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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意外来“客”

作品名称:天空的蔚蓝色      作者:前世的今生      发布时间:2017-06-28 03:40:00      字数:5861

  时间仿佛都突然静止了一般,周遭变得十分安静,以至于王良明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砰砰加速的声音。圆圆的月亮像一块发光的玉盘,静静地挂在明朗的夜空中,微微照亮着本应陷入漆黑的大地。王良明机械地转过头,看见了搭在自己右肩上的那只手,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还有些泥土。顺着那条暗黄色军服的袖管望去,自己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想终于被证实了。
  他还活着。这是怎么回事?
  我该怎么办?
  ······
  这是王良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日本兵。以前因为自己和家人总能够在开战前, 就撤离到安全的地方,所以真正的侵略者他是从来没有见到过一次的。有时候听朋友和街坊邻居讲起,他们都说日本鬼子多么多么没有人性,在占领区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就是一群丧心病狂的魔鬼一样。报纸上也经常能够看见日军在南京等地犯下的累累暴行。王良明对这些事情当然十分憎恶,痛恨侵略者在自己祖国的土地上如此肆意妄为。但是,每每看到那些血腥的照片,自己的内心深处也会隐约升起一种本能的恐惧之情。所以,每当预感到一个地方要打仗了,自己总是第一时间抢到火车票和家人一起坐火车远远地离开。
  可是,躲得过初一,终究躲不过十五。
  怎么办?怎么办?一声又一声急促的质问,在王良明心底不断地响起来。自己现在落到鬼子手里了,要怎么做?宁死不屈?同归于尽?自己就是个学生,枪连摸都没摸过,更不要说开枪了结敌人或者了结自己了。跑?那个日本人的力气大的惊人,哪怕是受了伤,拽着他肩膀的手都很有力道,更不要说已经在慌乱中奔波了一天的自己没有任何力气跑,甚至还可能被日本人从背后来一枪子儿的可能性了。投降跟他走?且不说作为一个中国人真是窝囊到了极点,就单凭自己的妹妹和母亲,哪怕是再生母亲的气,也不能让妹妹每天在母亲的淫威之中孤独过活啊。
  一个又一个可能的措施与后果在王良明脑海中飞速地闪过着,让他心如乱麻。他悄悄地瞥了一眼那个飞行员,飞行员正面无表情地定定地看着他。王良明的心脏简直要提到了嗓子眼,想赶紧避开他的眼神,却发现那个日本人黑亮的眼睛好像是有某种神奇的魔力一般,让自己根本无法主动去回避开。
  四周依然静悄悄地,除了微风拂过植被沙沙得声响,与夏夜里知了的聒噪。皎洁的月光下,飞行员坚毅的面孔和犀利的眼神让王良明感觉到一股不自然的压力。但奇怪的是,在与飞行员对视的过程中,自己的心情反而渐渐平复了下来,没有了方才的慌张与恐惧。那个飞行员的眼神很深邃,似乎是能洞察了自己的内心一般。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这时候王良明看见飞行员的左手动了动,似乎在伸向自己腰间左侧的配枪。王良明心里暗暗叫了一声不好,鬼子要杀人灭口了。全身的力量仿佛又突然回来了一般,努力地甩动着肩膀想要挣脱日本人的控制。而飞行员也察觉到了他的异动,皱着眉头望着他,同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王良明觉得自己已经惹火了这个日本人,但是眼下又本能地想要活着。他以为这个日本人现在受了伤,体力肯定不如自己,所以更用力地挣扎着要摆脱那只手的禁锢。这下飞行员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了,用中文低声地训斥了一句:“别动!”
  王良明呆在了那里,脑海中完全一片茫然。这个日本飞行员说话的口音简直和中国人实在是太过相似了,甚至脱去这身军服,自己完全可以错以为他就是自己的同胞。这时候只听见“啪”地一声,飞行员把左肩上捆着的安全带卸掉了,又要用左手去解开右边的安全带,却“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额头上更是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你,”飞行员摇了摇王良明的肩膀,侧过头看着右肩上的安全带,“帮我把这个解开。”右手依旧搭在王良明的肩上,似乎是怕他跑掉。王良明没有办法,也不敢继续说什么,只能弯下腰去帮他解掉右边的安全带。飞行员要撤出右胳膊的那一刻,猛地把王良明朝着自己驾驶室里挽了过来。王良明一个没站稳,后腰硬生生地磕在了驾驶室边缘的金属外壳上,接着就倒在了飞行员的怀里。
  王良明一下子感觉好懵,又十分惊慌,不知道日本人下一步是想做什么。飞行员却只是轻轻扯了扯嘴角,也没说什么,依旧把手搭在他肩上,面无表情。这时候王良明才渐渐明白,他是怕自己在他松手撤胳膊的那一刻跑掉?
  自己也是傻,居然没想到这么个法子。
  ······
  四周的风渐渐开始让空气变得很凉,只穿了一件衬衣的王良明感觉到有些冷,打了个喷嚏。飞行员坐在那儿,闭着眼睛,好像在休息。王良明努力在狭小的空间里坐起身来,飞行员也被惊醒了,扳过他的肩膀,看着他。
  “那个···”王良明小声又小心地询问道,“要不···去找个医生给你······”他说话的时候仔细观察着飞行员的面部的每一丝变化,生怕再捅什么篓子。飞行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似乎少了些方才的戾气。过了一会儿,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王良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赶紧起身下了驾驶舱,就要跳下去。飞行员却依旧使劲抓着他的肩膀。王良明转过头,只见飞行员正慢慢地站起来,显得十分吃力的样子,整条右胳膊都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似乎是要做一个支撑。“帮我一下。”飞行员有些吃力地说了一句。王良明看见他的左臂完全耷拉在身体的一侧,似乎是不上任何力气,应该是骨折了。
  甩开他,赶紧跑吧?
  这样的想法再一次从王良明的心底一闪而过,让他瞬间又有些动摇。这的确是个绝好的机会,一走百了。可是,看着伤得这么重的这个人,他又觉得自己的双腿被灌了铅,完全跑不了。
  是敌人吗?是的,是敌人。是侵略了自己祖国的敌人。也许白天小镇的空袭,还有之前在各个城市中给老百姓带去死亡与绝望的炸弹就有他投下的。也许他在投下那些炸弹的时候,心中并没有丝毫的对生命怜悯之情。可是,自己如果现在把他就这么扔在这里不管了,自己的心里又觉得十分的别扭。
  白天的那一场空袭第一次让王良明觉得自己离死亡是如此之近,在那一刻,他祈求的一切就是能活着,希望那些飞机的炸药和子弹不会夺去太多人的生命。那么现在呢?自己面临的同样是一个人,一个可能会走向死亡的人。是的,他是日本人,而且还是侵华日军的一员。可是,他依然是个人,哪怕他是个刽子手。
  而且,这个飞行员的眼神,真的很奇怪,像是彻底穿透了自己一般,给人一种莫名的感觉,以至于王良明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一个坏人。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海里疯狂地过着电影,飞行员却已经踏出了驾驶舱,和他一并站到了飞机的右翼上面。王良明感觉到他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倚靠在自己身上。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个头,让他的耳朵正好靠在飞行员的胸口,能够清晰地听到日本兵急促的心跳与呼吸声。飞行员咬了咬牙,蹲坐在飞机的右翼上,对王良明说,“你先下去。”王良明赶紧从上面跳了下去。脚刚一着地,飞行员也落在了旁边的地上。他的腿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损伤,但是蹲在地上一直不停地揉着后腰,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啊,你···还可···以走···吗·?”王良明结结巴巴地问道,看着他十分虚弱的样子。飞行员却只是摆摆手,强撑着站起了身,倚着他勉强站了起来。“走吧。”他很虚弱地说了一句,便径直推着王良明让他带自己走。
  ······
  夏天的夜本应十分炎热,但在这种多山的环境里,空气都十分清凉,偶尔混杂着山中小溪的水汽。王良明扶着受伤的飞行员走在回去的小道上,清冷的月光下,一高一低两个身影映衬在山间的路上。王良明感觉到有些吃力,尽管日本飞行员自己的双腿也能走路,但是他把大约一半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两个人只能慢慢接近挪动一样地向前走,不一会儿身上便都浸满了汗水。
  王良明当然感觉到很累,很乏。他已经开始有点后悔当时自己为什么没有甩掉这个人跑掉。可是,王良明又觉得,尽管自己往常也走过这样的夜路,但是当一个人的时候,特别是有时候在舒莱曼的诊所帮忙晚了,需要一个人走很长的夜路回家时,在黑黑的旷野中,只能借着月光和煤油灯找路,难免有几分孤独,和一丝对未知的警觉与恐惧。
  当然,每次这样晚回去,被母亲一顿臭骂也是难免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还带了个比自己高比自己壮的日本人。虽说这个人是敌人,或者说可能是敌人。但是抛开这层身份,能有这么个人陪自己一起走夜路,还觉得挺······挺踏实的。
  ?!
  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觉得和敌人在一起的感觉真不错?王良明被脑子里这个龌龊的想法彻底羞辱到了,不由自主伸出手狠狠拍了自己脑袋一下。突然意识到,日本人就在身边,看见自己·····
  王良明尴尬地抬起头,偷偷地瞥了一眼那个飞行员。飞行员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刚才那个异样的举动,眼睛半睁半闭地,艰难地向前走着。王良明悬着的心才好不容易放了下来。
  从山谷到家里并没有多少的距离。过了一阵,王良明总算半“背”着日本飞行员来到了自己家的门口。家里黑漆漆的,看来母亲和妹妹早就睡下了。想到终于不用再面对母亲的责难,王良明总算松了一口气,伸手推门就要进去,却又迟疑了。
  自己把他放到家里哪里?自己屋子?肯定不行啊,白天自己也不在家里,被母亲看到的话,搞不好要出事情啊。
  对面的几个邻居哪里?张四婶她们?让他们知道自己救了一个日本军人,还要强行把他塞给她们养着??如果自己这么做了,那估计自己一家就要永远被从这里扫地出门了。
  王良明一下子觉得头好痛,使劲地揉着太阳穴。那个飞行员倒是不那么着急,四处张望着周边的民居和山丘。王良明突然想到,镇长这个屋子的院子里原来好像有一个给下人住的地下室,自己当时没告诉母亲和妹妹这件事情。目前来看,恐怕是最好的“窝藏”地点了。
  “你跟我来这边吧。”王良明小声说道,同时带着飞行员往院子里走。在屋子侧门的一角,王良明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地上被草皮盖着的一扇门,一段小台阶出现在了眼前。王良明扶着飞行员就要往下走,却又一次被他一把拽住了。
  “怎么了?”
  飞行员也不理他,松开了搭在他肩膀上的右臂,从兜里摸出一个转轮打火机来,擦燃了直接顺着台阶扔了下去。银灰色的打火机顺着台阶滚了几层后,停在底下,火依旧明晃晃地燃着。
  “嗯。”飞行员应了一声。推着王良明往下走。楼梯并不是很长,很快到了地下室里。王良明点亮了一个煤气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桌子和几个凳子,一张还没有撤去陈旧被褥的床铺摆在那里,十分简陋。
  王良明把飞行员扶到那个床边,轻轻地把他放下来。“你先躺着吧,我去给你找大夫。”说罢就要上去,却又被床上的飞行员拽住了手。
  王良明转过头,看到飞行员依旧沉默地望着自己,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他现在已经有点害怕和这个飞行员对视了,因为每一次都会让自己感觉被掏空了一样,没有任何底气。半晌,飞行员松开了手,只是点了点头,便闭上眼睛不再理他了。
  “呼!”关上了地窖门的王良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心里沉甸甸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可是这时候又犯起难来。自己又要走那么长的夜路去镇子上找舒莱曼先生?已经这么晚了,到时候母亲又要发飙,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搪塞。
  突然,王良明想起了隔壁的张老伯。蹑手蹑脚地出了院子门,王良明看见张老伯正从自己家那辆二手吉普车上下来,看上去是刚刚从镇子上买了东西回来。
  “老伯?老伯?”趁着张老伯还没进屋,王良明赶紧低声上前招呼,生怕别人听见。
  “哎呦,这不是咱们的大学生吗?”张老伯笑着回应道,“这是怎么了?这么晚还不回去睡觉?”
  “张老伯,那个··”王良明顿时语塞。他想跟张老伯说去找舒莱曼,可是为什么去找舒莱曼呢?肯定不能说是为了救日本人。那说自己有东西落在他那里了呢?东西落下,明天也可以拿,怎么可能这么晚麻烦人家跑一次夜路。“那个···”王良明急着想要说出去哪里,却是根本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借口。
  “怎么了呀?大学生?”张老伯有些关切地问道,“到底需要老伯帮你什么?”
  “啊···那个!”王良明急中生智,猛然想到了一个借口,“我妹妹好像突然肚子很不舒服,我想去找舒莱曼先生看一下!”
  “哦,这样啊。没问题,快上来吧。”张老伯赶紧打开车门让王良明到车上来,迅速发动了车子朝小镇奔去。平时不行要一段时间的小路,有了车,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便已经到了镇中心舒莱曼的诊所。此时舒莱曼刚刚诊治完最后一个在空袭中逃跑时受伤的居民,已经准备关铺睡觉了,却又被急促的门铃声所惊动。
  “啊,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舒莱曼看见站在门口的王良明十分好奇,询问道。王良明正准备告诉他真实的原委,却不料,在车里的张老伯抢了个先,“舒莱曼先生,大学生他妹妹病的好像很严重,您快去看看吧!”
  “这样啊!”舒莱曼也有点紧张了起来。提起桌子上的药箱就出门上了车里,“快去,快去看看。”王良明在心里已经恨不得给自己一百八十个耳光,这下彻底糟了,到时候到那里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硬着头皮,只好跟着上了车。
  很快,三个人又坐着汽车回到了王良明的在山间的居所那里。舒莱曼抢先打开车门就向房子里奔去。王良明赶紧跟随在后面。张老伯锁上了车,也要下来帮忙,王良明赶紧拦住,赔笑道:“老伯,就不用您麻烦了。已经够辛苦您的了。”
  “···唉,也行吧。”张老伯想了想,又坐回了车里。毕竟是女眷,一个外面的男人不适合在场。王良明总算心里踏实了一下,可是转眼又看见舒莱曼已经快要走到家门口,打开门进去了。
  “舒莱曼先生!”王良明低声喊着,一边赶紧跑过去,舒莱曼已经打开了门进到了门厅,却发现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点说话的声音都没有。王良明赶紧一把把他拉过来,转到屋子侧面,避免让张老伯看见。
  “怎么回事?”舒莱曼有些奇怪地问王良明,“怎么没有人?”
  “是这样的,您听我解释···”王良明结结巴巴地低声说道,“我···唉,那个,我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圆了这个谎,完全处于不知所措的境地。
  舒莱曼奇怪地看着他,“你不会是耍我玩儿呢吧?我还有工作。没时间陪你这么玩儿。”
  “不是,真不是····唉!”王良明心一横,拉着舒莱曼来到了院子里的那个地窖口,确定张老伯看不见的情况下,打开了那扇门。
  “这里?”舒莱曼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怎么让你妹妹不待在屋子里待在这里?”王良明的脸都快要扭曲到一起了。只得尴尬地指了指里面,自己率先走了下去。
  舒莱曼跟着走了下去,“你可真行,怎么让你家人不住在大房子里住地窖呢?”说着就冲着煤气灯照耀下的那张床走过去。
  “王婉宁是吧?你看我还记得你哥跟我提过你。”舒莱曼想靠轻松的话语缓解病人的痛楚。他把医药箱打开,从里面取出听诊器和小手电,王良明站在一边,面如死灰,无比尴尬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小姐,请把您的衣服···”舒莱曼微笑着转过身准备要王婉宁撩起自己的衣服,但是下一秒笑容就立刻凝固了。他定定地看着床上的那个人,同时又回过头无比震惊地瞪了一眼王良明。王良明站在一旁,低着头,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舒莱曼三步两步冲上台阶,迅速地把地窖的门锁好。然后来到王良明跟前,拽着他的领子,指着床,一字一顿地严厉低声质问道:
  “你怎么救了一个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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