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战斗（1）

　　妤暄几人从教办室回家走到街道上，人们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她们。妤暄从人们的眼光中感到了比冬天还要让人寒冷的东西，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邓大嫂和郑洁向着那些眼睛狠狠地瞪了几眼，有些人见她们注视他们，赶忙转移视线，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们刚进妤暄家的大门，邻居刘大爷随后也走进门内，对她们说：“到教办室找啥领导了啊？”
　　妤暄点着头说道：“嗯！”
　　邓大嫂说道：“可惜被他们溜了！”
　　郑洁也说：“他们比兔子溜得还快！”
　　刘大爷说道：“都躲在人间大酒店里逍遥快活啦，咋能找得到他们啊！”
　　“你咋知道的啊？”妤暄问道。
　　刘大爷说道：“说来碰巧了。九点多钟的时候，我到街上买东西，正好遇到吴格陪着一个人到人间大酒店里去，我估摸着那个人就是你们要找的啥主任吧！”
　　“真是踏破铁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这些没人性的东西竟躲在饭店了啦！走，到饭店里找他们去！”邓大嫂说道。
　　“教办室的人那帮狗腿子，竟哄我们说他们到县上开会呢！”郑洁骂道。
　　“大嫂，不妥吧！”妤暄说道。
　　“咋啦？”邓大嫂问道。
　　“人间大酒店的后台老板我们可惹不起啊，你咋忘了！”郑洁说道。
　　“哦，你不说我倒把这个茬忘了！”邓大嫂长吁了一口气，“我们总不能算了吧？”
　　“是啊，你们还是不要到酒店里找人，要是闹起来，老板不愿意，不是又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吗？”刘大爷劝道。
　　“后台老板孟霸天可不是咱们惹得起的！去年有个人因为计划生育的事儿对计生办朱主任不满，趁着朱主任和镇政府领导在酒店喝酒的时候，竟找上门来。老板出面阻止，没有阻止得了。结果在酒店里和朱主任闹了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四五个小青年，上去把那个人架到酒店门口，痛打了一顿，打得那个人满脸是血，哀叫不止，最后跪在大街上求饶。朱主任和镇政府的领导就站在屋内看着，也没有哪个人出来制止。现在想起他们打人的场面，还能闻到血腥味呢，就感到后怕！”邓大嫂说道，“当时不少人在场呢！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当众行凶，这叫做杀鸡吓猴吧！”
　　郑洁说道：“听说后来派出所来了，还把那个人弄到了派出所，打人的人啥事儿都没有！”
　　“孟霸天是啥人啊？派出所是他的朋友，和镇政府教办室的人当然也是朋友啦！难道还能帮咱们吗？”邓大嫂说。
　　“我们该咋办啊？”妤暄忧心忡忡地说道。
　　“咱们在远处等着，只要他们出了店门，咱就当街拦住他们，看他们还向啥地方躲藏！”邓大嫂说道。
　　“邓大嫂，你还是别淌这浑水吧！连累你，我们也过意不去啊！”妤暄对邓大嫂说道。
　　“是啊，妤暄说对得！”郑洁也帮着劝邓大嫂。
　　“我劝你们不要再找麻烦了！被人家说几句就算了，咱平头老百姓还能跟干部闹出输赢来吗？”刘大爷拿出经多见广的神情说道。
　　“我咽不下这口气！非弄出个子丑寅卯来不可！”妤暄气愤愤地说道。
　　“不达目的决不罢休！”郑洁和邓大嫂也说道。
　　刘大爷看她们一门心思地要找教办室领导，知道劝也不顶用，打了个招呼只好摇头叹气地回家了。
　　乡邮电所离人间大酒店仅有十来米的距离，三个女人在邮电所的墙角处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六只眼睛齐刷刷地向着人间大酒店望着。她们就像守株待兔的农夫，不过她们比传说中的农夫要幸运得多，她们坐等三个小时之后，吴格陪着醉醺醺的谭主任和其他几位领导，从酒店中出来了。三个女人一见，毫不迟疑地向着他们冲去。
　　她们终于截住了领导们。谭主任一见三个妇女拦在他们面前，酒劲立刻就醒了大半，眼中满是惊疑不定的神色。
　　谭主任问道：“你们干什么？为什么拦住我们？”
　　吴格在几个人乱嚷嚷地闹酒中没少喝，喝得红头绛脸的，大脑混沌不清。这时一见到妤暄等人怒目而视地望着他，吓得竟激灵领连打几个噤噤。惊恐地说道：“你……你们……”
　　妤暄一口吐到他的脸上骂道：“卑鄙小人！”
　　吴格显得十分尴尬，面对妤暄理直气壮的责骂，臊得无话可说，掏出纸巾擦去脸上的唾沫。
　　周围多了很多人，就像从地底下呼啦钻出来似的，他们站在不远处看着议论着，喜笑颜开的。
　　“我……我……”吴格心中发虚，瞠目结舌了。
　　妤暄怒不可遏，迈步近身，到了吴格的面前，教办室马主任正站在他的身边，急忙把他向他们的身后拉去，一边说道：“有事儿好好说，不要动粗！事情总能解决的！”
　　妤暄看吴格被他们护了起来，边哭边擦着眼泪向谭主任走来。
　　谭主任长得身材魁梧，体态发胖，大眼重眉，高鼻阔嘴，让人感到很威严。妤暄心中早就合计，看这人长相，吴格对他毕恭毕敬像对待亲娘老子似的态度，就断定他就是谭主任。
　　妤暄不再理会吴格，直接面对着谭主任，杏眼圆睁，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显得楚楚可怜，可是她说起话却不像表面上的柔弱：“你就是谭主任？你是领导，你还我清白！”
　　“我不认识你，我怎么啦？”谭主任问道。
　　妤暄认为谭主白明知故问，不禁羞得怒火燃起：“你告诉我，高升吴格这个孬种是啥意思？”
　　吴格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女人吐到脸上挨骂怪窝火，连想都没想，就冲到前边，结巴着问道：“你凭什么骂人？”
　　“我还想揍你呢！”妤暄愤怒了，她舍弃谭主任向着吴格冲过来。
　　熊主任正站在吴格身边，也急忙把他向一边推去，说道：“吴主任，别说话！”
　　吴格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酒也被彻底吓醒了，忙缩在熊主任身后，偷眼向妤暄望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
　　有的说：“这个女人真厉害，一照面就吐到吴格的脸上，骂他是孬种！”
　　有人接着说：“也不能怪女人！”
　　有人就说：“女人怪可怜的，死了男人，还被人轻贱，看她闹那么狠，她一定是被冤枉了！”
　　“肯定是，不然也不至于这样闹啊！”有人附和着说。
　　谭主任舌头发短，向冲向吴格的妤暄大声说道：“你啥意思？我还你什么清白？”
　　妤暄一回身斥道：“你装啥傻子！你们明明知道吴格德行太差，造谣诬陷我们，学校处理也证实了，据说当时你也在场，为什么把这个无德无才的小人升到教办室，还当啥狗屁主任？”
　　邓大嫂和郑洁连声追问：“为啥？为啥？”
　　“你这不是明明白白地给吴格‘平反昭雪’吗？”郑洁说道。
　　“啥‘平反昭雪’，那叫颠倒黑白！”邓大嫂说道，“真的无法无天啦！”
　　“对，就是颠倒黑白，把黑的说成白的！”郑洁赶快纠正，“这还有天理吗？还有天理吗？
　　“你说，你是领导，你这样做让我咋活啊？”妤暄泫然涕下，质问谭主任。
　　邓大嫂手指直指向谭主任的鼻子，说道：“你告诉我们，吴格凭啥高升？你们提拔领导需要的是啥条件？”
　　谭主任确实没少喝，已经酒醉神迷了。可是现在他心里清楚，在提拔吴格的问题上，有些低估了一个女人的意志和能力，他太操之过急，如果缓一段时间，等这件事儿的劲头过去了，再做也不晚，可是他却鬼迷心窍，财迷心窍，顺从了高校长和魏镇长的人情，可惜为时已晚。谭主任只想尽快摆脱女人的纠缠，以免在大街上弄得狼狈不堪。听到邓大嫂相问，他就不由自主鬼使神差地说道：“选拔任用干部，一要任人唯贤、德才兼备，二要群众公认、注重实绩，三要公开、平等、竞争、择优……”
　　没等他说完，妤暄和郑洁异口同声地斥道：“你们难道都瞎了眼窟窿吗？你说说，他姓吴的哪点能沾上边？”
　　谭主任心里发怵，焦躁不安，实在拿不出合理的解释，自知理亏，那么多的人都大眼瞪小眼地望着他，也不可能发野不讲理，面子是大，不禁问道：“你们光这样闹也不成啊！到底想怎么样？”
　　邓大嫂看着妤暄，说道：“妤暄，有舍要求你来说！看看这位大领导咋解决！”
　　妤暄说道：“我没有啥别的要求，吴格要当着这么人的面承认他造谣诬赖我和张老师，像这样的人不配当领导，必须拿下他的狗屁主任，还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给我恢复名誉！”
　　“对，我们没有别的要求！”邓大嫂和郑洁娇声喊道，“就这么多！”
　　谭主任节节退让，软的就像面条似的，围观的群众心中都在揣度，看来死鬼陈安的媳妇真的是被冤枉了，吴格真的做了不道德的事儿。这谭主任把吴格弄到教办室，也真的太理亏了。
　　谭主任在光明镇的地盘上，还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对妤暄发脾气，但是他可以对吴格发脾气。他让妤暄她们等会，把吴格叫到跟前，命令的口气说道：“吴主任，你要是觉得亏理就当面向她们赔礼道歉！”
　　“我……我……”吴格面对谭主任一时语塞。
　　谭主任怒气勃发，吴格让他当众出丑，恨不得把吴格熊得个体无完肤，命令道：“你我个屁啊！不是很能说吗？”
　　吴格急怒攻心，不知道该说什么怎样说，求助似的望着熊主任和其他领导，他们都是一张爱莫能助的脸孔，他失望了。他真想眼一瞪心一硬，就是死不承认造谣诬陷妤暄和张青铜，她们还能把他给吃了。他在岔路口犹豫不决，难以取舍。他不敢往下想；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了对妤暄的造谣中伤，会有什么后果呢？他也没有勇气想下去。吴格患得患失，踌躇不决，狼狈不堪。
　　人们都在静静地等待着，就连妤暄她们也没有说话，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吴格，但她们的神情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妤暄百感交集，心想，只要这个该死的吴格张嘴道歉，她和张青铜身上的污水就算被擦掉了，她就可以仰起脸清清白白地做人了。她甚至好像看到陈安在天空中笑嘻嘻地望着她，伸着大拇指向她小声地说道：“我相信你！你真强！”妤暄的心怦怦直跳，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经历，下意识地把双手压在心头上，好像不这样，心脏会突然蹦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