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作品名称:七彩军娃 作者:南庄隐士 发布时间:2017-06-24 13:29:06 字数:3365
抗美跑了一段路程,以为没事了,便把头上的衣服拿了下来,嘴里喊道:“怎么样,我说没事吧。”话音未落,宁静的原野被“哎哟”一声划破。
北行问道:“你怎么了?”
“不好,我被马蜂蜇嘴了。”
“疼不疼呀?”大洋连忙问。
“少说废话,快去医务室!”抗美和北行飞快跑到大院医务室。值班军医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连忙做了药物处理,并对着他的屁股打了消炎针。然后说:“小朋友,没有医治被马蜂蜇的特效药,过一会儿可能会肿起来,不用害怕,明天准时来打针,慢慢就会好的。”
第二天,北行和大洋再看到抗美时,他半个脸肿得像个发面馒头,想笑又不敢笑。心中暗想:你这叫自作自受,不让你捅,你偏捅,这下可知道马蜂的厉害了吧!不过,表面上还得安慰安慰,免得他太伤自尊。
抗美被蜇后,整整半个月没敢出门,北行去他家探望都不让进门。抗美这几天倒霉极了,老师的批评,又被马蜂蜇了,身心遭受意想不到的空前痛苦,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要不是他爸爸出差在外,屁股上还得开几朵小红花。
半月后,抗美好了伤疤忘了痛。
这天中午,太阳像一个大火球,火辣辣地晒着世间万物,柳树垂头丧气,柏油马路热得冒气,小路上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抗美和大洋来到一片瓜地,望着绿秧上的西瓜,口水都流了出来。
“抗美,我想吃瓜。”
“别急,咱俩先观察一下敌情,免得当人家的俘虏。”抗美打小就喜欢说军事术语。发誓长大了也当兵,像朱可夫那样,指挥千军万马。
抗美趴在瓜地前沿,把手放在眼睛上当作望远镜四周张望,经不住包在花脸皮下红红的、脆脆的、甜甜的瓜瓤的诱惑,不晓得从下颌处流下的是汗还是诞液。就在此时,突然听到清脆的一声响“啪”,在离他的不远处,一个大西瓜裂开了脑袋,露出了鲜红的瓜瓤,一股甜丝丝的清香,让抗美和大洋醺晕了头。抗美的身体不知不觉地向“大脑袋”挪去,然后,他从瓜蔓上使劲揪下这个大家伙,抱着它慌乱地就跑。
“大洋快跑。”抗美把这个大家伙抱到一大片玉米地的中央,摊了一个地方,顾不得被那讨厌的玉米叶锯伤着脸和胳膊,便和大洋大口啃起西瓜。
一块,两块……抗美也不知怎么咽到肚子里去的,只觉得自己拳头大的肚子是个无底洞,每一块瓜皮都啃得不能再薄。
一块块瓜皮,被抗美和大洋扔得七零八散,俩人轮流撒了几泡尿,腆着肚子若无其事地走出玉米地。
“站住!吃完西瓜就想开溜。”
抗美的心扑腾起来,坏了,被人发现了,但还想狡辩:“这位小哥,我们没吃西瓜呀。”
“吃了人家的西瓜,还想赖账,真叫人干哕(恶心)”一位瘦高挑的男孩子操着浓重的地方腔,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什么干哕?”抗美没听懂,重复了一遍。
“听不懂拉倒,你们说怎么办?”
“我,我……”抗美在想辙。
“少迂磨(拖延),给个痛快话。”
“这位小哥,你过来,我向你鞠躬道歉。”抗美想了一计,欲擒故纵。当瘦高挑男孩走到他跟前时,抗美突然把他推倒,然后说:“大洋,快跑!”
地上的男孩爬起来,大声喊道:“你他妈的太疵毛(差劲),敢点划我(欺骗),咱们走着瞧!”
抗美淘气归淘气,嗓音相当不错,自打入选表演队后,每天放学后都要排练一会儿节目,然后才能回家。这天,他练完节目后,一蹦一跳地向营区走去。走着走着,他看见一个背影,身上背着一个粪篓,手里拎一把粪叉,边走边从地上捡一些东西。怎么看都像狗剩。抗美追过去一看,正是狗剩。
“狗剩,你在干啥?”
“捡粪!”
“干啥用呀?”
“给庄稼施肥,多产粮食。不是有这么一个俗话吗,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
“地里的活,你懂得真多。”
“你吃军粮,见的世面比我多。”
抗美和狗剩越聊越亲切,觉得相见甚晚。不知不觉地走进狗剩低矮的黑屋。
“你家就在这里?”抗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满屋没有一件像样的东西,坑上就那么一床四处开花的被子,几件被补丁包围的旧衣服。
“这是我的家,比不上你住的家,清一色的石头房子,冬暖夏凉。而我家全用土坯建的,一遇到大雨,房顶经常漏雨,大雨大漏,小雨小漏。”
“那怎么办呢?”
“好办,盆子、罐子全部用上,坑上地上全都是,水滴撞击着铁器和陶器,发出不同声音,可好听了。”狗剩风趣地说。
“那你吃什么?”
“就这……”抗美看到铁锅里剩下的玉米饼子和地瓜,眼里的水珠开始溢了出来。
“农村都是这个样子,能吃上玉米饼子和地瓜,比前几年好多啦。”狗剩啃了几口硬梆梆的玉米加菜的饼子,喝了口凉水,咽了下去。
“前些年吃什么?”抗美打破砂锅问到底。
“吃糠咽菜,最后连树皮都吃光啦。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狗剩吗?”
抗美摇了摇头。
“跟你说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狗剩和抗美小手指勾在一起。
“六零年冬天,我家实在揭不开锅了,哥哥活活饿死,我只好随父母外出乞讨,没办法,我只好吃狗剩下的东西。打那以后,小伙伴开始叫我狗剩,其实我有大名,叫董五生。”
抗美心酸到了极限,泪水顺着眼颊滴落在硬梆梆的饼子上,他狠狠咬了一口,险些把门牙硌掉,他努力地吞咽。
“你怎么哭了?一点也不像个男子汉。抗美,你吃过麻雀吗?”狗剩转移了话题。
抗美摇了摇小脑袋,说:“没有。”
“可好吃了,前几年,农村搞除‘四害活动’时,我爹把麻雀用泥巴一裹,放在灶堂里烧熟,然后给我吃。”狗剩开始炫耀起自己的“过去史”。
“什么是四害?”
“老鼠、苍蝇、蚊子和麻雀。听我爹说,当年,全村男女老少,一齐上阵,用‘轰、打、毒、掏’的综合战术,给麻雀以歼灭性的打击。每晨六时前,全村的人必须进入阵地,大街小巷、院里院外、楼顶、墙头、树上,敲锣打鼓,竹竿彩旗一齐挥动,处处吆喝,强迫麻雀飞翔,还在一些明显的空场施放毒饵,天黑后掏窝搜索,不给麻雀以喘息的机会,使之累死、饿死;把它们毒死、打死,以获全胜。有时,一天能累死、毒死、打死麻雀上百只。”
“真的,太有意思了。”抗美从小就爱凑热闹。
“那还能假,当时流传一句顺口溜,好像是‘老鼠奸,麻雀坏,苍蝇蚊子像右派,吸人血,招病害,偷人粮食什么……搞破坏。’”
“怎么没让我赶上,太好玩了。”抗美有点失落。
“别急呀,如果村里再有这种事,我一定告诉你。”狗剩虔诚地说。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骗人。”抗美一脸的认真相。
“骗人是小狗。”狗剩较起劲来。
“狗剩,想跟你打听一个人。”看到狗剩的态度,抗美转移了话题。
“谁呀?”
“那个瘦高挑的男孩子。”
“我当是谁呀,原来是我的好朋友康满堂。抗美,你打听他做啥?”
“我还欠他的西瓜钱。”
“怎么回事?”
抗美像叙述故事似的,把那天偷吃西瓜原原本本告诉了狗剩。
“没事,不就是吃了个西瓜嘛,满堂可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会计较这番小事。”
“可我还把他推倒了。”
“不管怎么说,他绝对不会记恨你和要你的钱。”
国庆节快到了,学校组织的文艺汇演如期在师部礼堂上演。
“下一个节目,歌舞《我是小空军》,由康庄小学二班表演,领舞者陈太梅。”
随着欢快的乐曲,十八名小空军悉数登场,个个神气十足,威风无比。时而模仿飞行,时而进入战斗,犹如一架架战机载着希望,载着梦想飞向未来的天际。
太梅,站在舞台中央跳起了独舞,旋转、亮相,一招一式,有一种诱人的魔力;一举一动,有如风如水的动感,她的舞姿无需用人的语言便能读懂。
台下的北行,被她那种超然、抒情而又自我意识强烈的表演所感染,在自己的眼里,她是真正的“舞者”。
十八名小空军集体谢幕。瞬时,场内爆发的掌声,足足持续了两分多钟。
“你跳得太美了!”北行跑到后台,找到卸妆的太梅。,
“跳得不好。”太梅当着北行的面,脸上第一次流露出羞涩的红晕。
“好就是好,不好我不会说好的。”
太梅知道北行说的每句话都是实话。
此时,北行的弟弟北营和小洋也在看节目,但小洋不敢坐在椅子上,而是靠在礼堂的墙边,边看节目,边相互诉苦:“我爸爸可厉害了,打得我屁股全是血印子,害得我好几天趴着睡觉。”
“你又惹什么祸了?”
“昨天下午,我用弹弓把邻居家的玻璃打碎了。”
“该!”
“你才该哪,前两天你不是没写完作业,也挨了一顿揍嘛。”
“还说呐,上次我没写完作业就去玩,让我爸爸知道了,爸爸罚我跪搓衣板,一跪就是大半天,两个膝盖全肿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事情过去了,不提了,还是看节目吧。”
“唉!”
“你俩买的是站票吗,里边有坐位。”北行从后台下来,看到弟弟和小洋站在墙边通道上,故意逗他们。
“哥,我们喜欢站着看,这样看得清楚。”
“好呀,我可不陪你们站着,坐到椅子上享受去了。”北行说着风凉话,回到自己的坐位上。
小洋何尝不想坐着观看节目,可倒霉的屁股,不允许他坐下,北营也只好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