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艳阳蓝天

　　冬去春来，杨柳吐绿。食堂撤了，自留地也回到了社员手中，灾难过去了。上至省委下至生产队，班子成员换了个遍。郑恒秋平反后任县委书记，兵役局秘书小王也进了县委领导班子；龙河公社胡秋被免了职，刘辉由于敢于顶风说真话，被提拔为龙河公社书记；河湾大队刘国友恢复原职，虎子被选拔为大队长；马继承、刘黑子、马秃子等人也都成了社员，王富山又重新被社员们推举为队长。
　　生活如同春寒料峭的夜晚，当片片被风吹散的乌云以千奇百怪的形状在空中疾驰而过时，突然，在它们的缝隙间，那一块柔和而深邃的碧空上，闪现出明亮的预示着明天将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星。
　　是的，乌云散去便是晴天。刘辉上任的第一天便召开了群众大会，与会人员有社员代表，生产队长，大队班子成员和社直各单位。
　　大会的主席台前悬挂着“讲实话，重实际，求实效，干实事”大会会标。主席台两边坐着公社班子成员，中间坐着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干部，他身材魁梧，面目俊秀，用那锐利而慈善的目光扫视着整个会场。
　　“这主席台上坐着的除了宋干事可都是新面孔，那中间的年轻干部是新任的书记？”
　　“嗯，你不认识吗？那是刘辉，曾经是马继承马大队长夫人的初恋情人，原来是县初中教师，后抽调到考察组，在考察期间发现了农村虚夸风严重，给上面写了一封考察报告，结果自己也被下放回家了。后来上面知道了此事，觉得此人有一身正气，敢于顶风说实话，就被重用了。”
　　“哦，这年轻人不简单。”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
　　
　　“刘书记，会议开始吧？”宋干事看看李辉说。
　　“嗯。”刘辉头也不回，他知道宋干事为人，没有立场，见风使舵。
　　“现在大会开始，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刘书记讲话！”宋干事站了起来。宋干事不敢瞧不起这位年轻书记，他曾尝到过他的厉害。
　　刘辉站起身，向会场人们鞠一躬说：“同志们，朋友们，父老乡亲们，我叫刘辉，不瞒大家说，我曾一度被灰溜溜地下放回家了，为什么呢？因为我说了实话，他们害怕了！可是又因为我说了实话，又回到工作岗位上了。”会场响起了一片掌声。
　　刘辉接着用具体事例分析了“官僚主义风、强迫命令风、瞎指挥风、浮夸风、‘共产风’”对社会的危害，进而指出了“讲实话，重实际，求实效，干实事”的意义。刘辉的讲话深入浅出，生动感人，赢得了不断地掌声……
　　会议结束了，参会的一拨一拨地往外走。刘国友、王富山、王虎子并肩走着，议论着，脸上都洋溢出久违的微笑，娇娇跟在后边，一言不发。
　　“刘支书。”娇娇喊了一声，刘国友他们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娇娇。
　　“你们先回吧，我有点不合适，想去医院看看病。”娇娇说。
　　“好吧，有病早点看，那我们先走了。”
　　娇娇向医院走去，可她并没走进医院，而是拐回到公社，走进了刘辉的办公室。
　　“刘书记，我想和马继承离婚，和他断绝关系。”
　　“为什么？是不是马继承下台了？你就要落井下石了？”刘辉没好气地问。
　　“不是呀，刘书记，我和马继承结婚也是没办法，那使他逼的。他……他强奸了我，我一个大姑娘家也只有嫁给他了。结婚后我发现马继承不光工作上搞浮夸，弄虚作假，而且生活作风肮脏，乱搞女人，兰兰让他霸占了，人家可是有夫之妇呀？更甚的是，他欺负到学校王秋丽王老师头上了，王老师就是为这个才要求调走的，怕马继承纠缠。像马继承这样德行，就是他官再大我也要和他离婚，过不下去呀！”
　　“这事你咋知道？”刘辉问。
　　“既然我嫁给了他，我就会注意他。”
　　“娇娇也在呀？”宋干事从外边进来。
　　“嗯，宋干事。”娇娇应了一声然后说，“刘书记，你问问宋干事，看看马继承干的好事！”
　　“是呀，马继承把社员们可害苦了！”宋干事不知道娇娇刚才告马继承啥状，但他懂得只要说马继承坏话就行。
　　“不光是这些，他还乱搞女人，我想和他……”
　　“好了，好了，不再说了！你们走吧，我没工夫和你们闲扯，你想离婚我管不了，去找民政部门！”
　　刘辉下了逐客令，娇娇和宋干事灰溜溜地出了门。宋干事跟在娇娇的后边，眼睛没离开过她那丰圆的臀部。眼看娇娇就要出大门了，宋干事酸酸地说：“娇娇，到我这里坐会儿？”
　　娇娇回过头来笑笑说：“不了，不早了，你去忙吧。”
　　娇娇的那一笑，笑得宋干事心里直跳，他目送着娇娇出了大门。
　　其实，娇娇知道离婚是民政的事，可她不找民政，而找刘辉的目的是想套刘辉的近乎，她不想让马继承的晦气添加在自己身上。她非常清楚马继承不仅是刘辉的政敌，还是他的情敌。娇娇的目的达到了，虽然落了没趣，可心里是舒服的，因为她在刘辉面前证明了自己的立场。
　　
　　娇娇走后刘辉陷入痛苦的思索中，娇娇的话一直在耳旁挥之不去，“我和马继承结婚也是没办法，那使他逼的。他，他强奸了我，我一个大姑娘家也只有嫁给他了……”。李姗姗是不是也像娇娇那样被马继承玷污了才不得不嫁给马继承？我以前咋没想到这一点呢？真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太对不起她了，我一直认为是她水性杨花，见钱眼开，看来我真的错了，真的误会了李姗姗。那次姗姗在县里培训我还那样对待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我真愚蠢！现在姗姗离婚了，宋睿也离我而去，我何不找李珊珊再续前缘？可反过来再一想，这合适吗？我现在是公社书记，生活上不注意是要遭人非议的……
　　刘辉愧疚着，苦恼着，思念着，矛盾着，这一夜他失眠了。
　　
　　回头来再说说李姗姗，这个星期天，她领着李聚财回到了娘家。
　　“姗姗，妈对不起你呀，都怨妈眼皮钱，没远见，让你嫁给了马继承。”杨淑兰一边抚摸着坐在自己腿上的外孙一边说。
　　“妈，这咋怨你呀？那时嫁给马继承是没办法的办法，别的路走不通，只能走这条路。”李姗姗宽慰着母亲。
　　“姗姗，我想该是向刘辉说明实情的时候了，当时你是为了刘辉的前途才嫁给马继承的，现在刘辉已经是公社书记了，你这黑锅不能再背了。”
　　“我咋去说呀？刘辉能信吗？刘辉会怎样看我？不又骂我是势利眼吗？在县里学习时，我找了个机会正准备把实情告诉刘辉，可老天爷仿佛有意打岔，让他老婆撞上了，好悬挨了巴掌。以后我几次给刘辉写信都没见他回，看来我这黑锅要背一辈子了。”
　　“妈妈，不让你背一辈子黑锅，的等我长大了我背。”李聚财的天真逗得母女俩笑出了眼泪。
　　“聚财，妈妈的黑锅你背不了，只要你好好上学，我的黑锅也就不背了，哈哈……”
　　母女俩的笑声驱走了心中的不快和烦恼。
　　
　　刘辉在一个傍晚回家看望母亲，他选在这个时间是有想法的。由于工作忙，刘辉有些日子没回家了，真的太想家了。可他不想在白天回家，无论你是如何想法，可在外人眼里你就是“衣锦还乡”，免不了有不少人进出家门，不管是各有什么心态，一定影响不好。
　　刘辉回到家里已是掌灯时分，母亲，弟弟正围在油灯下吃晚饭，看到刘辉回来，赶紧放下碗筷起身拉住刘辉的手：“辉，还没吃饭吧，你先坐着，妈去给你做去。”
　　“妈，不用了，我吃过了，你赶紧吃吧，别凉了。”刘辉拦住了母亲，然后看着弟弟说，“来丰年，你看这是啥。”刘丰年放下碗赶紧跑过去接过哥哥手中的糖果和铅笔，刘丰年已经读二年级了。
　　“辉呀，自打你当上公社干部后就没回过家，这是咋了把老妈忘了？”白翠花一边吃饭一边说。
　　“妈，儿子也很想你，可是工作太忙没找住时间，对不起呀。”
　　“大侄子回来了？”母子俩正聊着，王富山夫妇俩走了进来。
　　“大叔，大娘，来来，坐坐！”刘辉起身让座，“好久没回来看望你们，真是对不起呀！”
　　“哪里话，你一是工作忙，二是身份不一样了，回来让寨子里看见了，免不了都要来看你，那样不好，有些人会把家乡的热情当作你是在夸官，大伯理解你。以后我们想你了就去找你。”
　　“嗯，还是大伯理解我。”
　　“唉？刘辉，你可真应了白晓花的话，真是‘文曲星下凡了’，让你先受受苦接着就当官了！”富山老伴儿说。
　　“听她胡说，不知道是谁在施舍我。”
　　“不信那个，是谁在救济刘辉是真的，那是谁呀？不会是李姗姗吧？扳扳算算那时候只有她能吃得上苞谷糁馒头，李姗姗转正后可也是国家人了，别人没那个条件，李姗姗对刘辉还是有感情的。”王富山分析着。
　　“算了，不提李珊珊了，儿子这么英俊还怕遇不到好的？”刘辉母亲说。
　　“那是呀，美女多的是，就等着刘辉去挑选哩。”富山老伴儿随和着。
　　俩家人聊着，笑着，不觉月亮已挂上了树梢。刘辉为了明天的工作，为了不炫耀自己，他告辞了亲人，骑上自行车，趁着月光向公社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