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金水桥畔喊万岁 命运多舛逐军营 (第9节)
作品名称:七彩军娃 作者:南庄隐士 发布时间:2017-06-26 10:27:11 字数:5883
铁军背着北行跑进了医务室,气喘嘘嘘地说:“军医叔叔,快救救北行!”
“这孩子怎么了?”
“他掉进冰窟里了!”
值班军医让铁军把北行放到床上,随即进行了检查,然后转过身对铁军说:“幸亏你送得及时,保温措施得当。所以,他身体没有大碍,等他苏醒后,就能回家了!”
铁军和刚进门的太南、雪云都松了一口气……
过了两天,天空降下大雪,房顶、树枝和上学的路上,被厚厚的白雪所覆盖。北行打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学校走来。他刚走进校门,一个雪球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到了他的伞上。他抬头一看,原来是抗美和大洋正在打雪仗,北行暗想:好吧,既然这样,就别怪我要“报仇雪恨”了。
北行让伞当起了保护兵,一会儿打抗美,一会儿抛大洋,累得他气喘吁吁。可是好景不长,抗美和大洋联起手来,集中所有“火力”,向北行一个人开火。面对新的战情,北行转攻为守。左防一下,右防一下,顾上顾不了下,处处挨雪球的袭击。就在这时,上课铃响了,救了北行。
坐到教室,北行想,雪啊!千万别停,一直降下去。学校也不要组织打扫积雪,让我下课能够“复仇”,战胜抗美和大洋。
放学的路上,三个人打得不可开交,一会打雪仗,一会在雪地上摔跤,浑身上下沾满了白雪,活像三个大雪人。
第二天,天空开始放晴,太南刚从学校回到家里,突然太梅哭着跑回家,向哥哥告状:“哥,孙大洋打我。”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打我妹妹?”正在喝水的太南,“腾”地站起身来,冲出门外。
“哥,就是他。”太梅用纤细的小手,指着大洋。
“是你,打我妹妹,为什么呀?”太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她……她,抢占我的地盘。”大洋倒吸了一口凉气,退了两步。
“妹妹,你说。”
“我,还有小伙伴们,正在这里跳皮筋,孙大洋冲了过来,让我们离开这儿,我上前同他讲理,他推了我一把。”
“孙大洋,有这么回事吗?”
孙大洋没回答。
“你不回答,等于默认,赶快离开这里,不然的话,我可不客气了。”
孙大洋也上起犟,不说也不走。
“我可是先礼后兵。”说罢,太南冲着大洋的胸部,就是一拳,把大洋打倒在地。接着说,“滚,还是不滚?”
孙大洋躺在地上不起来,感觉胸部发闷,喘不过气来,但一脸的不服软。太南准备继续实施暴力,吓得大洋的伙伴,赶紧把他从地上拉起,离开了此地。
“马兰花开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太梅她们又像一只只蝴蝶在皮筋上飘飞。灵巧的动作,各式的花样,银铃般的笑声,加上欢快的童谣,荡去刚才那种暴力的尘埃。
大洋回到家中,把刚才被打的事情告诉了妈妈,他妈马上领着大洋来找太南的妈妈,一进门,就对着太南的妈妈气呼呼地说:“瞧!这是你儿子打的,差点让我儿子背过气去。”
太南的妈妈二话没说,拽住太南的耳朵,在屋子里打起圈来:“臭小子,你又在外边惹祸,看我怎么惩罚你!”
“妈妈,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大洋妈妈看到自己替儿子出了气,领着大洋回家了。
“给我站在墙根上,闭门思过,今天的晚饭就别吃了。”太南妈说完,转身进了厨房,继续洗菜做饭。
太南捂着红红的耳朵,一动也不敢动。
妹妹太梅跳完皮筋回到家,看到哥哥站在墙根被罚站,小声说:“哥,怎么啦?”
“你还问呢,都是因为你,被老妈数落了一顿,还被罚站,不让吃饭。”
“哥,一会儿我给你偷点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
“前两天,爸爸去北京开会,带回了桃酥呗。”
“被妈妈发现了怎么办?”
“哥,有我哪,就说我吃的。”
“你真是我的好妹妹。”
太南吃完桃酥,喝了几口凉水,拎着马扎去了大操场,准备看电影《地雷战》。
“太南哥,空军仓库的赖三来大院看电影了,就在那边,你看如何处置?”抗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走!咱们会会这个老冤家。这里是咱们的地盘,给他点颜色瞧瞧。”太南一声令下,身后聚集了十几个大院的孩子。
“在哪?”
“太南哥,你往东北角看。”抗美用手指着方向。
“噢,看到了。”太南借着月光,发现了目标。他把抗美和北行叫到身边,做了几个战斗手势,抗美和北行心领神会,这是迂回包围的手式。两人各带一支小队,沿左右两侧悄悄靠近目标,切断对方逃跑路线,而太南哥正面发动进攻。
“赖三,你不是放狠话,要跟我决斗吗?”太南彼有大将风度,如一座大山挡在他的眼前。
“你……”赖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有些惊慌失措。随后,打肿脸充胖子,故意装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其实,他内心十分空虚,前两次交锋,输给了太南。按说,像他这种好斗之徒,敢冲敢打,轻易不会服输的。他之所以对太南有些打怵,一是太南一身正气,让他心虚;二是根红苗正,父亲又是军队高干,实权在握,让他无处下手。而自己的父亲只是空军仓库的一个营级干部,况且,他父亲经常提醒他,不要同炮兵大院的子女发生冲突,免得引烧火身。
“赖三哥,咱们撤吧?”军子拽了拽他的衣角。
“别怕,有事哥顶着。”强装不服软的样子,其实两条腿早想开溜,后来发现自己的身后早有伏兵。
“我们开始决斗吧。”
赖三直接伸手来抓太南的领子,想将他一下丢出去。那知,太南早有准备,反手一抓,直接将他的手腕捏住,接着一扭,只见他惨叫一声,痛得跪了下去。
赖三挣扎着站起身来,扬起拳头,狠狠地砸向太南的脑门。劲风呼呼,威势骇人。
抗美不由失色,喊了一声“坏了”。当他睁眼一看,太南突然间施展出一招蝎子腿,腿如蝎子钩,直接钩中赖三,他顿时重心不稳,狠狠的仰面摔在地上。
抗美和在场的伙伴们叫起好来。
“哎哟!看来是个练家啊,不拿出点真本事,很难赢你。”赖三突然站起,手肘之上,犹如一条黑蜿缠绕,如八极枪,朝太南的咽喉扎来。太南看也没看,一巴掌抽过去,“啪”的一声,赖三立刻被这般巨力打了一个转圈,他满眼金星飞舞,几乎被抽懵了,眼中流露出畏惧之色。
“这不公平,你仗着人多,又在你的一亩三分地里。如果你是条汉子,哪天找个地方,一决雌雄。”赖三虽然心里服了,但嘴上还是不饶人。
“一言为定。不过你听好了,正义一定战胜邪恶。”太南说完,向北行和抗美发出手势,他俩心领神会,各自命令两侧的人让出了一条通道。赖三服了太南的指挥本领,灰溜溜地跑了。
文革浪潮冲击着每个角落,所有以个人名字命名的地名、街道名等都被改掉,说是禁止个人崇拜,变成了工农路、红卫路,桥变成了东方红桥等。一夜之间,姑娘们纷纷剪掉辫子,理成男人的发型,说辫子是旧社会留下来的东西,要做毛主席的好青年就要把过去的东西除掉,实现无产阶级革命化。女人不敢穿裙子,甚至不敢穿花衣服或颜色鲜艳的,说那是资产阶级生活作风。男女几乎都是清一色的黄、黑、蓝色,最时髦的是类似军装的黄色服饰。太南、北行和抗美穿着正式的军装,那是最高级的服装,走在街里趾高气昂,经常有路人不时的回头看上几眼,让他们感到十分自豪。
文革思潮也冲进了部队。丁铁军父亲因入伍前,做地下党工作,被扣上叛徒的罪名,关押到某军事看守所接受审查。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这天,太梅火烧火燎地找到北行:“北行,你听说没有,雪云明天就要回老家了。”
“为什么呀?”
“她父亲被定性为叛徒,开除了党籍和军籍,遣送回原籍农村接受劳动改造。”
“是吗,有那么严重?”北行脑子有点转不过弯,雪云的爸爸怎么就成了叛徒。在北行的记忆中,她爸爸高个,戴一付眼镜,一看就是文化人,对人平和,没架子,怎么能与叛徒这个词挂上勾,不可思议。
“咱俩去看看雪云,安抚一下她呗,如何?”太梅提议。
“好啊,一定要去,铁军哥还救过我哪。不过今天太晚了,明早再去行吗?”
昨天,还是晴空万里,今早乌云密布。一大早,北行和太梅赶到雪云家门口,北行上前敲门,里边没动静,心中有些纳闷,人呢?
“北行,别敲了,门上锁了,里面准没人。”
北行这才发现门上的铁锁,一头雾水。
原来,雪云一家连夜离开了部队大院。
父亲的命运,影响了雪云的前途,在她幼小的心灵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雪云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后,原有的天真可爱笑容,从她的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失去了童趣,失去了快乐。每逢走在上学的路上,她总感觉旁边的人,用一种敌对的眼光扫视着自己,让她变得孤独起来。
丁铁军,一个从小不服软的男子汉,回到老家后,他还是那个脾气,让家人替他担忧。
一天,铁军放学回到村头,看到一个叫栓柱的男孩子,用手指着正在扫大街的父亲,挑衅地说:“二蛋,你知道吗?他是叛徒,正在接受改造。”
不懂事的二蛋,冲着铁军的父亲就喊:“打倒叛徒,打倒叛徒。”还不时地向他投一些小石子。铁军看到自己的父亲被这伙小孩子欺负,气愤万分,冲过去把二蛋推了个趔趄。这群孩子也不示弱,双方激烈交峰。铁军的父亲连忙喊:“铁军,别打了,千万别惹事,咱家现在的处境,一点事也担不起呀。”
“爸,没您的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今天一定教训这群臭小子,好让他们闭上那张臭嘴。”铁军抱住栓柱,一个背摔,把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半晌没喘过气。
“来人呀,栓柱哥被人打啦!”二蛋拼命地喊叫。
“让谁打了?胆敢在这里撒野,欺负到我的头上,我削扁了他。”对面院里,冲出一个黑脸大汉,眼睛写满了敌意。
“是他,就是他,把栓柱打了。”二蛋用手指着铁军。
“好,你个叛徒的儿子,不好好接受改造,竟敢在光天化日下,殴打贫下中农的儿子,我让你尝尝革命群众的铁拳。”黑脸大汉抡起碗大的拳手,向铁军的头部袭来……
铁军耳边刮起了一阵骤风,“当”的一声,像一把重锤敲在烧红的钢铁上。他心想,这下坏了,躲是躲不开了,闭上眼睛听天由命了。
说时迟。那时快,铁军的父亲用自己的肩膀,挡住了对面的来拳。“爸爸,你为什么替我挡这一拳?”铁军心痛地流下眼泪。
黑脸大汉见打错了人,拉着自己的孩子走了。铁军搀着父亲回到破旧的小屋。
“爸爸,你这是怎么了?”雪云看到爸爸痛苦的样子,心酸地问道。
“都是我不好,让爸爸替我挨了一拳,有仇不报非君子,这个仇我一定报!”
“铁军,怨怨相报何时了,你别再给家里惹事了。”妈妈边给丈夫擦伤,边教育自己的儿子。
铁军低头不语。
世上的事,有些怪。你越怕什么就来什么。第二天,黑脸大汉从县上叫来一群造反派,砸开了铁军家的门,其中一个领头的问:“你儿子呢?”
“出门了。”
“上哪去了?”
“腿长在他的身上,我哪知道啊。”
“一个叛徒的儿子,出去也不请假。儿子不在,老子顶,拉着他上街。”领头的说完,从他身后上来两个人把铁军的父亲拉到街口开批斗会。
“死老头,听说你又臭又硬,你知道自己是回村接受改造的吗?”一个微胖的造反派头子,冲着铁军的父亲叫喊着。
“知道。”
“知道,还纵容自己的儿子打人,这叫什么行为?阶级敌人向红色政权反攻倒算,我们革命造反派,决不姑息迁就!”
“我批评教育过他了。”铁军父亲为儿子辩解。
“过去你有资格教育他,现在你没资格了。”
“为什么?”
“因为你‘蜕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革命叛徒。”
“我是战争年代扛过枪的老同志,何况组织上还没有下最后结论。”
“我管不了那么多,现在就开你的批斗会。”
批斗会上,造反派在铁军父亲的脖子上,挂上一块大木牌,上面写到:打倒叛徒xxx;然后,让他低头弯腰站在长条木凳上,交待叛变的罪行。
“我是穷苦人出身,浴血奋战大半辈子,从没有背叛过革命。”战争时期蹲过大牢的他,经历过敌人无数次严刑拷打,喝过辣椒水,坐过老虎凳,他都挺过来了。
“你真是毛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那个微胖的造反派头子,一脚踏翻了条凳,铁军父亲一头栽了下来……
“你们这样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老革命,会遭报应的。”铁军父亲嘴里吐出一口鲜血,然而面对这群造反派仍然宁死不屈。
“嘴还这么硬,对待你这个死不悔改的人,必须让你灭亡,给我往死里打!”铁军父亲被打得头破血流。
此时,躲在地窖里的丁铁军,看着自己的父亲被造反派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样子,实在是忍无可忍,他几次想冲出去,都被母亲给死死按住……
过了两天,县里开批斗大会,铁军的父亲也被列入批斗名单,挨批斗的一律要上绑。
会场上是密集的人海,密密麻麻的脑袋摇摆像掀起的浪潮,一波又一波扩散。上午八时,批斗会终于开始了,主席台上麦克风声音嗡嗡怪响,一个造反派的头目宣布开会,高音喇叭中响起了当时很流行的口号声:“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打倒一切反动派!誓死捍卫党中央!坚持无产阶级专政!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你不打他就不倒!”等等十年一贯的陈词滥调,迫使人们依照习惯举手呼叫发狂……喊完口号只听主持会议的头目一声令下:“把阶级敌人押上台来!”
铁军悄悄地混进会场,忽然听到铁镣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只见自己的父亲由两个公安人员押进来了,他戴的那副脚镣有十斤多重。镣子看上去还很黑亮,走路时同地面磨擦,发出令人心悸的哗琅琅的声音。他的双手铐在面前,双腕并拢铐在一副土铐子里面。胸前挂十多公斤重的用钢板做的黑牌,上写“打倒叛徒、现行反革命”,名字上划了大大的红叉。仅管他被打得皮开肉绽,但还是高昂着头。望着自己的父亲,铁军忽然想起父亲常给自己讲的地下党英勇斗争,讲的烈士坚强不屈的英雄事迹,台上的人不就是铁骨铮铮的烈士形象嘛。
造反派连拖带拽地将铁军父亲和这些被批斗的人押到了大礼堂的台上,跪成一长排等待挨斗。他们先是把铁军父亲拖上台子中的一条长凳,长凳上还放了一块洗衣板,他被楸着跪在洗衣板上,用钢板做的黑牌和绑绳弄得他出气都困难,只有任他们批斗,但父亲的眼光中还是射出坚强不屈的怒火。铁军火冒三丈,几次想冲上主席台同造反派头头讲理,幸好被村长拉住。不然的话,他就会同父亲一起被批斗。
批斗大会终于结束了。铁军的父亲又被造反派押到卡车上去游街示众。卡车上的高音喇叭不断的高喊着打倒他的口号,卡车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穿行,街上人山人海,男女老幼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游街的主角。拉父亲游街示众是造反派常用手段,其目的是为了震慑被批斗的人,让革命群众看着解气,让“敌人”看了胆战心惊。”
随后,铁军的父亲被关进牛棚。牛棚里的唯一窗户被木板钉死。牛棚内有两间,约4个平方米,里边搭几块木板算是床,父亲和另外三个人住在一起,外屋住2个看守人员,把住大门,外屋的正面墙壁上贴着毛主席像。
“牛棚”顾名思义是关牛的棚。在“文革”中完全失去了本意,成为关牛鬼蛇神的非正式监狱。它虽不是监狱却胜似监狱,可以说比监狱还监狱,它具备了新旧中国监狱的黑暗与残酷。铁军父亲住进牛棚后有四件事:接受革命群众批斗、接受专案组审查、写交待材料和劳动改造。每天早请罪、晚汇报,照例要跪在毛主席像下齐诵:“我是牛鬼,专政应该!服从管教,彻底交代!狠触灵魂,老实劳改!”反复念三遍。在牛棚里写交待材料也是一种刑罚。打手们为了折磨父亲,写交待材料不给桌子,让他跪在通铺前写,一不小心,或者跪下来想休息一下,就会被打手们一脚踢倒。
后来,村里老支书通过关系把父亲带回了村里,名义上继续接受改造,实际上暗中保护起来,并让铁军马上报名参军离开村里,找个地方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