脉之阳。在它对面，崇山峻岭，怪石嶙峋，不异虎狼之像。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从山石间四季流淌而下，将座落在北山上的玉清宫与南山从中间隔开。而那北山冬则银装素裹，夏则青翠苍笼，犹如一个巨大的摇篮，将玉清宫涵养其中。日出日落，晨钟暮鼓和着炊烟暮霭，演奏着平静祥和的生活乐章，使得这玉清宫更加神秘而清幽。
据《朝阳县志》记载：“玉清宫在县南一百二十五里，小凌河川肖家店村西头山坡上，地势颇佳。于民国纪元时由该处慈善家设宣讲堂于是地，后四方劝募始建筑。此宫工程浩大院宇宏敞，后面主殿五楹殿前有真武大帝楼一座，三起东西配殿各四重，每重三楹。寺前又修二起大楼一座，共八十一楹，名为三十三天，又名万仙祠。修筑历十五六年鸠工方竣，楼台殿阁金碧辉煌，可称县南第一庙焉。”
朱霁青初到之时，曾有自号“松岭山人”的道士讲解玉清宫筹建的故事：相传有一位督军，家中有母，久病不愈。一天夜里，病中母亲忽得一梦。梦一飘然道士，自言能治好她的病。老妇人欣然，千恩万谢，问及姓名，早不见了道士，只隐约听见‘玉清宫’三字。梦醒后老妇人回味起来还高兴不已，病也一天天好起来。后来果真有号称玉清宫道士来化缘，老妇人甚觉奇异，将道士请堂入室待为上宾。再说那位督军，原来是个孝子，见母亲病情日好一日，非常高兴。便决定修筑一座玉清宫报恩许愿，并委托道士筹划建筑。不久，一座雄伟的玉清宫建筑群便矗立在青翠的朝南山区之中。
玉清宫建成以后，确与朝南山区融为一体，共同承负着自然界的风风雨雨和人世间的祸福沧桑。日本人进来了，这片宁静的土地，从此便失去了往日的宁静。
朱霁青将军说道：“仙长专心事道，可知当今天下形势？”
道士答非所问：“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经文是说，道体是虚空的，然而作用却不穷竭。它好像是万物的宗祖！幽隐啊！似亡而又实存。我不知道它是从哪里产生的，似乎有天地以前就有了它。”
朱将军又说道：“当今日本人三日占我东北，虎视热河，觊觎华北，大有吞并我中华之野心，但凡华夏子孙，无不义愤填膺，热血满怀，仙长有何见地呀！”
道士念道：“将要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这就是说，想要治理天下却用强力去做，我看他不能达到目的了。天下是神圣的东西，不能出于强力，不能加以把持。出于强力的一定会失败；加以把持的，一定会失去。所以圣人不妄为，所以不会失败；不把持，所以不会失去。而今东洋人背道而驰，大不吉也。”
“你是说日本人的侵略必然失败？”道人点了点头，随口又念出一则来。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者不可得志于天下矣。”（兵革是不祥的东西，大家都怨恶它，所以有道的人不使用它。君子平时以左方为贵，用兵时以右方为贵。兵革是不祥的东西，不是君子所使用的东西。万不得已而使用它，最好要淡然处之。胜利了也不要得意洋洋，如果得意洋洋，就是喜欢杀伐，喜欢杀人的人就不能在天下得到成功。）
朱霁青接着说道：“是啊！这场战争我们本来不愿意打，是倭寇强加到我们身上的。孟子有句话，‘生我所欲也，义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当前民族和国家处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这就是最高的‘义’啊！”
道士点了点头道：“贫道老了，否则真想和你们同赴国难啊！”
两人正在谈话，有人禀报：“总监，各位将领已经到齐，大家等你开会呢！”朱霁青回答，“知道了，马上就到，你先回吧！”又回头对道人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日后再来讨教。道士躬身答礼：“不敢！不敢！”
此时，与会的三十多位将领，为了拜会东北抗日救国会长官，个个穿戴整齐，军容严整。虽然是从各地连夜行军赶到这里，却无半点疲劳之意，个个精神抖擞，面带红光，等待听取上峰对抗日的指示。
朱霁青、高崇民向前走来，与大家一一握手问好。然后轻步登上讲台，缓缓落座。接着年轻英俊的中校军务处长刘刚，穿着笔挺崭新的灰色军服，黑色长筒皮靴，胸前佩挂“东北抗日救国会”胸章，满脸英气，大步走上前台，宣布了开会议程：“首先请东北抗日救国会军事总监部总监——朱霁青老将军，代表中央和抗日救国会，向辽西、热东劳苦功高的义勇军官兵表示慰问和讲演！”众人一片掌声。
于是，朱总监捋着花白的胡子，笑容满面站起身讲话，他说：“我们都是老同乡，今后不要把我当成客人，长官和将军，今后还要一锅喝粥，一个壕滚爬，一个坑上睡觉，总之都在一起，越近乎越好啊！”
朱霁青几句简短的开场白，把将领们说得眉开眼笑，热烈鼓掌。于是他接着大声地说：“我首先代表国民党中委，代表东北抗日救国会，向劳苦功高，战斗在第一线的将士们，表示热烈祝贺和衷心的慰问！”
大家又一阵热烈的掌声，他又接着说：“目前抗日救国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抗日洪流，席卷全国。尽管有些老爷们，怀着种种私心，种种不可告人之目的，在迟疑观望，或明或暗施诡计，搞阴谋。但是‘九一八’事变的爆发，全国民众硬是推着他们走上抗日道路。我作为中央执委，就是被全国民众推着走上抗日的道路的。我告诉大家，我此次回家就是以合法身份组织抗日救国军。”
他说：“朱子樵将军，冯玉祥将军，都劝我，‘朱霁青呀！年近花甲的人，只需在北平后方指挥即可，何必亲临前线！’我说，‘要抗日，就要到前线！即使死在抗日战场上，也是为国尽忠死得其所。在东北失地收复之前，老朽决不退却。’”
大家再次为他热烈鼓掌。有人带头高喊：“学习朱老，效仿老将军，誓死收复国土。将寇倭赶出中国！”
待众人平息朱老又说：“我执意要出关，朱子樵将军送我一把指挥刀，叫我指挥千军万马；冯玉祥将军，送我一件虎皮大衣给我摭挡风寒，保护老躯。他们都是在勉励我与小鬼子斗争到底。老实说一句，真正的抗日，还是依靠你们！依靠你们的爱国忠心，依靠你们的勇敢善战。我佩服刘纯启司令，他不但有勇有谋，而且有压倒敌人的无畏气概，首战毙古贺；我佩服李海峰，他不但有敏锐的眼光，高度的警惕性，而且有勇敢顽强不怕牺牲的精神，今日与飞贼大战，打掉一架、打伤两架，可喜可贺呀！救国会决定，奖励刘纯启司令大洋两千块，奖励李海峰新式电台一部，我看应该，应该！以往的战例告诉我们，日本法西斯是可以战胜的，天皇的武士道精神是可以摧毁的！复国保土大有希望！复国保土大有作为！”
在全体与会者经久不息的掌声中，高崇民老教授也代表救国会，向全体官兵表示祝贺和慰问！并且，他宣读了东北抗日救国会的慰问电并发放了慰问品。
高老说：“张学良将军，热爱家乡，热爱东北，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准备每月拿出二十万大洋支援东北抗日。他命令我们，唤起民众抗日，坚决收复失地。”
老教授停了停接着说：“目前我们当务之急，是据守辽西、捍卫热河，这也是国人的希望和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