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聪明累

　　吴格高升，搅得张青铜烦不胜烦，心情极其恶劣，中午不少老师前往吴格家里祝贺，他回到办公室就睡了，直到上晚自习才起来。本想回家，但白天班长怀梦瑶告诉他，最近总有几个不三不四的学生和社会青年到班外咋咕找事，他想看看究竟，便给任颖打了手机，让她转告龙嫂替他照顾紫电，今晚不回家了。
　　晚自习结束了，那几个小痞子也没有出现，他感到身心俱彼，无精打采地回到了宿舍，晚饭也不吃只想一睡方休。
　　张青铜总觉得胸腔中有一团气，涨得难受。和衣躺下，总无法安睡，尤其是吴格总是顽固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喋喋不休地吵闹，还不知廉耻地向他扮着各种滑稽的鬼脸。吴格分明是在嘲笑他的无奈和无能，又在炫耀在这场较量中的辉煌胜利。确实他和妤暄是这场战斗的败北者，不管承认不承认，这已经是也无法逆转的事实。张青铜怒火中烧，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自主地骂道：“流氓！无赖！”
　　室内回旋着张青铜的声音，没有人接他的话茬，才猛然而醒。
　　张青铜睡不着觉，就起身，开门，向外面走走。也许经过冷风一吹，大脑的疼痛会得到消减。
　　夜晚的风很轻，但却很尖，脑袋经过夜风的清洗，痛感渐渐减缓了不少。他沿着中间水泥路向教学楼后面的花园走去，路两边的法国梧桐树高大威猛，枝杈婆娑，此时在清冽夜风的撩拨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听到这冷静的声音，他觉得清醒了一些。在路旁花园的大树下有混凝土凳子，他找到了一个紧靠大树的坐了上去，向着辽远苍古的夜空望去，又收回了目光，低头沉想。
　　空寂而深邃的夜空，冷清而无声的校园，张青铜感到了孤独和寂寞，它们像幽灵般的钻到心里，轻轻地啮咬着他的心。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倏忽大脑中潜伏的记忆全都闪电似的苏醒。
　　父亲、母亲、大妹和妻子，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在脑海中出现，仿佛在对着他笑，对他说话，看来他们在天国过得还好！真的有天国吗？张青铜怀疑了，他不相信天国，但倒真的希望天国的存在。
　　恍惚中，妹妹淑敏、故妻李妮在他眼睛中晃动，关切的眼睛一直看到了他的心里。他喊她们，可是她们就像哑巴，在他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中向着遥远的地方走去，渐渐消失！他有种错觉，他的灵魂好像不复存在，在这阴森森的环境中，他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龙嫂和任颖也站在他的面前，不说话，只是笑。
　　张青铜放任思想的野马纵横驰骋，毫不约束，任凭思想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
　　妤暄怎么样了？这段时间，妤暄的身影总是纠缠着他疲惫的神经。她的影像时不时地潜到他的心屏之上，她哭哭啼啼的凄楚的脸庞，无遮拦地映在他的眼中脑中。他不禁想给她拭去眼泪，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竟伸出双手，向着那个妤暄伸去，他遽然而醒，一切都在梦中。
　　异状，张青铜感到难以理解。其实这也实属正常。张青铜是个半封闭的人，他内心的苦水和压抑不会向外人诉说，而是藏在心里，一个人独自品尝，就像慢饮烈酒，久之会集聚在心中，一旦爆发，必将伤身。他是孤独的，痛苦的，落魄的，也是压抑的，情郁于中，必然发之于外。他又是至诚的，善良的，虽然上天对他不公，但他总是恨不起来；即使恨，也是恨伤害他的个体，但却恨不起这个社会，恨不起别人，他总是以善念和善行对待别人。善念和恶念折磨得他时常失眠，痛就像他灵魂上的印记，此生将永久！
　　张青铜内心深埋的痛，被吴格的劣性激活，此时他已经忍无可忍，虎目潸然泪下。
　　四周静得有些骇人。但张青铜不怕，他已经经历了多次生离死别，对于死亡有着深刻的理解。
　　张青铜徜徉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想人生于天地之间，生生死死，实属平常，生而何欢，死而何惧。生命恰如一只精美的玻璃器皿，放在那里，随时都有破裂的可能。自身的原因，它会无意中破碎，让人无可奈何；外力的作用，他会被摔得粉碎，让人心疼流泪；还有好多无名的缘由，都会令这魅力非凡的艺术品失去完美的身体，只留给人无限的悲痛和叹息。因此，人人都应该珍惜自己的拥有的生命，好好过好每一天。
　　张青铜的脑海里倏忽闪现几句名言：“没有人永远活着，没有东西可以经久。”“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生命，只要你充分利用，它便是长久的。”其实，人的生命不管是寿终正寝，或是英年早逝，但在茫茫宇宙这个无限的空间中，都是非常的短暂和渺小。作为生命的主宰，要珍惜所拥有的一切，面对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常怀感激之情，常念报恩之心，常有善意之举。作为生命个体，面对亲人，应该给他们一个会心的微笑，一句殷殷的鼓励，一声亲切的问候，一次宽容的谅解，一只温馨的援手？既然已经到这个世上来过，就要让生命成为这片天空中的永恒，既然已经到这个世上来过，就要让生命的芳香氤氲着一方土壤。
　　想到生命，想到爱，张青铜的心禁不住剧烈地颤抖，其实他虽然领悟生命，领悟生命的付出——爱，但他对于亲人爱得如何呢？可惜生命不能重新来过，逝者不能复生，而这种缺失和悔意，歉疚和负罪，会成为灵魂的十字架，一直背负到生命的终结。他痛心，但又有种释怀的轻松。
　　张青铜紧靠着大树坐着，星星晦暗苍凉，夜风森然，无边的黑暗就像浑沌初始的天地一样，把自然万物也把他紧紧地围在中间，他已经成为自然的一部分，成为茫茫世界的一部分，他已经和大自然和黑夜融为一体了。一种旷远而博大的感受，使得他沉入了空灵幽邃的世界，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冥想中的张青铜被一阵杂沓而细碎的脚步声惊醒，把身体下意识地向着大树贴了贴，睁开眼睛，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凝目细望。
　　两个人从他的面前相拥着走过去，一直走到校长办公楼的前边，可又转身向着这边的小花园走来。
　　张青铜闻到了淡淡的酒气，还有女人脂粉的味道。这种味道他好像在哪里闻到过？会是谁呢？深更半夜到学校幽会？他吓得赶紧屏住呼吸，借着暗淡的星光，盯着相互拥抱的二人向着他附近的暗影中走去。
　　难道是高校长？女人是谁？这种香味，好像在哪里闻过，在哪里呢？
　　张青铜紧伏在大树上，向着朦胧的两人打量。
　　“光耀，这里真安全吗？”女人不放心地悄声问道。
　　“娥子，没事儿的！学生谁深更半夜起来闲逛，就算老师谁也没有这样夜游的闲心的，何况住在校内的教师少之又少！放心吧！”高校长的声音。
　　娥子，是谁呢？张青铜猛然醒悟，这个“娥子”不就是吴格的女人“秀娥”吗？想到秀娥，那种特殊的香气在他的鼻端更加浓郁。
　　“我总是有些不放心，要是被人家逮住了，该咋办？”秀娥患得患失，心绪不宁。
　　“别说话，就让我静静地搂住你，亲着你，让我们听着彼此的心跳，在这黑夜中，谁也不会发现咱们的！”高校长低声宽慰她。
　　女人不说话，高校长也不说话，透过暗淡的星光，张青铜模模糊糊地看到秀娥躺在高校长的胸前，被他紧紧地搂在怀中。
　　卑鄙！无耻！张青铜心中暗骂不已，真想冲上去，把他们骂个狗血喷头，或者把这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暴打一顿，也好发泄发泄这些天来的闷气和委屈，但是还是忍住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平时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会邪恶到何等地步。吴格啊，吴格，你造谣诬陷，败坏别人的名声，没想到机关算尽，老婆却稳稳地给他戴上绿帽子，这也是上天给他的惩罚吧！看来苍天还是有眼的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校长拍了拍秀娥的肩膀问道：“娥子，现在好些吗？”
　　“嗯，好多了！睡在你的怀里，就像做梦，真希望这梦永远不会醒！”秀娥娇滴滴的，就像新采的蜂蜜。
　　“我的怀抱是属于娥子的，你不用醒！”高校长哄着女人。
　　“你要是我的男人该多好啊！我们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啦！我想怎样睡就怎样睡，想睡到啥时候就睡到啥时候，可惜啊！”秀娥伤感地喃喃道。
　　高校长吻上了女人，秀娥嘤咛的声音清晰地飘进了张青铜的耳中，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想走，可是他不敢。
　　高校长和秀娥吻得死去活来，情话就像着了火，烤得张青铜身上竟然热乎乎的。
　　“光耀，咱们到屋里去吧！我受不了啦！”秀娥娇喘吁吁，语音不清。
　　“嗯，我也是！我也受不了啦！”高校长站起来，把秀娥死死地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