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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悬疑武幻>血海乾坤剑>第二十一回 计中计调虎离山之三

第二十一回 计中计调虎离山之三

作品名称:血海乾坤剑      作者:未杲      发布时间:2017-07-11 09:44:50      字数:4133

  “夫人请沈将军觐见。”门子恭恭敬敬朝着沈庆之施礼道。
  “夫人?”沈庆之未免愕然。要说沈庆之前来湓口城,虽有新皇圣旨,却又疑窦丛生。求见武陵王刘骏说是有要事相商,实则意在窥测、试探,见机行事。然而,那武陵王似乎是避而不见,且将个不知兵家之事的后宫贵妇搬了出来,是何道理?好在路夫人一声“请”,算得上礼贤下士了。沈庆之本是忠直之人,只一愣便已释然。
  沈庆之疾趋而进,大礼参拜后入座。正不知如何开言,却听路夫人问道:“沈将军戎马倥偬,来到江州不知所为何事?”
  路惠男几曾经历过如此场面?亏得有先生事先筹谋指点,这头一招——“投石问路”!沈庆之见问不得不答道:“禀夫人,臣接皇帝圣旨,命臣率部众会同武陵王共讨‘五水’。因见武陵王殿下迟迟未曾发兵,遂赶来湓口城求见武陵王殿下。”
  “嗯?皇帝圣旨?”第二招叫作“借力打力”。路惠男道,“皇帝惨遭逆弑,建康台城唯东宫有实甲万人,与禁城羽林相若。而那广威将军卜天与、左卫率袁淑,深得先帝宠信。想不出他二人有何理由甘冒灭族之罪,逞一时之凶?看来这逆弑元凶另有其人且为有实甲能攻破禁城之人。东宫太子刘劭并非懵懂之人,怎就不知追查元凶?反倒急不可待草草登基,不顾身在热孝,屠戮宗室王侯、先帝旧臣不说,竟还贸然下旨,肆意用兵,太子他意欲何为?”
  “这……”沈庆之未曾料到路夫人竟然心似明镜,目光如炬,不禁肃然起敬。要说路夫人弦外之音,他沈庆之焉能不明?只是斯事非同小可,不敢造次处,唯有难得圆滑一回道:“臣镇守巴水,远离建康。这……这……个中蹊跷,臣不敢猜疑。”
  “先生真个料事如神,学沈庆之果然如此敷衍。”路惠男情不自禁暗暗赞了一声贺振。对沈庆之却生了几分嫌隙,只是沈庆之言虽不入情偏又入理,自然不便指摘。好在先生授有第三招“抽丝剥茧”。路惠男道:“个中蹊跷,不敢猜疑?此言怎就不像出自素以忠直不阿著称——沈将军之口?尽管先帝惨遭逆弑,将军未曾目睹。不过刘劭命将军会同武陵王共讨‘五水’,有明令,更有密旨,莫非将军亦未曾目睹?普亦不明个中蹊跷?那刘劭甫登大位,倘然真个已诛除元凶,便该以安宁为重,收买人心。却为何自残手足、屠戮重臣……穷凶极恶?岂非自毁根基?若非大逆不道心怀鬼胎,为何暗中命将军算计武陵王?有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理昭彰,人心难欺,朝野上下谁不明白先帝遇弑,太子刘劭方为元凶?即便沈将军欲明哲保身,不得已忘了先皇之恩,然而刘劭喜怒无常无情无义,沈将军一旦随波逐流,只恐……”
  路惠男这一“抽丝剥茧”,沈庆之落得个无言以对,暗称“惭愧”。正不尴不尬处,忽闻有人高声道:“王爷回府!”
  沈庆之不敢怠慢,忙不迭起身相迎。只见武陵王刘骏革靴锦服,金冠束发昂然而进。沈庆之参见过后,却见尾随刘骏尚有一人,四目相视,沈庆之禁不住诧然:董元嗣?
  原来,沈庆之求见武陵王,却由路淑媛召见。其实廊下、帷后,有王府侍卫密布,武陵王刘骏自然亦在其中。因是那沈庆之求见武陵王,究竟有何用心?须得察言观色。而贺振则伫立门外凝神静听,虽说未免不雅,却已顾不得许多了。
  总算路惠男按先生筹谋指点,循序渐进有声有色,直听得贺振连连点头赞佩。却不曾料到尚有好事成双,门子来报:陈叔儿求见先生。
  陈叔儿自石钟山起来,十有八九董元嗣亦一道来了。这与及时雨有何二样?事急从权处,贺振却只能签押房里与其相见。未免于礼不合,好在来日方长……果不其然,与陈叔儿同行之人正是董元嗣。
  贺振顾不上寒暄客套,开门见山道:“元嗣兄来得正好!叔儿兄且在此委屈片刻——路夫人正召见沈庆之,能有元嗣兄将建康变乱实情和盘托出,看他沈庆之尚有何话可讲?元嗣兄且随我来。”
  贺振引了董元嗣草草见过武陵王,又吩咐了武陵王一番。武陵王遂与董元嗣大堂上去替换路夫人,与沈庆之交谈。
  他三人各自入座,武陵王刘骏直截了当道:“沈将军之言,孤已听了。将军不敢猜疑,本应未可厚非。然而董典签来得凑巧,沈将军听了知情人之言,只恐心头另是一番滋味。董典签大可据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要说时任典签者,位虽低,权却重,人称签帅。董元嗣身为东宫签帅,更是炙手可热。那刘劭如今登基称帝,董元嗣本该身在建康,攀龙附凤飞黄腾达。怎会反倒潜来江州这是非之地?倘然不是神志失常,便是那刘劭胡作非为,已令人神共愤。而武陵王一席话,沈庆之能不明白董元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会替刘劭涂脂抹粉?要说这董元嗣与自己虽非刎颈之交,却也过从甚密,深知这仁兄正直坦荡,口碑甚佳。且听他如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再讲。
  沈庆之思绪纷纷,只听董元嗣一声哀叹道:“嗐……逆弑君父……身为臣子——太子他怎敢如此悖逆无情?二月……”
  董元嗣未曾开言,先已落泪。话虽时断时续,情节也还分明。这董元嗣将刘劭如何与刘浚臭味相投,乃至参与巫蛊。皇帝大怒,恨不得另行废立,却又一时里狠不下心来。那刘劭又如何怙恶不悛,竟然亲率东宫兵甲及养士,伪称左卫率袁淑谋反,杀入含章殿肆意弑戮……拘禁江夏王并胁令百官屈从……遂即位登基……诛宗室王侯、先皇重臣,指潘淑妃为王鹦鹉,烝乱后宫……一一细述。
  董元嗣痛心疾首道:“……元嗣无能。有负先帝当年青睐,委以东宫典签。却未能劝导太子成为忠孝仁义之储君!因不忍刘宋江山毁于刘劭一伙之手,深思熟虑之下,以为唯有武陵王殿下能力挽狂澜,这才大义为重,潜来江州,恳求武陵王殿下发兵弭患。沈将军既在江州,应是天不灭宋。先帝生前最是器重将军,如今先帝在天之灵,定亦巴望将军辅佐武陵王殿下,平乱除恶,还刘宋天下太平……先帝方能瞑目。”
  董元嗣一席话,先是惨不忍闻,后又情真意切。沈庆之深信不疑,并已有所决断。只是他与董元嗣身份不同,武陵王刘骏尚未表明心迹,沈庆之岂敢造次?
  然而,那刘骏犹自沉迷于董元嗣所述“刘劭……指潘淑妃为王鹦鹉,烝乱后宫”之中。似已灵魂出窍,将先生吩咐抛向了九霄云外。尴尬处,只听廊间有人道:“沈将军忠直不阿有令名,焉能坐视庙堂之上群魔乱舞?”
  话音未落,门外一士子翩然而进。沈庆之与此人并不相识,愕然处,亏得刘骏一见先生总算回过神来,晓得自己误了事了。连忙引见道:“先生,此乃步军校尉沈庆之将军。”
  要说贺振筹划刘骏母子出面,召见沈庆之意在示诚施恩,收买人心,总算循序渐进。谁知轮到刘骏出面,竟又犯了老毛病。贺振见势不对,只得现身收拾残局。刘骏这一引见,贺振抢先朝着沈庆之抱拳道:“久仰,久仰!”又朝董元嗣道,“沈将军虽领有新皇明诏、密旨。然而孰吉孰凶?何去何从?沈将军定有成竹在胸。董签帅少安毋躁。”
  其实沈庆之前来湓口城求见武陵王刘骏,正是因有传言,道是“刘劭逆弑而登基”。又接刘劭明诏,令其率部会同武陵王刘骏征讨“王水”。却另有密旨:刘骏勾连“五水”图谋不轨,步军校尉可伺机将其诛除。
  沈庆之面对明诏、密旨,疑窦丛生。却唯有率部移屯五洲,并刺探江州兵马动静。然而江州刺史武陵王刘骏仅只下令增强戒备,何来图谋不轨之说?看来“图谋不轨”之罪实则是刘劭煮豆燃萁之诈语。其心如此歹毒,逆弑作乱倒似不假。
  这正是贺振“调虎离山”计中之计,令刘劭鬼蜮心肠不打自招。沈庆之目光如炬,焉能助纣为虐?唯有求见武陵王刘骏——有传闻这刘骏得名师指点,文治武功令人刮目相待,单就彭城一战,便已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且试探试探武陵王有何打算再作决断。
  谁知武陵王偏又避而不见。好在有路夫人“抽丝剥茧”之言,未几武陵王刘骏又与东宫典签董元嗣一道现身……沈庆之未免诧然,却也明白刘劭似已众叛亲离,难以济矣!沈庆之只待武陵王刘骏发话,即便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然而武陵王刘骏却默默无言,沈庆之只当他悲愤过度,正欲劝一声“节哀顺变”。不料廊间竟有人胆大包天高声喧扰,且还翩然自得不请而入。只是这士子宛若玉树临风,不似鲁莽之徒。莫非正是那刘骏之师?沈庆之虽已听出这士子之言对自己多有褒誉,然而此情此景,却不知如何应对为好。尴尬处,亏得武陵王回过神来。
  这士子果然是刘骏之师,如此一位英年俊杰,将个原本声色犬马不服调教的武陵王亦能教化得“非复吴下阿蒙”,沈庆之不禁肃然起敬。起身正欲离席施礼,先生却又抢先抱拳致意。有道是真人面前不可言假,沈庆之如何还敢深藏不露?恭恭敬敬朝着先生一揖道:“先生明鉴,庆之正是因建康有明诏、密旨,欲于武陵王殿下不利。这才前来求见武陵王殿下,禀明实情。庆之才疏学浅,蒙先帝恩泽,忝居这步军校尉之位。有心为先帝雪恨,偏又一无着力之处。如今所部将士尽数驻屯五洲。”说时,自怀中掏出一布包送至武陵王座前道,“此乃步军校尉印信及建康明诏、暗旨,听凭殿下处置。”
  沈庆之交出兵权,且称刘劭为建康而非皇帝,显见决意不与刘劭同流合污。要说沈庆之文武兼备,当年刘义隆倘然能纳其谏,用其计,或许刘宋江山已是别样天地。然而他既已来到湓口城求见刘骏,便该直言不讳抒己见,便不至于弄得如此尴尬,于大事处畏首畏尾,似乎并非帅才。好在先生说过“江州应出天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沈庆之便是东风”。
  武陵王刘骏自然不能轻慢了这可令自己美梦成真的沈庆之,见沈庆之交出步军校尉印信及刘劭所颁明诏、暗旨,未免手足无措。看一眼先生,见先生连递眼色,总算想起了先生吩咐。忙不迭道:“沈将军过谦了,先帝生前曾赞许将军忠直不阿,文韬武略能定国安邦……孤记忆犹新。如今建康变乱,正是将军不负先帝所望,力挽狂澜之时。孤正欲授将军总掌中军之权,风云际会青史传名……将军岂可反倒交出印信?大可将之依然收妥了,好共商大事。至于这明诏、暗旨,不过是刘劭逆贼悖乱之言,既入将军之手,已成刘劭罪证之一。将军不妨将之收好了物尽其用,孤懒得生这闲气。”
  这刘骏按照先生吩咐,总算侃侃如也。倾吐毕,生恐沈庆之婆婆妈妈纠缠不清,遂朝着先生道:“先生,我欲去后衙,为沈将军,董典签接风洗尘,就劳烦先生了。”
  “臣万万不敢!”刘骏正气凛然侃侃而言,沈庆之未免为之感奋,自然认定这武陵王得成大器,更认定先生功德无量。自己初来乍到便领总掌中军之权,岂非令先生不快?即便先生是淡泊名利之人,这日后相处,也难免尴尬。忙不迭推辞道,“臣蒙殿下厚望,本该鞠躬尽力,死而后已。然而臣才疏学浅,怎敢领受中军之权?若论文韬武略能定国安邦者,当非先生莫属。这总掌中军之权,岂可授予他人?臣请殿下收回成命,臣甘愿鞍前马后为殿下效忠,供先生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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