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品名称:唐玄宗之情天恨海 作者:燕脂楼 发布时间:2017-06-27 22:50:13 字数:4814
武则天驾崩后传位于唐中宗李显,四年后唐中宗驾崩,韦皇后、上官婉儿想效法武则天故事,李隆基联合太平公主发动“唐隆政变”,诛杀韦皇后及上官婉儿等人,同时扶立父亲李旦即位。李旦长子、李隆基大哥李宪主动让位,所以李旦立李隆基为皇太子。
风水轮流转,当年武则天大肆屠杀李唐子孙,现在,李旦即位后,武家人也开始遭到清算,被贬的贬被杀的杀,有的死了还被暴尸平了坟墓。
又两年,李旦禅位于皇太子李隆基,当年,由李旦下诏,册封太子妃王珮蘅为皇后,董棂儿为贵妃,杨真一为淑妃,钱落英为德妃,武青云为贤妃,其中武青云是武则天的侄孙女。而这四妃其实是太平公主安插在李隆基身边的眼线。
册封仪式后,太平公主专门来珠镜殿见了武青云。
“青云,我也算是对得起你了,你看,我还让你妹妹进了宫,虽说婕妤的位分不高,但你们姐妹也算能经常见面了,如何?”太平公主的话看似柔情,实则字字警告。
武青云的妹妹叫做武霓裳,如今才年方十一,他们姐妹父亲早亡,便与母亲杨桂旗和两个弟弟武忠、武信一起被接入宫中抚养。这武霓裳聪明伶俐,武则天喜爱异常,宫中常称其为“小武则天”。
武青云慢慢直起上身,无悲无喜:“多谢公主隆恩,霓裳年幼难担大任,公主有何吩咐交由青云即可,若有相违天诛地灭!”
若不是太平公主以弟妹相挟,武青云打死也不愿委身当时还是太子的李隆基,她只想一家人安安稳稳的活着,但有些纷争,你不想卷入它却非来缠着你。谁知,李隆基即位后太平公主又把她的妹妹武霓裳也送进了宫,武青云知道,太平公主这是在警告她,要保武霓裳周全她就必须全心全意效力。
“哼,我当然知道!霓裳那么小,样貌又不突出,更无才艺傍身,我能指望她做什么?”太平公主不禁回忆起了一些往事,三分留恋,两分气愤,“可叹母亲居然那么喜欢她,还送她一个外号,说什么‘她是武则天,霓裳就是小武则天’!哼,母亲真是瞎了眼,我才是最像她的人,小武则天?这也只有我才配!”
“那是姑祖母夸大之言,公主何需当真?公主是姑祖母的爱女,血脉相承,他人岂能及得上?请公主饶恕霓裳冒犯之罪!”武青云弯腰请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太平公主冷笑两声:“还是你懂事!放心,只要好好干我就不会亏待你们姐妹俩!”
武青云再次弯腰谢恩。送走太平公主后,武青云便只携了贴心婢女宝璐步行前往大福殿。大福殿位于宫内最西北角的位置,武霓裳就在里面住着。
“娘子,路途这么远,您真该起轿的!”走了一阵后,宝璐很心疼地说。
武青云笑了笑:“无妨,自家姐妹私下会面,还是人越少的越好。”
“那倒也是,只是苦了娘子了。”宝璐搀着武青云,武青云越笑,她越替她觉得悲苦。
绕了一大圈后,武青云才走到大福殿,这里除了武霓裳外,还住着几位婕妤和才人。武青云与众人一一见过之后,就携了武霓裳来房内说起悄悄话来,宝璐则在门外把风。
“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了,我一来你就把我打发这么远,好冷清哦!”武青云摸着武霓裳的头,瞧着她稚气未脱的模样,不由得欣慰地笑了起来。
“霓裳,你哪里知道姐姐的苦心,越远才越好些呢。你虽然容貌娇丽,但在这宫中实是再普通不过了,反正陛下也没心思来注意你,日后若得机会能被遣送出宫,便是你最大的造化了。”武青云小心地说着,希望妹妹能明白她的苦心。
“姐姐,我知道。”武霓裳爬到武青云的身上,任凭武青云怎么拨弄她就是不肯下来,“只是,姐姐,你真的必须为那个什么太平公主做事么?她一定会失败的!”
武青云有些惊奇于武霓裳的早慧,赶紧捂住她的嘴:“别瞎说!”
“姐姐,我没瞎说!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我敢跟你打赌。”武霓裳仰着小脸,还伸出了小拇指要与姐姐勾搭。
武青云泪中带笑,但还是没让武霓裳发现。她长话短说,悄悄告诉武霓裳,她们要真想都活着,她就必须这么做,但她不会真的为太平公主做事,连霓裳都能看出来何况是她,为今之计也只能虚与委蛇巧妙周旋了,待挨过这一阵,她们这些太平公主送进宫的陛下肯定不会留着,到时候把她们遣散了出去她们就自由了。
“可是,姐姐也会和我一起出去的吗?”武霓裳的心里浮上一层担忧。
“当然,姐姐并没为太平公主做什么,无罪不罚嘛!”武青云摸着武霓裳的头,把她抱在怀里,假装开心地笑着。但其实她心里知道,她是肯定不会了,但霓裳还有可能。
时间很快就到了第二年,李隆基发动“先天政变”,彻底诛灭了太平公主集团,终于真正掌握了大唐帝国的最高权力,对武氏一族以及太平公主一党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清算,几乎把他们全部逼出了权力中心,或剿灭殆尽。万象更新,改元“开元”。
为将潜藏宫中的太平公主势力铲除干净,李隆基命高力士好好排查宫中各妃嫔和奴婢,一个都不准遗漏。消息一出,董棂儿和钱落英自知大势已去,便双双自尽,杨真一请旨出家为道,四妃中只有武青云,因顾念霓裳而继续苟活宫中。
直到开元二年五六月间,高力士才把排查到的名单一一列出并递呈李隆基。李隆基大笔一挥,特命将他们全部遣散出宫。
但当他划到武青云、武霓裳姐妹俩的名字时,稍微顿了一下,陷入到了回忆里:“武霓裳?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祖母最喜欢的侄孙女儿对吧?”
“大家英明,正是她!”高力士心里一紧,不晓得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哼!”李隆基冷笑了两声,“据说当时宫里还把她称为‘小武则天’?哼,真是不自量力!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阿娘是怎么死的。小武则天?好啊,那就来替你的姑祖母来恕罪吧。武家的女人没一个好的,还敢跟太平公主沆瀣一气,全都该死!”
高力士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大家说的是,只不过武贤妃、武婕妤二人虽然是太平公主送进宫的,但她们确实查无罪证,这么无罪而罚,只怕……”
“武贤妃降为才人,幽禁宫中,她若聪明就当知该怎么做了。至于那个小武则天,就跟她的母亲一起充入掖庭为婢吧。”李隆基还是下达了这个旨意,顺带她们的胞弟武忠、武信也被发配外地为奴。
李隆基闭上眼睛,想起他八九岁时,母亲去朝拜祖母武则天,可没想到这一去就没再回来,甚至连尸骨、连一根头发都不曾还回来。同时被害的还有大哥李宪的母亲。
“不许哭,记着,什么事都没有,把眼泪憋回去!”当时李旦在宫中被幽禁,时刻处在武则天的监视之下,为了保全家人性命,他忍着悲痛狠狠打了两个儿子一个耳光,命他们必须笑不准哭。
母亲死了,自己却连哭丧的权力都没有,这是怎样的一种恨!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丧期还未过,武则天就为他指定了婚事,从此,王珮蘅成了他的正妻,他青梅竹马共患难的玩伴。
也就从那天起,他对祖母的恨就深深的埋在了心底。为了父兄亲人,他不仅咽下了恨,还逼着自己去向祖母乖巧讨好,终于讨来了武则天的一丁点儿疼爱,他们一家人的日子才少了几分悲苦。但是他没想到,最后他竟然贪恋起祖母的疼爱来,可是这贪恋一起他就马上逼回去,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
后来,好不容易把父亲扶上了皇位。父亲一即位就来到嘉德殿,他们母亲遇害的地方,掘地三尺,却连一根头发也没发现。当他们终于有能力来为母亲哭丧时,却仍是一无所寄。
“陛下,婢子听说她们好像被……被仍到荒山上……喂了野狗……”有宫中婢女战战兢兢回答李旦的逼问。
“不,我不信,阿娘她真的什么都没留下!哪怕,哪怕是一根头发也好!”李隆基跳入坑中,用双手去扒挖,还对着旁边的士兵嘶吼“挖呀,快挖呀”,扒着扒着就坐到了地上抱头痛哭。大哥李宪也跳入坑中,他抱着李隆基,却没有阻止他。大家都忍了太久,是该宣泄宣泄了。李宪不由得也抓起了一把土悄悄放到鼻下闻着,不知这里会不会沁着阿娘的血?有没有阿娘遗留的味道?
高力士知道李隆基又想起了不该想的事,领了命就默默退去。高力士知道,李隆基恨他的祖母武则天,可是偏偏武则天还是他的祖母,牌位还在祖庙里立着,他拜谒先祖的时候还必须得连祖母也一起拜着。
人生最痛苦的事大概就是,你的仇人明明在你眼前,你却偏偏不能一剑杀了她,等她死了,你也不能有丝毫泄愤之举,还必须虔诚地供奉着!这个中滋味,谁能真正懂得?
过去了,都过去了!李隆基告诉自己,他要将过去全部埋葬,从今天起,这将是他的天下,一个全新的天下。
为此,他特意改了后宫制度,废除了贵淑德贤四妃,于皇后之下设惠、丽、华三妃以及六仪、四美人、七才人等。于是,刘芳隐封为华妃,赵依依封为丽妃,王珮蘅依然是皇后,只有惠妃一位空悬。诸妃中,赵依依虽出身舞妓但才华横溢,不仅精通诗文更尤擅音律,舞技更是一绝,普天之下她若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所以,自然而然,赵依依最受李隆基宠爱。
其实,在赵依依之前,刘芳隐、皇甫玥、刘令珊等也都曾先后受过恩宠,赵依依来了之后便都相继黯然失色。不过,李隆基本非绝情之人,偶尔还会去看望刘芳隐、皇甫玥、刘令珊等人,但恩爱已驰,纵缠绵依旧到底也不比往日缱绻。
“大家,老奴还以为您会把惠妃这个位子给了丽妃呢。”高力士小心的伺候李隆基。
李隆基笑了一下,边批阅手中的奏折边说道:“惠妃,皇后之下第一人,放眼宫中还没人能配得上。”
夜已深,李隆基想起了宣微殿的美人,笑着合上了奏折,命人起轿出了紫宸殿。宣微殿,赵依依的寝殿。
李隆基的銮驾还未停稳,赵依依便笑语盈盈的赶来接驾,随后整个宣微殿内便鼓乐齐鸣,李隆基吹笛,赵春娘在旁伴舞,二人时不时含情相望,婉转共舞,好一个才子佳人故事。舞罢,赵依依还提笔写了一首小诗,惹得李隆基连连称赞。其后二人还一起研讨了音律,共谱了一首曲子,还饶有兴致的试吹试舞了几遍。
一切都朝着李隆基设想的方向发展,整个帝国也慢慢朝气蓬勃起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李隆基即位后一直未立太子。僵持到开元三年,李隆基终于耐不住群臣的轮番请立,就索性立了赵依依的儿子李瑛为太子,既非长也非嫡,一时间百官议论纷纷,这实在大出他们的意外。
“张相公,你说这陛下他……这太子立的也太不合礼法了吧?”下朝后,百官都聚集在丞相张九龄面前,追着问。
“哎,是啊,可不嘛!”张九龄也叹气,“不过话又说回来,皇后无子,立哪个也都说得过去,好在赵丽妃虽然出身微贱但也没什么大的污点,勉强说来也没什么不行。总之东宫已定,我们也就安心了,大家也别胡思乱想了,都回去吧,日后多多操心政事便是。”
“哎,是,是,张相公说的对,不管怎样立了就好,绝了众人之念嘛!”
“对,对,对,也是这样。”
他们议论了一番也就听之任之了。而张九龄一直担心的是,李隆基多才多艺,希望他别因为沉溺歌舞而荒废了政事。
唯一对此不满的就是皇后王珮蘅,她在蓬莱殿内歪坐着低声抽泣,幽怨地自言自语:“他居然立了她的儿子为太子!我从小就陪着他,吃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帮他诛杀了韦皇后,赶走了太平公主,可是他……虽然我没有孩子,可我不是还收了玙儿为养子吗,说什么也算半个嫡出了,可他竟半点儿都不念……”
“娘子,您……您别这样,保重身子啊。”王珮蘅的贴身婢女芝苑在旁心疼地安慰着,还递来了一方手帕。
王珮蘅接过手帕,擦了擦眼睛接着低声哭诉:“我是皇后没错,可是,这后宫的事务,大大小小他都要自己过问,就算管不过来也不允许任何人插手,半点儿不由我做主,那还要我这个摆设做什么?”
可是,不管她怎么哭诉,李隆基也不会到她这边来,那边的宣微殿仍旧日日笙歌,她这里永远冷冷清清。
这天夜里,武青云依旧在抄经祈福,只有宝璐在旁伺候。自从她被幽禁之后,她就一直在抄经。有好几次她都听到陛下传旨释放母亲和妹妹出宫,她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愿家人安好,可每次醒来都发现是春梦一场。她平静地坐起,平静地梳妆,平静地拿起笔一个字一个字的抄着,伴随她的只有从脸颊上滑落的两滴清泪。面对这一切,她无能为力。不能救出想救的人,活着还有何意义?
“宝璐,辛苦你了,难道你还肯这么陪着我。”她被幽禁,宫中谁不是见风起舵,她的身边宫人早就走的走散的散,只有宝璐留了下来。
“娘子,您别这么说,宝璐永远陪着您,永远不走……”宝璐跪在地上,眼泪刷刷直下。
武青云扶起她,感慨万千,好一个忠心的人儿,可惜明珠暗投:“宝璐,对不起。好了,不说了,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走吧,让我再拖累你一次吧,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娘子,您真的要?”
“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宝璐闭上了嘴,不再反对,默默地起身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