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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砚 29 30

作品名称:脂砚      作者:小脚雷大侠      发布时间:2009-03-30 20:41:52      字数:5411

29他对玫瑰花过敏

磊磊讲到这里,又停了下来,我想她是太累了,想歇一歇。房间里静悄悄的,可磊磊的呼喊声却仍然在我耳边激荡,宛如大海的波涛一般,久久不能平息。

女服务员来通知吃午饭,磊磊说不饿,不想吃了。我知道她此刻正沉浸在她自己的爱情里,不愿意被打扰,被阻断,就紧紧地抱了她一下说:“我们不吃了,你继续讲。“
她却哭着问我:“你还想听吗?下边的故事全是眼泪。”
我说:“想听,我愿意和你一块流泪。”

磊磊就接着讲了下去。

磊磊要从家里搬出来,和洪亮住在一起。父亲却坚决反对。为了说服父亲,她跟父亲讲述了高洪亮失踪以后的事。高洪亮的家里突然出了变故。父母相继去世,他一下子成了孤儿,只好退学,跟着一个亲戚去了新疆,在号称“死亡之海”的大沙漠里当石油勘探工。沙漠里不能写信,不能打电话,更不能发电子邮件,几乎是与世隔绝,惟一能够支持他活下来的,就是对磊磊的思念。

在一次施工中,他跟大队走散了,在沙漠里迷了路,四天四夜没吃没喝。他凭着运气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烈日当头,伸手可触,脚下的沙子热得能把鸡蛋烤熟。走到第三天,他倒下了,自以为必死无疑。就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磊磊的幻影出现了。她一边哭泣,一边背诵林黛玉写在素帕上的还泪诗:“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承诺,他要是死了,还不知道磊磊会多么悲伤呢。一个男人就算不能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幸福,可也不能让她悲伤啊!他坚持着站起来,继续向前走。又走了一天一夜,终于走上了通往塔中的沙漠公路,一个过路的汽车搭救了他。

回到驻地,他把磊磊的照片供在佛龛上,把她当成菩萨拜了又拜。拜完了,收拾起自已的东西走出了沙漠,用他在勘探队挣的钱,在南疆的喀什市开了一家文物店。他要挣更多的钱,去南洋找李磊。他说是李磊给了他第二条命,他要以自已的全部生命为代价,一定要让她幸福。

磊磊感动得不行,眼泪流得像夏天里的雨,没完没了的,仿佛要将天地泡透一般。她父亲也哭了,当时就告诉磊磊,洪亮是个好男人。不久他们就结婚了,父亲把梦石斋中所有的藏品都做为结婚礼物送给了他们小夫妻。他还想把洪亮留在自己的公司里,却被洪亮婉言谢绝了,理由是他对父亲所从事的行业没兴趣。

那段日子,磊磊就象一块天天泡在糖罐儿里的果脯,从里到外都浸透着甜蜜。有一天洪亮出去办事,磊磊一个人懒懒地躺在床上,随手拿起了放在枕边的《红楼梦》,一下子就翻到黛玉写的那三首还泪诗,看着看着就流下泪来,哭得抽抽咽咽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是委屈还是幸福,或者是二者都有。反正就是想哭,竟把那页书哭得全是泪痕。哭着哭着,不觉又笑了起来,觉得自己过去是那样傻,就知道没完没了地流眼泪,以为再也见不着洪亮了。洪亮这不是来了吗?他答应过要来,就一定能来,过去流的那些眼泪,岂不是对他不信任?

磊磊发誓要报答高洪亮,报答他那令人感激涕零的爱。

她开始打扮自己,打扮完自己又开始打扮房间。她要把自己变成仙女,一个专门司花的仙女。她司的是玫瑰花,也就是爱情花。她要把他们的爱巢变成仙宫,再把全世界的玫瑰花都采到这房子里,让全世界的爱都集中在一起。等洪亮回来,就把这些花,连同她这位司花仙女,一起奉献给他。

转眼之间,她们俩的小巢就变成了玫瑰之海,她闭着眼睛想象着洪亮回来之后会是怎么样的惊喜。洪亮回来了,一进门就被这意想不到的情景惊呆了,看着满屋的红玫瑰,他的表情里却没在一丝一毫的惊喜,而是全身颤抖,一脸恐惧,就象死神的绳索套住了他的脖子。磊磊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失,他的双手已经死死地捂在两只眼睛上,歇斯底里地大叫着:“快把这些东西拿走,快,拿走!”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显然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磊磊的笑容顿时凝固在那张可爱的小脸上,她怎么都没有料到高洪亮会有如此的反应,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就走过去扒他的手。高洪亮狠狠地将她推倒,她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磊磊惊愕地看着洪亮,问他怎么了?高洪亮下命令似的让她快把花扔出去,声调里充满了哀求。他的声音依然是低沉的,也显得更加痛苦。

磊磊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怎么,你不喜欢?”
高洪亮烦躁至极:“别问了,快!快把这些东西弄走,统统都弄走,快点!”

磊磊万分委屈,顿时泪雨滂沱,稀哩哗啦地流了一脸。她将玫瑰花一股脑地塞进一个又一个的编织袋里,扔到门外去。高洪亮却一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如同一具僵尸。

磊磊的呜咽声使他睁开了双眼。他走过去抱住她,内疚地说:“对不起,我对红色过敏,以前没有告诉你。”磊磊哭得死去活来,他又让磊磊再把那些花拿进来,说只要磊磊高兴,自已死了也值。磊磊卟哧一下笑出来,说:“是特意为你准备的,谁知道你会过敏,你要是对我也过敏,我把自己也扔出去。”高洪亮说:“也过敏,看见你我的心就跳得厉害,不信你摸摸?”就把磊磊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30元宝石下的祈祷

磊磊就这样慢悠悠地讲着她的爱情故事,讲的时候根本不看我,两眼直直的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中。我一直在怀疑,她是不是在讲给我听?不是,肯定不是,她是在讲给自己听,我只是她身边的一个可有可无的道具,即使这个时候我悄悄地离开了,她也还会照讲不误,直到讲累了,讲不动了的时候才肯停下来。

可我不是道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一个爱她爱得要死的男人,却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听她不加任何掩饰的,讲述她和另一个男人的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她讲得那样投入,那样心潮澎湃,那样毫无忌讳。那些细节,那些不能与外人道的细节,那些男人和女人的激情戏,她也能像朗读小说似地向我照本宣科。我不知道她想没想过我的感受。事实上我早就听不下去了,有好几次都想一走了之,或是找个借口让她停下来,可是我又不能,在我的心里还有一种强烈的想听下去的欲望,我想知道我爱的女人,跟那个叫高洪亮的男人到底怎么了?尽管这过程让我痛苦难捱,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在割我的心,可我还是得坚持听下去,因为我必须知道结局。

可她却嘎然而止了。她说她饿了,让我给她弄吃的。

我的肚子也在咕咕叫。一看表,已经两点多了。与吃东西相比,我更想到外面透透气,转换一下心情,梳理一下思路。我一个人去了餐厅。餐厅的工作人员说午饭的时间过了,晚饭还没到,让我再等一等。没办法,只好去小卖店买方便面。刚出餐厅就遇到了冯奇,一见面就问我事办得怎么样。我心里正烦,就堵气说没办。她就急了,说:“鉴定专家都在局里等着呢,你却象没事人似的,你到底要怎么样?”我说:“不怎么样,我压根就没想干。”从口袋里掏出她给我的相机说:“还给你,你自己想办法吧。”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冯奇说:“你可别后悔!”

声音从我身后传进我的耳朵里,不高不低,却让我感到有份量。

其实我是有点后悔,觉得不该对冯奇这样。如果是别的事,我会不顾一切去帮她,可这件事自从我应了以后,就一直象块石头似的压在我心上,让我时不时地觉得自己心里有愧。不论怎样用公民责任或是爱国主义之类的说辞来说服自己也都不管用。在这之前我能采用拖的战术,拖一分是一分,拖一秒是一秒,不逼到头上我是不会干的。可拖到哪一天是头呢?正好这会遇到冯奇,是她的口气让我下了彻底不干的决心,不知道我正烦着呢吗?还来问我这事。想到我这样做很可能让冯奇挨批评,甚至受处分,心里又有点隐隐的过意不去。可相机已经还给她了,还能怎么办?

我的思路全乱了,都是因为那个高洪亮。

回到房间,磊磊正围着被子在床上坐着,我的心里又是一阵不忍,赶紧泡上方便面和她一起吃起来,竟吃出了一身热汗。吃过面,磊磊跟我说要出去转转,已经在房里呆了一天了,挺闷的。出门时,我见她忘了带背包,生怕包里的东西出事,就提醒她说,还是带上吧,省得担心。她就把包背在身上。

出了山庄大门,过了石桥向西走,我的思绪还纠缠在磊磊的故事里。说实话,磊磊和高洪亮的爱情让我既感动又忌妒。这个该死的高洪亮,他让我看不起自己,让我自卑,让我在磊磊面前丧失了爱的勇气。如果在沙漠里迷路的是我,我能有那样的毅力走出来吗?我能够为了不让自己所爱的人伤心而坚持活下来吗?不要说在生死关头,就在这短短的三天里,我已经不止一次地动摇过,怀疑过,甚至背叛过。是的,无论在哪方面,我都不如高洪亮。我恨自己,更恨高洪亮,老天既然生了我,为什么还要生他?


磊磊好象看出了我的心思,抱住我的胳膊说:“其实你不必为他吃醋,你比他好得多,他哪方面都不如你。”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这使我越发难受,也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失败者。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到了樱桃沟。

那天是大年初三,樱桃沟里显得异常的冷清,这里没有一个游人,没有一点声响,除了黑和白,更没有一样多余的颜色。这里的山和树,都是静静的,低着头。头上和身上都披着白雪,好象是在给什么人戴孝。

磊磊问:“今天几号?”
我说:“2月3号。”

一阵沉默。


我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书箱上的那道悼亡诗。”
“你觉得那会是真的吗?”
“我觉得是。阿珠虽然讨厌,可她的分析是对的。”
“可我倒有些疑问。”
“你说。”
“诗的第一句:‘不怨糟糠怨杜康’。在古代,原配妻子才能称为‘糟糠’。脂砚斋如果真是曹雪芹的第二任妻子,她是不能称自己为‘糟糠’的。这怎么解释呢?”

磊磊说:“你误会了,‘糟糠’不是指她本人,而是指另外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谁?”
“曹雪芹的第一任妻子,也就是书中薛宝钗的原形。二人感情不和。她死时,曹雪芹总感觉对不起她,便日日以酒为伴。所以脂砚斋说,‘不怨糟糠怨杜康’,意思是说,夺去雪芹生命的不是雪芹的原配妻子,而是酒。这句诗表明了脂砚斋的宽容和善良。真正证明脂砚斋身份的,是后面被她勾掉的那一句半诗:‘才非班女书难续,义重冒……’写到这她没有再住下写就勾掉了。而正是这‘义重冒’三个字,让我确信作者就是脂砚斋。”

我琢磨了好一会,也想不出其中有什么玄妙之处,就老老实实地说:“我不大懂。”磊磊说:“你知道冒辟疆和董小宛的故事吧?这个‘冒’字就是指的冒辟疆。诗写到这,她本想用冒辟疆和董小宛的典故来表达曹雪芹对她的情爱之深。可又觉得不太合适,就勾掉了。冒辟疆和董小宛是夫妻关系,这你就明白了吧?”

“我还是不明白,怎么知道她的丈夫就是曹雪芹呢?”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走进了那片水杉林。磊磊仰头望着直插云天的黑色树干说道:“你知道,前天我离开你去哪了?”
我说:“你到底去哪了?”

她的目光在水杉林的缝隙里游走着,说:“我又回到了纪念馆,重新看了那个书箱和上面的字。我发现书箱门上‘清香沁诗脾,花国第一芬’这几个字和箱门背后那五行书目的字迹一样,都是曹雪芹的笔迹。”
“你怎么知道这是曹雪芹的笔迹
“我在一本旧的文物杂志上看见过曹雪芹的真迹,和书箱上是一样的。”
我说:“就算书箱是真的,又怎么能证明在书箱上写诗的女子就是脂砚斋呢?”
她笑笑说:“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说是就是,肯定没错,信不信由你。”
我说:“你这样回答怎么能让我相信呢?”
她突然烦躁起来:“我不是说过了吗,信不信由你!我又没强迫你相信。”

话说到这就不能再往下说了,我们一直沉默着。

就要到水源头了,从水杉林的黑色树干的缝隙间,已经可以看见元宝石旁边那些青灰色的石头。我又想起那个跟踪磊磊的黑影,心里便不由得紧张起来。我说:“磊磊,我们回去吧,这儿挺冷的。”磊磊说:“已经到了水源头了,我想再看一眼元宝石。”我只好跟她继续朝前走。

她突然问了我一句:“如果我是妓女,你还会爱我吗?”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爱,当然爱。”

她好象很受感动,把身子向我的怀里紧紧靠了一下。我看到她的眼里有些潮湿。

我抱紧她,温柔地说:“干嘛这样问?”
她说:“你知道脂砚斋为什么要勾掉诗中的那一句半诗吗?她把曹雪芹比作冒辟疆,自己就成了董小宛。”

我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董小宛可是尽人皆知的江南名妓呀。

我吃惊地问:“你是说脂砚斋当过妓女?”

她没有回答我,眼泪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太阳已经落到了西山背后,逆光中的元宝石显得比平时更加神秘。磊磊走到元宝石跟前,双手合十,二目微闭,好像在默默地祈祷。我站在她身后不敢打搅,只是痴痴地看着她。

她足足地站了五分钟,才转身向我走过来:

“你也去拜祭一下吧。”她回头望着元宝石说:“他是最值得拜祭的人。”

我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推动着,不由自主地向元宝石走去。我学着磊磊的样子,双手合十。眼睛刚刚闭上,就看见曹雪芹从元宝石的后面走了出来。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仔细看去,与磊磊极象。两个人拉着手从我的身边飘然而过,竟视我如不存在一般。我说:“磊磊你去哪?”她却对我不理不睬,只是向前走。我急了,上前拉柱她的手说:“我是你男朋友呀,磊磊,你怎么不理我?”那女人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说:“你不能这样!”这时,那男人粗暴地呵斥道:“快放手,再要纠缠,我就不客气了!”说完便拉着那女子走进了水彬林。我傻了,站在那不知所措。猛然睁开双眼,却不见磊磊在身边。我四处寻找,却见她从元宝石的后面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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