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枝花（连载四十七）

　　6
　　随着钢铁厂的不断建设与陆续投产，开始有职工家属调进或随迁进渡。为了生活，他们用铁皮和波浪型的预棉瓦在自家蓆棚外，搭建起几平方米的简易厨房。每当太阳西下，终于有了久违的袅袅炊烟，并不时有饭菜的香味弥漫开来。
　　原本冷清的宿舍区开始热闹起来，傍晚，双职工们或成双成对，或带着他们的孩子，沿着蓆棚周围的山间小路，纳凉，散步，卿卿我我、其乐融融的情景，让单身职工羡慕不已。受到感染，单身职工也纷纷添置了煤油炉，偶尔自己做点可口的饭菜，在周未，或是节假日，约上几个朋友、同事，改善改善伙食，下下象棋，玩玩升级，简单枯燥的单身生活，变得渐渐有了情趣。
　　上午，道泽到公司开会，会上同时宣布了一个消息，自1972年6月30日起，攀枝花钢铁厂正式改名为攀枝花钢铁公司。回厂途中，看到几位身穿工作服的行色匆匆从他身旁跑过，他警觉地回头望去，向阳村方向冒出一股浓烟，不好，发生火灾了。他转身跟着他们朝向阳村方向跑去，跑到现场，眼前已是一片火海，不等靠近，就感到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丈余长的火舌舔在屋顶上，借着风势，很快连成一片火海；周围都是油毛毡与竹蓆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大火已无法控制，竞相赶来的人们，还是找来身边能用的工具，奋力灭火，边灭火，边向燃烧的房里大声喊道：“有人吗？有人吗？”大人着急地喊着孩子的名字，孩子惊恐地哭喊着找父母……
　　上班的职工赶回来了，上学的孩子跑回来了，眼前，一排排蓆棚，已经烧成黑糊糊的一片，看着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那点家当，烧成了灰烬，心疼不已，欲哭无泪……
　　
　　火灾发生后，道泽他们厂立即通过广播，发动职工为遭受火灾的职工捐钱捐物。
　　一早，道泽将五元钱和两件衣物交给工会的红旗，听说红旗大姐家也遭了火灾，他问道：“你姐家情况怎样？”
　　红旗接过钱和衣物，做好登记，这才说道：“家具、衣物，全烧成了灰，万幸的是大人和二个孩子都安全。”
　　“哪这段时间孩子怎么办？”
　　“我姐准备把孩子送回上海，让他们在上海待一段时间再说。”
　　看到火灾的惨烈，焦虑、不安、担心的情绪开始蔓延。为安抚职工情绪，厂部召开防火防灾专题安全会，分管安全的黄厂长通报了向阳村火灾情况：“向阳村生活片区发生的火灾，经查是因电线短路引起，这次火灾，共烧毁蓆棚331间，受灾职工425人，初步统计损失达到几百万元……”会场一片肃静，感同身受。黄厂长通报完情况，赵志鹏结合厂部意见，强调道：“刚才黄厂长通报的情况，大家都听到了，火灾不仅使国家财产遭受损失，职工辛辛苦苦积攒的那么点家当，也让一把火全部烧光，可惜呀。我们厂，有一千多名职工住在席棚，为了消除火灾给职工心理带来的影响，我们除了加强宣传，减轻职工的心理负担外，更重要的，必须把防火防灾措施落到实处，杜绝火灾的发生，只有这样，才能让职工放下心来，一心一意抓革命促生产。经厂党委研究决定，从明天开始，由安全科负责，抽调部份同志，对厂区及各宿舍点进行一次防火安全大排查，同时，增加一些消防设施，在重要位置，写上防范火灾的警示标语，提高大家的防火意识。”
　　会后，赵志鹏带队，到职工家里走访慰问，厂里组织力量增添了防火设施，对家属区的电线线路进行了检查。
　　向阳村火灾的惨状，在一段时间里，还是对职工心理造成影响，上着班，会突然担心家里的房子会不会着火，尤其是女同志，会莫名其妙地感到心惊胆战，甚至夜里，会突然梦见房子着火，惊出一身冷汗。
　　
　　7
　　子君原本1968年就该上学，由于停课，到1969年才上学，考虑到子君上学晚，希垚准备让子君上完一年级后跳一级。利用晚上时间，她为子君进行了一些针对性的补习，这样，子君读完一年级后，便跳过二年级，直接升到三年级，到1972年7月，子君已读完小学阶段第四学年的课程。
　　放署假了，利用署假机会，学校将在原址基础上进行扩建，扩建后的学校，将从原来只招收小学生、中学生，扩大到招收高中学生。想到希垚要参加学校的扩建，工作忙，道泽与希垚商量后，决定让回公司办事的二位同事，带子君来渡口待一段时间。
　　子君生平第一次离开母亲，也是第一次坐火车。临行前，希垚知道子君晕车，特意为她准备了晕车药。
　　子君跟着两位叔叔上了火车，一上火车便闻道有股像机械一样的味道，她感到新奇，车厢内不仅可以随意走动，旁边的另一节车厢，还有可以睡觉的卧铺，两节车厢之间，还有卫生间。
　　“呜——呜”随着一声汽笛长鸣响起，火车慢慢启动，车轮在铁轨上转动，发出“哐珰、哐珰”声，车厢有节奏地在铁轨接合处震动……子君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她好奇地发现，站台上送行的人，仿佛都在往后退着走。
　　火车加速了，子君兴奋地将头伸出窗外，迎面的风，吹在脸上，好清新。坐在火车上，感觉非常平稳，不像汽车，左右摇晃，一个弯接着一个弯。子君上火车前，心里还有点紧张，担心自己会晕车，结果，一点晕车的症状都没有，这让她心情大好起来。
　　火车开始钻洞，一钻进洞里，整个车厢立刻暗下来，车厢里不时飘进一股煤味，甚至于还有一些煤烟粉。刚开始，只要一钻洞，子君就好奇与兴奋，到后来，洞是越来越多，刚从一个洞钻出来，又进到另一个洞，一个接一个，子君渐渐失去了兴趣，她开始数火车上的桥、过的河。
　　“子君喝水吗？”一旁的蔡叔叔问道。
　　子君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突然说道：“哎呀，我把刚才数的数忘了。”
　　蔡叔叔好奇问道：“你在数什么呢？”
　　“我数火车上了几次桥，过了几次河。”
　　“你问肖叔叔就清楚了，肖叔叔可是当年修这条铁路的解放军。”蔡叔叔介绍道。
　　子君听说肖叔叔是解放军，显得无比惊讶：“肖叔叔，我特别敬佩解放军，你是解放军，为什么不穿军装，穿军装既威武，又潇洒。”
　　肖叔叔笑道：“我们现在不是执行任务，所以不穿军装。”
　　子君不无遗憾道：“哦，你要是穿上军装，我和你在一起，都觉得好光荣。肖叔叔，我晚上做梦，梦到有坏蛋抓我时，总会有解放军叔叔出现，我会赶紧跑到解放军叔叔身旁，只要有解放军，坏蛋准被吓跑。”
　　肖叔叔听后，哈哈大笑。
　　子君想到刚才的问题，问道：“肖叔叔，你告诉我，火车在这条线上要过几次河?上几次桥？”
　　肖叔叔笑着对子君说道：“你记好啊，在这条1080公里的成昆铁路线上……”
　　“等等，肖叔叔，我拿本子，妈妈给我布置了作业，让我这次到渡口要完成三篇日记，我坐火车就算一篇。”
　　子君从书包里拿出笔和纸，肖叔叔慢慢地说道：“这条1080公里的成昆铁路线，要过991座铁桥，要13次跨越牛日河，8次过安宁河，47次过云南境内的龙川江，你自己再算一算就知道了。”
　　“哇！”子君瞪大眼睛，找不出其它的惊叹词，用了她这个年龄才会用的表达方式，来表达她的意外和敬意。
　　火车进入群山环抱的峡谷中，群峰林立、重峦叠嶂、悬崖峭壁，子君被窗外的风景所吸引，她发现，在成昆线上，有几处烈士陵园……又要进站了，火车慢了下来，子君清晰地看到一座烈士纪念碑，基座上刻有“中国人民解放军”，烈士纪念碑静静地矗立在那，仿佛是在默默守望着来来往往的列车，也让这条1080公里的成昆线，有了浓烈的悲壮气氛。子君看到肖叔叔站起来，肃穆地注视着那座解放军烈士纪念碑，她知道这些是烈士，可她不知道，为了修建这条成昆铁路，先后有2000多名铁道兵指战员、铁路工人和民兵因此而牺牲，他们永远长眠在了这条成昆线上。
　　
　　8
　　来到渡口，走在山上，住在山上，睁眼闭眼都是山，可这里的山，却与西昌的山完全不同。西昌的山，满目青翠，就是她家附近的小山坡，虽然没有茂密的森林，可也是长满灌木、青草，还有许多点缀在其中的小野花，庐山就更不用说了。每年的清明，学校会组织他们到庐山祭拜革命先烈----丁估君。沿着林间小路缓缓攀登，周围全是高大的松柏，再往上走，便进入绿荫复盖、凉气透人的密林之中。这里的山，连绵不断，却只见枯草，不见树木。从早到晚，火红的太阳挂在天空，亮晃晃的，刺得睁不开眼。反而是满山坡上，依山而建，自下而上，排列整齐的一排排蓆棚，婉如一座“蓆棚城”，成为子君眼里最特别、最吸引人的景色。
　　女儿的到来，让道泽很高兴，他不仅专门为女儿借来一张单人床，挂上了新蚊帐，还为女儿买了一些书及水果糖。然而，子君却因为长期没有和爸爸生活在一起，与爸爸有了生疏感，爸爸问一句，子君拘谨地答一句，全然没有和妈妈在一起，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
　　爸爸上班，子君自己玩。宿舍区家属少，又正值放署假，为数不多的孩子，已被家长送出渡口；就是白天，在家的叔叔因为三班倒，大都也在休息，除了吃饭时间，若大的蓆棚区，无人走动，安安静静。子君独自一人，站在一排排蓆棚中间，无人说话，无有趣的事可做，突然，她心里有种强烈的渴望，想回到西昌的家，想回到妈妈的身边，她蹲在蓆棚边，无声地哭了。
　　中午，子君拿着爸爸给的饭菜票，到食堂打饭，食堂卖饭窗口的小黑板上写着菜名：炒土豆、烧茄子、烧粉条。
　　子君发现，几天来，食堂的菜品始终在炒土豆、烧茄子、烧粉条、炒洋葱这几样中，换来换去。
　　晚上，赵志鹏听说子君来渡口，专门过来看子君，一见到子君，便对道泽说道：“唉，我怎么没想到，让儿子也来渡口看看我。”
　　一旁的子君说道：“赵卫哥哥是高年级，他们要参加学校的劳动，来不了，我们学校在盖房子。”
　　老赵笑呵呵地问道：“你赵卫哥在学校表现好不好？”
　　子君点头道：“好。赵卫哥哥是我们宣传队的主力，我们都佩服他。”子君小声对赵叔叔说道：“赵叔叔，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宣传队的女同学，都喜欢赵卫哥哥。”
　　老赵大笑起来：“你这个小丫头，人小鬼精的。”
　　“真的，赵叔叔。赵卫哥哥长得帅，舞又跳得好，要是我个子高，我也希望和赵卫哥哥跳双人舞。”
　　“哦，那你就多吃点，快点长高。”
　　“我们宣传队的刘老师不让我们多吃，刘老师说我们处于青春发育期，要控制饮食，不然，胖了，跳舞就不好看。”
　　“不要听你们刘老师的，胖了，身体才健康。”
　　道泽为赵志鹏泡了一杯茶，递给他：“厂长，你要的资料已经弄好，待会我再检查一遍，明早给你。”
　　老赵点头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部里工作组来帮我们技术攻关，会议多，加班多，不过，还是值得，虽然辛苦，但我们解决了半钢炼钢、转炉风机及烟尘处理等几大关键问题，生产开始走向正常。女儿来一趟不容易，抽时间好好陪陪女儿。”
　　
　　子君对周围环境逐渐熟悉。午休起床，爬上山坡，她惊喜地发现，在最上面一排蓆棚前的坡地上，有一小片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小花，这些花在太阳照射下显得生机勃勃。屋前，也摆放着用旧脸盆、水杯或是旧轮胎栽种的这样的花，它们迎着太阳开，红的、粉的，白的，很漂亮。
　　道泽下班回来，子君就迫不及待把她的发现告诉爸爸：“爸，我们这里最上面的一排蓆棚，有一种花，矮矮的，五颜六色，好漂亮，我们也在屋前种点吧？”
　　道泽笑道：“嗯，吃完饭，你带我去看看。”
　　吃完饭，子君兴致勃勃带爸爸来到那片花开的地方，道泽恍然大悟：“哦，这是太阳花。”
　　“我知道向日葵，原来还有叫太阳花的。”
　　看到子君兴致高，道泽耐心给女儿介绍道：“太阳花是一年生草花，你看啊，它虽然只有10厘米左右高，但它适应能力强。它的花期也长，从6月一直到9月，花开不断。太阳花，还有一个特点，晚上，它会合拢，太阳出来，它又重新开放，阳光愈强，开得愈好，所以叫太阳花。”
　　“这花好有意义，我第二篇日记就写它。爸，我们找种花的要点吧。”
　　看着懂事又有悟性的女儿，道泽答应道：“好，乖女儿，你说了算。”
　　道泽找种花的叔叔要花苗，叔叔爽朗答应了，他从地里分出两大把，怕上面的泥土弄脏子君的手，找来报纸包好，这才交到子君手上。
　　回到家，道泽拿来一把铁锹，带着女儿，在屋前坡地上，选了处约半平方米的空地，道泽负责翻土，女儿帮着捡土里的石子；不一会，翻好了土，道泽又和女儿一道，种上太阳花，培好土，浇上水……
　　几天后，太阳花便恢复了生气，开得姹紫嫣红。子君发现，房前屋后的山坡上，有一些自生自长的太阳花，她也学做找来废弃的木箱、脸盆、玻璃瓶，全部种上太阳花，摆满房前屋后。看着这些漂亮的太阳花，子君既兴奋，又有成就感，每天早上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花浇水，没事就守在那。的确如爸爸所说，晚上太阳下山了，太阳花也跟着埋头休息，第二天，太阳出来，照得它暖暖的，它又争相开放，生机勃勃，热热闹闹。
　　道泽要去昆明出差，便将子君托给工会的红旗阿姨照顾几天。红旗阿姨是上海人，年轻、漂亮，性格开朗，她喜欢子君，子君也很喜欢她。她带子君到她工作的广播室，看她放音乐，听她广播新闻，空闲时，红旗阿姨会教子君念新闻稿，朗诵诗歌；在她的指导下，子君普通话水平提高不少，诗歌朗诵也有了点味道。回到宿舍，红旗阿姨打开饭盒，让子君拿盒里的麻花吃，这种绿色的小麻花是绿豆做的，如蚯蚓般粗细，子君还是第一次吃到。
　　跟着红旗阿姨，子君也认识了和红旗阿姨一起工作以及左邻右舍的叔叔阿姨，其中一位，是红旗阿姨的邻居，刚刚从外地来探亲的郑阿姨。子君听她跟红旗阿姨说，她今年春节结的婚，她家的李叔叔是位吊车司机。郑阿姨有时用煤油炉做些好吃的，就会叫上子君。有时，还让子君陪她走很远的路，去给李叔叔买烟，或是买一些其它的生活用品，当然，郑阿姨会像哄小孩似的，给子君买块桃酥什么的。也是这个时候，子君听郑阿姨讲了许多有趣的故事，还有一些鬼的故事，鬼的故事吓人，但又忍不住想听，这些故事，听过大都忘了，唯有《一支绣花鞋的故事》，子君记住了。
　　中午，红旗阿姨带子君在食堂打饭回来，找到郑阿姨和另一位邓大婶，让她们吃过午饭到大工棚，帮忙做花圈。中午刚过，子君跟着红旗阿姨来到山坡上的大工棚，工棚大门上方写有红色的五个大字“革命大工棚”，工棚就是简易的会议室，很大，可容纳几百人。进到工棚，她们将几张桌子拼在工棚一角，便在红旗阿姨指导下，用红、白、黄等各色皱文紙，折出大大小小各种规格的纸花。邓大婶动作麻利，手上折着纸花，嘴里不住地惋惜：“可惜了，可惜了，才23岁，婚还没结就走啦。”
　　郑阿姨同情道：“听说他父母后天才到，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向他父母交待呀？”
　　邓大婶摇着头：“哎，一进我老头子的厂，我头就大，到处是机器，吊车在头上来回跑，地上的火车道一道连一道，躲都躲不开。”
　　子君低头折着纸花，想着手里的花，是送给一位死去的大哥哥，一定要折得漂亮些。
　　下午五点多钟，红的，绿的，白的，大的，中的，小的，各种颜色、各式规格的纸花，已经堆满桌子。第二天上午，来了两位师傅，用竹竿、铁丝等做成花圈骨架，红旗阿姨又指导郑阿姨和邓大婶等将各种颜色、不同规格的纸花固定在花圈骨架上……
　　
　　道泽出差回来，眼看署假要结束了，决定好好陪陪女儿。他问女儿：“子君，这个星期天想怎么玩，爸爸陪你。”
　　子君想不出有什么好玩的，回答道：“随便。”
　　“要不，我们去爬山，或者到爸爸的厂里看看？”
　　爸爸说的这两个方案，对子君来说，都没有吸引力，她摇摇头，表示无兴趣。
　　“怎么，就在家里待着？”
　　想到还有一篇日记没写，子君说：“去厂里吧，我还有一篇日记没写。”
　　“好，这个星期天，去看看出铁出钢，看看爸爸工作的地方。”
　　
　　一大早，道泽便忙开了，点燃煤油炉，将泡好的绿豆放入锅里，倒入开水，等绿豆汤煮好，已快8点，他关了煤油炉，这才叫醒女儿：“子君，起床了，你先洗漱，我到食堂买饭。”
　　子君应道：“嗯。”便一骨碌翻身爬起来。
　　父女俩吃完早饭，带上草帽和水壶，出发了。
　　子君跟着父亲，走进厂区，厂区好大、好宽，一大片都是厂房，还有正在建设中的大工厂。穿过纵横交错的厂区公路和铁路，父亲介绍这是一厂，二厂，三厂……一个厂连着一个厂，路过炼焦车间，马上要出焦了，道泽招呼女儿：“子君，这是厂区一景----焦炉出焦，到这来看，这位置好。”
　　道泽指着不远处的焦炉，对女儿介绍道：“这座焦炉，是我们国家自己设计和制造的，它是36孔的大容积机械焦炉，一次可装煤27吨。你往那看，那个叫炭化室，那是装煤车，推焦车，拦焦车，熄焦车。看，出焦了。”
　　子君睁大眼睛：那景象，就像火山喷发一般，一排排红彤彤、还在燃烧、如蜂窝状的焦炭，从36个炉孔中依次推出，落在下面的焦车里，非常壮观，还没看够，这些红红的焦炭已被推到水塔里，水塔上方，顿时冒出一股股浓浓的白烟。
　　看了出焦，道泽带着子君，来到高炉前和转炉旁，身旁，不时有火车拉着一罐一罐炽热的庞然大物经过，大吊车在头上移来移去，铁水如火龙般奔流而出，钢水如钢花般飞溅，以及经铸锭而成的钢锭，子君目不暇接……
　　赶到中午前回到家，道泽让子君到食堂打饭，自己则忙着做菜。他将早上煮好的绿豆汤放在煤油炉上，在汤里放入泡好的黄花，又开了二盒五餐肉，一盒放进汤里，一盒用来炒鸡蛋，鸡蛋是到昆明出差时，特意为女儿买的，五餐肉和鸡蛋都是平时难得吃到的好东西，这两样好东西炒在一起，不用说，非常好吃。吃着饭，郑阿姨家的李叔叔笑呵呵进来，手上拿着二块蛋糕，说是郑阿姨从商店买给子君的。
　　
　　如往常一样，道泽早早上班了。子君起床收拾好，吃过爸爸留在桌上的稀饭和馒头，开始写她的第三篇日记。写完日记，子君拿着洗脸盆和水杯，给房前屋后的太阳花浇水。这时，一辆吉普车开过来，停在郑阿姨家附近，红旗阿姨和另一位阿姨扶着郑阿姨从车上下来，郑阿姨哭得很伤心，子君不知发生了什么，丢下脸盆和水杯跑过去。只见郑阿姨一进家门，拿着桌上那张她和李叔叔的合影，哭喊道：“你怎么这样对我，连个念想都没给我留下就走了……”
　　子君听一旁的阿姨小声说，李叔叔昨晚检修吊车时，不慎触电身亡。听到自己熟悉的李叔叔死了，看到平日里亲切可爱的郑阿姨悲伤不已的样子，子君心里非常难过。
　　一天后，还是在那个大工棚，子君跟着红旗阿姨、邓大婶等，折着纸花，而这次，是折给她认识的李叔叔。子君将手里折好的纸花轻轻放在桌上，看着桌上一堆的纸花，子君想折个特别的送给李叔叔，她想了想，找来各色皱文紙，折出五颜六色的小纸花，串成一串太阳花送给李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