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斯人已逝 忧思长存

　　王晴的遗体需运回H市安葬。
　　秋萍坚持陪同钟思成一同前往。
　　李岚站在王晴的遗体前，耸动的双肩还在微微颤抖，红肿的泪眼盯着覆盖在上面那层刺眼的白布上，坚决不肯移步，坚决不肯离开，她喉头发紧，声音哽咽，抽抽搭搭地说：
　　“你们就让我一同前去H市送送她吧，好歹朋友一场，回想我们欢乐姐妹淘的组合已经走过这么多个年头，我们的友情经过时间的磨砺已经变得牢固而又深厚，我们往日的那些欢声笑语，那些搞怪卖萌，一切的一切清晰如昨日，历历皆在眼前。”说到最后，李岚泣不成声，低低地啜泣起来。
　　秋萍止住哭声，用手背抹掉还在不住往下掉的眼泪，睁着红肿如一双核桃的大眼睛，沙哑着声音说：
　　“李岚，回去吧，你明天还要上班，从C市到H市来回这么远的路程，你赶不及的。放心吧，我会代你好好送王晴一程的，我想，她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眼眶泛红的杨光伟走过来扶住李岚的肩，吸了吸泛酸的鼻子，对着秋萍和钟思成说：
　　“思成，请节哀！咱们都是男人，都应该坚强一点！照顾好秋萍，别让她太过悲伤！女人都是感性的，我也会好好劝劝李岚的，就此别过，我们就算在这儿给王晴送行了！”
　　说完，他和李岚正对王晴的遗体双双九十度三鞠躬。
　　泪眼朦胧、悲悲切切的李岚被杨光伟拉着，一步三回头地依依惜别而去。
　　钟思成递给秋萍几张纸巾，暗哑着一副嗓子，低沉说：
　　“好了，丫头，擦擦眼泪，上车吧！”
　　秋萍他们抵达H市的时候，王晴的父母已经设好了灵堂。
　　对于秋萍、钟思成和王晴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是是非非、恩怨情仇、爱恨纠葛，钟思成事先在电话中已经跟他们言明一切。所以，秋萍的出现，二位老人并不感到意外。
　　在掀开白布的那一刻，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双双抱住王晴冰凉的遗体，悲恸大哭，那撕心裂肺、哀痛欲绝的哭声莫不令在场的每一个人为之动容。特别是王晴的老母亲，紧紧搂住王晴的遗体不肯撒手，哭得捶胸顿足、哀嚎涟涟，恨不得就此随自己的女儿去往天国，相依相伴。
　　钟思成扶起匍匐在地，嚎啕大哭，几乎晕厥过去的王晴母亲不住地劝慰开解。
　　秋萍跪倒在他们面前，无比沉痛，哽咽着声音忏悔道：
　　“叔叔，阿姨，我知道，此时此刻就算我跟你们说上几千几万句‘对不起！’也于事无补，也唤不回你们活生生的女儿了，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才让您们这对耄耋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承受这种你们承受不了的丧女之痛！失亲之痛！”
　　轮椅上的王晴爸爸扶起秋萍的头，老泪纵横：
　　“孩子，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快起来吧！就算要怪也怪不到你的头上吖！这事谁都不怪，谁都不怨，这都是命，都是命啊！”
　　钟思成把秋萍从地上扶起来，顺势紧握了一下她那双冰凉的手，似乎想要借此传递给她一些温暖和力量，并同时投给她一个关切、怜惜的眼神，轻声说：
　　“丫头，别太自责，我们都拗不过命运的安排，斯人已去，斯人已去！活着的人还得好好地活着，不是吗！”
　　秋萍含泪轻轻点头，抬手抹掉滑落眼角的泪滴，深吸几口气，强力克制住悲伤的情绪，帮着钟思成打理起王晴的后事。
　　到了晚上，王晴的老父老母悲痛过度，孱弱的身子实在无力支撑，钟思成强行将两位老人送了回去。之后，便忙前忙后地招呼着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
　　失魂落魄的秋萍一个人如雕塑般呆呆地站立在王晴的灵前，一双泪眼凝望着墙壁正中那张大大的遗照，凝视着照片中她那双似乎满含幽怨的眼眸。噢！我亲爱的王晴，我亲爱的晴姐，当你纵身跳进车流的那一刻你在想些什么呢？你在怨怪我们所有人都处心积虑地欺骗了你这么些年吗？王晴啊王晴，难道你不明白，我们对你善意的欺骗，不得已的隐瞒确是在保护你，是在护卫你和钟思成的婚姻吖！还是你根本就不堪承受你的好姐妹实则就是你多年的情敌？可是，晴姐，要知道，我连我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何曾有过想要张牙舞爪地抢夺你地盘的那份野心呢！那么，你是对我们之间的这份友情失望透顶了？或是对你一直以来执着的那份爱情绝望了是吗？更或是你觉得你真的累了，想要停下来了？喔！王晴，晴姐，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你为何走得那样匆忙？匆忙得都还来不及说些说些什么！匆忙得都还来不及听一听我的解释和忏悔！
　　秋萍神思恍然，从王晴阴差阳错地跨进她的美容院那一刻起到昨天她悄无声息地躺在血泊中，这其间所有的点点滴滴、林林种种的过往都那么清晰鲜活地重现在脑海中。记得当初，从误打误撞的王晴非要跟秋萍结义金兰，到秋萍妈病重那次，善良的她不但自己送温暖，还侠肝义胆地介绍自己的老公钟思成帮助秋萍照顾病人，再到后来快乐姐妹淘结伴郊游，畅叙友情。如此这些，无不表明，王晴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好女人！
　　秋萍泪眼模糊，心房钝痛，几年前紫藤花架下的怀思冥想，紫藤花的话语“为爱而生，无爱而亡”！难道当时就已经预兆了王晴最终命运的结局吗？噢！王晴，难道你就是一个为爱而生、无爱而亡的女子吗？
　　秋萍的眼眶再度湿润，泪眼朦胧中，照片上的王晴嘴角轻扬，眼眸半含幽怨半含笑，一双迷人的丹凤眼盯着秋萍，似在无声地述说：
　　亲爱的，我就这样走了
　　我的离去，是否让你失掉一些往日的欢乐
　　我的离去，是否让你哀伤
　　我的芳容，能否在你心头停驻片刻
　　在人潮拥挤的街头
　　你是否会感到些些孤独
　　在觥筹交错的舞会中
　　你是否会在角落里默默泪流
　　在飞蛾流莺的仲夏之夜
　　你是否会感到一丝凉意
　　在斜光到晓的秋日黄昏
　　你是否会感到寂寞
　　当世人将我的名字慢慢淡忘的时候
　　你是否会在坟头
　　为我焚一炷清香
　　你是否会在心底
　　为我吟唱一首忧伤的歌
　　
　　噢！王晴！王晴！一首忧伤的歌！一段未了的情！一个鲜活的美好生命就这样黯然消逝，芳华魂断！杜鹃啼血千山越，一缕残魂唤不归！
　　秋萍一声长叹，轻轻抬手，抹去面颊上一片冰凉冰凉的水汽。
　　两天后，王晴的骨灰盒安葬在一处依山傍水，环境清幽的一片公墓中，送殡的队伍陆续地离开。墓前，只有秋萍和钟思成还在静静地站立着。
　　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地凝视墓碑上王晴一脸灿烂的笑容，脸上皆是一副哀伤和沉重的表情。他们各自在心里表达着无尽的沉痛和哀思！
　　“咳！咳！咳！”钟思成咳嗽几声，清了清堵住的喉咙：“丫头，时候不早了，我们，下山吧。”
　　“我想再陪陪她！”
　　钟思成拭去眼角的泪，转过身，握住秋萍那双冰凉的手：
　　“丫头！丫头！斯人已逝，活者如斯！”
　　“大哥，难道这就是我们的命吗？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对她来讲，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你说是吗？这样的离开，就不用苦苦纠缠在我们三个人的情感纠葛中了，如同这样的一首诗：
　　‘一如我十五岁时的日记
　　把夏夜留给梦
　　把心留给爱情
　　我等待着你
　　当窗外淡色的晨曦
　　穿过我白色的窗帘
　　镜子里的我
　　早已编好了
　　那条粗大的辫子
　　还系上了你喜欢的那条红丝带
　　我们同样被爱情的网
　　深深缠住
　　我终于这样近
　　这样近地看到
　　你那双噙满泪水的双眼。’
　　真好！真好！王晴一个纵身就带走了所有的爱恨情仇，却独留下一杯爱情的砒霜，友情的砒霜！”
　　钟思成颤抖着一只手揽住秋萍的肩，另一只手轻抚秋萍的下巴，正对着自己的脸：
　　“丫头，听我说，王晴的离去，我们每个人都扼腕痛惜，谁都不愿发生那样的事情。但是，已经是这样的结局了，我们都无力更改，请你不要太过于自责和懊恼。要说错，归根结底，究其根源，这所有的错都在我一人。而你，为了我，已经苦了这么多年，如今，再让你背负王晴这个债，我情何以堪呐！丫头，所以，以后，就让我一个人来承受这良心的谴责和心灵的折磨吧！”
　　秋萍紧咬下唇，泪水莹莹，泫然欲滴：
　　“不！不！！思成，王晴这条命，横在我们中间，我们不杀伯仁，伯仁确因我们而死。今生，怕是我们谁都过不去了，我们只能含泪饮砒霜！含痛饮砒霜！”
　　钟思成的心重重地抽痛了几下，情，如毒药！含泪饮砒霜！含痛饮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