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忐忑不安

　　等薛承一干人赶到会场大厅时，这里已经人声鼎沸了。万和园项目的开标会放在祁阳市行政中心的四楼会议室举行。由于这个项目是国企开发的，所以关注度颇高，不仅吸引了本土多家建筑单位的竞标，还招徕了其他地区基建企业的参加。经过前期的资质审核，这场的竞标单位多达十五家之多。看着人头攒动的会场，薛承忽然产生了一种急躁的心理。
　　“想不到今天那么多人参加啊！”喻婧紧蹙眉心说。
　　从蓉也感慨道：“还没有见过这等场面的！”
　　“这哪像开标会，典型一个集市场而已！”宇桐说。
　　“时间差不多了，抓紧找到位置落座。”薛承说。
　　宇桐个子高看的远，他环视会场一圈后，指着第三排左边的几个空位说：“薛总，我们公司的座位安排在那边！”
　　“走！过去。”薛承简练的说道。
　　喻婧看着会场情形，发了几句牢骚：“那么多人挤在一起，还没有个现场指挥的，真是杂乱不堪。”
　　“僧多粥少！将就下吧！”宇桐宽慰道。
　　从蓉负责工程核算，自然挨着薛承坐下来，她看那么多个单位过来竞标，内心不免一阵犯怵，她重新整理一遍资料，然后轻声地问：“薛总，今天这个局面，您看我们公司能胜出吗？”
　　薛承此时的心里也是没有多少胜算可言，他努力保持镇定，严肃地说：“尽力而为吧！等会你在原有的标价上，下浮２个点！”
　　“啊！”从蓉一声惊讶，马上低下头，用手遮住嘴唇压住声音说：“那我们的利润一下子就少了七位数了啊！”
　　“不管这些了，先拿到项目再说，其余的再想办法补回来。”薛承侧过头说。
　　“那好吧！我重新再核算一遍！”从蓉赶忙埋头计算。
　　坐在左边的喻婧，隐隐约约中看出了薛承的一丝不安，但她又觉得自己在这样的场合中无能为力。自从来了祁阳之后，她仿佛重新认识了薛承一遍，总感觉薛承在丽温时的那种自信傲气足渐退却，眼神里更多的是披荆斩棘后遗留下来的沧桑感。她从侧面仔细观察眼前这个曾经让自己疯狂钦慕的男人，他的表情有几许焦虑，眼神暗淡，暗黑色的嘴唇一张一翕，脸色蜡黄异常疲倦。她忘记了自己是身处嘈杂的公关场所里，她甚至想伸出手来抚摸一下这张憔悴的脸。
　　“喻婧！”薛承忽然打断了他的思路。
　　“啊！”她慌忙应声。
　　“你怎么了？”他看了一眼慌乱的她，琢磨不透。
　　“嗯，哦，没事！”她赶忙逃避他的目光：“薛总，有什么事情吗？”
　　“斜对面坐的人，我看着挺像是贺绍宗？”薛承说。
　　喻婧连忙伸长脖子，仔细辨认了一会，肯定地说：“确实是贺绍宗！想不到他也来了。”
　　宇桐用手肘推推喻婧：“怎么了？”
　　喻婧用头点了两下：“贺绍宗！”
　　“贺绍宗？”宇桐鄙夷地说：“这种小标工程，他竟然也亲自出马啦！”
　　喻婧回过身挨着薛承轻声地说：“薛总，你觉得今天这个工程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薛承抱着手说：“鹿死谁家还不一定呢！”
　　“薛总，您跟彭建辉和范杰聊的怎么样了？”喻婧小声问。
　　
　　喻婧的问题，让薛承骤然又想起了前几天他的遭遇：
　　在开标会的前十来天，他跟彭建辉一共会面了三次，严格意义上讲，前两次的交锋都是一个试探和摸底的过程，最后一次才算是真正的谈判。在离开标会前三天晚上，薛承登门拜访了彭建辉，这次是与他约好直接去了他的家里。
　　在彭建辉的书房里，两个人心知肚明的坐着喝茶。经过两次的交谈，薛承觉得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便开门见山的说：“彭总，我深夜来访就是为了万和园的事。您跟叶总相交甚缘，如今你我之间也颇为熟悉，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没有窗纸隔着了吧。”
　　彭建辉说：“哪里的话！我跟薛总你一直是敞明着说话。”
　　“那我就先感谢彭总对我的信任了。”薛承微笑说：“万和园项目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今虎视眈眈的企业也有好几家。在资历和实力上，宏远集团算的上翘楚，最后就算我们公司拿下了项目，外界也不会异议，大家会认为这是实至名归的事情。”
　　“薛总的话言之有理，但现在的投标制度越来越严厉，要求也非常苛刻，政府就怕徇私舞弊的事情发生，所以万和园立项之前，政府就三令五申地要求我们要把好关，千万不能有丝毫偏袒！”彭建辉打着官腔说。
　　“自古以来，不管是封建体制的朝廷还是近代社会的政府，严法律众，构想成立一个廉洁的管理部门，但这只限于美好的遐想中，商政中的这些规则经历了几千年，结果还不是千遍一律。”薛承又缓和语气说：“当然了，表面文章我们当然还是要做足的，也请彭总放一万个心。宏远集团是数一数二的特级企业，像万和园这样的中小项目，就算让我们中标了也不足为怪，只要彭总再助推一把，那这不是顺其自然的事情了吗。”
　　彭建辉皮笑肉不笑地说：“就宏远集团的资质，那绝对是足够了，工程交给你们，大家也会放心的。”
　　“既然如此，那烦请彭总对我们一定要鼎力支持啊！”薛承期待地说。
　　“我会尽力而为！”彭建辉略显为难地说：“但这件事能否成功，还需要看各方面的调配。”
　　薛承伸出三只手指说：“请彭总放心，事成之后，一定会好好感谢您的提携！”
　　彭建辉笑而不语，开始提壶泡茶。
　　
　　薛承觉得跟喻婧说的太详细也没有必要，这几天跟彭建辉接触下来，他自己心里也没了底，彭建辉的城府太深，模棱两可，让他在心里泛起一阵涟漪，他对喻婧简练地说：“他暂时是应允了下来！”
　　喻婧觉得是个好消息，在这样的竞争场面下，心里犹如刮过一阵暖流，她嘴角扬起笑容说：“他能松口那就太好了！那么范杰呢？他不会将我们军吧？”
　　听到喻婧提起范杰，薛承又忍不住回想起与范杰会面的一点一滴，他现在努力回忆与这两个人相处的每一个场景，尽可能的读出他俩内心的真实想法。在跟彭建辉初次交面的当天，薛承从彭建辉公司出来，就马不停蹄地赶到范杰的办公室。范杰手上还管理着几个项目，所以经常会在工地上的临时办公室工作。范杰跟彭建辉的性格迥然不同，彭建辉是笑面虎一类，范杰则是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傲气，有种拒人千里的感觉。
　　薛承的拜访，并未让他感到惊讶，和表现出该有的热情。薛承也不足为怪，他从各方面了解过范杰的性格脾气，就属于盛气凌人的那种，这些都是源自他优越的家庭条件。别人可能会觉得范杰高高在上，不好相处，而薛承认为他的这种性格，反而更容易接近他。范杰底子好，自身优秀，三十出头，已经身居要职，所以桀骜一些非常正常。像这样的人外表冰冷，说不定内心就很火热，只要碰到与自己志同道合的，或者在某些方面产生共鸣的话，会很快发展成知心朋友的。
　　薛承见到范杰时，没有贴着热脸讨好，只是客气地说：“范经理，初次拜访，叨唠了！”
　　范杰与薛承在一次建工局会议上有过一面之缘，聊过几句，因而对他的印象不坏。他带了点笑容说：“薛总真是难得来访，足音跫然啊。”
　　“让范经理笑话了！”薛承自嘲道。
　　范杰说：“不知薛总过来有何事情？”
　　见办公室里没有他人，薛承即不再遮掩，诚恳地说：“范经理是直爽的人，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此番过来是为了万和园项目一事。”
　　“薛总是为这事啊。”范杰平静地说。
　　“范经理年轻有为，在万和园项目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决策权，今天我是代表叶亦双总经理过来恳请范经理能够伸出援手。”薛承得知范杰跟叶亦双有过联系，希望能够利用好这层关系。
　　“叶亦双确实找过我几次，我对她的为人印象比较深刻。”范杰说。
　　“我代表叶经理感谢你的信任，因为突发事情，所以只能由我代表她过来拜访你。”薛承真诚地说。
　　“我听说过有关她的遭遇，但愿她能尽早康复。”
　　“谢谢你的关心。”薛承说。
　　“万和园项目之事，我心中有数了，你也知道我们身在一线，不仅事情多，办公地点也是杂乱的很，对你难免招呼不周。”范杰忽然说道。
　　对于范杰的话音，薛承心里有了几分把握，他能读懂他的逐客令中，隐含的信息是此处不适合谈敏感的话题，薛承会心一笑：“耽误到范经理工作了，我先告辞了，有空再叙。”
　　范杰朝薛承点点头，表情依旧平静地说道：“慢走！”
　　
　　薛承望着会场的人群，熙熙攘攘，这个场面让他又回忆起前几天的宴会。
　　他第二次与范杰见面，薛承安排了一场晚宴，并邀请了纪凡等几个建筑圈外的好友作陪。范杰接到邀请，没有丝毫推托，欣然赴宴。当晚几个人谈天说地，非常尽兴。当晚也绝对出乎了范杰的意料之外，薛承在宴席上对万和园项目只字未提，而且作陪嘉宾们也对房产行业三缄其口。好像今晚就是为了结交朋友或者是好友之间相聚而设的宴席。范杰本来即是一个好酒之人，在无事之托的情形下，这顿酒他喝得那是相当的痛快，就因为这顿酒，他真正认可了薛承的为人。
　　就在宴席结束后，离席之际，他半醒半醉的主动搭着薛承的肩膀，低声地说：“我这边的事情不会给你添堵！”随后两人相望一眼，竟如多年好友般会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