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日寇侵占锦西县城 义军奋起朝南三区

一九三二年元旦，日本关东军司令部终于下达了攻占锦州的命令，这是日本侵略者蓄谋已久的结果。日本关东军第二十师团主攻锦州，第二师团在沟帮子附近集结并进行策应，增援第二十师团。日军混成第三十九旅团主力，于三十日从新民和沈阳出发，沿北宁路向西推进，当日占领大虎山。对锦州形成三面包围之势。
此前，在蒋介石不抵抗的命令下，十二月二十九日，东北边防司令长官荣臻下达了向关内撤退的命令。三十日凌晨锦州驻军也开始向关内撤退。二日只有黄显声领导的公安总队与日寇的先头部队交战。三日晨四时，中国军队撤退时炸毁女儿河铁桥，掩护省政府人员向虹螺岘、锦西撤退。于是日军几乎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占领了锦州。
日军占领锦州后，立即派宪兵入城。并调整了兵力配置；第二十师团（室师团）防卫锦州山海关间，第二师团（多门师团）防卫锦州沟帮子间，松井旅团防卫沟帮子沈阳间。同时命令各部队抢占各战略要地，为下一步军事行动做好准备。
一月五日，第二十师团主力，在飞机、装甲车的配合下，攻击通向热河的要冲义县，当地中国军队退守朝阳，当日日军占领义县。接着日军第二师团和第二十师团联合向锦州以西攻击，不日，锦西、兴城、绥中相继陷落。辽西其他各县，在日军进攻之下亦当即陷落。至此，日军在辽西的作战告一段落，开始以锦州为中心，巩固并继续扩大侵略“战果”，准备攻占热河。
且说李海峰从义县刘龙台辞别马子丹，回到家乡缸窑岭，整日和磕头弟兄刘纯启缠在一起，说一些枪法作战之事和讨论当前形势。忽一日，毕占一来访，并给刘纯启送来一笔款子，要他组织朝阳三区的联庄会等民间军事武装，准备再次攻打朝阳，为惨死在汤老五手中的中学校董沈鸣诗和校长吕善著报仇。刘纯启本是个爽快的人，向来仇视官府，于是欣然答应了毕占一的请求。积极筹划、组织军队，准备再次攻打朝阳。
刘纯启为何对攻打朝阳这样热情呢？原来，除因汤玉书、周铁铮贪赃枉法、剥削百姓、民愤极大之外，他本人也有很深的因缘。
刘纯启，缸窑岭烧锅营子人，出身贫寒，世代为地主打短工。刘纯启兄弟五人，他排行第三，二十三岁那年，给地主王善人耪青。王善人查垅沟想赖点工钱，硬说他耪地埋苗，杂草没锄尽，并当场宣布罚他三天工钱。刘纯启不服与之论辩。王善人伸手就打了他一个耳光。刘纯启顿时火起，举起锄头就把王善人的大腿刨下一块肉来。王善人从没吃过这样的亏，连喊带骂，拖着流血的伤腿回去搬动援兵。
在场的人都劝刘纯启快跑。他却说：“冤有头，债有主，好汉做事好汉当！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不一会儿，王善人的儿子带着一群打手来到地头。他们倚仗人多张牙舞爪的扑上来。好狗架不住群狼。一顿鞭子棍棒，把刘纯启打个半死。王善人还不解气，又把他和他爹送进朝阳大牢。老爹年岁已高，在牢中不久就被折磨死了。五年后刘纯启卖光了自家的几亩山地，花了许多大洋，总算出了大牢。
出牢后，刘纯启誓报此仇，一怒之下当了奉军。先后当了班长、排长，可还是报不了仇。后来他弃官回里，贩卖军马，学武艺、拉大帮，当了绿林好汉。因为他前额发亮，故人送绰号“亮山”。后来毕占一与周铁铮闹翻，组织队伍“吃周”“喝汤”攻打朝阳。在毕占一的鼓动下，他便毅然拉起自己的队伍，服从毕占一“民众大同盟”的指挥。
所谓“民众大同盟”说白了就是各个会派的大联合而已，不过这些会派多由生活不下去的贫苦民众组成。刘纯启不但自己参加毕占一“吃周”“喝汤”攻打朝阳的序列，而且又联合朝南三区联庄会头领，赵清泉、王震和王文福等人一起带领队伍攻打朝阳。攻打朝阳回来后，众人情绪更加高涨，各拉自己人马，扩大规模训练队伍。准备与汤氏家族再次较量。
正在此时，日军攻占锦州城。一月五日攻占义县，一月六日攻占锦西县城冮屯。日寇的威势直逼热河，朝阳一下变成了抗日前沿。在这种情况下，各地的武装力量自动组织起来，准备抗击日寇。“民众大同盟”的多数成员在侵略者咄咄逼人的气势下，也转向抗击日寇方向上来。他们把朝阳南三区各路人马全部联合起来，组成“抗日同盟军”。同盟军分成内线、外线两部分。内线石明信沟的王文福、二车户沟的赵清泉等人组成乡民联庄会，保卫本地安全，为外线筹粮筹款。外线组成四个团，一个警卫大队。七道岭的刘振东、二车户沟的王震、奈曼的周荣久，张公屯的张恩远各任团长。众人推举刘纯启为司令，从义县归来的义勇军少校军官李海峰为副司令，周荣久兼参谋长，王文福为后勤部长。于是，两千多人的“抗日同盟军”宣告成立。
但是“抗日同盟军”的内部却产生了两种声音：一种以“民众大同盟”领导人自居的毕占一为代表，他认为要打鬼子，必先搬掉绊脚石。即打掉汤氏在朝阳的势力，先攻打朝阳，然后再打鬼子。另一种是以“东北民众抗日救国会”自居的李海峰为代表，主张“在此非常时期，外族侵略是最严重的问题，应全力抗日。
面对新的形势，新的情况。是全部拉出去打朝阳，与汤氏朝廷兵戎相见？还是齐心协力与小日本决战呢？为此“抗日同盟军”召开了营团以上的首脑会议。
会场设在三间正房里。这是为了招兵和聚会的需要，新改造的筒子间会议室。三间筒子屋的房梁上挂着一盏大汽灯，把前半部分照得通明。“民众大同盟”代表人物毕占一、抗日同盟军司令刘纯启，副司令李海峰、参谋长周荣久、原锦西县公安局长苑凤台等人在前排长凳上就座，对面坐着西五会首领周玉桂、刘国璋、白香亭、赵品三，朝南三区联庄会头领赵清泉、王震和王文福，还有头道梁子的杜清和，大屯的王景友、王景明兄弟，七道岭的刘振东，张公屯的张恩远等与会的四十余人。听说要打仗，各家见解不一，互相争吵。满屋烟气笼罩，大碗酸枣茶摆在桌子上，浓重的旱烟味充满了筒子屋。
刘纯启、李海峰主持会议。刘纯启作了简短的引导辞后，毕占一首先说话，他说：“朝阳一役，取得了重大胜利，这是众位齐心协力，不怕牺牲的结果。目前，汤氏朝庭内外交困，正是我们夺取政权的最佳时机。十五年前第一次世界大战，在沙皇统治者与德、奥咬得正凶的时候，列宁抓住机会，领导俄罗斯的工人们发动了起义，一举夺得政权，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劳动人民当家作主的社会主义国家，这个国家就是苏维埃联邦共和国。现在这种机会又历史性的摆在了我们的面前，我们能坐失良机吗？”
众人听了毕占一的话，都半懂不懂，因此无人作声。毕占一很是尴尬。他接着又说：
“首次攻打朝阳，是我们的一次重要演习。在这次演习中我们收获了很多宝贵的经验，虽然现在我们退出了朝阳，但是退出朝阳后，我们的力量不是变小了，而是强大了！他汤老五充其量，在朝阳有多少驻军？因此我主张先打朝阳，打下朝阳后，我们有了固定的军营，有了稳定的补给，反过来再打日本不是更有利吗！”
众人还是一言不发。
人送绰号“杜三秃”的杜清和，积极主张攻打朝阳，企图得一点外捞儿。于是他结结巴巴的提出：“要要抗日，必必须先打打进朝阳，缴获武器粮弹，补补充军备，然然后再与小小鬼子作战”。
同盟军的团长王震则提出：“汤玉麟掌握热河五六万军队，身负保卫热河重任，是小鬼子的强大对手，我们应该联汤抗日。经过第一次与汤老五交手，他已经成为惊弓之鸟，如果冒然攻打朝阳，汤老五必然早有准备，若一时难以攻下，汤玉麟随时都可以调兵朝阳，到那时，不但打不了，而且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不赞成攻打朝阳。”
“联联汤抗日？哼！等于把活活活孩子送送到狼嘴里，有有进无出，岂岂岂不正中老老汤诡计？”
刘纯启有些坐不住了，一拍桌子忽然站起：“这也不中，那也不行，还有个完吗？我以总司令的名义决定：坚决反汤！打进朝阳，如汤军增援，能打则打，打不了就走，就这样定下来了！”
人们不再吱声，一片沉默。
忽有一人大叫：“司令，你这个决定欠妥，请立即收回成命！”刘纯启一惊，还没看出是谁发言，就听那人说：“大敌当前先打内战，正好中敌诡计！如小日本乘机而入，抢占朝阳，热河必危，我们还谈啥抗日呀！”
这铿锵有力的几句话着实让刘纯启心里产生震动。
发言的人正是刘纯启的忠实部下刘振东，此人虎背熊腰，威武健壮，打起仗来如下山猛虎。此人是七道岭小马场人。出身于贫苦农民家庭。民国初年，同村财主程家被抢，程家告发系刘振东叔侄所为，虽无丝毫证据。但官府势力为袒护程家，硬把刘振东及其叔叔逮捕入狱。哪知刘振东叔侄是硬汉，虽经严刑拷打，也没得到任何口供和证据，关押几年后被释回家。刘振东一怒之下，投身绿林，在七道岭拉出一干人马，并取号“振东”。如今，刘振东随着抗日救国的洪流，参加了以刘纯启为首的“抗日同盟军”。听了众人的议论，振东心中有了主意，别人不说尚可，振东血气方刚，怎能憋得住？
此时，锦西县公安局长苑凤台坐不住了。
苑凤台何以在此？原来锦州城陷落的当日，黄显声率省府人员和辽宁省公安骑兵总队，撤离锦州后，于一月三日下午到达锦西县城（冮屯），暂住一宿。夜间与苑凤台密议，决定让苑凤台去农村，组织地方民团和动员附近的绿林武装共同抗日，阻击西犯的日军。因此苑凤台回到自己的家乡苑家沟，来到缸窑岭，本想把亲戚刘纯启、刘纯山、刘纯雨找到家里，动员他们在大敌当前之际，要以保家卫国为重，组织人马抗击日军。不期正好赶上大家聚会。苑凤台欲结识并动员更多抗日力量，便决定参加此会。
此时，他见刘纯启听了刘振东一席话犹豫起来，便趁热打铁说道：“振东团长所言有理！”
接着他向众人讲叙了日寇攻占沈阳的情形，他愤怒的讲道：“沈阳城，昨天还是热闹繁华的都市，一夜之间，便是尸横全城，血流成河。把收割庄稼的农民当成靶子射击，把工厂的工人送入机器轧成肉泥，孕妇婴儿也不放过，破腹杀子不说，还把乳房切割掉。谁见过这样野蛮无耻的人类？整个牲畜不如呀！”
众人听后，义愤填膺，咬牙切齿。刘纯启听后，默不作声。
王文福首先骂道：“王八羔子欺人太甚，我们不能当奴隶，不能当牛马，我们要和小鬼子干到底！”王老凿恨鬼子那是真心，因为他做生意的二弟王文禄就是在哈尔滨被日本鬼子杀害的。
苑凤台止住大家接着说：“王大伯说得对，眼下全国、全民必须团结一致枪口对外，把私仇变成国仇。这也是黄显声将军的重要指示。虽然东北军撤走了，省政府也撤了，但是张学良将军、黄显声将军抗日的决心并没有变，他们用各种不同的方式关注和支持我们抗日。如果我们组织义勇军，到锦西县去抗击日军，我保证政府会供应武器弹药。此外我还郑重的告诉大家：日本鬼子占领东北三省并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还要吞并热河，席卷内蒙，冲过长城。因此黄将军指示我们，迅速组织强大的抗日义勇军，阻敌西进，保卫热河！”
苑凤台的一席话使大家如梦初醒，异常兴奋。
刘纯启听罢，也改变了态度，说道：“好！有了队伍，有了供应，又有任务，还有啥说，只有四个字，誓死抗日。”
毕占一闻言，非常生气，愤然离席而去！李海峰和刘纯启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下，刘纯启低下了头。李海峰又转身与苑凤台和周永久商量了一下。
于是李海峰副司令最后宣布：“从现在开始，我们的队伍正式命名为‘东北民众抗日义勇军’，我们的纪律就是：听从长官命令，不得抢掠民财，不得奸淫妇女，更不得通敌叛变，违者按军法论处。”
李海峰讲完话，用征求的目光看了看刘纯启。刘纯启点了点头。
刘纯启补充发言道：“以后，我们就是抗日义勇军了，是政府的人，就要有政府人的样！有些长期拉绺子的队伍，过惯野性生活，随便抢夺打骂，虽然整的都是地主、老财，但今后也得禁止，不管豪绅、老财、地头蛇，只要他同情抗日、支援抗日，我们不得仇视，主动团结，这样才能站住地面。否则前边打鬼子，背后打黑枪，还能打胜仗吗？”
众人群情激奋，当日商议决定攻打被日军占领的锦西县城——冮屯。但如何攻打呢，众头领又陷入紧张的谋划当中。有人主张强攻，有人主张智取。一时难以定夺。
曾经与日军打过仗的李海峰主张智取。他说：“日军武器精良，士兵训练有素，如果负隅顽抗，即使义勇军人再多也是徒劳。不如将日军引出城外，我们利用有利地形，再行歼之，方为上策。这就叫‘引蛇出洞、拦路打狗’。”
众人一片笑声。
刘振东问道：“敌人能听我们的吗？”
“这要看我们如何调动敌人，现在日军兵不血刃占领锦州，又兵不血刃占领冮屯，长期的胜利使他们把中国人不看在眼里，早已变成一队骄兵，骄兵必败。如果我们以一队人马骚扰激怒日军，日军必上圈套！”
众人觉得有理，便又细细筹划，具体分工，分头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