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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喜中忧(二)

作品名称:人性之光      作者:耕石      发布时间:2017-06-28 13:30:15      字数:5195

  【三】
  一九五七年国庆耿石过了一个欢乐的节日。就在这一天,王德怀特地从北京来到天津,他拿着耿石写给他的地址找到了津塘支路李家胡同。
  那是个“平民窟”,穷人集居的地方,三教九流,五花八门,做什么的都有。耿石的父亲是个木匠,做棺材的,当年六十五岁了,只有耿石这么一个儿子。早年他结过婚,前妻死了执意不娶,直到四十七岁经多方介绍才后续了耿石的母亲。耿石的母亲那年才只有二十九岁,两年前死了丈夫,带着耿石和他的姐姐在娘家过日子,靠着织凉席、糊火柴盒维持生活。相亲时耿石的父亲看见耿石的母亲勤劳本分,忠厚老实十分喜欢。可是他比耿石的母亲大十八岁,由于他长的出少,就瞒了一轮,只说大六岁,双方都满意,就定下了。成亲以后小日子过的和和美美,年岁大多大少不在话下。这对耿大爷来说简直是上天赐给的福分,妻子把他的生活照顾得妥妥帖帖,无一不使他满意。耿大娘会做衣服,在娘家时一家大小的衣服都是她亲手裁剪缝连。又特别爱清洁整齐,每天擦的桌柜不照见人影儿不收手,叠得被褥不见棱角不算完。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女儿是姐姐,不仅长的好,而且会绣花,心特别细。爸爸回来了,她就给他身上掸灰,出门了,双手把帽子递给爸爸,爸爸长爸爸短地喊个不停。耿石那年虚五岁,更是抱着爸爸的脖子转。耿大爷喜欢的不得了,逢人便夸:“我有了两个宝贝疙瘩,小家伙就是我的开心果。”他在外面剃了头刮了脸回来,就把两个孩子抱在膝头上,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不住地用脸挨擦他俩的脸蛋儿……可惜好景不长,姐姐十三岁那年得了“探头干”,当时正在“闹日本”,没有条件治疗,不幸夭折了。从此耿大爷就一条心思抚养耿石,由于积年累月过度劳累,后来得了高血压性心脏病。在毕业分配那年,耿石不忍心丢下父母自己外出,心想留在天津,耿大爷说:“国家正需要人,天津‘踏步走’,你在学校那么进步,不带个头怎么行呢?”耿石说:“我一走您身边就没人了。”耿大爷说:“嗨!哪块黄土不埋人啊?将来我跟你去,正好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就这样耿石由北方沿海的大城市来到了中原内地的小城。王德怀对两老做了详细的交代,说他就是耿石的哥哥,一切都不用两老操心,行李打包联运,到时候只来接人就行了。
  消息传到了电厂,厂里也忙活起来。在调房子的时候,付厂长对行政股的人交待,小南湖的房子别动,楼上靠左边套小房子的一间给耿石的父母留着。这时他和余厂长商量,把这事交给工会负责,需要用钱由工会开支,需要什么家具找行政股要,需要木工活让李主席和吴师傅说一声,具体收拾屋子就直接交给了王素平。
  小南湖的房子很特别,有一个砖砌的小院,左墙角有一根自来水管子,右墙角有一棵桑树,临巷子有两扇对开的木大门。小院很宽敞,进了小院迎面是一栋木板的两层小楼。楼下是个通间,暂作木工房,收拾干净了可容纳几十人开会。楼上用木板隔成两间,分别有楼梯上下。靠左边的一间用木板套出一间寝室,比耿大爷在老家住的房子小不了多少。外面的房间很大,套间和外间都开有窗户,光线十分充足。绕过套间后面还有一个夹道可作厨房,如果用碗柜隔起来,后面还可以摆下一张单人床。
  耿石对这套房子非常满意,只是时间久了,木板干透了,板壁之间出现许多缝隙。李主席就让木工吴师傅补了一些大缝,接着做一个简易的碗柜。吴师傅是细木匠,各种线刨(刨花边用的木工刨子)十分齐全,听说耿石的父亲也是木匠十分热心,没出三天碗柜做好了,十分讲究。对于墙壁的板逢,王素平收集了大量的旧报纸。王树成很积极,他从小跟爸爸在战火中滚出来的,到此时还没有结婚,对于耿石思念父母的心情十分理解,基建又暂时告一段落,全力以赴地担当了力气和登梯爬高的活。周卓英更不用说,她应该是最积极的,早上把工作做完就跑到小南湖帮忙。王小曼也不例外,下了班也跑来刷浆糊递报纸,不出一个星期,把一间房子裱糊得里外全新。把寝室的屋顶也糊了,又从行政股的仓库搬来了一张半新的双人床一张八仙桌和一把旧太师椅、两个方凳,两条长板凳和一合铺板。既然是一个家庭就要开伙,王素平到底做过家务,就买来了水缸、提桶、炉子,又请吴师傅做了一口装煤球的箱子和一付缸盖,最后洗了水缸提满水,买来了煤球……把耿石感动的热泪盈眶。
  一天早上余厂长对耿石说:“你父母九点钟到,‘江明’号,是跑小城最大的一条船,准备一下,我和你们一起去接。”
  不一会儿,乎拉拉一大帮,王素平、周卓英、王小曼、余厂长、王树成、耿石……一起走向了十三码头。
  
  【四】
  “江明”号是长江民生公司最大的五艘客轮中最小的一艘,它们只跑上海至武汉,因为“江明”船体较小,吃水又浅,人多的时候到达汉口后延伸到小城。它们的航程很有规律,常在外面跑的人摸得到这个规律,所以王德怀选定从天津出发的日期,就是为了赶这条船。
  那天江面上有雾,长江的扬子江段就是这样,江面上时常被迷雾笼罩,尤其是夜晚,即便能行驶,轮船的速度也要放慢。这时他们一行数人早已过了浮桥,在囤船上等候。囤船上接船的人很多,都在翘首遥望。大约十点多种,轮船在薄雾中慢慢地驶来,耿石一看,不由眼前一亮,宽宽的船体高高的客舱犹如一座城堡,在眼前闪现一片白光,斗大的“江明”二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一会儿船靠稳了,一声哨子先下来了两个船员,随后旅客鱼贯而下,王小曼就要逆着人流往船上挤,被一边的船员拦住:
  “喂喂站住,不能上!”
  “我是来接人的。”
  “知道你是接人的,就在这儿等。”
  囤船上的人越拥越多,王小曼皱起了眉头,显出一副既认真又严肃的样子:
  “是老人!”
  “老人也不行,你没看见正在下人吗?”
  “不下人我怎么上得去?你让我跳水呀!”
  “站一边去!我正忙着。”
  “你这是什么态度!‘尊老爱幼’你懂吗?老人从天上来,没出过远门,要人搀扶。”
  “从哪来?”船员惊异地。
  “从天津。”
  “这还差不多,我听说从天上。”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两个老人,大老远地坐车乘船的,和天上有什么两样?”
  船员看了王小曼一眼,觉得她挺逗的,笑着问:“你一个黄毛丫头,两个老人奈的何吗?”
  王小曼就回头指着耿石:“还有我哥哥。”
  船员又看了看耿石,知道他们接老人的心切,就说:“只能上一个。”
  “上两个。”
  “就上一个。”船员仍在照顾着下船的旅客。
  “就两个!我不上,还有我姐姐。”
  “我没有时间跟你磨牙,出了问题你负得起责吗?”
  “一个也是上,两个也是上。”
  “那就一个也别上!”
  船上的人已经下的差不多了,囤船上还是满满的,浮桥上仍是一条长龙。王素平拉了一下王小曼,对她说:
  “小曼,大爷恐怕都下来了,就让耿石一个人上去吧。”
  耿石逆着人流来到船上,只见装饰的十分华丽,通道的中间是一个考究的大服务台,两边是客舱上下的楼梯,都很陡,镀克罗米(镍)的扶手闪闪发亮。旅客还从四方往门口走,耿石也不知道应该从哪条楼梯上,就站在一旁等候。不一会娘下来了,扶着栏杆小心翼翼。耿石三步两步冲了上去,登上楼梯扶住了娘的胳膊,凄婉地喊了一声:
  “娘!”
  娘在楼梯上站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泪眼欲滴,停了一会儿才说:
  “是我的儿吗?”
  “是的娘,是您不孝的儿子。”
  娘用手抚摸着耿石的脸:“瘦了我儿,小脸儿瘦了两圈……”
  耿大爷从楼上转弯踏上楼梯,低着头,生怕掉进陷阱似的,摸索着迈步,一手扶着栏杆,一手被王德怀搀扶着。王德怀看见了耿石,对耿大爷说:
  “耿石来了。”
  耿大爷抬起了头,仍然容光焕发,笑容可掬地对耿石说:
  “好,好,扶你娘先下去。”
  耿石转过身来扶娘一步一探地下了楼梯,来到甲板上后面的人又拥上来,他只好扶娘上了囤船。来到囤船上她老人家就被王小曼和周卓英搀扶过去。
  当耿大爷下了船,人已经渐渐的稀少了,看到了厂里这么多人来接,十分高兴。王素平连忙去搀,余明生走上前说:
  “大爷来啦,一路上还好吧?”
  耿大爷没直接回答,指着身旁的王德怀说:
  “一路上就这么搀扶着……”
  然后耿石才把余厂长等人一一向他的父母作了介绍……
  
  【五】
  下了囤船耿石接过王德怀搀扶父亲,过了浮桥穿过沙滩,登上台阶来到大街上。只见滔滔江水绿树青山,木屋小桥行人寂静,南方风景古色古香,耿大爷十分欢喜,便问耿石:
  “离城里还有多远?”
  耿石答:“您指哪个‘城里’?和天津一样,城墙早就没有了。要说市里,正像咱家住的津塘支路,这就是城里了。不过哪儿也比不上咱家的‘东南角’(天津市最热闹的地方)。”
  “好呀,多清静,我还以为是你说的‘边疆’哩,”耿大爷赞许地,“这下子你的心愿满足了。在家里老跟我念叨‘要把祖国建设成美丽的大花园’,要是把这里也建设成咱大天津一个样子就好了。”
  “会的,一定会的。”耿石踌躇满志地说。
  要说这爷俩,年龄虽然相差四十二岁,又是继父,可是心都想在一块儿。老父亲最心疼老疙瘩,大也是他,小也是他,反正耿大爷只有这么一个。他把儿子送到小城来,图的就是国家富强。俗话说“穷家出孝子”,耿石也没有让父亲失望。现在把父母接来了,了却了耿石的最大心愿。只是对同院的张四姐他的心里撂不下,便问父亲:
  “四姐姐现在还好吧?”
  “还说哩,自从你走了一直没干眼泪,就像掉了魂儿似的。每次收到你的来信就数落数落着哭:‘我没有这个弟弟不想活了,我没有这个弟弟不想活了。’这次送你娘上火车,走一路哭一路,哭得像个泪人儿。”
  说着耿大爷的眼睛有些湿润,耿石也感到鼻梁酸酸的:
  “自从我姐姐死了以后,四姐姐待咱家太好了,真比自己的亲姐姐还亲。”
  “那院里谁待咱家不亲?听说我和你娘要来,连霍大爷都流泪了,孙老婶躲在墙角里连看都不敢看。在来的前一天,院里的人又一家拿了两个菜,和上次送你一样在院里吃了一顿团圆饭,孙老伯喝了半瓶酒,醉了才算完。你走了以后我和你娘不靠这些人照顾有这么舒坦?”
  “人缘,这就是您常说的人缘。”耿石接过来说,“我在家的时候您没少教我,我没有辜负您的期望。”
  “我把王德怀一看就明白了,你在人前不小意(对他人尊敬)谁待你好?”
  “您把现在一看呢?”
  “更甭说了,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说着耿大爷指着前面陪大娘的那些人说,“那些闺女都是你的同事吗?”
  “是的,都是同事。”
  “没有相好的?”
  “不知道怎么跟您说。”
  “你和祝平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联系。”
  “什么时候把她也接来?”
  “还说不上。”
  “都二十二啦,也该接来了,你娘可喜欢那闺女,多稳重的人哪!”……
  
  【六】
  从十三码头到厂里不过五里路,他们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一个放足小脚,一个高血压性心脏病,一路上又是人又是行李,够王德怀一个人照顾的。
  说着讲着,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也显得很快。来到一马路,余厂长说先不忙去小南湖,厂里已经准备了午饭。走进厂长办公室,除了耿石和她的父母只有余厂长和王德怀跟进来,付厂长连忙站起来迎接,耿石向父母做了介绍。耿大爷说:
  “真感谢领导了,这么上心。”
  付厂长说:“感谢您为国家培养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子啊!”
  耿大爷说:“这孩子的脾气有点犟,让领导操了不少心吧?”
  付厂长说:“看您说的,他为厂里操了不少心。”
  “应该的,应该的。”
  二老坐下来王德怀对余厂长说:“行李是跟船来的,我看我还是把行李取回来吧,下午好收拾。”
  余厂长说:“吃了饭再说吧,你一路上也辛苦了,行李没有这么快。”
  吃饭的时候余厂长把王素平喊来了让她陪陪大娘。王素平问余厂长都有那些人,余厂长说只有付厂长、李主席和王德怀。王素平说应该把王树成也接来,余厂长说倒把他给忘了,于是就让王素平去喊王树成。
  厨房的胡师傅曾听说耿石的父亲很会做菜,这天就大显身手,弄的一桌菜和过年的差不多,耿大爷看了赞不绝口。付厂长拿出了一瓶酒,耿大爷从来不喝酒,他不喝谁也不喝。吃饭的时候耿石忽然想起来,似乎应该把吴承南也接来,两个人的过节(成见)不说,耿石来的时候毕竟是他接待的,自从王素平来了他几乎消声灭迹,将心比心,也应该感谢感谢,便对余厂长说:
  “是不是把吴承南接来,让他和我的父母也见个面?”
  付厂长向耿石挤了挤眼睛:“不管他。”……
  因为没喝酒,王德怀吃得快,吃完饭他对余厂长说:“我去取行李吧,下午铺垫好了晚上让大爷大娘好休息。”……
  下午到了小南湖,耿大爷和大娘心里一亮,虽然是纸糊的板壁屋,从来没住过这么宽敞的房子,屋里的一切都准备好了,桌椅板凳双人床,还有一口漂亮的新碗柜,连水缸煤球炉子都准备好了。耿大爷用疑惑的神情问耿石:
  “这房子是咱们赁的吗?”
  耿石说:“厂里的,没提钱。”
  “这些家业(家俱)花了多少钱?”
  “一分钱也没花,甚至连手都没让我动。”
  “啊,”耿大爷惊叹一声,“厂里真把你当亲儿子看了。”
  耿大爷绕到了后面的厨房,把新碗柜看了又看,上下摸了又摸,又问耿石:
  “这是新打的?”
  “楼下吴师傅才做的。”
  “这手艺不错,这手艺不错。”耿大爷连连称赞。
  不一会王素平过来了,她和耿石分别和大娘大爷聊着。大约五点钟左右,王德怀带着搬运工人把行李拖来了,足足有六大件,两口樟木箱子一面用木板护着镜子,两口木箱子都是新钉的,另外还有两个大铺盖卷。打发走了搬运工人,大家就动手拆箱子铺被褥,黄昏时分周卓英用食堂给夜班送饭的提盒提来了晚饭,大家洗手吃饭,一个新的家庭在小城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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