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集之分卷七

　　27主场:村卫生院
　　小九将毛儿背进诊所，实在也累了，见墙边放一张长条背椅，赶紧便将毛儿搁到上面去。同时龚氏赶上前又将毛儿搂住了。
　　当时有一位王大夫在接诊。他打发走其他病人，便示意龚氏抱毛儿靠近身边来。于是龚氏照办，抱起毛儿挪了个地方。
　　王医生稍欠了欠身，便用体度计插孩子口里唅着，又用起搏器贴孩子的胸腔和腹部听声音。
　　王医生得出结论：“小孩子只是吃到不卫生的食品，使得体内病毒霉菌堆积，引起脏器炎症，故而体表发热。”
　　母亲回忆说：“那他吃坏了什么呢？莫非是他那回……偷吃放壁橱里的小卤鱼不卫生？可那小卤鱼我们也照常吃过呀？”
　　王医生说：“小孩子的体质和大人有区别。依我看正是你在家里储藏食物不小心，尤其是吃剩菜放过夜，难免会爬蟑螂等一些有害昆虫，那样就污染了。”
　　龚氏问：“那依你说可怎么办?孩子的病严重吗？”
　　王医生说：“了解了小孩子犯病的原因，医治起来有何严重的。不就是给他打一针，再服几天药吗。”
　　说着王医生敲碎了几支玻璃瓶，用注射液吸进液体，朝毛儿屁股上扎下去。引得患儿还呜呜哭了几声呢。
　　随后王医生又分装了几包药粒，叮嘱龚氏带回去务必给毛儿分餐服用。
　　龚氏表面点头应允，可内心仍有疑虑。尤其当掏口袋付医药费时，那一卷十元面值的钞票数尽还不够，还非得搭上最后一张面值百元的红钞票，她口里没说什么，可心里仍在犯嘀咕……
　　待到她将这一切弄完，又吩咐小九帮背上毛儿往回走，这时她才将内心的苦闷说出来。
　　龚氏说:“瞧现在看病真贵呀！我刚那么一大卷钱，竟付完没剩下一张。”
　　小九说:“哎，管它呢，给孩子看病要紧。”
　　这样龚氏才没多说，便追在小九的身后，帮推着毛儿的屁股，才一起又回了家。
　　
　　28主场:老四家
　　到家后小九帮安顿好毛儿，便要辞去。
　　龚氏道谢:“哎呀，这回小九真是辛苦了。改天我可要请你吃饭哟。”
　　小九笑了笑，似不当一回事，仍然走了。
　　尔后龚氏却着手为毛儿服药粒忙开了。起初那毛儿尝到药味苦很不听话，几次欲吞咽又吐出来，倒把衣服弄脏了。急得龚氏没办法，只好一边用凉开水做引子，一边又用汤匙撬开毛儿的牙齿，才算把大部分的药液给灌下去。
　　如此折腾了一阵，她见毛儿满脸潮红迷着眼睛，后来又将他弄到房里大床上睡觉去。
　　直到这一切干完，她可仍闲不下来。接着又去给神龛上柱香，给神明做膜拜。
　　待拜过神明，她哪里又放得下毛儿，于是三番五次地又进出房间来探望。
　　也有时候她想做家务，可仍心神不宁。时不时地还来伸手探摸毛儿的额头。
　　龚氏说：“哎呀，莫非医生也会误诊，是个庸医，瞧孩子打针吃药都过去几个时辰，可摸额头也不见退烧嘛。医生光说他是吃了放壁橱里的小卤鱼，可那是油盐炸过的熟东西，以前吃过也不见生病嘛？我偏怀疑这次毛儿是受了惊吓，因为那天他不是冲撞了死去的杨氏吗，或许他发高烧正是有鬼魂附体呢？这不行，我可非得去请瞎子婆婆来给孩子做‘休吓’。”
　　说着她便跨出大门去，到隔壁又想来找小九。
　　但她只停在屋转角，并没有进到屋里去。
　　龚氏喊：“喂，小九，小九叔在家吗?”
　　见没人应，刚要转回。却不觉从后面猛蹿出几条蛇的影子，可把她吓得面如土色，丢了魂魄。
　　龚氏嚷:“喂喂，小九，你干吗呀？”
　　她呼天抢地，待看清楚，原来小九手里正提着一个塑料蛇皮袋，里面装的全是会游动的大活蛇呢。另外他手里还撑了一根竹杆了，杆头仍吊着一只血淋淋被扭断脖子的山鸡呢。
　　龚氏惊呼：“哎呀，小九，你刚离开一会儿，怎么竟抓来了这么些东西？可把我都吓到啦。”
　　小九说:“你刚不是说请我吃饭么，怕你桌上没菜，我特意去山里捕了几条蛇，还逮到一只野鸡，也就这点野味，可供你晚上拿去做菜了。”
　　龚氏说:“算了吧，谁希罕你抓来的东西，不吃就腻腥了。而况，早知道你小九正闹穷荒呢，口袋里没钱化了吧，那等明天你自己可提到街边或集市上去卖了换钱化。”
　　小九说:“该卖的是该拿去卖了。但这里面有一条又大又毒的蛇，它可是一门大补药。目下侄儿不是身上发热吗，我想把这蛇煮汤给他喝倒好了。”
　　龚氏说：“亏你这个当叔的人还能想到侄儿。我可还正为他的事着急找你呢。你的蛇我可不敢让他食用，倒是为此想派你一趟差。”
　　小九说:“什么差，大嫂请吩咐。”
　　龚氏说:“这不小毛儿还发热不退吗？我倒想劳烦你去请那瞎子婆婆来给他做‘休吓’。瞎子婆婆是不看见走路的，恐怕还要你携扶。”
　　小九说：“怎么又要请瞎子巫婆呢。侄儿不是由医生治过了吗？”
　　龚氏说：“治是治过了，可仍没退烧，我可不放心，所以还得请人看。”
　　小九说：“哎呀，医生下的药也不是灵丹，要见效也有个过程呀!大嫂你是不是心太急了？”
　　龚氏愠怒道：“少废话!刚才还说听我吩咐呢。现在只管去帮我请人，又何必那么多老谈。记住，这回你若帮我请来瞎子婆，等日后有机会我也不忘帮你哟。”
　　说完她又“嘿嘿”笑了一声。
　　小九调侃说:“大嫂，你这不是沉心要挟我吗。那好吧，看来我也只有听命于你了。”
　　说完他就近回家，放下了用塑料袋装着的蛇和杆头鸟，然后出门直奔一户人家去。果不久，他还真携扶着一位拄拐杖的老妪缓慢走来了。
　　
　　29主场:老四家
　　且说小九携扶瞎子婆来到老四家，由龚氏引领又进了西厢房，然后坐在床檐边，也便开始以她的方法对毛儿治病了。
　　瞎子老妪两目失明，看不见什么，却从怀里摸出一副道具，即一只用红布帕包裹的U型酒盅。其形状如驼螺，又像一只手电筒，然后举起对着毛儿的面孔和额头，照顺时针方向绕着圈地晃悠，一遍又一遍，就像给人做催眠术。
　　当时毛儿已被唤醒，并由龚氏抱着。小孩子不懂要干吗，却见眼前晃动红布帕，于是惊恐万状。他不由想起亡故的婶母杨氏，仿佛那晚殓尸丧葬情景又逐渐浮现在眼前……
　　而听老妪还在叨念：“天灵灵，地灵灵，不要让恶鬼来夺魂。世间万象，魑魅魍魉，也分个善恶好歹。冤有头，债有主，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所以不敢你是哪路神仙，或是什么邪孽，都请赶紧撒手，归还我小儿出窍的灵魂吧。从此安分天命，各完规矩，你我也就井水不犯河水嘛!天灵灵，地灵灵……”
　　话说老妪在施展她独特的道术，而毛儿躺在龚氏的怀里，一会儿显得平静，一会儿却发出惊叫。原来他见眼前的红布帕，便浮现出杨氏的面目狰狞，而且她已非善类，正化着厉鬼一般来追他了……
　　而就在他惊恐万状之际，又见老妪掏出一道纸符，要龚氏放在一瓷碗里点火烧成灰。刚好小九有抽烟用的打火机，于是在旁帮点着了。
　　当纸符化成灰烬，老妪又抓一点涂抹在毛儿额头，剩下的还叫龚氏化水让毛儿吞服。
　　由于纸烬主要成份是二氧化碳，毛儿喝起来反不如药苦，又在龚氏的引导下，真还就服下去不少。
　　突然听龚氏说：“嘿，这倒奇了!瞧毛儿的额头还渗出了汗水，而再摸他身上，体温还真降了呢。哎呀，这可真是神奇，多亏神灵保佑啊!”
　　于是皆大欢喜。瞎子婆婆的作法也至此结束，而小九许久还怔在那里。
　　小九说：“这莫是前面医生用药发生了功效，刚好倒轮到她（指老妪）得了功劳吧。至于她的道行究竟有没有这么玄妙，我可不太敢认同。”
　　龚氏忙禁止说：“在神灵和巫师面前不可乱说话。我且不管它什么发生了功效，总之把我毛儿的病治好了就是神明。哎，等会儿我还要去神龛下给神灵上香礼拜啊！”
　　
　　30主场:村头街口
　　在村寨中间，是一条宽阔的街道，它与通过村旁的公路正好形成丁字型。也就在这丁字路口，稀稀落落地有些过往行人。由此当街店铺为招徕行人，有的将货物摆到路面上来兜售。
　　瞧那家卖冥品的商家也将大小花圈摆到了大门外。偏这时，忽见小九提着昨儿从山里捕来的蛇和鸟，也不择地方，就站在花圈边摆起了地摊儿。
　　因为人们见蛇好奇又惧怕，可知围绕他看的人还不少，只是都离得较远。
　　小九见此情景，索性解开塑料袋口，让蛇裸露在外展示给大家看。原本那蛇都是活的，有时昂起头来，有的还企图逃跑，但都被小九逮了回去。
　　然而小九为了眩耀功夫，还专门抓起那条最大最毒的蛇在手里把玩着。可就在他顾着玩耍大蛇时，谁料一条小蛇却趁机逃脱了，并悄悄钻过花圈贴近墙跟，又朝着那家冥品店里面爬进去。
　　偏冥品店的秃顶老头早瞥见小九在店门前摆摊，很不情愿，正准备出来驱赶。可由于眼睛不盯地上，于是放任小蛇从脚底下溜过，以至爬上他家门坎，竟然没有发现。
　　这时老头来到小九身边，敢情也不好蛮横，只好先礼后兵，攀谈了几句。
　　老头说：“喂，小九呀，你怎么在我店门前卖起蛇来？你不觉蛇这东西碜人吗？这样让我花圈也不好卖了。”
　　小九回敬说：“哎，老头，你只想着卖花圈，可哪里会天天死人呀！再说你既然是卖花圈的，等于是和鬼打交道，可你连鬼都不怕，又何惧几条蛇呢。”
　　老头说：“不是我怕不怕，问题是你拿蛇挡在这里，影响顾客和来宾买冥品。你瞧瞧摆摊的地方，刚好那些蛇昂起头来，把我门前这条道都封堵了。”
　　老头为了说服小九，引导他去看门前。偏这时才发现那条逃逸的毒蛇，正攀在门坎上观望呢。老头顿时吓傻了，可小九居然还不以为然。
　　小九说:“哎，敢情你是要赶我走呀，我原以为你卖冥品的，不会受我卖蛇的影响呢。”
　　可老头正张口结舌:“喂喂，蛇蛇，蛇都爬我店里去了——”
　　老头说着就往回冲，企图将蛇拦住。而偏偏蛇受惊扰，更快地爬进店里，待钻进一堆冥品，还留了一条尾巴在外面呢。
　　这时老头眼睁睁地望着蛇尾巴想抓又不敢伸手。只待到小九赶到，却又迟了一步，小蛇再往前蹿，一下就没入不见了。
　　老头不由嚎叫：“哎呀，这可怎么办呀？你这个小九，真是来坑人害人的呀！”
　　小九拨开一堆冥品，仍旧没找到蛇的影子，于是只好安慰老头。
　　小九说：“哎，不就是一条小蛇吗，也不用那么大惊小怪。再说你卖冥品的老头，应该跟鬼都打交道，一条蛇总不至于比鬼可怕吧。”
　　老头生气地骂道：“若说这世界上真有鬼，或许你小九就算一个。什么蛇不比鬼可怕，你见过鬼吗？鬼可不过是虚的。而这蛇，却实实在在活生生地会咬人的。如今怎么办？眼看一条如此恐怖的蛇，就这样跑进我的店里去了呀！”
　　当时也有村民路人闻讯起来，一起涌进店里看捉蛇，但却没有结果。
　　路人说:“哎呀，怎么会放纵蛇跑进店里，现在它藏在哪里也不知道，可一旦它半夜溜出来伤人，那就成了幽灵了。”
　　老头几乎急得流泪道:“可我还听说蛇性怕寒，夜晚会钻进人的被子取暖。如果这样，那就更糟了。现在怎么办？论道理我可要你小九赔偿我。”
　　小九耍无赖说：“什么，你竟要我做赔偿？可我眼下什么也没有，手里只有几条蛇，要么我再赔你一条蛇如何？””
　　正好他手里抓着一条大蛇，于是边说边还舞动去吓唬老头。只逼得老头退无可退，几乎被吓得瘫坐到地上。
　　老头气得大声嚷：“滚滚，我现在遇上你这无赖，真是倒大霉了。你就赶快给我滚出店门，再滚远点去卖你的蛇吧。”
　　于是村民也劝:“既然遇上这样的人，碰到这样的事，倒霉的就认倒霉吧。”
　　为此老头委实无奈。而小九也只能出了店门，收拾起自己的蛇皮袋，换地方再去摆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