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奉天城事变“九一八” 北平市创建“救国会

经过再三考虑，李树祯再次来到北票，找到蓝大伯，希望蓝大伯帮助找个差事。蓝大伯初见李树祯有些惊讶，蓝花见到心上人却喜出望外。
此时的蓝花已经二十多岁，是大闺女了。她的身体比先前也丰满了许多，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睛和天真的性格一如既往。
见了蓝花，李树祯隐约感到愧疚。他没有履行自己的诺言，没有回来探望过蓝花，甚至没有给她捎过一句话。现在自己已经娶妻生子，而她呢？还像望夫石一样，在孤独的守望那茫茫然如大海似的未来。
李树祯的心情是沉重的。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他把蓝花当妹妹一样爱护着。为了让她高兴，他给她买许多她喜欢的东西。蓝花呢？尽管她的眼神中不时飘过忧郁的影子，却也还是无怨无悔，仿佛回到了她从前的青春乐园。然而时间一长，情况就变了。蓝花总是希望树祯像从前那样，无拘无束的亲近自己，而树祯却总是有意躲着她，这使她心里很不痛快。
这一天，蓝花又来帮助树祯洗衣服，连讥带讽的说：“大少爷，快把衣服脱下来吧，脏的快当抹布用了。”
“得了吧，我可没有少爷身子，衣服脏了点，是咱庄稼人的本色。”树祯不肯脱下衣服。
蓝花听了树祯的话，心中感觉一片凄凉，抑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急忙背过脸去，生怕被树祯看到。过了一会儿，蓝花又强作笑颜说道：“哥哥生妹妹的气了？”
树祯回答说：“看你说的，我是会生气的人吗？生别人的气也罢，我哪敢生你的气呀！”
“倒也是，自从上次离开后，说好给我捎信儿，没想到泥牛入海，音信全无，好歹遭了事才回到我们家，也算是有良心了。”
树祯听了这话，脸一阵子红一阵子白，恨不得立即钻到地缝里去，可是回念一想，蓝花对自己的一番苦心，倒还是自己负了她太多，伤了她的心，遂强忍着没有动。
蓝花长久以来憋在心里的话既然说出了口，便一时收敛不住。她接着说道：“我只恨自己天生贱骨头，人家那里春宵苦短，我这里却彻夜难眠，我这是为的哪般啊！”
“人家来了，我高兴个啥？落得个给人家洗衣服还嫌弃。”说完轻轻的哭泣起来。
见蓝花哭了，树祯心中的气一下子消了许多。他走上前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捋了捋她略显蓬乱的秀发，柔柔的说道：“都是我不好，不是嫌弃，是觉欠你太多，无法回报啊！”
蓝花听了，立刻破涕为笑，说：“无法回报才好呢！”树祯只好乖乖的脱下了脏乱的衣服。
此事以后，树祯明白了蓝花的心事。在他心里，蓝花就像仙女一样纯洁而又神圣，而自己已经是个污秽的臭男人了。看着蓝花不开心的样子，树祯自己也难受，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在蓝大伯的帮助下，李树祯终于寻了个住处。又使些钱财，谋了个巡官的职务。后来张作霖招兵，树祯因厌倦巡官那欺下媚上的职业，便向蓝大伯谎称：“日本人追查钱庄被砸的事很紧，呆在这儿不但不安全，还会给大伯一家带来危险。”于是，带领兄弟们参加了奉军。
一九三零年初，正是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中原大战之时。九月张学良挥师进关调停各方，为蒋介石救驾。蒋介石中原大战获胜后重赏张学良，于十月九日委任张学良为陆海军副司令，并和张学良结拜成了兄弟。张学良成了仅次于蒋介石的军事领袖，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此，张学良坐镇北平，养尊处优。不曾想，张学良的进关却为日后日本人发动“9.18”事变打开了方便之门。
李树祯也在随军入关之列，驻扎北平。
在北平驻扎的军人中出现两种不同的人。一种人日日笙歌曼舞，夜夜美酒良宵；另一种人则日虑民生凋弊，夜忧国难家仇。
这一日，又是一次不大不小的聚会。只见三五成群的人们，有穿军装的，有穿礼服的，有教授，有官员，他们一拨儿，一拨儿的来到北平西单奉天会馆里。随着会馆里人数的不断增多，互相寒喧的声音，逗趣说笑的声音，愤世嫉俗、唠躁斥责的声音充满了整个会馆。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读书人，双手在头上拍打着说。会馆里渐渐安静下来。这人名叫阎宝航，是个著名的社会活动家。等人们安静下来后他接着说道：
“首先对各位志士仁人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
我们今天的时事研讨会的题目是：‘东北时局的现状和未来’实施主讲的人是：东北军原副军长，彭振国将军；著名爱国商人，王化一先生；著名教育家，高崇民教授。下面请彭振国将军给我们作‘日本政府对华策略’的报告。”
整个会馆一片掌声。在掌声中彭振国将军走上讲台。他身材魁梧，步伐稳健。讲起话来音域宽广，声音洪亮。他开头一句就说：“东北时局危乎！”停顿一会儿他才接着说：“何以知之？”
“早在一九二八年九月，日本政府就制定了《对华政策要点》，要点中明确表示：对东北‘无论如何不可漠然视之。’一九三零年九月，以桥木欣五郎为中心的法西斯组织‘樱会’成立，其宗旨又是‘以改造国家为最终目的，为此尚需诉诸武力亦在所不惜’。十二月，关东军参谋佐久间亮三写出《对占领地区统治的研究》一文。对如何占领东北作了设想，即：第一个时期预计半年到一年，作战初期，将部分地区置于军政之下。第二个时期，一年至两年，计划占领全部地区。鉴于一般局势不稳定，将整个地区置于军政之下。第三个时期，军政在整个地区大体稳定的时期。一九三一年春，政友会议员松岗洋右又在《动荡的满蒙》小册子里称：东北是日本的生命线。扬言‘要牢固地确保和死守这条生命线，而不必害怕任何国家和任何人。’四月陆相守垣在师团长会议上叫嚷：‘日本作为一个经济单位是不完全的，所以解决满蒙问题是不可少的’。与此同时，关东军司令部制定了《处理满蒙总理方案》，决定‘在东北四省内进行某种策动’，强调‘在非常情况下，关东军应有自行决定颠覆张学良政府，占领满蒙之决心’。这是日本政要侵略中国，欺骗国内民众，做出的理论准备。
为了了解东北各地情况，制定侵略作战方针，日本关东军举行多次旅行调查。如一九二九年七月的第二次‘北满参谋旅行’。参谋旅行的主要人物是坂垣征四郎和石原莞尔两人，在每次外出活动中，他们总是边旅行、边观察、边策划、边研究，既了解各地风土、人情、地形、交通、物产，还观察军队的配置情况。一九三零年五月，在对长春进行调查时，石原发表了题为《从军事上看日美战争》的讲话，认为‘拯救没有和平的中国是日本的使命，同时也是拯救日本自己的唯一途径’。一九三一年五月，在对北满进行旅行之前，坂垣也作了一次讲演，讲演核心是‘把东北变为日本的国土’。与此同时，石原极力鼓吹，‘在确定战争计划时，不在于动机，只要决定时间’，只要‘依靠关东军的主动行动’，就有‘回天之大业的希望’，云云。日本人侵略中国已经从叫喊阶段上升到实施阶段。可是我们有些人还在吸大烟，睡大觉，该醒了！不醒脑袋就没了！
“日本帝国主义者在为侵略收集情报的同时，正在加紧军事部署。日本驻在东北的主要军队有两支，一为守备队，司令部设在公主岭，下辖四个大队，分别驻在公主岭、沈阳、大石桥和连山关。另一支为驻屯军师团，司令部设在旅顺，下辖两个步兵旅团，一个骑兵联队，一个炮兵联队，分别驻在柳树屯、旅顺、铁岭、辽阳、公主岭、海城。此外还有旅顺要塞司令部，辖旅顺重炮兵大队、宪兵队、特务机关。为增强东北日军实力，一九三一年四月，日本军部又把关东军的战略兵团由京都的十六师团换成仙台的第二师团（即多门师团），该师团的士兵多是在日本北方的寒冷地区长大，适合到中国东北作战。据可靠消息，七月日本人又将两门二十四厘米口径的榴弹炮从旅顺秘密运到奉天，安置在独立守备队第二大队的兵营内。
同志们，是时候了。我们的东北家乡已经危在旦夕！”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誓死保卫东北家乡！”有人带头喊起口号，众人响应，会馆里一片口号声震天动地。口号声过后，王化一先生、高崇民教授分别作了“万宝山事件真相”和“中村大尉事件始未”的报告……
通过这次聚会，李树祯深切感受到东北家乡的严峻形势。他再也坐不住了，日夜串联志同道合的人，时刻准备与侵略者决一死战。
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夜，弯月高挂，疏星点点，长空欲坠，高梁地里黑沉沉一片。七、八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兵，将四十二个黄色方形炸药包放在距离北大营八百米的铁轨接头处的两侧。十时二十分，炸药点燃，一声巨响，震荡长空。接着，早已作好准备全副武装的日军，便向预定目标狂奔而去。沈阳站的日军大炮开始向中国北大营驻军猛烈轰击。翌日，日军占领沈阳城。这就是现代历史上闻名中外的“九一八”事变。
“九一八”事变前，日寇蠢蠢欲动，战争大有一触即发之势，然而，张学良和东北军政当局在蒋介石不抵抗政策的影响下，对此不予重视。既不作思想动员，又不作组织准备，以致在日军进攻面前，惊慌失措，四处逃窜，狼狈不堪。
东北边防司令长官张学良自调停蒋、冯、阎中原大战以后，一直坐镇北平，“无暇东顾”。一九三一年五月二十八日，他患重伤寒病，入协和医院治疗，直至九月病始痊愈。九月十八日日军进攻沈阳，他正偕同夫人于凤至和赵四小姐在北京前门外中和剧场观看梅兰芳表演的京剧“宇宙锋”。
代理司令长官张作相在事变前夕回锦州小岭子私宅为其父治丧。副司令长官万福麟暂住北平，迟迟不归。参谋长荣臻于事变前一天为其父祝寿，大摆宴席，宾客盈门，十八日余兴未消……上方如此，下当何如？
驻守沈阳的第七旅的主要将领，在事变之夜多数不在营中（旅长和两个团长皆在家），当日军向该旅驻地北大营攻击时，士兵处于群龙无首状态，日本兵已进入北大营院内，东北军官兵尚不知觉，待“日本兵冲入兵舍，见人即用刺刀扎”时，东北军“赤手空拳，纷纷向东逃跑”，“有的只穿衬衣，有的打赤脚，甚至有赤背的，仓惶狼狈不堪言状”。就这样，第七旅官兵稀里糊涂地撤到沈阳东部山咀子地区。
第二天，旅长王以哲等人化装出城，找到部队。接着，开始了一次曲折的长途撤退行军，先从沈阳东边的同城镇，向北到东丰县，再折向南过南满铁路和辽河，到辽西的新立屯，坐大通路火车至大虎山，向西经锦州，于十月下旬到达北平。其它部队，也多似第七旅。期间虽有局部抵抗，无关大局。
一边是撤退逃跑，另一边则是卖国投敌，汉奸登场。在日军进攻面前，东北军政大员降敌者多达几十名。东边镇守使于芷山，十月初宣布独立，出任东边道二十三县保安司令，后入沈阳出任伪奉天警备司令。吉林省代主席、吉林边防公署参谋长熙洽主动投降，摇身一变成了伪吉林省公署长官。洮辽镇守使张海鹏降日成了日寇的爪牙。东北军宿将马龙潭、原辽宁省省长臧式毅，原东省特别区司令长官张景惠等悉数投敌。
由于东北军的不抵抗，加之各地汉奸的配合，日军进展迅速。在仅仅四个半月的时间里，东北三省一区一百三十万平方公里的大好河山全部陷入敌手。在由皇姑屯开往北平的京奉列车上，不论是坐位上下，还是过道走廊，到处挤满了流亡的人群。有官员、学生、军人。还有大老板，公子哥儿，太太小姐。他们穿着五颜六色的服装，手提着，身背着，胳肢窝夹着。男人女人身体揉搓在一起却再没了往昔的情调。满满登登的衣物和贵重物品充满了整个车厢，连下脚的空儿也没有。列车掠过之处，不时有尸体、毁掉的大炮，火车车厢映入眼帘。
在北平，大批的逃难人群不断涌入，有各届的名流，有流亡的学生，商人等。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行径，激起了全国人民的极大愤慨。北平、上海等各地的高等院校纷纷罢课，要求国民党政府惩办弃城逃跑的东北军将领，收复被日寇占领的东北三省。一九三一年九月二十八日，京沪学生愤怒捣毁外交部，殴打外长王正廷。从此请愿蔚然成风，南北各地此呼彼应，十二月四日，北平辅仁大学等九校学生二千余人准备南下请愿……
学生的抗日热情如此，其它各界亦然。
一九三一年九月下旬，原“东北国民外交协会”等抗日团体的主要领导人阎宝航、高崇民、卢广绩等人在北平，正式成立了以“抵抗日人侵略，共谋收复失地，保护主权”为宗旨的“东北民众抗日救国会”。
大会成立时，到会人员极为踊跃，在北平的东北人士纷纷参加，入会者达400余人。救国会地址设在北平西单奉天会馆内，会内设政治、军事、总务三个组。政治组由著名社会活动家阎宝航任组长，车向忱，李梦兴任副组长，军事组由王化一任组长，熊飞、彭振国任副组长；总务组由金恩任组长，卢广绩任副组长。该会成立后，先后派员到东北各地组织抗日义勇军，大力发展抗日宣传活动。在抗日救国会的组织和帮助下，各地抗日义勇军纷纷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