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误入传销 04

　　回到住处，刘腾良和曾小平笑着问我听懂了讲课没有，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还可以问他们。我兴奋地说：“讲师讲得简直不摆了，刚开始的时候我还真的没有听懂，后来仔细一听才听出他讲得鼓动人心。好多都像是从我的角度来说的。我真的马上就想加入公司。”
　　曾小平说：“你才听了一节课，先不要着急。再多听几节课嘛，多体验一下公司的产品功能，多对公司做进一步的了解和其他事业伙伴相互交流之后认为值得做才做最后的决定嘛。加入公司的事你一定要想清楚了，虽说我们叫你出来用了谎言，但那是善意的，绝对没有半点恶意。从良心上讲，我们只是想告诉你一个很难得的致富机会，一旦错过，那是很可惜的。反正一句话，钱在你的手上，我们不可能把你的钱抢过来入线购机，一切全凭自己的自愿。你是晓得的，因为传销的负面影响实在太大，所以你们打电话回家就不要说是做传销，等再过几天我们才给你们讲如何打电话。”
　　正说着话，支从良夫妇和他们的女儿支胜芳来到我们的住处玩。他们又为我介绍，我热情地招呼了他们，刘腾良说他们一家人都在做传销，他是支从良的下线，而曾小平又是刘腾良的下线。支从良目前已经是公司的业务主任了。他们一家和伯会家里应该很熟，我以前一直没有见过他们，所以对他们就不甚了解。但对于支胜芳，我还是有印象的，凑巧的是，我还和她读过几天书呢。
　　曾小平在一旁介绍说：“支胜芳中专毕业以后就分在了太平镇，来深圳之前就是副镇长的人选，但为了做传销，她连工作也不要了。”这个支胜芳，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白皙，柳叶眉，眼睛总是水汪汪的，鼻梁高挑。她一笑起来就可以清晰可见大眼睛下面的双眼皮儿。她那天穿着一件紫罗兰色，领口开的较低的无袖长裙，把她婀娜多姿的优美曲线淋漓尽致地勾勒了出来。支从良，50多岁，中山头，双眼皮，满脸堆笑，叼着烟卷。时值春分，深圳的天气已见炎热，他就穿了青色带小圆点的短袖和短裤，裸露的双脚套上了一双四十三四码的大拖鞋。他的身体比较胖，我就亲眼所见他屁股下面的塑料小方凳的四条腿向外撇着，显得很吃力的样子。支夫人姓盛，体宽丰满，烫了卷发，慈眉善目，但目光中似乎又有某种威严，说起话来声音清亮。
　　他们对我说跟我的父母很熟，又问我听懂了讲课没有，习不习惯这几天的生活和有些啥子想法等等。在异地他乡，能够得到来自家乡人的亲切问候，就使得我不免有些感动。
　　我如实相告，他们又说：“刚来都是这个样子，慢慢儿地就习惯和适应了。我们刚来的时候也跟你现在是一个样，都听不懂讲师讲的课，下来以后就与上线交流，这才晓得了到底是咋回事情。这半年以来，我先后去了长沙和上海良友大厦的兴田（企业）中国有限公司上海总管理处，亲眼见到了潘常雄会长。结合我的亲身体会，我以为干传销就是要多听课多与人交流多上台讲课，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好的法子。”
　　曾小平在一旁插话说：“我们都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哪个又想一辈子就呆在那个穷山沟头嘛。既然不来都来了，就安下心来扎劲（四川方言，就是努力的意思）找几年大钱再回克，到时候的日子就会好过得多。不过，话又得说回来了。支二（指支胜芳）看病看得好，让他给邹富春看看他在摇机过程中有些啥子反应？光凭嘴上说机器如何如何地好，谁都不会相信，只有通过自己亲身摇下机才最具有说服力了。邹富春，你把这半盅凉白开喝下去，现在就先躺下，把双脚翘起放进机器的凹槽内。闭上眼睛和嘴唇，连做深呼吸三次，再放松全身的肌肉，头脑中不要有其他的杂念。你不妨这样想象，自己现在就平躺在柔软的沙滩上，咸湿的海风轻轻吹来。蓝天白云下，不断有海鸥拍打着翅膀从你的面前飞过，幽蓝的海水翻卷着白色的泡沫一排排滚涌着冲向岸边，马上又退了回去，而你的全身上下都被温暖的沙砾包围着，被凉爽的海风轻吻着那般舒服。好了，现在开始摇机了。”
　　我隐约听见她按动了遥控器上的时间按钮，伴随着嗡嗡的声音和左右有规律的摇摆，我顿时感觉到肚子里响起了哗哗哗的声音在回旋滚动，躯干仿佛被手掌紧紧压住一般，关节处开始出现疼痛，指尖（趾尖）处像是被针刺了几下。那种感觉就是酸麻相溶，麻中有酸，酸中带刺，我的左膝盖不由自主地上下连跳几次，并且很僵硬似的，远不如右腿那般灵活。
　　朦胧之中我感觉支胜芳就蹲在我的身旁，她对我说了一句借用你的手后便握住我的右手从腹部上移，又摸了我的手掌心，说是有汗。摇机一结束，她就如数家珍地对我讲：“在摇机过程当中，你的头总是偏向一边，意味着你有偏头痛；额头上青筋突出，面部潮红，这是高血压的症状；喉咙部的血管明显外鼓，有咽喉炎；手心有汗，有肾虚；左脚摆动时僵硬不灵活，有关节炎……”听她这么一讲，我还真不相信自己的身体原来并不健康，而是存在着疾患哪。我一直以为，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笑得出来就是健康了，看来我还是错了哟。那时的我，最常见的小病就是感冒，头痛之类的，其他的病我却是没有患过。不多一会儿，支从良他们就返回住处了。
　　大约是1998年3月21日晚七时许，又有两个人来到我们这里，经介绍；一个名叫彭勇，小名彭二娃，甘田湾的；另一个是个老头子，身体瘦小，干练，总是穿一件部队上的秋常服。他叫李发明，老家是万寿镇万顺村三组的。刘腾良和曾小平都叫他李幺叔，他有一个儿子在辽宁丹东当志愿兵，和我的老同学杨强，彭思虎他们是一批走的。那一年我也刚好初中毕业，假如去考兵的话，说不定就去不成了。不多一会，我就和他混熟了，他告诉我说是曾小平给她电话号码再让转交给伯会的。在他一进门的刹那间，难怪我就觉得眼熟呢，原来还是这么的一回事啊。
　　第二天（1998年3月22日）早上七点，曾小平又陪同我去听课，会场里依然热闹非凡。偌大的会场早已被事业伙伴们围得水泄不通。或许是事先得到了什么消息，你看这走道中都挤满了人。开课之前，“开心一刻”的保留节目又开始活跃起来了。主持人还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性，我忘记了她的名字了，她笑容可掬地用最甘甜柔美的声音高声说道：“兴田事业的各位新老伙伴，我最亲爱的家人们。人的一生中有很多的机会，只要你处处留心就可以捕捉得到。机会虽说处处有，但有些你一旦错过，以后再后悔已经是太迟太晚了。所以说，传销有句名言叫做‘要当总裁，早上讲台’，刚才看到不少事业伙伴们争先恐后地举手，身为‘开心一刻’主持人的我，内心确实非常高兴。因为他们正在把握住机会。尽管时间只有短短的十五分钟，伙伴们也意犹未尽，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明天还有机会的。下面，我想真正告诉大家的是，在我们深圳康达公司，有一位年仅23岁的年轻总裁，伙伴们想不想认识他呀？”人群中不约而同地齐声高叫道：“想！”主持人趁热鼓劲：“好，请大家打开你们无限热情和发财的双手，用你们最急切的心情，最隆重的掌声，欢呼声和尖叫声，请出这位康达公司目前最年轻的金牌讲师——马都总裁为大家共同分享博大精深的传销理念。伙伴们，马都总裁已经来到了会场，请大家的掌声，欢呼声和尖叫声再疯狂些吧！”主持人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会场就爆发出了排山倒海般的热烈掌声经久不息。
　　就在这掌声海洋里，只见从玻璃门外走出来一位银灰色西服，系着蓝色领带的年轻小伙穿过人群当中的长长通道一直跑步上台。迷人的女主持人迫不及待地伸出纤纤玉手热情地和小伙子的手紧紧相握，嘴里还兴奋地高呼：“欢迎你的到来，马都总裁！”被叫做马都的小伙子连连说谢谢。女主持人顺手就把话筒转交给了马都，当他转过身来面向台下所有的人群时，我这才荣幸地一睹马总裁的勃勃英姿：一头乌黑油亮的短发，白净的脸庞，两道剑眉上挑，让人很自然地联想起《三国演义》当中的关公云长来。他双目炯炯有神，眼睛里扑闪着无比兴奋与自豪的光芒。中等个子的他配上那身得体笔挺的西装，加上幽默风趣的谈吐，大有儒商的特有气质。他还未开口讲话，就早被台下好几百双热情的眼睛和如雷贯耳般的掌声欢呼声尖叫声层层包围住了。人们对于马都的疯狂追捧，一个最关键的亮点就是他那么年轻就已经在传销路上获取了成功。
　　刘腾良就曾亲口说过，马都早就开上奔驰轿车了。奔驰轿车我倒是没有亲见，但我看见他一路疾走一路拨打手机的派头的确是很有吸引力的。要知道，早在1998年3月份的深圳福永，那个时候就能用上手机确实挺牛的。一般的人根本就用不起，那时的手机都还十分紧俏，不像现在这么普及大众百姓。终于，年轻的马都向全场打了一个停止的动作，这才正是切入话题，伙伴们的心里都充满了期待，全神贯注地洗耳恭听即将开始的精彩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