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契约（一）

　　王茂生爹娘去世早，从小无依无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没有媳妇。再说了谁给他媳妇啊！没家没社，平时又不修边幅，也不怎么洗澡。大热天的，走过人群，汗臭味呛人。人们见了他都以捂鼻子向他打招呼问好。不过他是全村公认的好人，全村人都对他挺好。王茂生身高马大又有力气，村里谁家有大小事情，都要请他帮忙。他呢？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谁请都去，只要给口饭吃，给不给工钱也不太计较。修房、盖墓、打杂儿、跑腿都行，渐渐地也有了一点手艺。
　　这一日村里有一大户人家刘员外爹去世了，要请人盖墓室。大户人家肯定有讲究，要找最好的工匠，有人就提起了王茂生。刘员外也知道此人，主要是王茂生家父辈留下一亩水田，他想占为己有，找了几次王茂生要求卖给他。可是这个王茂生不识趣，不卖。正要整整他呢，刘员外眼睛一转，有了。就吩咐家人，去请王茂生。
　　王茂生到员外家，和刘员外讲好价钱，说了墓室规格。王茂生一口就答应了。心里想，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给五两银子。五两银子在农村能买一亩好水田呢。在农村里修墓室，也没有多大讲究。就是顺地挖下去，在根据阴阳师的指定的方位，在地底下掏一间房大小的窑洞。有钱人家会在里面砌上砖，再砌个门口。没钱人挖个坑就埋了。
　　王茂生大字不识一个，他也不知道，刘员外和管家商量啥呢。最后让他签字画押，他想着，修个墓室，搞得这么麻烦，有钱人就是穷讲究。他伸出拇指一下按在了管家指定的地点。刘员外看见王茂生签字画押后，嘴角露出了微笑，敬酒，吃饭。最后客客气气送走了王茂生。契约一式两份，王茂生拿了一份契约，哼着小曲，高高兴兴地回家了。在路上他还想，今天刘员外怎么对他这么客气。摆宴席，村上有头有脸的人相陪，有酒有肉。还是有手艺的人好啊，受人尊敬。
　　王茂生借着酒劲，摇摇晃晃，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这时碰见了穷秀才刘秀。秀才捂着鼻子点头给王茂生打招呼，却看见王茂生手里拿着契约。一时兴起就问王茂生拿的什么，王茂生傲气凌神，手攥着契约高高举起，摇了摇手中的契约对着刘秀说：“五两银子！”
　　刘秀知道王茂生不识字，就对王茂生说：“你又不识字，里面写的啥就五两银子，拿过来我看看。”
　　王茂生可不服气了，对着刘秀说：“刘员外都对我说好了，我给他爸修墓室，修好后给我五两银子。我不识字，我耳朵还不好使吗？给你。”
　　刘秀接过契约，展开就看见上面写着：
　　契约
　　现找王茂生协商修墓事宜，三日内修成，即付工钱五两银。如未按期完工，耽误逝者入土为安，王茂生愿将自己一亩水田作为赔偿！
　　特立字据！
　　立约人刘贪财
　　守约人王茂生
　　六月十一日
　　刘秀一边看一边读，王茂生听完，双手气得发抖，脸色青紫。骂骂咧咧地说：“刘贪财这驴日的，我要和他拼命！”扁起袖口气哄哄转身就要走。这时让刘秀拦住拿住王茂生手臂，他俩在路口拉扯，王茂生把刘员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还是不解气，嗓子扯得更高了，也招来了不少村里闲人，这时村里德高望重的王大爷在王茂生身后咳嗽了一声。王茂生看见王大爷，就好像看见了救星一样，转身扑通就给王大爷跪下了。“大爷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父母就留下那一点田产，我还要靠那地生活呢，狠心的财主，这不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吗？大爷啊！”王茂生抱着王大爷的腿，眼泪鼻涕一塌糊涂地流着。王大爷扶起王茂生说：“孩子，有啥事回家说，大爷给你做主。”
　　有了王大爷这句话，王茂生等于吃了定心丸。众人也安了心，有王大爷做主，这事也就好办多了，众人也就散了。王茂生跟着王大爷回了王大爷家。
　　
　　二
　　
　　这个王大爷，和王茂生是本家，也沾点亲，王茂生没少给他家帮忙，王大爷可怜茂生没爹没娘，平时也多加照顾，所以两家还是挺亲近的。王茂生走到王大爷家里，一五一十给王大爷说了修墓的原委。王大爷看着王茂生委屈的样，紧缩眉头说：“三天日子没到呢，你急啥？孩子，放心三天日子够了。”
　　王茂生有点急了，对着王大爷说：“我的个亲爷爷啊，你就别拿我开心了。”
　　王大爷呵呵一笑，“你喝酒吃肉时怎么不想，他刘贪财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
　　王茂生听到这一下子脸红了。王大爷看着茂生那可怜样，想起了茂生他爹。抬头想了想说：“孩子，你过来”
　　王茂生走到王大爷跟前，王大爷对着王茂生耳朵如此这般一说。王茂生听地云里雾里的，听得将信将疑，不过除了这他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已从。王茂生说：“行呢，大爷。我听您的。”
　　刘员外家祖坟在一座山坡上，祖祖辈辈去世之人都葬在这座山坡。听祖辈说，自从他们家在这里踩好坟地，就发了家。这可是刘员外家的风水宝地。六月十二日早晨，王茂生随阴阳师放好了罗盘，定好了方位，阴阳师给王茂生交代清楚墓室里面的规格大小，王茂生就可以开工了。王茂生看着人都走光了，他的气又上来了。一口痰吐在了刘员外先人坟头墓碑上。心里嘀咕，什么东西吗。按照本地惯例，给别人家修墓室本家要留几个人给盖墓室之人帮忙，打杂儿。可今天若大的坟地就王茂生一人，迎面吹来了一阵风，毛骨肃然。茂生心想，看来这刘贪财是早有预谋，要他一亩水田，这黑心的财主啊！多亏我王大爷给我教了破你阴谋之招。等刘员外家人都走远了，王茂生按照王大爷教他的方法，开始做法。点好香纸油灯，跪在要开挖的坟地上，两手一拍，合十，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磕头、烧纸、跳神，嘴里念念有词，忙得不亦乐乎，跳得精疲力尽，没管用，各路神仙、天兵天将怎么还不现身呢？他休息一会又做了一次法，还是不管用。他以为自己学错了，就把民间一切招神仪式都试了一边，还是不管用。王大爷说的，只要按照他的方法就能招来天兵天将、神仙给他帮忙。可他怎么跳大神也没招来天兵天将或者神仙，还把自己累得半死不活。他开始骂王大爷，你这个老不死的，给老子开这种玩笑。昨天晚上郑重其事，很认真地给老子说得天花乱坠，只要按照他的方法，就能招来各路神仙帮忙，替我修墓室。半天功夫浪费了，一点工也没开。王茂生深深叹了一口气：“哎——看来我的哪一亩地保不住了。”他一脚踢飞为各路神仙点着的蜡烛，扔了香纸。气哄哄地开始干活，偌大的坟地只有王茂生的出气声和工具开挖泥土的声音。现在王茂生最大的希望是干到那里是哪里，他自我安慰，这刘员外一不小心发点善心，看着我干得可怜，毕竟给他干了点活，给我剩点吃饭的田地呢？就是给自己一分地、两分地也好啊！哎！干活。拿起锄头，你这个挨、千、刀的王大……王儿子，你把老子可害苦了！吃、人、心的刘贪财……一边挖一边骂这俩人。
　　
　　三
　　日落西山，王茂生才挖了个斜坡，也就是说才干了十分之一。这时候王茂生有点灰心了，唉！不就一亩地吗，给他吧！不干了，反正我茂生无儿无女，没有没房老婆。没地了还可以为地主家做长工吗，人到哪里还不是干活吃饭。他爬上斜坡，坐在土堆上，观看夕阳。又一阵凉风吹过，好凉！他不由得伤心起来。爹娘去世早，自己无依无靠，吃百家饭长大，本想着挣刘贪财五两银子，盖间茅草房，娶媳妇。老婆孩子热炕头，这辈子就过了。没想到今年倒了霉运了。父母留的这地，以前让叔叔家种，没想到本家叔叔黑了心，种一种就成他家的了。自己长大成人，又有王大爷主持才在叔叔家把地夺回来一亩水田。没想到，又中了刘员外的圈套。我怎么这么命苦啊！王茂生越想越伤心，原野坟地也没有人，他眼泪慢慢地流了下来，哭着哭着，越哭越伤心，开始放声大哭，爹啊……娘啊……你们扔下苦命的儿，这地没了我可怎么活啊……
　　王茂生正哭伤心时，有人在身后拍了他一下肩膀。他一转头，看见刘员外家管家。手里提着饭菜，另加一只烧鸡。王茂生知道管家是给自己送饭来了，理都没理管家，抓死烧鸡就吃。管家也没说啥，看着王茂生吃饭，他四处看看走走，看王茂生开挖到什么程度了。看到只挖了个斜坡，管家心里笑了。他对王茂生说：“茂生啊！那酒是专门为你一人拿的，吃完了喝点酒有劲。”说完这话，也没收拾碗筷背着手走了。王茂生吃完饭喝了点酒，就觉得晕晕乎乎，人事不知睡在了土堆上。
　　管家还没走进刘员外屋室，在外就大声喊：“老爷！老爷，王茂生家的地我们得定了。”
　　刘员外打开门，左右看一看，低声说：“小声点，进屋慢慢说。”
　　这时管家已走进员外的屋室，小声对刘员外说：“老爷我仔细看了，他今天才干了一点活路，要把墓室修好，按他那速度最少得十天。”
　　刘员外点点头：“他饭吃了没？”
　　“吃了，按您的吩咐，米饭加菜，一只烧鸡。烧鸡里加了蒙汗药，他还喝了酒。今晚就是打雷下雨他也醒不来，更别说今天晚上干活了。”
　　“那就好！你下去吧。”
　　管家刚要走，刘员外又把他叫了回来：“你回来，你今天晚上动身去邻村找几个修墓室的，再找十个打杂儿的，要快！三天后王茂生交不了工，让他们干。我爸六月十五下葬，时间紧。”
　　“知道了，老爷！我一定办好！”
　　王茂生睡在土堆上人事不知，王大爷吸着水烟，带领着五十多年轻小伙子，赶到了王茂生修墓室的地方。王大爷看着熟睡的王茂生，说：“睡这么踏实，真不知天高地厚。”王大爷儿子过去推了一把、叫了一声王茂生。王茂生没有醒，有俩外乡人，看了一下王茂生说：“他一定是吃了蒙汗药，再加上喝了酒，就是现在有人把他杀了，他也不会醒。”
　　有一人说：“好狠心的财主！”接着就是大家骂刘员外。
　　王大爷这时正想这俩外乡人呢，不沾亲不带故，他们也来帮忙？这时有人说：“王茂生咋办？我泼凉水，惊醒他？”王大爷说：“算了，扔旁边吧，我们干活。”
　　有几人走过来，一人一头一脚，把王茂生扔在了草丛中。这些人工具自备，有专门修墓室的、打杂的、什么工种都有，王大爷儿媳妇专门端茶倒水。挖坑地挖坑，运土地运土，砌砖地砌砖，大家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话说六月十一日那天王茂生走后，王大爷心里想着，王茂生这孩子从小没爹没娘，孤苦伶仃。父母留一院放，年久失修，前两年下了一场雨，塌了。就剩下一间厢房，四面通风，只要下雨还漏水。我得帮帮这孩子，就为了给街坊邻居帮忙不要工钱，也要帮帮这孩子。随后他就叫来了自己三个儿子。商量此事怎么办？三儿子早听说王茂生的遭遇，除了骂财主就是想帮帮茂生化险为夷。听他爸这么一说，三个儿子都说听爸的，不能让财主欺人太甚。王大爷听了这话提气，就开始吩咐下去，由他家里出面找人，召集人手，晚上修墓室。刘大爷吩咐，千万不能让财主家知道。财主家知道后，想出更绝的招对付王茂生就难办了。
　　没想到村里人都在王茂生的遭遇打抱不平，纷纷出来，愿意帮忙。这一传十，十传百本打算要十几人，两晚上怎么也能修好，没想到来了五十多人。其中还有两个外乡人，同情王茂生也来帮忙。人多力量大，赶天亮墓室已修的差不多了，就剩下门口的砖还没有砌。王大爷看着工程快完工了，放下水烟袋点头微笑着说：“行了，这点活留给茂生吧！让茂生早上起来感谢各路神仙，各位神灵吧！”
　　有人好奇地问：“怎么让茂生感谢各位神灵呢？他应该感谢我们才对。”
　　王大爷哈哈大笑，笑完才说：“那天茂生急得求我，我就编谎话说，让他修墓时，请各路神仙帮忙不就行了吗？他不信，我就给他教，请各路神仙的咒语。这孩子老实，还真信了。”
　　这时有一外乡说：“我说茂生昨天早上等着刘家人走完了就在这里，嘴里念念有词，跳神弄鬼！还……”说到这，一个外乡人把另一个一人外乡人推了一把，眨了一下眼，说话之人立即住口。王大爷听出了门道，转眼看着这两位外乡人，他想到了什么，又不好意思点破。若有所思，最后笑了。
　　四
　　活干完了，众人在一起闲聊休息一会。随着一阵阵哈哈声响起，众人在笑声中收拾自己的工具，离开了坟地。王大爷走进墓室四下里观察了一会，把他的水烟袋放在了正东方向。
　　王茂生睡到大天亮才睡醒，眯着眼观看太阳。也没个时间，不知道几点了。爬起来才反应过来昨天吃完饭怎么就睡着了呢？他总觉得不对，他昨天睡在土堆上，怎么今天起来就到草丛里了。看着墓碑，哎！明天晚上就要交工，这怎么能完成呢？还是干吧，干多少是多少。他走到墓前，眼前一亮，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扇了自己一巴掌——疼，这不是做梦。呀！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天上神仙显灵了？心里想着，我大爷是神人啊！这招还真灵。神仙干活是不让凡人看见的，我真笨，昨天还骂了各路神仙。他大声说着：“各位神仙，太上老君，对不起了！”他一下子跳到墓坑里，走进墓室。四下观看，砖都铺好了，四周的砖也铺好了，就剩下门口的砖没有砌，看来神仙也有干不完的活，要不就是自己醒得太早，把神仙吓跑了。他心里这么想着，要不我出去再睡会，你们再给我把门口的砖砌了？我先要谢谢各位神灵。他跑出墓室，对着天前后左右一个劲的磕头，千恩万谢。把自己知道的神都叫了个边，什么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如来佛祖、观音菩萨，最后连土地，龙王也道谢了一番头。王茂生心中这个高兴啊！他长这么大了，没有今天这么高兴过，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心情爽到了家。头也磕累了，嗓子也冒烟了，他又坐到土堆旁，看见了昨天晚上吃饭碗筷，他又想到了神，是神仙让他吃完饭就睡觉的。不然他吃完饭怎么就睡着了呢？对！就是这样，他又跪下，谢了各方神灵，嘴里骂着，刘员外！刘贪财！刘黑心！还要我的地，好人有好报，神仙帮忙盖好了。他拿起一块泥土扔向使劲扔向远方，然后说让你害我！挨千刀的。王茂生索性躺在了土堆阴凉处又睡起了大觉。
　　今天管家到外村找修墓匠去了，给他送早饭之人，也没看墓修的怎么样，放下饭就走了。王茂生睡醒吃完饭，进墓室。门口的砖没有哪位神仙为他砌。他想这是神仙留给他的，也不能什么都让神仙干了呀？王茂生三下五除二就把门口的砖砌完了。六月天中午时分，外面闷热，他睡在墓室里面，里面凉快。躺下怎么也睡不着，他还是不放心，心里不踏实。他又爬起四下里走走检查一下，以防万一，免得明天刘员外找出烂尾工程，给他找茬。他拿着油灯，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细心检查，走到正东方向时，他看到了王大爷的水烟袋。王大爷的水烟袋怎么会在这里呢？他拿起王大爷的水烟袋一边检查一边想。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时他一眼看出这面墙是王大爷儿子砌的，这是王麻子的手艺，这是李四的手艺，这是……他又走到正东方向一眼就能看出是学手干的活。
　　快到吃晚饭时，王茂生走出了墓室，坐在了墓室外面。他看见刘员外管家，急急忙忙提着饭过来了。管家放下饭就想进墓室，被王茂生拦住了，死活不让他进。管家伸头向里面瞧，里面黑什么也看不见。他问王茂生进展，王茂生也没说实话，就说只挖开墓门口，就先把墓门的砖砌好了。管家心想就一天时间你也干不出什么名堂出来。没细心观察，更没看外面挖出来的黄土，就急忙走了。家里死人了，他能不忙吗？管家回去就给刘员外添油加醋说了一翻，说打死王茂生明天也修不好墓室。刘员外这下可放心了。管家请来的盖墓匠已到他家，就等着明天下午，接收烂尾工程。
　　管家送来的是同样的饭，更少不了蒙汗药，王茂生吃完饭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头一天墓室已经修好，王茂生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也不想想，吃完饭就睡觉。今天早上起来没事干，他又转到了墓室里面睡觉。睡得正香时，刘员外和自己的亲人们来墓室检查工程，随行的还有一些社会名流，文人雅士，也有等着接烂尾工程的工匠、打杂工。他叫这些人来是为了作个见证，看王茂生笑话的，好名正言顺地接管王茂生家那一亩水田。
　　当这些人走进墓室，刘员外傻眼了。凭一人之力，这是不可能完成的工程。可墓室已经修好，大小规格完全一样，还有人惊叹，这墓室盖得好，手艺精湛。全村知名工匠盖的，能不精湛吗？这时王茂生睡在当中，摆放棺材的地方。管家气得朝王茂生屁股上就是一脚，王茂生一下子惊醒。管家开始骂了：“这是你睡的地方吗？这是我们家老爷睡的地方。”
　　刘员外听到这，一巴掌扇在了管家脸上，问：“谁睡的？”
　　管家知道一时口误说错了，把老太爷睡的地，他说成了老爷，这个老爷不是指刘贪财吗？这不是咒刘贪财早死吗？
　　王茂生接过话茬说：“等刘老爷睡时，我再来给您盖一座。”
　　管家正愁没地出气呢，听王茂生这么说，他一只手捂着脸，又朝王茂生一脚“你嘴巴放干净点。”“好臭！好臭！这可是刘家的风水宝地啊！”王茂生边跑边说，管家没踢到，让王茂生躲闪掉了。随后王茂生拿出契约，对着所有人名流之面，展开了契约。跟随的大多都是文化人，有人开始读起了契约上的字。王茂生对着刘贪财说：“刘员外！白纸黑字，你可不能赖账啊？”
　　刘员外面对着众人哈哈一笑：“我怎么可能赖账，这只是小钱。”厉眼瞪了一下管家，这一瞪眼，就像一把钢刀架在了管家脖子上，管家缩了一下脖子。刘员外又是哈哈一笑，随手入怀取出五两银子，依依不舍地交到了王茂生手中。
　　
　　五
　　王茂生得了银子，也知道并不是什么神仙，天兵天将帮他，而是王大爷帮忙，才能有今日化此灾难。出了墓室他就直往王大爷家中走去。
　　王茂生走进王大爷家门，就看见王大爷躺在摇椅上，眯着眼手拿摇扇，在屋檐下乘凉。王茂生二话没说，扑通就跪在了王大爷眼前说：“大爷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您的大恩大德永世难报。”砰砰砰就是几个响头。
　　王大爷睁开眼，忙说：“快起来！快起来！我们是本家，行此大礼，就见外了。”
　　王茂生起来坐在王大爷旁边，王大爷看了一会王茂生说：“孩子听我一句劝，下次刘贪财再提起买你家地，你就卖给他吧！俗话说‘民不跟官斗。’我们穷苦人是斗不过地主的。你父母为了这地也……不说了，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说它干嘛！”
　　王茂生听到自己父母的死也与这地有关，更加迫切追问：“大爷！我父母当年是怎么死的，和这地有什么关系？”
　　“孩子，有些事，你不知道了更好。你走吧！孩子大爷能帮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
　　“大爷！我爹妈……”
　　“对了！我的水烟袋呢？”
　　王茂生赶紧从腰间取出王大爷的烟袋。王大爷说：“孩子，烟袋是在什么地方拿的？”
　　“在墓室里。”
　　“什么方位？”
　　“正东方向。”
　　“孩子记住正东方向，也许在关门时对你有用。明天关门时小心点。你走吧！”
　　“大爷！”
　　“我困了，想睡觉。”
　　王茂生怎么哀求王大爷，人家就是不说出父母的死因，他也没法，只好离开了王大爷的家。在路上，他一直想正东方向，和关门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关门就是把棺材放到墓室后，要关墓室门。这个门是一整块大理石制成，重达千斤。如果把活人关在墓室里面，是怎么也出不来的。这个石板是从上面用绳索掉着，下面用机关卡死。时辰一到，打开机关，绳索脱落，石门掉下来，里面和外面封得死死的，进不去，也出不来，这叫关门。关门的机关各有不同，也一般不会外传，只有盖墓之人知道，所以也只有盖墓之人才能关门。也是为了防止盗墓之人知道。如果盗墓之人知道了，那就省得挖盗洞了。
　　王茂生怎么也想不明白，王大爷给他说的这些话。也许是王大爷想逃开话题，免得问王茂生爹妈的死因。王茂生心想，哎！自己怎么这么笨呢。正说自己笨时就听见有人叫他。他抬头望去，不远处，刘员外管家向他这面跑来，还急切地向他招手。王茂生心想，黄鼠狼给鸡拜年——又没安啥好心。管他呢，天塌不下来，头断了碗大一个疤，怕啥？
　　六
　　管家跑得气喘吁吁地，跑到王茂生跟前说：“你跑哪去了，害得我在你家跑了三趟，哎吆！你看把我累的，累死了。”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用那像狗爪子一样的小手给自己扇风。
　　“找我有什么事，关门时我会来的。”王茂生说
　　“不是！我家老爷有请，是好事！答谢你墓室盖得好。”王茂生在前面走，管家在身后追着，一个劲的说好话，就像小屁孩跟着大人。说的话又像是大人在骗小孩子一样，幼稚，生怕王茂生不去。他这样哀求王茂生，是怕王茂生不去，他交不了差，又要挨巴掌。他想起巴掌就来气，在墓室里挨了打也就算了，回去还挨了十几巴掌，到现在脸还肿着呢。
　　管家挨巴掌是刘员外在回家路上想好的，本身就要收拾他。话说刘员外走出墓室越想越生气，水田地没得到，还舍了五两银子。偷鸡不成反噬一把米。这个狗奴才还在外地请了些盖墓室的，现在倒成了吃闲饭的，到时候还要算工钱，这得赔多少钱？这都是管家办事不力。刘员外心里嘀咕，你口口声声说王茂生三天时间盖不好墓室，现在怎么盖好了？还让你亲自看来着，你当时赌咒发誓，说人家盖不好。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说不定这两人就是串通好的，想在我这挣点钱。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你这狗奴才。当刘员外这么想时，管家正和随行之人牛吹得震天响，一直吹到了刘员外家门口。
　　管家和随行之人，直走要去会客厅。让刘员外叫住了：“管家，你过来，我有事要吩咐。”管家像一只狗一样，弓着腰，跟随在刘员外身后。刚到刘员外住处，管家关好门，转身就挨了一巴掌。管家刚要说“我”字，又是一巴掌。刘员外越大越生气，左右开弓，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手打疼了，对着管家又是一脚，随后说了声“滚”。管家夹着尾巴走出了，刘老爷的房间。
　　这顿打，打的管家莫名其妙。心里那个气啊！对于他的身份来说又没地方出气。这时看见一只看门狗，一脚踢飞，狗也是莫名其妙。管家走到客厅借着招待前来吊丧的客人，一个劲的劝酒喝酒。这时刘员外穿着孝服，也给众人敬酒，喝酒。刘员外喝酒是心疼自己的钱啊！他看见了管家请来的工匠头，想起了，得把这些人解散，不能白吃白喝，又拿工钱吧？管家看着刘员外走进客厅，他就端着酒跟在身后，只要主人酒杯没酒他赶忙填满。刘员外走了出去，他也跟了出去。刘员外走到没人的地方，也不看管家就说：“把你请来的人解散了吧，工钱不能全给。他们白吃白喝又没干活。”
　　“老爷！知道了，你放心。”
　　刘员外转身对着管家头上又是一巴掌，“我放心！我放心！你给我干的好事。”
　　“老爷！老爷！我……”
　　“快说！啥事？”
　　“我有一计策，能把王茂生家水田永久占为咱家所有。”
　　“就你？你能想出什么好计谋来？你详细到来？”
　　管家小声对刘员外说：“老爷！我们在关门时……”
　　听到这，刘员外笑了，是哈哈大笑！“快去！请王茂生到这里来，就说，他给我爹墓室盖得好，我要答谢工匠师傅。还有，如果他不来你就说要商议关门之事。”
　　王茂生走在前，管家走在后。走到刘府前大街，就看见刘员外身穿孝服在门口来回走动。刘员外看见王茂生来了，赶忙下台阶迎接，双手拉着王茂生的手一个劲地说：“王师傅，这三日辛苦了，只因下葬时期紧，让你受累了。家中略备水酒，答谢师傅，还请师傅赏光。”
　　王茂生听到这话怎么就这么刺耳，就像针扎心窝一样。不过他还是客气地说了句：“好说！好说！刘员外客气了！”就随刘员外走进了耳房。饭菜都已准备好，就等客人上席。在席间刘员外和管家轮流敬酒、夹菜。王茂生是来者不拒，穷苦人家哪里见过这么好的菜。这次的招待比上次还要周到，饭菜更加丰盛。酒足饭饱之后，有一陪客，问王茂生自己的地里种的啥？王茂生心想，说到正题了。王茂生开门见山，对着刘员外说：“你不是想要我地吗？我的地可以卖给你，但我要五十两银子，刘员外你考虑吧！”王茂生起身嘴一摸走人。席间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什么情况啊？
　　刘员外哈哈一笑“痛快！拿笔砚来！”
　　这时王茂生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五十两银子刘贪财会买？这可是十倍的价钱，可以买他那样的十亩水田。刘贪财可是出了名的守财奴，没想到人家答应了，这倒把王茂生难住了。他不识字，不能让人家再玩文字游戏。王茂生说：“这次这个契约我请人写。”
　　刘员外说：“可以，是谁？”
　　王茂生想了一下，他认识的读书人里面只有刘秀一人。他随口说：“刘秀。”
　　“好！管家去请刘秀，刘秀才到府上一坐。”
　　管家走后，宴席也散了。刘员外留王茂生在耳房休息，他去客厅招待前来吊丧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