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独自面对贫和穷 一生孤苦不沮丧

　　次日，正是星期六。树泉起得早，忙完家务，急匆匆拿了书包，正要去上学，却陡然望见墙上的日历，自己都哑然失笑了。
　　树泉父母不在家，又去了田里。晓燕还在睡懒觉，树泉没有去叫醒她。他在门前站了下来，望着远处的田野，在思索。
　　没多少日子，田里的庄稼，就快收割了。一眼望去，整个原野，是一片成熟的金黄。树泉想到父母又要操心和劳累，不觉感到有些内疚。
　　一直以来，树泉家都是生活过得十分艰巨，也是余钱有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很少有能吃饱饭的时候，更不谈买些菜来享受一番了。对于树泉来说，能吃到像样的菜那是一种奢侈，也是一个无法满足的欲望，是遥遥无期不能达到的梦想。
　　树泉能感到满足的，就是自己的书本，以及每天要写的日记。从书本读出乐趣，也在写日记中寻找快感。这也许就是一种精神自慰法，聊以慰藉空缺的心灵。
　　他正在悲愁和叹息，宇春走到了他身边。树泉回过头，望见了宇春，不由地问：“你怎么有空来了？是不是闲着没事干？”
　　宇春笑着说：“穷人有多少事要做，还不就是望着天空发呆。”
　　树泉说：“也不能这么说。咱再穷，也不能傻想。难道空想想，就会天上掉金子了？”
　　宇春沉默了一会，望着树泉说：“天上不会掉金子，咱们也不会发财。能有什么办法过好日子呢？”
　　树泉说：“日子一定会好，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宇春失望地说：“这就是哄人的鬼话！难道等到我们都死尽了，这日子才会好起来吗？”
　　树泉看着门前的树，感叹地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呀！岁月匆匆，谁也不能久留的。是富是穷，都不过是烟云一时，终会烟消云散，归于冷寂。”
　　宇春说：“泉哥，想不到你也如此悲观。在我看来，认为你与别的人大不一样了。却料不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真出乎我的想象。”
　　树泉笑了说：“呵呵，你把我想象得太好了，因此，才会这般失望。我本是一个凡夫俗子，和你一个德行。难道我是圣人投的胎，会比你看得远，想得深吗？”
　　宇春觉得树泉是在谦逊，就没再说什么。他转了头望向大河，却见河面上荷叶枯萎的样子，就悲观地叹息说：“花开花落，草荣草枯，不过一春一秋。想来人生也是这般短暂，光阴易去，实在令人感慨万千。”
　　树泉盯着他望了半天，就笑嘻嘻地说：“你在写抒情散文呀！很富有诗意，就是显得苍凉和凄婉，令人听了泪水涟涟。”
　　宇春不去理他，就走向大河边。他来到浅滩前面，望着残荷败叶，心中一片怅惘，感到悲悲戚戚。
　　树泉悄悄地走到他身边，一样地望向河边浅滩，看到这般景象，也是心情惆怅和迷茫。他想了一会，就问宇春：“你这些天复习得怎么样了？”
　　宇春说：“看看书，写写作业，还算过得去。”
　　树泉说：“我也是这样，虽说上了初中，还不觉得太难。”
　　宇春苦笑了笑说：“你是不觉得难，我可愁得睡不着觉呢。”
　　树泉疑惑地问：“为什么呀？你又不是太笨的人，如何要愁呢？”
　　河面吹来一阵乱风，直刮到他们跟前。宇春把身子一扭，躲闪了一下，才对树泉说：“我不能跟你比！你聪明，好学，当然轻松了。我这些天还在想着，如何补习，好好地攻读一番，要赶紧地跟上去。只是太生涩难懂，还是收效太低了。”
　　树泉说：“你要感到不会，可以来问我。实在不懂，那就去请教老师。”
　　宇春顿开茅塞地说：“这倒不假，怎么没想到来问你。明天有空，我就带难题让你教教我。”
　　树泉自然答应，宇春皱紧的眉头，就舒展开来。再说了会儿话，宇春就走了。
　　在门前欣赏了一会儿风景，树泉转身回到了家。晓燕已经坐在桌子边写作业，树泉过去看了看，就走开了。
　　他到房间去整理床铺，把被子一一折叠好，又跑到外面，去拿了扫帚和畚箕，把房子里扫了扫，就走到屋子外去倒垃圾。
　　做好这些事，树泉就闲了下来。看一看头顶上的日头，算一算时间也不过八点开外的样子，离烧午饭还有两个多小时。
　　他依然来到了河边，站在高的地方，向田野望去。田中有很多的人，似乎都在忙碌。树泉看不到他父母，就有些失落地走了下来。
　　晓燕不知几时做好习题，走出屋子，就站在树泉的后面。树泉陡然冲下来差一点碰到她，吓了一跳，对晓燕说：“你站在后面，也不说一声。”
　　晓燕笑嘻嘻地说：“你只顾望田里，没注意我来，怪不得我。”
　　树泉说：“不是怪你，是怕碰到了你，或者踩了你的脚，到时你还不是要哭鼻子。”
　　晓燕听他说得在理，就不好争辩，赶紧地不吱声。
　　过了一会，她忽然问树泉：“哥，你看到父母吗？他们还在做活计吗？”
　　树泉说：“我看了很久，并没看到他们。可能是到别处的一块田去了，那个地方我可望不到。”
　　晓燕说：“那我跑去看一看，很快就回来。”
　　树泉赶忙地拦住，对她说：“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哪儿都不准去。”
　　晓燕嘟着嘴说：“我要去看看父母，你为什么不肯。”
　　树泉关心地说：“不是不肯，是怕你过桥，一不小心，会掉下河。”
　　晓燕笑着说：“我都十岁了，不是小孩子。这桥我都过过好多回，都没出过事，你怕什么。”
　　树泉说：“当然怕了。桥上没栏杆，你又没有人带着扶着，谁敢让你一个人过桥。要是有一阵大风吹过，不把你吹下河，才怪呢。”
　　晓燕没说过树泉，就生气地回了家。树泉看她生气的样子，蛮可爱，心里就想笑。
　　临近中午，树泉就要忙着淘米，放水，烧午饭。这个时候，树泉就去哄了晓燕，让她笑起来，帮着烧火。
　　午饭很简单，就是拿几把米，然后就是多放些粗粮，一起来煮饭。等晓燕烧到半熟，树泉就会揭开锅盖，用一把铁铲，伸到锅里，把饭打开，再搅拌几下，就又盖上。树泉就对晓燕说：“你用小火烧几分钟，就把火灭了。”
　　晓燕懂事地点点头。于是，树泉就去河边洗青菜，再回到厨房，用刀切碎，就叫晓燕烧另外一个铁锅子，等火把锅烧红了，就倒一些油，然后就把切碎的青菜倒进锅里，炒几下，放些盐，就放半锅的水，来烧汤了。
　　当树泉做好这些事，就换了晓燕来烧火。他坐在锅膛边，一边把草塞进去灶里，一边望着晓燕说：“你去看看父母有没有回来，要看到他们从田里走上堤坝，你就来说一声。”
　　晓燕说：“那我可去了，你得自己看着汤锅。”
　　树泉看她跑出门去，就望着灶膛里的火，想到了往事。记得过去，兄妹三个几时吃饱过饭，常常是吃了上顿盼下顿，一直是饥肠辘辘，饿得肚子咕嘟嘟地乱叫。
　　每一次吃饭，他们兄妹三个人围坐在小桌子边，手里捧着薄薄的粥碗，连咸菜都没得，只能是空口喝着，吹着，吹着，又喝着。有时都不用筷子，因为碗里的米粒没几个，就着汤，都能喝下去，还用得着筷子吗？
　　再谈到咸菜，集体收成好时，还能分些菜类，用盐腌了，每回用小碗盛一些，就在饭锅上炖炖，那就是下饭下粥的菜。最困难的年份，只能是用筷子点点盐水，就在嘴里尝尝，算是咸菜了。
　　不知道别人家是如何过来的，反正树泉家就是这样度过了那些困难的岁月。宇春家和树泉家也是差不多，有时他家还不如树泉家，还得经常地帮帮他们。
　　虽说现在分田到户，但所要缴的公粮也是不少，每年并不能积余几个钱。树泉去望他父母的抽屉，都难得见到一张五块，更不用说十块。他能翻到的就是角票，还有就是一块两块的纸币。
　　树泉每一次提到过去，都会泪眼盈盈，不能淡忘一丝一点。那些岁月，那些日子，是他一生中都难忘的。毕竟吃过苦，挨过饿，因此，就记得深，记得牢。
　　这也养成了他一生省吃俭用，不敢浪费的好习惯。但树泉又是一个热心肠的男孩子，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他还是想到了宇春，这个自小到大一块儿长大的伙伴。
　　“哥，青菜都被你煮烂了，你还在烧！”晓燕突然从外跑进来，对树泉喊。
　　树泉从记忆中醒悟过来，赶紧地熄火，把汤锅盖子揭开，用冷水浇了浇，才放心地又盖上了盖子。他对晓燕说：“父母快家来了，你先把碗筷洗一洗。等他们一回家，就开始吃饭吧。”
　　晓燕早就肚子饿了，听说要吃饭，就连忙地跑去拿碗筷。她把碗筷洗好，就把筷子放在桌子边，碗就端到灶台上。只要一听到她父母的脚步声，晓燕就会立即盛饭。
　　树泉看到她站在灶台前，没有走开的样子，就笑了说：“你是不是肚子饿了？还是抢着盛饭呀。”
　　晓燕就脸红了说：“我才没有肚子饿，是等着父母一到了家，就盛饭给他们。”
　　树泉心里明白，就没有继续地说。他走到了外面，去望他父母走到哪，然后好回家来，叫晓燕盛饭。
　　也不过一会儿，他们父母的脚步声就在北面不远处响起了。树泉和晓燕一说，晓燕就把所有人的饭碗盛好，一一地端放桌子上，还用一只大碗盛来了青菜汤。于是，一家人就围着小桌子，吃起饭来，晓燕是吃得最香的一个人。树泉望着晓燕吃饭的样子，就有些疼爱地对她说：“你慢点吃，别咽着！”
　　第二天，树泉和父母一起下田，晓燕就留在了家里。晓燕在家，就是做些轻松活计，不过就是扫扫地，洗洗鞋子——一大家子人的衣服是他们的母亲起早洗的，就不用她来洗，还有就是晒草，翻草。不过烧饭的活，还得等树泉忙完田里的事，家来他做。家里人不放心晓燕，怕她烧火时不注意，把火苗掉地上，会烧起来。
　　树泉跟着他父母一起走到田里，一路上遇到了熟人，都要打个招呼。大人们看到树泉要下田干活，就啧啧称赞，还当面夸奖地说：“这么小就懂事，将来一定有出息！”树泉脸就臊红了，赶紧地低了头走路。
　　他父母自然心里高兴和喜欢，却谦虚地说：“你的孩子比树泉强，肯定更有出息！”于是，那些人就脸上笑逐颜开，连连地摆手，很是受宠若惊地羞答答起来。
　　从树泉家出来，走过村子中三条街道，就到了村南那座长桥。这座长桥造了几年，是两块一搭，桥面不算宽阔，还没有护栏。大人走上去，还觉得脚下打晃和站不稳；何况是小孩子，更不敢去走了。倘若陡然来一阵风，更显得怕怕的，都是赶紧地蹲下，否则，就有掉落下去的危险。
　　柳村南面这一组的人家，大部分的田都是在河的南边。过去没桥时，就是撑船渡去田里忙活，实在很不方便。现在有了这座桥，自然就能随随便便地来去，起早带晚都不会有问题。树泉家的田全部都在这南面，来去过桥自然就多。每一次晓燕跟着下田，都是由家人带着看着扶着。她本来就胆子小，哪敢一个人过桥，何况家里人也不放心，因此，平常她一个人，都不会让她去过桥。
　　树泉和他父母过了桥，就去田里忙碌。他父亲象平常一样，是背了手，走到东面水稻田看看稻子长势如何，是否能收割。他母亲则是在棉花田中摘棉花，树泉就和他母亲一块儿摘。等摘得差不多，他母亲就会催他，叫他去割山芋藤，回家去烧饭。
　　秋天的山芋藤长得旺盛，山芋就生长得大。树泉走到西河边，一面割山芋藤，一面就挖些山芋。粗壮的山芋藤是要给猪吃，而上面的茎和叶，都能炒了下饭下粥。山芋就洗一洗煮着吃，或者是放进粥里，或者饭锅里和米一起煮饭，都是可以的。山芋虽然吃起来不错，味道还可以，但胃不好的人，消化差一点，就会胀气和腹疼，吃多了就会难受，放的屁就会多。那时一群人聚一块儿说话聊天，每隔一会就有屁响起，吓得众人迅速地散开。后来习惯了，你放你的，我说我的，就不再作鸟兽散。
　　树泉虽然不太喜欢吃山芋，却饿得难受，也不能太自私，光捞米吃，不顾了家里的人。因此，他吃了这些山芋，也是无奈之举，在家里还好，放个屁，没人注意和顾忌。到了学校，肚子又胀气，腹部疼痛得厉害，实在忍不住了，还是悄悄地放出来。于是，臭味四散，满屋的人就用手来扇。后来，老师就说了，学生要放屁的话，可以举手出去，这也是当初习以为常的规定。
　　在过去的乡下，所有的人都喜欢吃山芋叶子和嫩的茎，用一些油，加点辣椒，就能炒出美味的菜来。是既爽口，又能下饭粥，实在是难得的佳肴。树泉不仅会炒山芋茎叶，而且能腌咸菜。特别是长在棉花田里的烧瓜摘了来，剖开，洗一洗，放盐腌制，然后每天早上把瓜菜拿出来，放在竹子做成的架子上，一一晾起来，晒干，晚上把盐卤烧透，再去烫收回来放在缸里的瓜菜，如此反复几天，那瓜菜就能吃了。也是清脆和爽口，很合人的胃口，是乡下人常备的菜肴。
　　树泉一回到家，自然是去做事。晓燕就是烧火，树泉就忙着炒菜，等一切弄妥了，就是等他们的父母下田家来，就可以开饭。
　　兄妹俩人就站在河边，向远处的田望去。还没站几分钟，宇春找了来，对树泉说：“泉哥，今天要在你家吃饭。我父母去城里还没回来呢。”
　　树泉笑了说：“你就来吃吧，还要说什么。你父母去城里有什么事吗？”
　　宇春难过地低下头，轻声地说：“我父亲生病了，去看一下。唉，他的身体总是差，不知怎么办呢。”
　　树泉安慰地说：“也没什么大事，你就放心好了。”
　　宇春说：“一直以来，我父亲就身体老不好，看了好多回，还是不能治愈。其实，我心里明白，父母是舍不得化钱。如果早一点到大的医院去，那就会好。但你晓得，我家也没有剩余的钱，哪敢去借钱看病。”
　　树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家家都穷啊！谁没有一个难处。就靠了这几亩田，能产出多少粮食，卖得几个钱呢。”
　　宇春伤心地说：“光靠他们种田，是不顶事的。可你我还小，还要上学，真不知如何去帮助他们。”
　　树泉说：“帮是帮不了什么，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上学读书为主。虽然很想出来种田出些力，但这并不是父母所期望。因此，你要吃苦和用功，才能对得起你父母！”
　　宇春点着头说：“你说的我都晓得和懂的，只是这日子难捱呢。我父亲身体这样差，几时能看得好。如果不是为了上学，那我早就下来帮帮家里。”
　　树泉赶忙地劝阻说：“你这个念头要不得，趁早打消掉。要是让你的父母知道了，还不伤了他们的心！”
　　宇春抬了头望着远处，对树泉说：“让好日子快点来吧！我受够了穷日子！”
　　树泉没说话，就默默地和他站着，向远村，远树，远水望去，觉得朦胧模糊的希望，就在眼前，灿烂着他的眼睛。
　　自树泉家一吃了中午饭回来，宇春就开始在家里收拾。也不过就是做些零零碎碎的事，打扫屋子，去收草，还有就是手里拎着铅桶，去大河边拎水。看着水缸里都满了，他才歇息着，坐在他家堂屋的门槛儿上，傻傻地望着院落里的杂树和花草。
　　他的父母都在县城医院，也不知能否赶回家来，只能是空想想和在心里着急担忧着。他想到他父亲的身体，就眼泪汪汪，不能控制地要流下来。他父亲的病一年比一年来得加重了，却死活不肯到外面去治疗。
　　每一次夜深人静的时候，宇春从睡梦中醒来，都能听到他父母的对话。他们所谈论的就是他父亲的病，还有宇春的上学情况以及在担心着他的学习成绩。他母亲总是劝说着要他父亲去南京或者上海去看病，可他父亲坚决地不答应。
　　宇春想到他一直喜欢爱玩，还要经常地偷家里的钱，去来牌，心情就复杂极了，难受地痛苦和不安着。他想着他的父母都年岁大了，再不能瞎胡闹，乱折腾了。树泉经常地对他说：“你要多帮帮家里，不能让你父母操劳过度。你就是做不动田里的活，也能在家里做些家务，能减轻家里的负担。”
　　当时，宇春听了还不舒服，觉得刺耳，就没接受。现在想来，他早明白树泉是一番苦心用意，是真心地劝他做人。他又想到了方岚洪以及那些一起打牌的孩子，都不是太老实的人，常爱玩，贪赌。
　　跟这样的人一起玩，能学到什么呢？然而，宇春现在想到了后悔，也是要重新做人。但一时间久了，或者遇到了他们几个人来哄诱，还是忍不住地要去玩牌来钱，这便是一种赌博成瘾的恶性品格，是难以戒除的。
　　他眼望着院子里的杂物，心情起伏不定，觉得太负疚于他的父母，也是不能理解和体谅他父母的苦心和操劳。
　　他起了身，要去厨房洗漉，却瞧见了放在院墙下的小锹，又感慨万千了，不由得回想起小时跟他母亲一起撑船去集体田里偷割胡萝卜的事来。
　　记得那时家里实在太艰辛了，穷得都没法糊口，又不能跟人家开口借。他母亲曾经要出去讨饭，被他父亲阻止了，才没去成。但一家三口人吃了上顿，又愁下顿，这日子是够苦的，也再不能勉勉强强地过下去。于是，一向老实巴交的穷苦人没了办法，只好走了这一条偷窃集体胡萝卜的路。
　　虽说已是春天了，却寒风依然肆虐，加上是深夜的时光，更加地萧瑟和寒冷。宇春睡在床上还迷迷糊糊，就被他母亲推醒了。他睁开眼睛懒懒地问：“你叫醒我，做什么事呀？我还没睡够呢。”
　　他母亲悄悄地说：“你快起来，陪我一起出去。”说着话，她便赶紧地去拿了一把小锹，还把一只草篮子带上。宇春草草地穿了衣服，迷迷蒙蒙地就跟随着他母亲一起上了一只水泥船。等他母亲把船撑到了河对过，就悄然地往田里走。
　　来到了胡萝卜田里，他母亲对他打着手势，示意他蹲下，防止别人看到，会来捉他们。其实，那时集体的胡萝卜田是没有人看管的，他们只是虚惊了一场，也是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而感到了羞耻和害怕。
　　等真的相信没有别的人，他母亲用小锹在田里很快地挖着胡萝卜。宇春没有刀具，只能用他的小手来揪胡萝卜，却深得紧了，一个也没有拔得上来，还摔了几个跟头。被他母亲发现了，就又赶紧地跑来，对他说：“你呆着，别动！”
　　他就蹲在田中间一动不动了，直等到他母亲挖了一篮子的胡萝卜，才一起悄然无声地离去。到了船上，依然是他的母亲用竹篙撑船，向河的北岸移去。
　　夜风瑟瑟，寒气逼人。直冻得宇春浑身发抖，只盼着他母亲早一点撑过河去，好上铺去睡觉。实在太冷，让他感到了不寒而栗，心里冰凉一片。那时的他也不晓得做这样的事，是不是感到了可耻，只是觉得他母亲是一个善良的人，不会带着他做坏事，所以，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在帮他母亲的忙，是做了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