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醉卧梦中

　　一生烟火，一世迷离，当现实化作梦境，谁成了梦中人，谁又在梦中清泪滴落。
　　惊醒于谁的尘世，醉卧在谁的怀里……
　　刚走到王教授的办公室门前，便看到她慌忙地走出办公室，抬头看见念篱，急声说道，“快点去321病房，吴老爷子突然病危了。”
　　念篱有些不知所措地忙跟着王教授往三楼奔去，早上去查病房时，那个笑容熠熠的老人还和她说笑呢。怎么会，怎么会……
　　王教授检查了病人的具体情况，大声对着身后的念篱说，“通知手术室做准备，要提前手术了”，并对一旁的护士说道，“刘护士长通知家属，签手术同意书。”
　　念篱慌忙跑到手室，快速地做好准备，然而经过一夜的急救，吴老爷子还是不幸离世了。念篱看着手术室内失去温度的老人，笑容熠熠的模样好像就在眼前，眼泪瞬间滑落了。
　　所谓的世事无常或许就是这般了吧，手指收紧无力地颤抖着。为何善待于她的人，总是这样匆匆而去呢？
　　王教授拍了拍念篱的肩旁，安慰道，“本来风险就很大，况且吴老爷子的年龄这么大了，你就别伤心了，忙了一夜了，快回去休息吧。我去和家属说一下具体情况。”
　　念篱脱掉手术衣，一个人缓缓地走上了天台，看着东方刚刚放亮的天空，蔚蓝的天空真的好美，“吴爷爷，念篱失信了，但是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想要扬起嘴角，却失去了上扬的力气。
　　倚在天台门框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太阳慢慢地升起来，刺得眼睛好疼好疼，泪水滑落，轻触嘴角，好咸，好咸……
　　她记得那个老人刚住院时的场景，老师让她先去接触一下病人。她本以为会是一个愁眉苦脸的老人，可是当见到老人时，老人满脸的笑容，和蔼地拍着她的肩旁，“小姑娘，应该还没毕业吧，和我孙女差不多大”，把一旁的水果递给她，“来，吃一个水果。”
　　一个月来每次去查房，老人总是笑呵呵地和她说笑，看着她疲惫的脸色，总是提醒她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每一次病危过后，总是虚弱地对着她笑着，“小丫头，咱们又见面了啊。”
　　与其说是她陪着老爷子度过了最后的时光，不如说是老人陪她度过了那段艰难岁月。
　　早上查房时还缠着她，非要让她陪着出去散散步。老人坐在医院中的椅子上，看着刚刚升起的太阳，“丫头，以后你查好房就陪爷爷到院中晒会太阳，也不知道爷爷还能晒多久。”
　　念篱挽着老人的手臂，眉眼弯弯的，“好的，吴爷爷”，狡黠地看着老人，“吴爷爷这是不相信我吗？我可是国防大学的高材生呢，我还要陪着爷爷晒好久好久的太阳呢，还要见一见吴爷爷的孙女呢。”
　　老人拍着她的脑袋，“傻丫头，爷爷我可是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人，生死早已看开了。”
　　许诺的声音就在耳边，可是那老人却再也看不到今日的太阳了。她再也看不到老人慈祥开朗的笑容了，念篱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没有那么强大，把脑袋深深地埋在双膝上，肩膀微微地颤抖着。滴滴清泪落在天台冰冷的水泥地上，晕湿了大片的地方。
　　这些年心中的所有悲伤，好像都逆流而上了，再也抑不住了。颤抖着肩膀，缓缓蹲下，好疼好疼。老天总是在和她开玩笑，一次又一次在她最想笑的时候，让她失去微笑的力量。
　　当初离开南城时，阿妈近乎命令的语气，不要再次回到南城，她不忍阿妈为难，笑着点着头，一去不回，却在转身的瞬间泪水滑落；
　　当陆之晰牵着爱人离开西川时，句句祝福与支持，她舍不得紧皱眉头，舍不得说再见，笑着注视着他们远走，却在一个人的角落里心痛难挨；
　　而如今，承诺着一起看日出的老人，不辞而别，她依旧没有说不的权利，只能接受即成的结局……
　　当辛辰知道这件事时，在医院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念篱，急忙打了陆之琛的手机，所幸打通了。
　　辛琛听到那端有人接起电话，便急忙说道，“陆之琛，小篱不见了。”
　　陆之琛正在准备出任务，刚拿出手机，便看到了辛辰的电话，沉声说道，“发生什么事了。”
　　辛辰简要说明了一下事情的经过，陆之琛思索了一会说道，“你先别着急，小篱知道分寸的”，又沉默了一会，“辛辰，你去医院的天台上看一看，小篱应该在那里。我现在要出任务，你找到小篱后，好好照顾她。”
　　辛辰忙往天台走去，并关切地说道，“嗯嗯，我会照顾好念篱的，你别担心，小篱会没事的，你专心执行任务。”
　　陆之琛挂了电话，想想还是不放心，便拨打了熟悉的号码，“二哥，你最近不是有几天假期吗？你可以来一下西川吗？小篱的第一个病人去世了，她心情不太好，我马上要去执行任务了，我有点不放心，你可以来看看她吗？”
　　陆之晰蹂了蹂有些发疼的眉头，几天的不眠不休，依旧朗声说道，“好，我马上过去，你专心执行任务，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小篱的。”
　　辛辰跑到天台时，正看到女孩倚着门框颤抖着肩膀，坐在她的一旁搂着她的肩膀，想要给她一些温暖。她知道念篱一定会很伤心的，每次回宿舍总会提起那个和蔼的老人。
　　许久不见笑容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大家都庆幸着终于有件事可以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了，可是……
　　“念篱，我知道你伤心，可是吴爷爷那么乐观，一定不希望你这么伤心的。”
　　念篱抬起头，充满血丝的眼睛怔怔地看着辛辰，带着浓浓的疼痛，“辰辰，我没事，我们回去吧。”看着念篱试图要站起来，辛辰扶着她，刚要转身念篱便晕了过去。
　　辛辰看着怀中晕倒的女孩，赶紧拿出手机，找来老大王熠和老二陈欣，把念篱在病房安顿好后。
　　王熠看着病床上紧皱着眉头的念篱，小声对着陈欣和辛辰说，“老二，老三，我在这里陪着小四，你们出去买点小四爱吃的东西。做了一晚上的手术到现在还没吃东西，醒了肯定会饿的。”
　　陈欣和辛辰点着头，悄声出去了。两人刚走不久，王熠便看到推门而进风尘仆仆的陆之晰。今天早上他刚出差回来，本想是假期好好休息一会，没想到刚到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便接到陆之琛的电话，赶了过来。
　　听过陆之琛的简要说明，想着那个眉眼弯弯的女孩，心中焦急万分，赶着最快的航班，看着病房里安好入睡的女孩，心总算是安稳了些。
　　王熠看着进来的男子，站了起来，小声说道，“陆学长，你来了，小四因为这些天太劳累了加上一时伤心过渡晕了过去，你别担心，现在好多了。”
　　陆之晰温雅而笑，走到病床前，轻轻抚了抚女孩皱起的额头，转过身来，小声说道，“多谢你们帮忙照顾小篱了。”
　　王熠轻声说道，“不客气，照顾小四是应该的。陆学长，你在这坐会，我出去看看老二和老三买吃的回来了没。”
　　陆之晰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着睡得不怎么安稳的女孩，左手握着她的小手，无声地笑着，依旧和小时候一样大小般的手掌，他们都已长大，或许只有她还是儿时的无忧模样。右手轻轻抚着她紧皱的眉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小篱，我是之晰哥哥。之晰哥哥在这陪着小篱，不怕了。”
　　看着病床上女孩紧皱的眉头逐渐地舒展，陆之晰展颜一笑，好像突然轻松了许多。回到北城的一个多月以来，他总是难以开怀一笑。回到怀揣理想的地方，看着心念着的女孩，有些无奈与苦涩地看着女孩，心中却是无比的安宁。
　　爷爷知晓他心中的所愿，所以当他提出要与程靖依订婚时，老爷子只是叹着气，“终是爷爷亏欠了你，你应该知道爷爷最中意的是尹家的那个丫头。程家女儿虽好，但性格过于恣意张扬了。尹家温润的丫头才是你的良配，但是如今你既然中意程家女孩，爷爷也无话可说了。”
　　在北城，他竟不敢暴露出心中所想的一丝与一毫，他一直知道爷爷早已为他看中了念篱，只是他欢喜的同时，知晓女孩心中的爱恋，不忍委屈女孩一厘一寸。
　　而且那眉眼弯弯的温润女孩不属于宦海沉浮里，他要尽力守护她简单纯真的世界，又怎忍心把她拉入风雨汹涌的世家荣光中呢？或许错过，他们才会拥有此生最美的风景。
　　看着女孩逐渐舒展的眉头，嘴角慢慢扬起的笑意，紧握有着一丝凉意的左手，突然涌现了浓浓的睡意，手托着脑袋微微闭上了双眼。
　　谁在梦中笑开了花，谁忘记了尘世的烟云，可是那时他们，终是难以异路同归。
　　却心中依旧藏着浓浓的希冀，也许时光会厚待于他们，也许岁月会感动于他们，最终不得不明白希冀竟成了幻想。
　　当日后，同床异梦时，可笑可悲间，才想到早已远走殊途的他们，怎会同归呢？又何以同归呢？痴人说梦的念想，终是伤了最为怜爱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