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癞皮狗

　　高校长昏昏沉沉地被酒店伙计送到学校，回到校长办公室，喝光了暖水瓶里的热茶，就迷迷噔噔地钻进了被窝，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叮铃铃……”
　　办公室的电话持续响了近二十多分钟，他就是被这突然嚎叫的电话铃声惊醒了。他皱皱眉，只觉得头像撕裂般的痛，看了看四周，看到屋内熟悉的东西，才明白他是在学校办公室，至于怎样回来的，却没有点滴的印象了。但和魏保国拼酒的情形却犹在眼前，两个人互不相让，彼此叫板，几轮下来，好像又喝了一斤半酒吧！想到这，他有些后怕了，这要是掉进了沟里，撞到了汽车，或者遇到了抢劫的，是死路一条啊。他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出这样的臭劲了。
　　大脑中忽然涌上曾经看过的一段关于喝酒的顺口溜：
　　甘为革命献肠胃,
　　革命的小酒天天醉，
　　喝红了眼睛喝坏了胃，
　　喝得手软脚也软，
　　喝得记忆大减退。
　　喝得群众翻白眼，
　　喝得单位缺经费；
　　喝得老婆流眼泪，
　　晚上睡觉背靠背，
　　一状告到纪委会，
　　书记听了手一挥-,
　　能喝不喝也不对，
　　我们也是天天醉！
　　老婆告到人大常委会,
　　人大主任说:这笔开支早就在预算内;
　　老婆告到妇女联合会,
　　妇女主任说:我家那位也是天天醉;
　　老婆告到市委联席会,
　　市委书记说:喝死了我们为他开追悼会.
　　高校长想到这味道十足的顺口溜，肥胖的脸上露出了苦笑，好在老婆对他彻底失望了，根本不过问他的事儿。这辈子要想与酒绝交，绝对是不可能的。
　　往事如烟，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他能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学老师，混到小学教导主任，再混到了小学校长，直到鲤鱼跃龙门，成为本地最有名气的冰玉中学的校长，坐上了这个令许多人想入非非挤破头皮也想坐到的宝座，哪一个关卡缺了酒的功劳？哪一次老子不是舍命陪那些阎王？要是没有酒，说不定老子至今还是个被人看不起的臭瘪三呢！有了酒，就有了老子的名利和地位，就有了老子的骄傲和一切。酒就是爹就是娘，老子这一辈子也都会孝敬的！
　　多年来当教师养成的习惯，一觉起来，第一时间就是看看钟表，墙上挂钟的时针指向十点，分针指向了十分。乖乖，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
　　高校长头痛得更厉害了，他用双手不住地拍打着生疼的脑袋，可是越拍竟越疼痛，只好放弃拍打。他下了床，打开空调，拎起暖水瓶，想倒杯茶喝，可暖水瓶里已经干了。再看看电热水壶，上午没有及时灌水已拔掉了电源。皱着眉，暗自叫苦。要没有茶水，这一夜真的难熬了。想到了茶水，嘴里，嗓子眼里，干渴冒火，浑身像失去了过多的水分似的，有些慵懒无力了。
　　烧茶，也不能了，因为水桶里没有水。他只得出去，可是到哪里弄水呢？食堂里或许能弄到水。
　　高校长推开门，外面的世界是黑暗的领地。今夜无月，天上不少星星闪着眼睛，天空越发显得神秘而高远。从上到下都是灰蒙蒙的一片，而近地面显得尤其黑暗，看不清楚远近的东西。原先教学楼顶部装有一只特大功率的白炽灯，可以兼顾到半个校园，最近不知出来什么故障，毁了。他曾经安排后勤处尽快修理，可是至今也没见动静，不知道这帮东西每天都是干什么吃的。
　　正值夜深人静，整个校园里显得异常冷清和静谧，夜风徐徐但却异常阴冷，风吹到脸上感到十分的痛，就像有无数根针刺到了脸上似的。
　　高校长摸着黑转过他所在那栋房子的拐角处，向北望去，食堂里瞎灯似火的，今夜只能被渴干了！他无奈而可怜地回到了办公室里。看着墙壁上呼呼沉吟的空调发呆。他又想到了那个电话，心中思忖，谁的电话呢？老婆？不是，她绝不会打电话的：秀娥？这深更半夜她该不会打电话的吧，何况吴格还在家……
　　“叮铃铃……”高校长正在想着这件事儿，铃声再次响了起来，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高校长急忙抓起听筒，刚把听筒放到耳边，就听到一个女人幽怨而感伤的声音：“怎么才接啊？”
　　高校长欣喜若狂地问道：“娥子，是你吗？现在怎么不睡啊？”
　　“睡不着！”秀娥声音带着怒气。
　　“怎么回事儿啊？这黑更半夜的，哪个又惹着你了？”高校长奇怪。
　　“还不是那个窝囊废！”高校长听到了秀娥心中的怒火，或者说是一种压抑的忧伤，这是受伤的小鸟渴望抚平伤痛的呻吟，他的心弦被这声音刺激得连连激灵起来。
　　“娥子，告诉我怎么啦！”高校长呼吸急促了，头也不那么痛了。
　　“你知道吗？他又喝多了，酒气熏天，像只癞皮狗似的被酒店送回来，一放到床上就呼呼大睡。我被熏得直到现在也没法睡觉。刚才他竟要起来，我就忙着给他倒茶，可没有想到他连床也没下，眼也没睁，一伸头，哇的一声，像喷泉似的呕吐起来，吐罢，一歪头，又呼呼大睡了。现在这整个屋内酒气臭气熏天，我就要晕死了！这个死人咋喝那么多？”高校长听到那头的秀娥嘤嘤起来了。
　　高校长知道吴格醉酒，醉得不醒人事，被酒店送回去，放到床上就沉迷睡去，半夜酒劲上来，肠胃翻江，自然会呕吐，他原先有过这样的经历，于是急忙劝道：“娥子，你别怨他！人在酒桌身不由己，何况今天大家是贺他，要是他不喝，也显不得诚意啦！那样太冷人了，不是吗？”
　　“反正我受不了！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秀娥还在哭泣，“这个有娘生没爹养的王八蛋，现在我杀死他的心都有了！”
　　“难道你要和他离婚吗？别说傻话啦！娥子，你是个懂事的女人！”
　　“他这辈子没救了，见到酒就和见到女人见到爹娘一样的，啥都不顾了，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贱货！贱货！”
　　“娥子，你这话把我也骂了，我也喝多了，被你的电话刚刚叫醒！”
　　秀娥沉默了一会，说道：“光耀，你是知道的，我咋会骂你呢！”
　　“娥子，我知道！要不你先休息，明天再说吧！”
　　“我没法睡啊！”
　　“你不会到别的房间睡觉吗？将就一夜，明天再说！”
　　“我不，要不你过来陪陪我吧！”秀娥哽咽着。
　　高校长吓了一跳，心中想道，不愿有位名人说过，热恋中的女人是愚蠢的，这女人真的是愚蠢到了丧心病狂了，男人在家就让我过去，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不塌天才怪了。他忙说：“娥子，吴格在家，不方便！当着他的面，我们在一起，他要是恼起来，不好办。要是传出去不好听！影响大！”
　　“他睡得跟死人一样，我们就是把天弄下来，他咋知道！再者说你怕他个啥？”
　　“不管怎样我们总得避避他吧！你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而我们毕竟不是光明正大的吧！娥子小不忍则乱大谋！”高校长耐心地劝道。
　　“我就是忍不了啊！看着他的熊样，闻到满屋子的臭气，我也要吐了，我想出去透透气！”秀娥悱怨道。
　　高校长迟疑了一会说道：“娥子，要不我陪你出外走走！”他知道女人心闷需要发泄，不然会伤身的。
　　女人激动了，急促地说道：“到哪儿？”
　　“校园吧！这里寂静，安全！”高校长是想和女人见见面，给她些安慰，然后再给她送回去。这件事儿还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才好。
　　“我咋进去啊！你们夜间不是锁门吗？”秀娥忧虑而急躁地问道。
　　“娥子，我是校长，能开啊！”高校长哧哧笑起来。
　　“哦，我倒忘了！等我！”秀娥高兴地挂掉了电话。
　　哪敢让她一个女人半夜瞎灯死火地到学校来，高校长急忙掩上门出去，向路上接接她。
　　高校长半路上迎着秀娥，见她穿得比较单薄，心疼地埋怨道：“你傻啊，夜间出来也不知道加些衣服！冻病了怎么办？”说着把外衣——一件价值千元的羽绒袄脱下来，披在女人身上。
　　秀娥想要拒绝，可是被他按住了手：“穿着吧，不然我会心疼的！”女人只好轻“喔”一声，给他一个使劲的吻。高校长把秀娥揽在胳膊弯内，拥着她向学校走去。
　　学校的大大小小的门，身为一校之长都有钥匙，所以尽管学校的门夜间都要上锁，要打开门那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校长拥着秀娥进了大门，穿过校园中的水泥路面，来到了校长办公楼前面。高校长本想直接回到办公室，但秀娥想在外边坐会。
　　办公楼东边的是个小花园，他们找了个非常僻静幽暗的地方，这里有一条木质长椅，便坐了下来。
　　秀娥偎在高校长的怀里，担心地问道：“光耀，这儿安全吗？”
　　高校长安慰她：“放心吧，夜晚这里没人，特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