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理取闹 意外拾婴

　　大山深处，一个不起眼的村庄，几棵高大的常青树正惬意似的沐浴在温和秋日目光中。然而，好景不长，远处不知名鸟儿突然的叫声，将它们的美梦彻底击碎，原因是处在最边缘的那棵树儿开始瑟瑟发抖起来。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正当它们还在暗自猜度的时候，一股冷风将其尽数淹没。它们是想去找冷风理论一番，却不料耳边已是呼呼作响，见这情形不由得心底开始打起了退堂鼓，有的索性躲进被窝作出一副酣睡的姿态。
　　“天哪，明天的温度居然只有十度不到，这还如何了得！”思索这个问题的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她独自住在一间不大的土墙屋内，家里除了日常用的一些物品外，最值钱的便是那台有了点年岁的黑白电视机。原本，这台黑白电视机并不属于她，而是周遭的一户有钱人家，瞧着她孤苦伶仃的，于是大发善心送了过来。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那户有钱人家在五年后的某天，参加完一个亲人的婚礼，于回乡的路上不幸车毁人亡。自此，所有关于他们的片段，永远定格在那悲伤的一夜。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于潮涨潮落里看人间是非冷暖，某些事情总有那么几分让人无奈。这不，就在那户有钱人家死后没多久的日子，竟有人气势汹汹找上门来与老人理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们争论的话题无疑与那台黑白电视机有关。五年里，老人是倍受孤独的煎熬，好在有这台黑白电视机与她作伴，假使有人从她手里将其夺走，那不等同于要了老人的命。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请你赶快离开我的家！”这天，天阴沉沉灰蒙蒙的一片，老人屋里闯进几位不速之客，由于事出突然，她便指着走在最前头的中年妇女讲。
　　“我是谁，我便是给你这台黑白电视机家主人的姐姐，现在我弟弟已经不在人世，作为他的亲人，我这个当姐姐的有权把他的东西要回！”中年妇女说这话时，摆出一副蛮横无理的样子。
　　“你说什么，东西又不是你给的，你凭什么要拿走它！”老人有些气愤地说道。
　　“老太太，我是看你上了岁数才礼让三分，今儿个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中年妇女没好气地讲着，像是在给对方下一道最后通牒。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消逝中，很明显的，中年妇女哪有多余的心思跟老人这般闲扯，看着对方软的不吃，于是只得另辟蹊径，她脑海里想着这些，眼神却不失时机地向一同前来的其他人挤了挤。众人见状，也都表示心领神会。先是由两个大汉拦住老人的身子，剩下的两个则负责去搬那台黑白电视机。老人见这情形，却也爱莫能助，她满是委屈地坐在身旁那张矮小的凳子上，一个劲儿地哭泣，同时嘴里念叨着：“求求你们，发发慈悲，你们把东西拿走了，让咱以后还怎么活？”在场的这些人，哪里懂得老人话语里的深刻内涵，他们只会权当一个放不响的臭屁，视而不闻。眼瞅着，他们即将走出屋外的小院，谁知竟停下了匆忙的脚步。面对这悄然来袭的疑问，老人迅速起身将头探了出来，因为她此刻在想一定是某位救星大驾光临。
　　“你们这是要跟一位老人过不去吗？看看你们都像个什么样子，要是这事儿传出去了，以后你们还如何做人？”说话的是一位青年男子，老人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他是本村的支书，上任时间还不到两年，因为他从来不在大家面前摆什么官架子，而且为人谦和，故此年长一点的都叫他小陈，从他义愤填膺的语气里，可以听得出他为世俗不公而抱打不平的决心与立场。
　　“哟，你算哪颗葱啊，咱们人多，难不成还怕你，识相的跟我滚一边儿去！”中年妇女见来人势单力孤，话语间两手已经叉着腰，恁是摆出一副要与对方宣战的气势。
　　古话有句俗语，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过，小陈岂是那省油的灯，他只是朝着那位妇女浅浅地笑了笑，待笑容自脸上褪去，他则刻意地补充了一句：“要是你们再执迷不悟，休怪咱不给你们颜面！”
　　刚才的言语众人都听得很清楚，中年妇女万万没想到对方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想着这些，不觉间怒火已经烧遍全身，只见她大声嚷道：“就你，今天不给你点儿颜色看看，俺就不是娘养的！”她的话音刚落下帷幕，之前那两个拦住老人的汉子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瞧这阵势，老人不免开始担心起小陈来，她是很想妥协于那个无中生事的中年妇女，可转念之间，却希望自己所期待的奇迹能够出现。也是她的这点私心，让老人即将开启的双唇硬生生把话语吞了回去，那一刻，她将自己善良的灵魂彻底出卖。
　　“哎哟……”先闻其声，后见其人。只是那短短的几秒钟，先前与小陈对峙的两个人便应声倒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场的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面对刚才的那一幕，中年妇女骨子里开始隐隐地冒出些许冷汗来，她很明白目前的形式。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中年妇女哪里肯就此服输，她将视线转移到那两个抬黑白电视机的人身上，就好像他们已经无形之中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而这时，刚才倒地的两人也屁颠屁颠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下又多了两个人，局势变成了一对四，这让老人为小陈不禁深深捏了一把冷汗。
　　有句话说得很实在，车到山前必有路，老人很快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那么地多余，因为她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对方曾经跟自己讲过这样一番话。
　　“我在部队一干就是十几年，原本打算继续留在部队发展，后来闻得母亲病重，为了能够尽这最后一点儿孝心，便毅然决定离开部队。为了这事儿，咱部队上上下下的领导，都来劝说我一番，他们的好意我自是心领，也是我的这一举动，从此便与多年来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们天各一方！”要说两个不相干的人为何会有这般话语，这还得从小陈上任后谈起。他是无意中知晓老人的具体情况，想着老人的孤苦伶仃，想着老人多年来的不易，于是便时不时利用闲暇之余去看望老人。虽然他们接触的时间不算太久，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会愿意众人将自己叫做一个冷血动物？在这短短的时光里，他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这种突破界限的友谊，只有认真解读的人才能深刻体会。
　　当老人的思绪里飘过这些成分之后，她紧张的神经不免一下轻松了许多。也是这个原因，接下来的画面依然可见，那四人定是被小陈挨个儿教训了一番。不过，他明白事情的轻重之分，凡事必须适可而止，最终中年妇女一行不得不灰溜溜，头也不回，消失在他与老人的视线。
　　眼下，有个疑问一直让老人不解，今天的事儿是凑巧还是另有其他原因？其实，小陈早已看出老人心中所想，待对方话还未出口时，他突然微笑着大声喊了句：“小林子，出来吧，你要是再跟咱捉迷藏，小心我把你找出来狠狠地打屁股！”
　　“陈哥哥，您就饶了我吧，您又不是不知道，俺最怕打屁股的！”这音色刚落，自老人院子的右边栅栏下探出个小萝卜头来，不用说，此人正是小林子无疑。
　　“你俩这是唱的哪出戏？”老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讲道，而这时，先前对话的两人已然痴笑着来到她的身旁。
　　“婆婆，事情是这样的，小林子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挑水时，无意间看见一群人往您的家中走去。出于好奇，便去探个究竟，后来，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就飞奔似的往村办公室跑去，巧的是我恰好回家去取些资料，这不就被他遇上了！”小陈一五一十地讲着。
　　“哦，原来如此！不过，今天还是得好好地谢谢你们！”老人说这话时，一脸激动的样子。
　　这一次，老人算是冥冥中逃过了一劫，亦或者讲关于他们之间的故事还在不断地延续当中。
　　呼呼……“怎么这声音仿佛就在耳边，难道是哪里塌了不成，不对，要是屋子塌了自己如何还睡在暖和的被窝里？”梦中的老人，想着这些不由得睁开那满是睡意的双眼，在自己左右揣测之后，终于找到了制造这个问题的元凶。原来，土屋里那扇唯一用纸糊的窗子，由于抵不住大风的侵袭已经破了个十足的大洞，而那一股冰冷刺骨的风则不失时机疯狂地窜了进来。见这情形，老人起身披上棉袄，又将煤油灯亮了起来，一下子，窗外屋内的景色便形成了鲜明地对比。起初，老人是准备找一张跟窗户一般大小的纸,用浆糊将其黏上，谁曾想外面的风实在太大，她弄了几次都没有结果。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耗下去，她思索着突然眼神里有了答案。只见她来到屋里的一角，拿起一块与窗户大小的木板，接着便听见屋里铛铛响了几下，仔细端倪，原来那扇纸糊的窗子已经被木板给严严实实堵住了。也是她的这个举动，屋里开始逐渐变得暖和起来。
　　喔喔喔……随着一阵阵的啼叫声，沉睡的大地很快从梦中苏醒了过来。今儿是个好天气，因为天空一改往昔的模样，一轮旭日挂在遥远的东方，它七彩的光晕照在微笑的脸庞上，仿佛整个世界瞬间都充满了无限希望。然而，希望终归希望，有时候希望越大失望来得越大。清早，老人推开自家房门径直走到院子，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人的肉眼，哪能禁得住光线的侵袭，就在她将视线收回的片刻，几只飞翔的鸟儿吸引了她的眼球。老人最终把视线停在院子里的某个角落，她自是不会打扰它们的雅兴，任凭这些精灵追逐嬉戏。
　　“咦，怎么会有一个不大的篮子，大清早的，是谁把东西遗落在这里？”见着这般情景，老人不得不违背自己先前的意愿，她叹着气，快步走了过去。也是她的这个举动，刚才正在兴头上的几只鸟儿，以为危险正向自己降临，无奈之下，只好悻悻离开。走得近了，老人清楚地看见篮子里躺着一个被襁褓包裹着的婴儿，一张可爱的小脸让她甚是欢喜。老人有些心动了，可随即转念一想，应该孩子的父母就在附近，她试着呼唤了几下，最终还是石沉大海。那一刻，老人终于明白，篮子里的孩子定是弃婴无疑。那一刻，她心底涌上一阵微凉，出于母性的本能，她拧着篮子便往屋里走去。
　　“那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孩子冻坏了没有？”老人一面说着，一面将孩子搂在怀里，坐在温暖的炉火旁。庆幸的是，孩子并无大碍，不过，有个难题却充当了拦路虎，这刚刚生下来的婴儿需要母体本身的奶水来维系生命，老人都这么大的年纪，哪有这般能耐。想着这些，她一度陷入了沉思之中。看来只能那么办了，随着一道思绪悄然袭来，老人蓦地想起小的时候，母亲生下自己便撒手人寰，父亲一时没辙，就用些许米粒熬上点儿汤水，再加上少许白糖，这便是救命稻草。然而，令老人担心的事儿还是出现了，因为这汤水再好，却也永远比不上那甘甜的乳汁。这该如何是好，孩子都已经三次没吃没喝了，再这样下去的话，岂不是自己成了间接害死孩子的罪魁祸首？
　　“我到底该怎么办……”那一刻，老人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真空了似的。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懵懂的孩子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抑或是实在太饿的缘故，硬是津津有味地喝了起来。老人见状，悬在心底的那颗石头一下失了踪影，脸上挂满笑意。
　　“小陈，是你不是？”老人闻得自家院子有些声响，于是急切地问。
　　“嗯，婆婆是我，这不，早起给家里挑水，想着还是前几天帮您挑的，便过来看看！”小陈堆着笑说。
　　“小陈，累了就先到屋里歇息一下！”老人感激并关切地讲。
　　“婆婆，还是等咱挑满了再说吧，您先忙您的！”小陈说完，又往水井的方向走去。
　　过了不久，随着脚步声的临近，但听得一阵水声，老人知道定是小陈将水挑了来。这时候，她已经喂完小家伙，准备让其躺在床上，然而，小家伙怎么都不愿意。实在没法，老人只好将其抱在怀里，起身向屋外走去。
　　“咋回事？”一脸的莫名，这是小陈望着老人怀里的孩子，急切想知道的答案。
　　老人前后思索着，这毕竟是纸包不住火的事情，再说眼前的这个人于自己有着莫大的恩情，于情于理都不能瞒着对方，她心头一震，便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语毕，她又突然把音色提高了许多。
　　“小陈哪，咱求你件事儿？”老人这般恳求道。
　　“婆婆，您有事请讲，何必见外？”小陈清楚对方话语里的分量，于是一本正经地说。
　　“我知道自己目前的条件是无力抚养这个孩子的，可我真的舍不得这个孩子，所以请你一定要帮我守住这个秘密！”老人说完，眼里隐隐含着些许还未沁出的泪花。
　　“婆婆，这个您放心，我一定照办，咱对天发誓！”小陈这般回答。
　　“好好好，有你这话，我老婆子就放心了！”老人嘴唇颤抖着，心底自是感到一阵欣慰。
　　“咦，这又是怎么回事？”小陈突然把视线停在了那扇被老人用木板钉得死死的窗户上。
　　“这个嘛，一言难尽，前天夜里窗户坏了，我又怕冷，所以索性把它给封住了！”老人如此回答。
　　听了这些，小陈也就不好多问，不过，他心里已经默默记下了这扇窗户的大概尺寸。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小陈便准备离去，临行时他说了句：“婆婆，有空我再来看您！”老人没有言语，只是在心底点了点头，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对方，直到无法企及那熟悉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