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攀云峰后羿射索箭 摔悬崖碧鹤救尧王

　　夕阳如染，那轮又大又红的落日有着朝阳同样的魅力，把海平面映射得血红一片。常娥坐在舢舨的一端，看着摇着船桨的后羿的高大魁梧的背影，心里有了种奇怪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一旦强烈，他的眼前立马晃动起了吴刚的身影，耳边又回旋着爹的话音：“闺女，你和吴刚早就订了娃娃亲了，他注定是你的男人……”常娥使劲摇摇头，她努力把这些闹心的事甩出脑壳，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碧霞和哥哥们还等着她去解救呢！
　　戌时时分，舢舨终于在霸下岛的东海岸停了下来。伊祁尧，纯狐考和吴柏早就站在桂花树底下的那块岩石上等着她的归来。吴柏见来的只有常娥和后羿两个人，心不由得凉了下来，她搬来的救兵呢？难道只有后羿一个人？
　　众人进了吴家木屋，五个人围着木桌团团坐定。现场的气氛很沉闷，吴柏并不想多说一句话，当他看到搬来的救兵只有后羿一个人的时候，心登时就凉了下来，燃烧在心底的那丝游离的希望之火瞬间就熄灭了。后羿似乎也看透了吴柏的心事，说道：“咱们今夜行动，营救插云峰的人。”
　　吴柏盯着后羿，语气生硬地问道：“大羿首领，就凭咱们四个人吗？”后羿的语气闷闷的，过了一阵子才“嗯”了一声。吴柏明显听出他的回答没有底气，便又把脑袋扭向了伊祁尧：“尧少侠，你有什么建议吗？”这个时候，吴柏似乎更相信这个足智多谋，临危不惧的少年了。“我也是建议今天夜里行动。”伊祁尧毫不犹豫地回道。吴柏觉得伊祁尧很奇怪，那次闯插云山，大家力主夜晚攻打，而他却横竖阻拦，非得白天率领着众人闯进去。伊祁尧看着吴柏疑惑的眼神，他明白他的心思，心中暗忖，这次怎么能跟上次一样呢？上次是本着软攻的状态闯敌穴，而这次却是要强攻。大白天强攻敌人的堡垒，这不是作死吗？
　　最后四个人一致商定，不再招呼别人，由他们四人进入山谷救人，常娥负责看家。但常娥执意要参加这次行动。纯狐考见她去意已决，也替女儿说情：“常娥既然想去，就让她去吧！这丫头这些年也跟着我练了一些拳脚，起码能自保，说不定还能帮上我们什么忙呢！”见纯狐考这么说，吴柏和后羿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是夜，五个人开始整理随身武器，后羿将弓箭，佩刀披挂妥当。伊祁尧挂好了腰里的那个黑葫芦，又斜背起一盘攀爬绳索；常娥，吴柏和纯狐考则各执一柄鱼叉；五个人乘着夜色向插云峰进发。
　　黑云布满天空，遮挡住那轮本来又大又圆的月亮。后羿等人健步如飞，一柱香的工夫他们已经摸到了插云峰的山脚下。五个人在进山的入口处隐蔽下来，商量着进入山谷的办法。进山只有这么一条路，若是没有什么变故的话，把守关隘的第一个守卫便是那个凶残的崖兹。前些日子在轩辕台上大羿曾经跟他打过一次照面，但只是小试牛刀，后羿并摸不清他功夫的虚实。
　　
　　伊祁尧琢磨着倘若他们从这里打进去，势必会惊扰了陇家父子，陇家父子毕竟人多势众，真打起来他们这些人未必是对手，最重要的是营救人的计划也会落空，想到这里，他扭头轻声问了一句：“还有其余的进山入口吗？”吴柏轻声说：“只有这么一条路，没了。”伊祁尧抬头望着峭壁问道：“能攀爬吗？”“不行！”吴柏几乎是连想都没想就否决了他这个想法。插云峰无限高，高的所有人都没见过此峰真形，况且如此险要的峭壁，又如何能爬上去？伊祁尧不再搭话，只是默默地解着身上的那盘绳索，看样子他已经打定主意要从崖壁攀爬上去。“你们且在这里隐蔽等我消息，天亮之前我还没回来，就回村里去。”伊祁尧说着，退后几尺，瞄了瞄峭壁，轮圆了手里的钩铙，然后猛地一甩，倒齿钩呼啸直上，却又“啪啦”一声摔落地面，石壁陡直光滑，连倒齿钩都抓不住崖壁上的凸石或缝隙。伊祁尧再次盘好绳索，抡圆钩铙，又奋力向上甩了一次，齿钩依然掉落下来。伊祁尧不死心，还想再甩，却被后羿按住胳膊：“尧兄弟，没用的，这座山峰犹如刀切，光滑无缝，钩铙是挂不住的。”伊祁尧盯着后羿，像是发现了什么，问道：“后羿首领，你的弓箭能射多远？”后羿虽有些纳闷，但依然骄傲地回道：“凭我的檀橼弓，逆风也能射出两百丈。”“不知道能不能射到峰顶呢？”伊祁尧的语气有了些欢快，似乎是看到了希望。后羿已经明白他的意思，苦笑着摇摇头：“兄弟，这座山崖少说也有三百丈高，再说羽箭拖着沉重的绳索，也射不出它应有的射程了。况且，箭头插进石壁必然不会牢固，又怎么会承重你一个人的重量呢？”
　　伊祁尧却不在乎，急忙回道：“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他见后羿仍然犹豫不决，语气有了些恳求，“后羿首领，想救出里面的人，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还望将军助我。”后羿见他此意已决，便不再多说，遂从肩膀上摘下那把檀橼弓，又抽出一支羽箭递到伊祁尧的手里。伊祁尧先将钩铙解下来，又迅速在箭尾处系好了绳索，后羿将羽箭引在弓弦之上，摆出架势引弓搭箭，弓拉满月，然后奋力一射，只听得“嗖”的一声响，羽箭划破夜空呼啸之上，搭在伊祁尧手里的那盘绳索在一圈一圈地减少。直到他的手里只剩下一根绳头的时候，绳索停止上升，也没有下落。伊祁尧高兴不已，禁不住脱口而出：“挂住了。”既而又看着后羿赞叹道，“后羿首领果然好本事。”
　　后羿却没他那么高兴。也没他那么乐观。他能肯定箭头只是插进石壁少许，垂吊的绳索肯定承受不住一个人的重量。他甚至怀疑，也许刮一阵风，箭刃就会从石壁脱落，绳子就会掉落下来。
　　伊祁尧看着后羿又说道：“后羿首领，能否借你的弓箭给我一用？“后羿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将手里的檀橼弓递到他的手里。伊祁尧将弓斜挎在肩膀上，又向着他伸出了一只手：“箭呢？”后羿低头解系在腰里的箭鞘。伊祁尧慌忙阻止：“不用那么多，一支就够了。”说着，从后羿的箭鞘里拔出一支羽箭叼在嘴里。伊祁尧不再赘言，双手攥住绳端，脚蹬光滑的石壁开始攀爬，像一只敏捷的猴子，他的双脚已经离地。奇怪的是，那条绳索竟然没掉下来。后羿有些目瞪口呆，凭他的经验，这条绳索是决然承受不了一个人的重量的。更让他惊奇的是，伊祁尧攥着绳索攀爬的时候，那根已经载重的绳索仍然随风左右轻摆，仿若没有任何承重。岂止后羿惊讶，在场的其余三人也惊叹不已，谁都想不到这个貌似儒雅的少年竟然是深藏不露，有着如此上乘的轻功。伊祁尧的身影在众人的昂天惊叹中慢慢消失，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了，只看到垂在崖壁上的那根绳头不断抖动着，由此可见，他还在继续向上攀爬着。
　　伊祁尧已经爬到了羽箭射入石壁的位置。却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这个位置依然是一片光滑的峭壁，找不到任何能搭手的石棱或凹坑或者石缝。伊祁尧不慌不忙，先将绳索在肩膀上盘了两个整圈儿，慢慢将垂在崖壁上的绳索捯了上来。他找到绳头，将他系在一直含在嘴里的那只羽箭的尾部，摘下挎在臂膀上的檀橼弓，将系着绳子的羽箭搭上弓弦，凝力拉弓，奋力一射，那支羽箭引着绳索贴着陡峭的崖壁向上直飞，直到把盘在他臂膀上的绳索引尽方才停止。看来，这次力射又成功了。伊祁尧又攥着绳索，踩着石壁向上攀爬。
　　伊祁尧如法炮制，几次捯箭而射，几个来回，他默数着射绳索的次数，计算着已经攀爬的高度，离地足有三百多丈了。都说插云峰高不见顶，这回他算是领教了。如今他也没有什么退路，只有继续上爬。突然，他发现了山顶的那丝暗亮，遂兴奋不已，目测着再射一次绳索就能爬到峰顶了。看到了希望，身上也突然觉得更加轻快，攀爬的速度提升了不少。
　　伊祁尧的一只手终于搭在了崖顶之上，正当他准备翻身而上的时隙，他勾住的崖顶的那块凸石突然碎裂，伊祁尧猝不及防，身子直直跌落悬崖。伊祁尧连叫都不叫一声，他怕他的叫声惊动了敌人，给等在崖底的四个人造成生命威胁。他紧紧闭着嘴巴，紧紧闭着眼睛，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等在崖底的常娥等人忽听得头顶传来一声“啾啾”之声，像是鹤鸣，这声鸣叫他们都觉得似曾听过，常娥几乎可以断定，此声鹤鸣与那天夜里在吴伯家听到的肯定是同一个声音。
　　伊祁尧几乎是绝望了，他琢磨着自己的这个死法或许并没有什么痛苦，“啪”的一声，自己的躯体就会粉身碎骨。就在他瞎琢磨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有一股大力把他的身子牢牢托住，既而，他听到了一声啾鸣。他不由得睁开眼睛查看，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只仙鹤的背上，绝处逢生，他长舒了一口气。那只通身碧绿的仙鹤振翅高飞，一对硕大的翅膀把空气扇动得呼呼作响，伊祁尧紧紧抱住它的脖颈，他发现它长着一对如血一般殷红的眼睛。不一会儿的工夫仙鹤就飞达了峰顶。伊祁尧刚刚跳下鹤背，那只碧鹤就扇动着翅膀飞走了。漆黑的夜空中，它那一对如血一般红的眼睛格外醒目，像一颗飞逝的流星，瞬间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