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问案

　　一辆银白色的警车风驰电掣地驶来，随着一声“嘎”的紧急刹车的尖叫，倏地停在人群的外围。
　　车门打开了，一边下来一个警察，向着人群喊道：“谁在打架？聚众闹事，扰乱治安，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尽管警察喊破了喉咙，秀娥和邓大嫂也不理会，她们正舍生忘死地搏斗！
　　警察到了里边，边喊“助手“，边把紧紧缠斗在一起的女人分开。俩人就像斗红了眼的斗鸡，互相盯着，谁都不会相让。
　　谭主任看着警车终于到来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一到派出所，妤暄她们就和吴格等人分开了。
　　光明镇派出所里，警员赵利身穿崭新的警服，戴着公安的大盖帽，威风凛凛地坐在妤暄、郑洁和邓大嫂对面的桌子后面，一双贼亮贼亮的眼睛在三个人脸上扫来扫去。肥胖的脸上闪着耀眼的油彩，也可能擦抹得护肤霜太多的缘故吧，一丝不易觉察的阴阴神采出没在脸上。
　　妤暄神情苦闷地坐在条椅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痛得厉害，刚才的打斗确实给她带来了不轻的伤害，她心中恨极了吴格，这个丧尽天良，没有人性的畜生，对一个弱女人也能下得如此重手……眼睛透过赵利背后的窗棂望着大树枝上的小鸟欢呼雀跃地从一个树枝弹跳到另一个树枝上，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和快乐，让她神往而烦恼。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了这种快乐和自由了！
　　她收回目光瞥了一眼像鬼魅似的扫视着她的赵利，一种厌恶的情绪潜滋暗长了。
　　已经在这里坐了足足十来分钟了，妤暄不明白赵利为什么用那种眼光看着她或她们，不知道他心里有啥不可告人的东西。已经豁出去的妤暄也没有啥可拍的了。对方不说话，她也懒得理他，依然向着外面的树枝上望去。树枝在冷风中，不住地摇晃，她似乎听到了树枝无奈地喳喳地叫嚷，上面不多的树叶想拼命地稳住身形，可是一切都是徒劳。妤暄为那树枝和树叶而心生同情和怜悯，但瞬间她便想到她的遭遇和树枝和树叶又有啥区别呢？她不是像它们一样可悲可怜吗？想到这，她的眼中不自禁地噙满了泪珠。
　　郑洁坐在妤暄的身边，双手放在身体的两侧，眼睛很专注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但她不时地抬头看一眼赵利，心中七上八下，很是不安。
　　邓大嫂紧挨着郑洁坐着，一开始她还奈得住这让人不安的沉默和死样的寂静，但长时间地静坐和赵利游移不定的目光，激起了她的不忿。她看了妤暄和郑洁一眼，再望向赵利，骨子里的傲气，使得她心中发火，怒声问道：“把我们抓来做啥？要是你们没啥说的，我们就回去！”
　　赵利没有说话，眼光像是寒冰似的凉，终于说话了，而且是直接对着邓大嫂的，边写边问：“你叫什么？家住哪里？”
　　邓大嫂看他那眼高于顶的欠揍神气，不屑地答道：“邓大嫂！”
　　“我问你姓名！”
　　“邓大嫂，街上的人都这么叫我！”
　　赵利有些不耐烦了，但他也尝到了邓大嫂的难缠。于是问道：“籍贯？”
　　“鸡冠？俺家没喂鸡，没有鸡冠！你要是真要，我买个送给你！不过我家喂了只大白鹅，你要是要鹅冠，我回去瞧瞧有没有，要是有我就割掉送给你！”
　　郑洁和妤暄听到了邓大嫂的回答，本来紧绷的神经竟然松弛了下来，她们的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笑容。特别是看到赵利有些狗急跳墙地恼怒，觉得特别解气。
　　“我是问你家住哪里？”
　　“忒，你咋不早说，跟我这大老粗拽啥文啊！”邓大嫂撇撇嘴说道。
　　“家住在哪里？”赵利哭笑不得，耐着性子再次问道。
　　“这样问多明白啊！俺家住在镇上！”邓大嫂咯咯地笑一阵子。
　　“什么镇？”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邓大嫂觉得好笑。
　　赵利肥胖的脸上有种难过的表情，继续问道：“你们为什么聚众斗殴？”
　　邓大嫂看了赵利一眼，说道：“你啥意思啊？我听不懂！你能不能不要文绉绉的啊，说得明白些！”
　　刚才要给女人们一个下马威的赵利，终于领教了到女人的智慧和难缠，不情愿地再次问道：“你们为什么打架？”
　　女人的智商永远是不能低估的！谁要是低估了女人的智商，弄不好是要吃亏的！
　　“哦，这个啊，公安同志，这可不能怨我们，是他们欺人太甚，我们气不过才动手的！”邓大嫂说着，抬起自己的伤手，“你看看，你看看，我这手上就是那个如狼似虎的恶女人秀娥咬的！公安同志，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还有啊，妤暄被那个猪狗不如的老师，不，教办室副主任吴格，踹了好多脚，被那个人模人样的谭主任捅了一拳，还有郑洁也没有少挨，我们可都是女人啊，两个大男人和一个身强力壮的女人打我们，我们可是吃了大亏的。要是不信，你就带我们到医院检查检查吧，唉吆——唉吆——要不是把我们带到这里，说不定我们已经住院了呢！公安同志，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唉吆——唉吆——”
　　赵利显得极为不耐烦，不悦地大声问道：“说，你们为什么打架？”
　　邓大嫂压住心中的不满，不再调侃，庄重而严肃地说道：“既然公安同志问，我就如实相告。”
　　于是邓大嫂就把吴格怎样造谣诬陷妤暄和张青铜老师，学校怎样处理，教办室怎样给吴格升官，她们怎样到学校和教办室讨说法，谭主任怎样到酒店躲着她们，她们怎样在街上拦住谭主任，谭主任怎样死不认帐，吴格怎样承认造谣诬陷妤暄，秀娥怎样无事生非找茬闹事，妤暄怎样想死而撞到了谭主任身上，谭主任怎样打妤暄，秀娥怎样强出头，她们怎样说话不投机动起手来，一五一十，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向赵利说了一遍。
　　邓大嫂说完了，直身向前走了两步，向着赵利面前的纸上望去。
　　赵利问道：“你干什么？”
　　“没干啥啊！我看你记得可详细，我费了这么多口水，你要是没记，我不是太冤枉了嘛！”邓大嫂笑着说。
　　赵利的鼻子差点气歪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放心，一个字也不会落下的！”
　　邓大嫂说道：“这就好！”
　　妤暄本来气得要死，听到邓大嫂调侃赵利，刚才的遭遇好像消失了似的，心里放松了不少，她和郑洁对望了一眼，会心地笑着。
　　赵利贼亮而阴鸷的眼睛望向妤暄和郑洁，问道：“你们听到了她的口供了吗？”
　　妤暄说道：“听到了！”
　　郑洁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赵利望着她们，问道：“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啦！邓大嫂说的都是实情！”郑洁答道。
　　“公安，我被他们打得浑身痛得难受，我恐怕要死了！你们可得帮帮我啊！”妤暄痛苦地说道。
　　赵利觉得好笑，但还是严肃地说道：“没事儿的，这事儿我见得多了。你打人家，人家也打你，算是扯平了！要是感到痛，喝些止疼药，一切都ok!”
　　“你说得还是人话吗？”三个女人愤怒地瞪着赵利。
　　赵利恍然大悟，身为公安，那话确实不妥，忙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啥意思？”邓大嫂怒目而视。
　　赵利有些心虚，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要是伤得厉害，就到医院看看医生！”
　　邓大嫂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样说不就像人话了嘛！”
　　女人知道在这里追究赵利的那句话根本行不通，她们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
　　赵利缓过气来，打量着她们，面无表情地说道：“来你们三个人签字盖章！”
　　“签字可以，可我们没有章啊！”邓大嫂冷着脸说道。
　　“写上你们的名字，或者摁手印都行！”赵利没好气地说道。
　　三个女人依言，在那份记录上摁上了手印。赵利看了看，不冷不热地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三个女人惊讶地问道：“咋？没有处理就让我们走！”
　　赵利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睥睨着她们：“你们不走，难道还要派出所请你们吃午餐吗？”
　　妤暄气愤地说道：“你们是啥派出所？我们被人打了，被人侮辱了，派出所也不给处理，就让我们走！”
　　赵利阴冷地问道：“你们想怎样处理！难道把你们都关起来才算处理了吗？”
　　“关我们，凭啥？我们可是受害人！他们侮辱在先，两个大男人和一个女人又打我们三个女人，把受害人关起来，天下没有这个理儿吧？”妤暄语气凛然地说道。她指望派出所能是说理的地方，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心中只有气愤，甚至是绝望，说话也变得尖锐起来。
　　“你们……”赵利正想训斥三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突然门口传来一阵轻重不一的脚步声。
　　“妈妈，大娘……”一个女孩激动而带着哭腔的叫声清楚地传到了屋内，所有的人都向着门口望去。
　　陈梓姗已经跨到了屋内，她眼睛哭得红肿；身后跟着一脸焦急的张青铜。
　　妤暄望着张青铜，埋怨道：“梓姗真不懂事儿，咋把张老师找来了！”
　　张青铜正要说话，赵利大声问道：“什么人？扰乱派出所执法问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张青铜望了一眼赵利，说道：“我叫张青铜，是陈梓姗的老师，也是这件事儿的受害人！孩子哭着求我来看看你们是怎样处理案件的，有什么不妥吗？”
　　原来中午梓姗放学回家，见门锁住，在门口等了半天，刘大爷告诉她，亮亮在尹奶奶家，妤暄、邓大嫂和郑洁到人间大酒店找吴格等人讨说法了。梓姗便向街上跑去，远远地就看到妤暄等人拦住了谭主任等人，吵得不可开交。她便毫不犹豫地跑到学校，把事情告知了张青铜。于是张青铜带着梓姗毫不迟疑地赶到事发地点。没想到人已被带到了派出所。
　　赵利笑笑，说道：“噢，原来是张青铜老师！失敬，失敬！”
　　张青铜冷傲地转过身，向着妤暄她们说道：“梓姗哭着跑到学校告诉我，你们被打了，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唉——这个世界做人难，做个好人更难啊！”
　　女人们听到了张青铜的感叹，低下了头，暗自感叹！心里不禁沉重起来。
　　赵利面色微变，旋即对张青铜说道：“张老师你来的正好，现在你可以将她们带回去了！”
　　张青铜注视着赵利似笑非笑的肥脸，问道：“处理好了？”
　　赵利对张青铜还算耐心，解释道：“没有！有些口供我们须要调查核实，最后汇总材料，才能拿出处理意见的！”
　　“哦，是这样啊！”张青铜对三个女人说道，“要么我们先回去吧！等着派出所的处理，相信派出所定会作出满意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