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作品名称:萍归何处 作者:许我凤冠霞帔 发布时间:2017-07-13 09:43:02 字数:4545
几天以后,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熊逸轩约了秋萍母女用晚餐,饭后,嘉韵就回去写作业了。
秋萍和熊逸轩两人则并排而行,悠闲地踱步在慈翠公园,园内流水淙淙、小桥廊檐、绿树环绕,好不幽径清雅。
俩人散漫地走过一段距离后,熊逸轩试探性地抓握住秋萍的手,这次的秋萍并未拒绝,也没有往日刻意表现出来的疏离和排斥。这让熊逸轩心情大好,他笑呵呵地说道:
“秋萍,话说‘赏花宜对佳人;醉月宜对韵人;映雪宜对高人’今夜,能和你徘徊在这如水的月光下,着实令人高兴呐!”
秋萍的心情倒不似熊逸轩那般轻松明快,因为造访过算命先生一事,到底还是有些郁郁寡欢,所以,她吟出口的是这样一句词: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诶,哪像你表诉的那么伤感呢?我们是‘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啊!”熊逸轩强烈抗议。停顿片刻,他再度有感而发:
“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花,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景。”
秋萍张了张嘴,本欲说出关于活神仙讲的那段话,可临了,却把话头生生地咽了回去,讲出口的话,就变成自我圆场,自我掩饰的意思了:
“哦,在这清风明月之下,一时感慨罢了,因为,从古至今写月亮的诗词太多太多了,只是刚才突然间就想到了这句。”
“的确如此,什么‘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疏’呀;什么‘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呀等等,简直举不胜数。”
“对,我比较喜欢主席的‘吴刚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广袖’这两句。”
“呵呵呵!”熊逸轩站定,揽过秋萍的肩:“从此以后,你不再是孤独的嫦娥,你会有痴情而又执着的吴刚相伴,我就是你的吴刚,你愿意吗,秋萍?”
“这是表白吗?”秋萍浅笑。
“就算是吧!呃,其实你知道的,到我这个年纪,已过不惑,是不太善于像小年青那样把感情以特别激烈的方式来表达的。”
“不温不火,小火慢炖式吗?”
“是的,你回忆一下,我们相识相知这个过程也算蛮长的吧,就像一场春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一样,你慢慢地、不知不觉地就住进了我的心里,只是不知,你的心,可否留一隅,容我住进来呢?”
“你已经跨进来一步了,你不知吗?”秋萍调皮地笑了笑,含蓄地说。
熊逸轩滑下一只手,停留在秋萍的腰部,轻轻一带,便把秋萍拥在怀中。
秋萍也不再矫情,双手很自然地圈住了熊逸轩的腰。
熊逸轩的声音再次在秋萍的耳边响起:
“但是,秋萍,请你丝毫也不要怀疑我对你情感上强烈的程度,这段时间以来,你的故意闪躲和疏远是因心里面藏有太多的顾虑和畏怯,所以,我只能压抑住我自己,不敢太过流于直白,害怕一不小心,会把你推得更远。这些,你都明白吗?”
“是的,我懂,我都知道。”秋萍含糊地应了一句,并把头深深地埋进熊逸轩的胸口。
熊逸轩的手臂也更紧地圈着她。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
秋萍和熊逸轩深深地拥吻着,无尽的诗情,无尽的画意就这样流泻在柔美的月光中......
他们挽手踏步而行,款步到了熊逸轩的古玩店。
当秋萍置身于“云轩”时,有片刻的晕眩和不能呼吸,一切的一切都带给她强烈的震撼。
店面的装修风格以及里面的陈设古朴典雅中又混含着一些时尚元素。两扇大门的设计采用高质量的钢化玻璃,再镶以深棕色的金边。地面上铺着黑胡桃木地板,四周墙壁贴的是织物面壁纸,图案和颜色则是比较大胆的银灰色和珍珠黑相间的细格条纹状。
门店内,左右两边靠墙处是一排整齐的玻璃橱柜,展柜内按不同年代和不同种类,整齐有序地摆放着一系列藏品,诸如元明清宫窑瓷器、宋五大名窑器、青铜器、鸡血石、田黄、钱币、战汉高古玉器、和田玉、翡翠珠宝、明清摆件挂件等等。
秋萍迎面抬头而望,正对大门的整面墙上都挂满了近现代和古代的一些名人字画。她不免心头暗自啧啧称奇,一间小小店铺竟容纳陈列着如此之丰富的藏品,真真乃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其实,秋萍对古玩字画这一类知之甚少,可以说还是个门外汉,可却独独对玉尤为喜好。玉不愧享有“石中之宝”的美誉,的确,玉所蕴含独有的灵性被人们赋予高洁出尘、飘然脱俗的特质。古往今来,文人们描写玉的文字不甚枚举,比如:
“翠竹法身碧波潭,
滴露玲珑透彩光。
脱胎玉质独一品,
时遇诸君高洁缘。”
而管子也论其玉曰:“夫玉之所贵者,九德出焉。夫玉温润以泽,仁也;
以理者,知也;坚而不蹙,义也;廉而不刿,行也;鲜而不垢,洁也;折而不挠,勇也;瑕适皆见,精也;茂华光泽,并通而不相陵,容也;叩之,其音清抟彻远,纯而不淆,辞也。是以人主贵之,藏以为室,剖以为符瑞,九德出焉。”。
秋萍怀着无比奇异的心情继续参观着“云轩”。
两排展柜延伸处一座古色古香的屏风无疑是店内的点睛之笔,堪称绝美!紫檀边座四友图宝座屏风,用料考究,颜色饱满,工艺精湛。此宝座屏风以3扇组合,紫檀木边座,底座为八字形三联须弥式,其上浮雕莲瓣纹。底座侧沿及莲瓣的下边均镶锦地花卉珐琅条。屏风上眉板及下裙板分别嵌珐琅蝙蝠纹及硬角云纹。屏风两侧饰镂空夔纹站牙。屏心3扇通景,铜镀金錾刻卷云纹地,再以錾胎点蓝手法饰松、竹、梅、兰四友图,其间点缀山石、小草。左上方铜地上刻乾隆御题《四友图诗》。宝座屏风背面饰花卉图,减地浮雕松、竹、梅、玉兰、牡丹等花卉。
秋萍眼眸放光,张嘴连连惊呼:
“哇!熊逸轩,不得了,此乃宝贝也!”
“是吗?”熊逸轩心不在焉地回应一句。
对此回答,秋萍甚感诧异,忙用充满疑虑的眼神探究地看着熊逸轩。原来此刻,熊逸轩正一瞬不瞬专注地盯着秋萍。
刚才进店的时候,熊逸轩就打开地暖,所以,没多会儿,秋萍就因店内温度的升高脱掉了外面的羽绒服。
今天的她穿了一件靛青色羊绒及膝连衣裙打底,浅V字领形,收腰。简单的设计大方得体,精巧的做工把秋萍的身形衬托得玲珑有致,成熟高雅。漂染成深褐色的头发烫着波浪大卷随意地披散在背心,修剪有型的几缕刘海斜斜地飘散在额头的一边,秋萍的整张脸上未施脂粉,白皙的肤色干净而又透明,眼波流转之间、双眸顾盼之际半含忧郁半含轻愁。这样的秋萍韵味十足,由内而外散发出了一种娴静而又飘逸的美丽,一种令熊逸轩怦然心动的美丽。犹如一块虽轻染尘埃却难掩其光辉的璞玉;亦如一坛陈年佳酿,浓浓的醇香让熊逸轩深深地沉醉其间,难怪刚才秋萍询问他时他会失神。
熊逸轩由衷的赞叹道:
“不,秋萍,在我眼中,你才是我的无价之宝,所有的宝物在你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女人天生就是个稀奇的物种,对任何赞美之词从来都没有免疫力的。难怪,人家都说,女人根本就是靠耳朵来恋爱的。
面对熊逸轩赤裸裸的夸赞,秋萍习惯性地红了红脸,习惯性地咬了咬嘴唇,习惯性地低下了头。
“所谓美人当如是,玉为骨,雪为肤,芙蓉为面,杨柳为姿,更重要的是你那颗蕴含诗词玲珑剔透的心。”熊逸轩再次锦上添花的来了一句。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见子君多妩媚,料子君见我应如是,是吗?”秋萍把这句辛词稍微改动了一下,更显俏皮和玩味。
熊逸轩朝投过来一抹赞许和欣赏的目光,随后微笑着说:
“呃,秋萍,我们还是别站着说话了,到里边来坐吧!”
一道屏风巧妙地隔出了后面的一块空余之地,熊逸轩把它布置成了一间小小的工作间和休憩之所。
秋萍在沙发上坐定,熊逸轩把泡好的一杯热茶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我知道,你胃不大好,所以给你泡的红茶。红茶不但能温润养胃且还美容养颜呢,这是上好的熟普洱,你喝喝看。”
对熊逸轩的细心体贴,秋萍报以浅浅一笑,回应给了对方一个温柔的眼神,熊逸轩的眼睛里也盛满了无限的柔情蜜意。他们两人都在彼此的眼神交汇中读出了太多太多文字无法表述的东西。
静默片刻之后,熊逸轩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征询地问:
“介意我抽吗?”
“没事。”
熊逸轩划燃火柴并点燃,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
“秋萍,感觉你心情并不怎么好,我知道,要愈合你心头的那道伤口,得需要时间,但是,看着你目前这个样子,我委实有些心疼。”
那一瞬间,秋萍觉得喉头热热的,一滴泪很不争气地滑落眼眶,为曾经的过去,不可预知的将来,也为熊逸轩那份体察入微的一针见血。
熊逸轩把半截未燃完的烟头摁息在烟灰缸里,往秋萍的方向移了移身子,头向前倾着,双手捧着秋萍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庞,深深地望进浸在水雾中的那双黑瞳,深深地叹息一声:
“噢,秋萍,多愁善感如你,你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呵,你是人间的精灵。”
熊逸轩这句感性而又柔软的话竟触动到了秋萍的某根神经,一时之间,过去的种种,如今的种种齐齐涌上心头,泪腺一旦被触碰,那就真是一发而不可收拾了。霎时,秋萍的眼泪如开闸的洪水,疯狂地奔涌而出。
熊逸轩眉头紧蹙,一种难言的怆恻掩上心头,无计可施,只好揽过秋萍的肩膀,紧紧地搂在怀中,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附在她的耳边柔声说:
“噢,我可怜的秋萍!你想哭就尽情地哭吧,也许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也是治愈伤口的良方呢!”
于是,秋萍更加哀由心生,悲从中来,大声地哭着,纵情地哭着。她闭着眼睛,颗颗晶莹的泪珠挂在湿润的睫毛上抖动着,面颊上泪痕狼藉,新的泪珠仍然不断地从眼角涌出,微张的嘴,也吐出无数的抽噎,无数的呜咽。秋萍就这样伏在熊逸轩的怀里彻彻底底地、干干脆脆地嚎啕大哭着。这样的哭泣像是要哭掉所有的哀伤与不幸,也像是要告别一段苦难的岁月,坎坷的人生。
熊逸轩也就这样搂着秋萍的肩膀,一动也不动,任由她肆无忌惮、天昏地暗地哭着,任由咸咸的液体打湿他胸前的衣襟。
终于,秋萍哭累了,哭够了,啜泣抽动的声音已渐渐停息。
秋萍觉得这一通哭仿佛搬走了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仿佛卸下了肩头的千斤重担一般,顿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前所未有的轻松感,顿觉整个身心舒爽不少,轻盈许多,而这一切的“放下”皆缘于熊逸轩。
秋萍慢慢地抬起一张被泪水洗礼过的脸庞,恰好接触到熊逸轩眼里盛满关切、疼惜、温柔的眼神,她内心一阵强烈地颤动,环在熊逸轩腰上的手臂紧了紧,把软软的身子更深地依偎在熊他的怀中,后者也加重了抱着秋萍肩膀的力道。
熊逸轩轻轻软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现在好些了吗,秋萍?”
“唔!”秋萍轻哼一声。
熊逸轩捧起秋萍的头,轻轻地托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凝视着她。秋萍的睫毛扬起了,一对浸在水雾里的眸子,眼神那样朦胧,那样模糊,那样带着淡淡的羞涩,和薄薄的醉意,温柔如梦,光明如星。熊逸轩的心猛跳着,跳得狂烈,跳得凶野,呼吸有些急促,他觉得自己被溶化了,被吞噬了,炙热的眼神定定地瞅着秋萍,而秋萍迎向他的也是一对如痴如醉,热烈而又闪烁的眼睛。
“噢,天哪!”熊逸轩喘息地低唤:“噢,秋萍!秋萍!”
猝然间,熊逸轩俯下头,灼热的唇急切地吻上了秋萍润泽而又丰盈的唇瓣。秋萍低吟一声,来不及思考,只觉得一股热流奔涌全身,似乎每一根的纤维神经都舒展开来,每一个的身体细胞都活跃起来,继而愉悦地起舞蹁跹。熊逸轩细致地、缠绵地、温柔地、辗转地、深深地吻着秋萍,像是要把所有的感情都释放出来,都完全地传递给秋萍,秋萍强烈地感应着,热烈地回应着。俩人就这样彼此沉醉其间,彼此融化其间,彼此忘我地拥吻着。秋萍软绵绵的身子虚脱得如同飘缀在云端,似乎看到了变幻莫测的云朵无以伦比的美丽,似乎置身于远离红尘的人间仙境。
秋萍的心激越地飞扬起来,欣然地鼓动起来:噢,幸福!这就是幸福吗?幸福!幸福就这样来临了吗?秋萍模糊地,朦胧地想着......
算命先生那番隐晦的话模模糊糊地萦绕于脑际,江湖术士的话该去相信吗?这样的幸福就在眼前,几乎唾手可得,不是吗?管它呢,是毁灭或是重生统统都不管了吧!该来的就让他来吧!来吧!
抛开过往!活在当下!不期未来!
不期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