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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覃统制逃离险境 张丞相详察鼎情

作品名称:洞庭狂澜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17-07-23 23:55:52      字数:10049

  就在王燮大军和龙阳义军对垒鏖战之际,高宗皇帝发了一道谕旨,命右朝奉郎孙世显知澧州。自从钟相举事后,澧州一直就没有正式的知州,这个孙世显可不是程昌寓那样的角色,他接到了任命,却不敢入城,还把州治迁到了陶家市山寨。
  王燮大军顺流而下,到了下沚江口,程昌寓大军也赶到了,二人开始商议攻取周伦寨的事情。
  义军的撤退也不是全部撤走了,杨幺还留下了很大一股势力,让他们袭扰官兵,只是他们在王燮、程昌寓强大的官兵面前,犹如螳臂当车,在神山窖,义军袭击官兵,义军败绩,就有人出了一个主意,叫写一份降书献给王燮,以缓和王燮致命的打击。
  义军特使将降书献给了王燮,王燮瞄了一眼就说:“你们是真要投降么,是打不过了要投降,还是觉得当义军毫无出路要投降?”
  来人说:“我们是真的要投降,至于为何投降,我不知道我们官长是如何想的,就我来说,我觉得当义军是没出路的。”
  “既然这样,为何不早来投降?”
  “这个嘛•••你们原先也没来这儿啊。”
  “依我看,你们就是打不过才来投降的。”
  “这也没错啊,反正是投降,结果是一样的,原因是什么我们可以不管,只管结果多好啊,简单明了。”
  程昌寓这时候说:“王大人,您不要听信这人的话,我一看就知道,他就是来诈降的,依我看,推出去斩了!”
  来人说“您就是程昌寓吏部大人吧,您这么说,就是为了显示您比王燮大人要高明是么,您说您一看就知道,那就是说王大人一看就不知道,显得您聪慧、灵泛是吧,显得王大人愚蠢,钝索是吧?”
  来人这么一说,就把矛盾巧妙地转移了,就让这两个家伙去斗吧!
  王燮却不上他的当,他没生气,只叫亲兵将来人赶出去了。他其实也希望义军能来投降,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上上策,那该多好啊!只可惜,这伙义军也许就是来诈降的,他停了下来,想看看,他们投降有无诚意。
  王燮、程昌寓还是去攻取周伦寨,大军行至凤港,有探子报讯说,崔增、吴全二将军战死沉湖了,他们的水军也全军覆没,战船兵器亦全部沉没。
  王燮、程昌寓听后,心情沉重起来,崔增、吴全是自找死路啊,他们不熟悉义军,不知道义军水兵的装备,更不知道杨幺的狡猾,完全不把忠告当一回事,自行其是,不死才怪呢!
  只不过王燮还是很痛心,一万多名水兵,几百只战船,无数的兵器,这都是朝廷的心血啊,都是老百姓的血汗啊,说没就没了,臭名声还要自己来背负!
  王燮踌躇起来,程昌寓建言说:“王大人,我们不能停下来,要主动出击,我们不是崔增、吴全他们。”
  王燮说:“我看还是等等为好,杨幺既然能消灭崔吴水军,一定是很有能耐的,我们不要上当,中他的计。”
  程昌寓无法,王燮是主帅,当然是王燮说了算。这天,王燮大军退回下沚江口,就驻屯在这里。
  杨幺义军打败崔吴水军后,乘胜从酉港西进,欲打击上流官兵。
  官兵选锋水军在一个渡口夺得杨钦二十二车大德山船后,正在鼎口梢泊,前军杜湛总管,石世达统制、蕲监军乘三楼大车船在风金口梢泊,程昌寓和王燮在下沚江口卓帐。
  选锋水军消息不通,此时尚不知道崔吴水军覆没,忽然看见一队义军从北岸来到东岸,他们都穿着新鲜的衣服,红锦青绫战袍,打鼓板,吹羌笛,弄气球,不太像水寨村人的装束。他们有一百来人,中有一人拿着一根竹竿,上面系缚文字一卷,叫覃舍人来取文字,不得乱放箭,便将竹竿插在沙嘴上,径直走了。
  选锋水军以为这是受降的文字,就派人去取来,拆开一看,就见官告两轴,随军钱粮司印一颗,御前小钟子器甲牌一包,计数百枚,还有王燮令人画的洞庭湖口岸图子一本。义军在远处看见了覃统制拆看文字,便一齐大笑起来,他们说:“覃统制,你太可爱了,你们崔家水军一万多人前日晚上,已经被我们义军杀个片甲不留,衣甲、枪刀、旗号,钱粮,一起属于我了,你们投不投降?我看,你们还是投降得了!”
  义军说完这段话,又大笑,然后吹笛打鼓而去。覃统制这时候才知道崔吴水军全军覆没,急急忙忙差人去告知杜总管、程吏部和王四厢,请示本部军马将如何行动。
  还未等到王燮他们的答复,这天傍晚,杨幺义军在酉港大擂锣鼓,然后就看见八只八车船衔尾而来,船箱尽载精锐全装器甲,船上的义军各执雁翎长刀,光彩夺目。义军船队将战船泊于中流,然后就见军马太尉杨钦站在高处大喊:“覃统制,你听着,你只要放下我的大德山船还我,我就放你一军回去,不为难你。你知不知道,崔吴水军是天下闻名的水军,他们一万来人,只消我三只车船,就将他们尽行碾杀了,我要是杀你们,你们还逃得脱身么?”
  杨钦的车船在这里炫耀一番后,就开回酉港去了,覃统制又将这个情况再告知于程昌寓和王燮,王燮下令,叫他们撤军。覃统制便叫前军、中军、后军一齐撤退,让选锋水军大德山船和三只十八车船、三十只海鳅船作为殿后,挡住义军的车船追击。
  初更以来,月上,选锋军车船开始起缆,他们踏车起离鼎口,逆水而行,不见有义军车船追赶,官兵大喜。将近二更,月上,义军车船追来了,大大小小的车船来了不知其数,他们追到了金风口宽阔的江面上,缠住官兵的车船就开始交战厮打。
  覃统制就在大德山车船上,这船原本就是杨钦的旧物,杨钦必欲夺之,他约定周伦两只大车船将覃统制的大德山船夹在当中猛打,一直战到中夜,覃统制官兵实在是劳困了,他们对着义军船只开了一通灰炮,将义军战船吓得远远地屯着,这样才稍微缓解了一下义军攻势。
  官兵水军统领邢显,看见覃统制大德山危急,划着一只小船急忙找到杜总管的三楼船,求他来策应覃统制的大德山战船,杜湛他们开着三楼船来了,弓弩手站在甲板上,百箭齐发,义军追赶大德山的船只便停了下来。杜总管叫弓弩手再发一箭,义军战船就退了。
  覃统制的大德山战船终于脱离了险境,但它已是伤痕累累,两边的护车板全部打空,覃统制叫人用帆布遮着,以防义军放箭,保护踏车的水兵。再一看,全船三百来兵士,个个落得头破额裂,满身中箭,无功而还。
  没有全军覆没,没有沉船湖底,没有被义军掳去,总算是万幸了。
  最懊恼的却是王燮,自己做了主帅,统领七万大军,谁知就因为不熟悉杨幺义军,就因为不熟悉水寨战法,就因为部属贪功,险遭致全军覆没。和义军两战皆败,损失了一万多名精锐水军,还死了两员战将,这是朝廷围剿义军以来最丢面子的一次,一想到这些,王燮就郁郁寡欢,不知道要将寄托放在哪里。
  正此时,传来江北警报,说伪齐欲犯长江,王燮就找了个借口说要移师江防,便引大军还鄂州,只留下统制官王渥权听程昌寓节制。
  王燮一走,程昌寓就高兴了,剿灭杨幺的重担又回到了他的肩上。
  师爷说:“吏部大人,您这两天好高兴啊!”
  “我能不高兴么,天气是这么的好,许许多多的候鸟又到洞庭湖来过冬了,我们又可以看到许多的奇景了。”
  “吏部大人答非所问啊,您的高兴与此无关。”
  “师爷呀,你就是喜欢团干结巴神,那你就说说,与谁有关呀?”
  “这还用得着我说么,当然是王燮王大人走了,您才高兴的,您看,韩世忠、李纲、折彦质、王燮,这些人一个个官阶比您高,权位比您重,在剿灭杨幺义军这件事上,却无一人比您更有办法,也无一人比您功劳更大,是他们无能么?”
  “非也,非也,师爷,你说的这些人可不是徒有虚名的人,他们都是当今朝廷响当当大将,在抗金的战场上,他们威名远播,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何到了这里就草鸡了。”
  “是因为外战内行,内战外行么?”
  “应该不是的,据我看,还是他们不懂鼎州特点的缘故,他们不知道这里是奇特的水网,他们也不知道这里的义军有先进的战船和兵器,他们更不知道杨幺的狡猾,一句话,不是他们无能,是他们不了解实情。”
  “吏部大人,您再好了,剿灭杨幺义军的重担又落到您肩上了,您要是成功了,将会名垂青史,留誉百世。”
  程昌寓笑眯眯地说:“托师爷的福!”
  程昌寓一高兴,就带着官兵在大汛洲和杨幺寨几个洲渚再一次掘堤,关羽水淹七军,他就来一个水淹七洲。
  看着大水汤汤龙阳水网,程昌寓带着官兵兴高采烈地回到了鼎州。
  官兵都撤走了,杨幺、杨钦、全琮、高癞子他们带着义军都回到了自己的寨子,只是这已经不是原来的寨子了,破坏惨烈,需要重建。
  大圣天王杨幺在宝台山召开义军首领会,他总结阳武口大捷时说:“这一次阳武口大捷,周伦应是首功。大家不要不服,我这样说是有道理的。你们看,我们几个大寨除开周伦寨,基本上都被官兵毁了,周伦寨却保住了,这一毁一存,差别可大了,我们被毁掉的寨子,再要建起来就得花费很多的财力物力人力,更要命的是,程昌寓这老狗极为狠毒,再一次掘堤四百丈,放河水淹没了我们多少洲田,我们要把这些被毁的堤垸修起来,要排干里面的渍水,这又得花费多少财力物力人力,这一切损失在周伦寨就没有,他保住了寨子。”
  “第二个理由是什么呢,那就是阳武口大捷,我们借助了周伦的力量,就是他的船队锁住了崔吴水军的退路,才让我们得以全歼崔吴官兵。大家可能会说,周伦义军原本就是我们龙阳义军中的一分子,担负责任是理所当然的,这说的不错,但我们要分清楚,他所担负的可不是一般责任,而是重大责任,试想,他的义军若不锁死阳武口,崔吴水军不溜走全部,也会溜走大部,这功劳还不大吗?”
  “有鉴于此,我要大大提升周伦的地位,要奖赏他,重用他,封他为太尉,统管乡社水陆兵马,周伦与黄诚、杨钦并立。”
  杨幺说得有理有据,没有人不服的,若有人不服,当首推夏诚、刘衡,但他们也想得明白,自己的寨子那么坚固,官兵围剿时,不也放弃了么,现在的恢复工作不是也极为艰难么!
  就在杜湛攻破黄诚寨后不久,杨华吓破了胆子,第三次向程昌寓投降,他派人向程昌寓递送了投降文书。
  程昌寓答应了杨华的投降,叫他将投降义军带到鼎州城郊区待命。
  师爷说:“吏部大人,您真是宽宏大量啊,您是海量啊!这个杨华已经是第三次投降还是第四次投降?我都记不清楚了,您却当没发生过一样,仍然允许他的投降。”
  程昌寓说:“师爷,不是我的宽宏大量,而是这件事情必须要宽宏大量,我就是要树立一个榜样,要减少和降低剿贼的代价,这一点,你不会想不明白吧!”
  “我是想得明白,别人未必想得明白,他投降了,朝廷就得录用他吧,这样反复无常的小人朝廷如何用得,你要是派他上抗金前线,他就会立马投降女真人,他的哲学就是有奶便是娘。”
  “我不能管这么远,那是朝廷的事情,我只管目下,只管鼎州,他杨华投降了,我就接受他的投降,哪怕是他还要叛变朝廷,我仍要接受,平叛鼎州是第一件大事,其余的事情容后再说。”
  程昌寓都把话说这份上了,师爷自然是不好说什么了。
  杨华带着义军就去鼎州城外接受杜湛的整编,自己去了安静堂,等候程昌寓的发落。
  杨华义军一看杨华又要去投降官兵,就有一帮帮人半道上开了小差,有的回去种田了,有的投奔杨幺义军去了,到得鼎州城外的人也不过是二千人了。
  在安静堂,杨华见到程昌寓就双膝跪地求饶,他说:“吏部大人,我杨华不是人,我就是一条狗,还望大人绕我的狗命吧!”
  程昌寓说:“你怎么不是人啦,你还是人不是狗,你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是个无羞无耻的小人。”
  “大人说的是,我就是个小人,就是个反复无常、无羞无耻的小人,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给小人指一条生路。”
  “你这是第几次投降啊?”
  “我也记不清了,不知道是三次还是四次,也许有五次了吧。”
  “这一次投降了,你是不是还要叛啊?”
  “不叛了,不叛了,绝对不叛了,我把兵营都交给杜总管了,我要是再叛,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好不好?”
  程昌寓哈哈大笑起来,安静堂回旋着可怕的空气。
  杨华说:“吏部大人,您笑什么,我说的不像吗?”
  程昌寓说:“你说的太像了,太像小孩子办家家了,你以为官府是给你玩的,还在这里赌咒发誓。”
  “我要是不赌咒发誓,您老人家也不信啊。”
  “你一赌咒发誓我就信了吗?”
  “那倒是,我是小人,小人无信义可言。”
  “知道就好,这样吧,我先要将你槛起来,然后押送临安朝廷,由朝廷发落你。”
  “吏部大人,您可要为我说好话啊。”
  “那是当然,我还是会建议朝廷录用你的。”
  王燮回到鄂州后,他不去反省自己,而是睁着眼睛找别人的茬,在鼎澧潭岳扫了一圈后,就盯住了知岳州范寅,便给高宗奏了一本,王燮在奏本里说,寅在任之日,每逢杨幺贼兵进攻,一味退让,以致岳州一度沦为敌手,君山已为贼兵建寨,还把州治迁到了仙眠洲。
  高宗接到王燮奏折,自然是罢了范寅的知州,将右朝奉大夫派去了岳州任知州。当他知道王燮放弃鼎州剿贼任务回到鄂州消息时,非常地不满意王燮的做法,这不是不顾王命么,这不是妄自称大么?高宗非常生气,就给王燮下了一道命令,叫他复回鼎州,继续进攻杨幺义军。高宗又给正在抗金前线的岳飞下令,叫他去鄂州岳州一带,与王燮上下围攻杨幺。
  杨幺两次大败王燮,使得义军在西洞庭湖一带迅猛发展,北至公安,西及鼎、澧,东至岳州,南抵潭州界,有近二十万农民蜂拥进入义军兵营,杨华第三次投降官府,他的人马一多半也投向了杨幺义军。
  这些人进入义军队伍,自然还不是骨干,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专门训练,还要经过一二次战斗,他们才能成熟起来。初来乍到,还是亦兵亦农的身份,春夏耕种,秋冬攻战,兵农相兼,大多数时间还是在田地里侍弄庄稼,在菜圃里种菜,在猪圈里喂猪,和在原来的家里毫无二致,只是少了官府的压榨和豪右的盘剥,多了生活的保障。
  新年人日那天晚上,程昌寓将杜湛与王渥找到安静堂议事,程昌寓说:“两位将军,找你们来不为别的,单就剿贼问题和你们议议。王燮大人在鼎州剿贼败于贼,我们官兵丢面子丢大了,现在,杨幺得意洋洋,引得鼎澧潭岳四州农民纷纷归附,势力大增,我们不能坐视不管,要狠狠地打他一下,灭掉他一二个寨子,杀他几千人,才算是出一口气,不知你二位将军赞不赞成?”
  王渥抢到前面说:“吏部大人说到我心窝里去了,我这一口气不知道憋了多久,王大人带来七万兵马,竟然败于一伙妖贼,我也是不相信鬼的,不信这个男妖精这么难擒,只要吏部大人一声令下,我王渥一马当前,绝不含糊。”
  杜湛说:“既然这样,我也没说的,那就打吧!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我们就灭掉他一个寨子,杀他几千人马,选谁好呢?”
  程昌寓说:“选谁好?当然是老太太吃柿饼,选软的捏,就选皮真寨如何?”
  杜湛说:“好,就选皮真寨,皮真寨所据的白沙洲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它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它是一个真正的洲渚,生在沅水中,横亘在大汛洲、小汛洲之南,它是我们进攻杨幺大寨的绊脚石,扫清了它,就等于搬掉了我们面前的绊脚石。”
  皮真寨是多少人马?官兵那里没一个确数,估计在三千人左右,是一个小寨,家眷和亦兵亦农的义军应该是二千人左右,常备军顶多也就一千人,这个洲渚只有一丁点大,它养不活更多的人。
  这样的估计还真是对了胡琴,皮真寨就是这样子。
  官兵这边却是夜猫子咬鸡架大势,他们出动了四千官兵,杜湛带了二千人,王渥带了二千人。
  杜湛负责灭寨,王渥负责阻援,主要防止杨钦和全琮的援助。
  王渥领着八只车船,载了二千人马在前,战船开到白沙洲最南头的水边就一字排开横在江水里,官兵操刀在手,等待着义军的援兵。
  杜湛的二千官兵也是乘了八只车船,他们就跟在王渥战船的后面,航行到皮真寨面前时,就把船往岸边开去,皮真寨的义军看见官兵来了,立即拿了兵器就站到水边来迎战官兵。
  杜湛把弓弩手全带来了,岸上的义军全成了他们的靶子,弓弩手一人只放了不到两箭就把岸上的义军全杀死了,刀斧手便冲了过去,踏着义军的尸体,冲进了寨子,他们见人就杀,见房就烧,没花一袋烟工夫,就将整个寨子扫荡干净。
  一个兵营长来报告杜湛说,他们兵营俘获了陈钦等八十名义军,不知道要如何处置他们,请杜总管发话。
  杜湛就叫兵营长将人犯带来,看见了俘虏就问:“你们这里谁是为头的,为何要投降?”
  陈钦站了出来说:“我叫陈钦,是这些人的头领,我们并没有投降,是官兵将我们俘获了。”
  “这有区别吗?”
  “当然是有区别的,投降是出自本愿,俘获是无可奈何。”
  “看起来你还读过几句书啊,不像个农民蛮子。既然知书识礼,为何要跟着杨幺贼人造反,你就没想到有这么一天。”
  “您应该是杜总管吧,我见过您的。您见过发大水吗,洪峰一来,泥沙俱下,柴草树竹一起卷走,您去问问这些泥沙柴草树竹,是它们自己要走吗?”
  “你还挺会说啊,我问问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要杀要剐,听凭大人发落。”
  “愿不愿意到我这里来做事,给你一个兵营长当当如何,你能把这些人带进官兵里吗?”
  “陈钦愿意弃暗投明,唯杜总管马首是瞻。”
  “你会不会学杨华的样,降了又叛,叛了又降,没完没了。”
  “杨华是杨华,我是我,我从来就不选主子的。”
  “还一个事问问你,你们寨主呢,他是不是就叫皮真?”
  “我们的寨主就叫皮真,你们的弓弩手还在射第一箭的时候,就把他射死了,他要是不死,也来投奔官兵就好了。”
  “为什么这样说?”
  “他是个好人,对兵士也和气,他知道自己寨小,小到上一次王燮大军经过身边都不记得它了。他知道官兵要是攻打义军,必拿他开刀,他逃不过一劫的。”
  杜湛就这样把陈钦和这群义军收了下来,他完全领会了程昌寓吏部大人的心得,招降义军,善待俘虏是他们瓦解义军的一个策略。
  解决了人的问题,杜湛就开始叫人毁掉寨子,有用的东西全拿走,无用的东西全烧掉毁掉,还要彻底破坏这里的军事设施,等到做完这一切,太阳就落山了,杜湛带着战利品启程往回走去。
  他的战利品是三十艘战船和十船有用的物资,回到驻地,他分了一半给王渥,这王渥自然是高兴,他们的战船只去摆了一个架子,也不见义军的援军来了,杜湛荡平皮真寨回来了,他们也就跟着回来了。
  杜湛荡平皮真寨的消息让程昌寓高兴极了,他心里想,到目前为止,朝廷八易主帅,比较起来,只有他这个主帅胜多败少,不辱使命,还当得起主帅这个称号,其他好些个主帅还没交手就吓跑了。
  杀了皮真寨三千人马,缴获了三十只战船,十船物资,还俘获了陈钦等八十名义军兵士,这还真是成绩不小啊。
  程昌寓一高兴就想到了一计,我何不募人招降杨幺义军呢?这样一想,他就把这个计策说给了师爷听,叫师爷给他参谋参谋。
  师爷说:“这计策当然是好啦,招降义军不是您一贯的思路吗?”
  “师爷你要搞清楚,招降义军与募人招降义军是两码事,这是官府要发出奖赏的。我的意思是招降一个义军与杀死一个义军,应该同等奖赏,不设区别。”
  “好吧,就这样的,我找人来写告谕,写它个几十百来张,到处贴上,看哪路英雄好汉挺身而出,把义军哄到我们这里来。”
  “怎么说话啊,这叫弃暗投明,官兵是正义之师,得民心之师。”
  师爷一听就嘿嘿地笑了,程昌寓心想,鬼晓得他笑么子。
  这时,南宋宰相张浚自蜀还朝,坐船走长江,特来鼎州看看,并部署清剿杨幺事。张浚从归州、峡州、荆南府一路来到鼎州、澧州,每到一地,就代表朝廷给与他们大量的黄金、布帛、粮食,支持他们打造战船,对付杨幺义军。
  张浚在鼎州把这件事情做的最仔细,他将程昌寓找来询问情况说:“听讲你有一个思路,就是招降义军兵士是吗?”
  “启禀宰相大人,我的思路重点不是招降义军兵士,而是招降义军官长,一个官长就会带动一串兵士,甚至会带动一寨兵士。”
  “哦,你的见解还不错啊,详细说来听听。”
  “我是这样想的,招降与战争打击是两种手段,犹如鸟之双翼,少一翼,鸟将不飞。我们在使用这两种手段时,绝不能偏废哪一种,重视另一种,而要同时使用,一起看重。据我看来,我更喜欢招降一种,它的成本最小,损失最低,兵不血刃,也就是孙子说的上上策。”
  “你说的挺有道理啊,听说你在招降杨华过程中很不顺,是吗?”
  “启禀宰相大人,不是我招降不顺,而是杨华这人太有特点了,他这人集中了一切小人特点,反复无常,出尔反尔,不知羞耻,无论是非,恩将仇报,小人所有的,他无不具有。”
  “即使这样,你还是不厌其烦地招降他?”
  “对呀,我就是坚守招降这一条不放,不管他降几次,叛几次,我都不放弃。我要让这件事成为一个样板,让它去影响全体义军,要让义军看到自己的出路,他们只有看到了自己的出路,就不会拼死为杨幺效力,就不会把一条黑道走到底。他们就会说,看,官府招降我们是多有诚意,走吧,去投降官府吧!”
  张浚看到了程昌寓洋洋得意的样子,就问他是不是也有官兵投降义军的,程昌寓回答说没有,官兵要么是战死,要么是凯旋而归,没谁去投降义军的。
  张浚说:“我听说义军兵营里有很多孔彦舟得兵士,也有许多马友、刘超的兵士,他们属不属于投降的?”
  “也不是的,严格地说,他们就是盗军的兵士,不是宋军的兵士,他们也不是投降义军,而是被打散了,流落在潭岳民间,有一年,杨幺在石城山设了一个招募站,招募这些流亡失散的盗匪兵士,他们就来到了这里。”
  “你估计他们是多大的数量?”
  “应该是三四万人,不过,不要小看他们,他们的影响是很大的,这些人多年形成了扰民习惯、盗军习惯,而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加以改变的,这些坏习惯会带坏义军兵营里的人,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力,到时候,义军的溃疡就会从内里烂出来。”
  “这说明了什么呢,要是这些人将来投降了官府,是不是也会成为官兵的溃疡?”
  “宰相大人,这有很大的不同啊,官兵大得很,多得很,散布的地区也大得多,他们投降了官府,我们就分解他们,让他们分散到各地官兵中去,或者直接送他们上抗金前线,这样,我们就会治愈这样的溃疡。”
  “有道理啊,程吏部的分析很是到位。我再问问,你是不是对招降充满信心?”
  “是的,我非常的有信心,我坚信,只要朝廷坚持这个计策,招降就会取得很大的功绩,将来你可以看,我预计绝大部分义军兵士都会走这条路投降到我们兵营中来。”
  “我听说你最近又搞了个鸡屎法,发布布告,招募劝降人,有不有成效啊?”
  “目前还无成效,也无人来应。这样的人必须是很勇敢的人,他要潜入义军兵营,要会做煽动说服事,还要不怕杀头,一旦暴露,被杨幺抓住,肯定会杀头的。杨幺他们是很残暴的,不会像我们那样仁慈,这样的招募人当然就难找了。”
  “那你还打算继续下去吗?”
  “我一定继续下去,同时,我希望宰相大人回到临安府后,积极向皇上建言,加快招降进程,完成瓦解杨幺义军大业。”
  张浚和程昌寓谈过这番话后,他心底有数了,觉得这个程昌寓的招数还真是不错,在金兵和伪齐大军压境情况下,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选择。
  张浚换了个话题说:“你再给我说说杨幺义军的特点吧。”
  程昌寓说:“这伙贼军与历史上的义军完全不同之处,就是他们不屑于流动作战,不是在朝廷版图上到处乱窜,他们而是固守着龙阳县这个巢穴。为何是这个样子呢?因为沅水流到了鼎州城下,然后就在龙阳这块地方上乱转,这里画个圈,那里画个圈,圈出了众多的洲渚岛屿,这些洲渚岛屿大多是冲积平原,只有少数山地,冲积平原上土地肥沃,盛产稻谷、小麦、大豆、花生、棉花、红薯,水凼里盛产莲藕,这里的农民自小就和沅水打交道,人人都是浪里白条,操舟和捕鱼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张浚深深吸了口气,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忙说:“这个杨幺也是个怪人哪,你看他到底是要推翻朝廷,还是要建自己的独立王国,在国中建国?”
  “他们以前也是口口声声要推翻朝廷,他们总是说这个朝廷就是个混账朝廷,或者说朝廷制法分贵贱,‘我行法当等贵贱’。实际的行动上,我还是觉得他们国中建国的因素多一点,他们的基本力量就在龙阳县沅江水域这一块,无非是想在龙阳建个独立王国,即使是要出去骚扰一下,也就在四水尾梢、西洞庭湖一带以及荆湖北路长江水系一段,一句话,他们离不开水,离了水,就会活不下去。”
  “若从军事打击一策来看,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还是以毒攻毒,杨幺义军的长处就是战船大,战船高,战船先进,兵器先进,人人熟悉水战。我们呢,一是要把造船业赶上去,造出等量级别的战船,配置一样的兵器,二是要训练我们的水军,特别是要培养我们的弓弩手,就我们杜统制每次与杨幺义军交手情况看,弓弩手的作用排在第一位,杜总管几乎每战辄胜,并不是杜总管特别会打仗,而是他手里有一支百发百中的弓弩手兵营。”
  张浚又来到了潭州,会见了折彦质。
  张浚说:“折将军你是怎么搞的,还未起飞,就折了羽翼,你就不怕有辱家声么?”
  折彦质说:“宰相大人,我至今都没搞明白,我怎么就害怕杨幺了,皇帝老子怎么就不信任我了,掀掉我主帅的职位,让我到一边歇菜了,想我折家,历朝历代都是朝廷的西北长城,我折彦质又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怎么就栽在这杨幺手里?”
  “折将军你也不必懊恼,我刚才的话就是激你的,其实,不止你一人栽在杨幺手里,韩世忠的名声还不大,李纲的名声还不大,他们也当过主帅,还不也默默无闻退出主帅位置。”
  “宰相大人这么一说,我心里还好过点。”
  “折将军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我也是天天想计,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程昌寓大人的计策高明,那就是招降杨幺义军,我觉得您应该把随员左朝散郎、枢密院计议官冯楫留下来,和我们一同做这件事情。”
  张浚想了想,就同意把冯楫留给了折彦质,封他个荆湖抚谕,让他协同安抚使折彦质措置招安。
  到了二月五日,有一个叫王朝倚的岳州进士,从杨幺水寨逃了出来,他告知岳州知州刘愿说,自己再杨幺寨呆了一段时间,知道很多水贼的秘密,愿意告于官府。
  刘愿不敢懈怠,立即将事情报给还在潭州视察的当朝宰相张浚听,张浚将冯楫找来,问他是如何到水贼寨中的。
  冯楫说:“前次杨幺征公安县的时候,他正好在公安走亲戚,因口音不对,又是个进士身份,就被杨幺他们逮住了,叫他到水寨里做点文案事情,他便在那里呆了一段时间,这一次是从酉港逃出来的。”
  张浚便详细地询问了一些情况,发现与自己在鼎州潭州访问到的一模一样,也就相信了冯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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