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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心想事成 作者:田虚 发布时间:2017-07-14 10:23:40 字数:3348
蒋为民懵!
凑过去看,真是红富士!上面贴着,金纸小商标,明白印道:宝冠陕西省××县╳╳果品有限公司。这个牌子,正是蒋为民认准。我的妈呀!怎么回事,就算是“无巧不成书”,也不至于,巧到这个份上!他不由得,又把小青年打量一番,对方神闲气定,笃定泰山的样子。巧合!精彩到家,绝对魔术!自家戳不穿,忐忑不安。
年轻人,把果子递给他。他接过,触摸端详,真家伙,不是塑料、蜡制的,光可鉴人;又有,一掐能出水的活生生,他还闻到了,新鲜的果味。对方可没有,在空中喷洒香料。
“这……这……”他嗫嚅着。不知道下步棋,该怎么走。
“检验一下,吃吃看。”年轻人挥挥手,说,“我这儿有水果刀。”他掏口袋。
“好,那我不客气啦!”蒋为民决定,“变革梨子”。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伺机找出破绽。
他嫌年轻人的折叠刀,脏。推诿说:“苹果皮,营养最好!不用削!”从自家公文包里,摸出包餐巾纸,抽一张,把原本看上去,就挺干净的果子,再细擦一遍。张嘴咬,脆嫩,门牙突破稍韧的皮质后,那鲜甜的果汁,便飙射出来,清香弥漫。妈呀,好爽口,正宗的!午后,苹果没来得及吃,正好补上。时近傍晚,肚儿也叫空,嚼起来,分外地爽人,有滋味。有一刻,蒋为民把正经事,忘了,好像就是,某次在果品批发市场,预备大买,试品尝叫赞,可劲地吃。津液泉涌,他大啃,顾不得吃相。很快,他又回到骨感的现实,妈的妈的,怎么办?他口中的吧叽,慢下来,灵机一动,口齿不清地说:“哩(你)能变,变,变一样很勺(少)的东西么?”。
“你说。”年轻人笑言。
蒋为民绞脑汁,苹果、banana,、orange、鲜花、扑克牌、手绢、彩带、和平鸽……是魔术师常备之物。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冷门,难住他!举头翻白眼,低眼四下搜,啊,有了!
“你变那个!”蒋为民把手,指向身旁的“马儿”,龙头上车铃,无盖,裸露着内里,油污猥琐的机械。老蒋的“马儿”,可以称得上,“前朝手里”的货色,49年以前进口,据说是德国造。没有手闸,煞车靠倒脚。油漆殆尽,锈色全覆盖,以至于粗看一眼,以为本是咖啡色。老蒋,是从别人手里接过来。车上的单铃,目下已经out,少有人用。更不要说,想配得上这“德国造”的型号,难上难了吧?蒋为民得意起来,我看你,还备着?!
“配个铃盖,原装的!”说完,他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依其之善良本性,出这样刁钻的题目,显得不厚道。
年轻人,不介意,平静颔首。复抽出一张,“安全套”材料。抻急,念念有词:“破除迷信解放思想……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腮鼓“核桃”,“呼”一口气吹出,薄膜幻化,双手往空中一接,我的妈呀!一个克罗米斑剥的车铃盖,缩踞在,那粗黑的掌中。陈旧度,风格,与铃座、车把手,以及车身,相当地匹配。蒋为民发了疯似地,抢过来,往铃座上旋,怎么也旋不上,心慌。年轻人捉过去,轻轻合上,一拨拉,下去。他让开。蒋为民倒旋几圈,复正旋,轻松,严丝合缝,“紧配”!他以前,当过车工,知道这螺纹活儿,无可挑剔。
老蒋瞠目结舌,彻底傻眼。
此君,若事先备上一个,是完全不可能。那么说,他的“功能”,超常。根本不属于魔术行列。即便是大卫•科波菲尔(享誉世界的美国著名魔术师)之类,说到底,所有“变”出来的花样经,都是事先准备的道具。他们不可能,由观众命题,无中生有。笔者加一句,那个当今在内地,大红大紫的刘谦,可“变”的范围更窄,还得有董卿当托。哈哈,笑言。
完全不可能的事呀!在做梦?抑或,神经不正常,出幻象?
蒋为民,不好意思,拉自己的头发。他把目光,移到别处——太阳,西斜至河西路儿童用品市场上方,那一排屋顶参差,如锯齿的建筑物——原来是机床厂的厂房——东立面发暗,像舞台上简易布景板。宽阔的马路上,车水马龙,刺耳,或温驯圆润一点的喇叭,此起彼伏(其时,禁鸣令还未实施)。那潮水般,刚才自己还置身其中的,“马儿”大军,依旧在冲拥拱动。相形于自行车、行人这些小鱼小虾,鲸、鲨一样的公共汽车、大货车、“小包车”(轿车),炫着鲜丽的色彩,或是灰塌塌、肮脏不堪,倨傲地,推逐着前者。那时候,交通秩序,还比较“原生态”,马路上,人车争道是常态,你开你的车,我走我的路,闲庭信步马路中,碰着老子,当心你被拷煞。
阳光的温煦,确确实实地,抚着自己的脸、颈,和裸露的手臂。对了,做梦,不大可能是彩色。在老蒋的记忆中,他只做过一次,彩色的梦,如西洋人所谓的“美梦”。其时十五六岁,入一个淡金色打底,多色彩的水蜜桃园,光线柔和得,让景物都有漾化的感觉。桃子硕大,都如“弼马温”管辖的,九千年一熟之蟠桃,美白而端红。树下的草地,如同金色的丝绒线……而日常的梦境,几乎清一色,是阴晦的,好像天明之前,或是雷阵雨将至的傍晚。你看那环河之水,极目地望去,泛着金红眩目,颤颤摇摇的涟漪,那光焰集中处,像一团燃烧的火。几个棕黄的人体,在机床厂那边的水域,游泳,扑腾得银珠四溅,不亦乐乎。过来,有俩老头,戴着棒球帽、草帽,坐在那里,安静地做姜太公。离这儿最近的埠头——也就是自家,刚才被“巫师”,忽悠进来的那个位置——一群穿了汗衫、短衬衣,花短裤的娘们,把黄的,或雪白的大腿,插在水里。光着臂膊捶洗衣服,濯涤各种菜品。欢声笑语,一阵阵传来。
(笔者声明:这个故事,写的是早几年的事。如今,环河作为备用饮用水源,管理已相当严格,上述风景,鲜见。)
娘们穿的,是那种居家,或睡觉着的宽内裤,非西装、牛仔短裤。这令蒋为民,大为反感。他一向厌憎,穿着内衣,堂而皇之,出门上街的主。俗气,不雅。
大约是出了甚么事,河西路、城北路相交的路口,被塞住。后面的汽车喇叭、自行车铃,一齐地骤鸣怒吼起来,很烦人。透过绿茂的柯叶,望出去,汽车、脚踏车、行人,把马路和人行道,填满。晚高峰,来临。
对了!在梦境中,是听不到声响的。
还有,在趋燥热的,街头傍晚空气中,蒋为民嗅到,树草的浓烈气息。在梦境中,这项功能,也缺席。见鬼,他还闻到了,随风飘漾过来的,内急作品的异味。
他完全,身处在一个真实的世界中,感观,也没有什么不正常。头疼,脸热,捧着那灰绿的纸盒,翻来覆去地看,思忖着,如何了结此事!他涨红脸,说:“K城话说,‘一二不过三’。你能再变一样么?”他在拖时间,顽抗。真不甘心,为这种摇摇荡荡、基本属骗术的勾当,掏腰包。哪怕是几块钱。
“你说。”年轻人双手一摊,那神态,就像时下,热门电视剧《李小龙传奇》里的主人公,面对任何强敌,都坦然淡定,胸有成竹的样子。
几条包头鱼,把河水搅得“哗哗”响,金红涟漪破碎,靠岸的白脏浮沤,挤缩起来。
那几个花短裤,白大腿插水中的娘们,似乎在争议一件,令人激愤事。
“娘卖×!”“老子不相信!”“肯定是一磅(瓮)里咯货!”“这个婊子!不要好胚!”……粗口不断。一边,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操演,巨幅的被单,被抛出去老远,差点把一个娘们,拖下去洗澡,水波湿了前胸和裤衩,曲线毕露。旁边的娘们,“哈哈”大笑,“时髦的,同三点式,差了一刨花!”“嗳嗳,你索性脱光了,安耽!”“哈哈哈哈……”K城人,在外人眼中,以文雅著称。如果你深入进去,与那些“正宗K城人”接触,就会减分不少。
“变什么呢?”年轻人催。态度温和,足够耐心。
蒋为民的目光,注在盒盖说明文字上:变钱,太俗气了吧;汽车,自己还不会开;房子,倒是全家的急切刚需,但在此地变,合适吗?原始股,不想,他没有经济头脑,对谋钱之类事,不感兴趣。当官,笑话,他从来是排斥的。虽然,他自以为,颇具政治头脑,关心国事天下事,但是却没有,政治家的素养……啊哈,好像真似的!这纸膜,真的能变出,这些物事来?!甚么时候,自己也着了道了呢!不过,你总得挑一个,难点的把戏,戳穿他,让他难以自圆其说,自家方能脱身!
他的目光,滞留,差不多是凝固在,那个“钻石”级别词上——这是男人,最好的一口,现今国民使用频率,越冲越高。心里有小鹿撞,不好意思启齿。
年轻人脏黑、久不修理的食指指甲,戳点“美女”。
蒋为民全身,“轰”地热上,脸胀成猪肝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十个男人九个花,还有一个是有毛病的”,挺正常。要变出,这等尤物活人来,根本不可能!他的声音,如蚊子叫,“对。”旁人根本听不见,他复点头。
好在,年轻人表情严肃,丝毫没有,惊怪、讪笑的意思。他立时抽出一张“安全套”,展开,蒙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