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第六章、英雄虎胆

第六章、英雄虎胆
日本兵抓住了袁进堂。“老头儿，你的帆的不落，什么的意思？”片山喊道。袁进堂看也没看他一眼，拼命地划着小船，一脸肃穆。片山又哇啦叫了几声，汽船“突突突”地追过去，横在小帆船的前面拦截。袁进堂一看，心里乐了，立起身，掌稳舵把，帆船直奔汽船撞去。日本兵们一见大惊失色，呼叫起来。汽船赶紧避开船头，与帆船平行了。袁进堂一搬舵，没等离开汽船，只听“扑咚，扑咚”几声，五、六个日本兵跳上帆船。片山挥起军刀，砍断帆绳，“呼啦啦”一阵响，帆落下来。另一个日本兵，解开船揽绳，甩到汽船上。小帆船被汽船牵到鲤鱼湾，靠在岸边不动了。
几个日本兵，在片山一郎的指挥下，开始搜查枪支。日本兵们把小船来回搜了两遍，一无所获；又把棉花包抖落开，连一颗子弹，也没找到。
“老头儿，枪的哪里的去了？你说出来，大大的有赏。”片山说。
袁进堂手里拿着木桨，身子靠在舵把子上。若无其事地看着日本兵瞎翻腾。
他，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地下党员，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人生自古谁无死！袁进堂只想在临死前，多为地下党做些事，多为抗日救国的抗联部队出把力，流点汗。就是死，也要死得值。不能让日本兵、狗汉奸占他一点便宜。至少，得拚个够本儿。
为这，他连后事都做了安排。儿子在伐木工抗联队，不用他牵挂。两个孙子都让他领上了正路，多少都能为地下党做点事了。这次接应枪支，他知道险情很大，特意嘱咐两个孙子：“我一旦出事，别太伤神。先去找荣哥，听他支派。这批枪，让你们哥俩运进山，更好。不派你俩，让别人运，也要多出点力。等明子再大一大，你们就投抗联部队去。多杀日本兵，就是替你妈、替我，替中国老百姓报仇了。我在九泉之下，也会夸我的两个好孙子……”
他在使用“调虎离山”计时，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当一个日本兵在他身边弓着腰搜查枪弹时，他完全可以抡起木桨，把日本兵打死。但他觉得拖的时间还不算长，总得给藏枪的战士，留下更多的时间。因此，他没有动手。片山的问话，他也没有立即回答。片山又连连追问两遍，他才慢条斯理地说：“我还是不说了，我就是说了，你们也不信。”
“你的必须说！”片山一郎大声吼叫。
周家明小声对片山耳语：“太君，不是我小看他，他根本没有枪。只是留着他终究是个祸头子。”
“你的胡说了！”片山又吼了一声。
周家明赶紧走到袁进堂面前，左右开弓，打得袁进堂鼻口出血。他咬牙切齿地说：“老东西，你想害死我，赶紧说出来你到底藏了枪弹没有？不然我让你死的非常痛苦。”
袁进堂抬起头，冲着周家明的脸唾了一口鲜血，然后说：“我伺候过周家的老太爷，他老人家对待下人非常客气，没想到生出你和你老子这样的走狗，你对得起你爷爷吗？为了当汉奸，你连你祖宗的脸面也不要了。”
片山一郎推开周家明说：“这里的，不是你们聊天的地方，快告诉我，你把枪支弹药藏到什么地方了？”
“那里边。”袁进堂抬手往岸上的杨树林里一指。片山那双一大一小的鸳鸯眼，眨了眨，冷笑道：“说谎大大的，你的船怎么会在那里？”片山往上游指着，“上边的来，枪的上边的藏了起来了。一定的，老头，你骗不了我。"
“我说你不信嘛，还是不说了。”
袁进堂把双臂抱在胸前，依着舵把，仰头观天望云，内心极其混乱。
片山命令汽船往回开。他把左眼眯成一条缝，右眼瞪得像鳖盖虫似的，在一溜江边上，扫来扫去。船到柳毛塘，片山忽然命令靠岸。片山来到袁进堂跟前，哗啦一声抽出军刀：“你的说，枪的这边藏了？假话的说，死了死了的有。”说完，把军刀在袁进堂的面前晃了两晃：“嗯，你的说话！”
汽船离开江心向左岸拐进。袁进堂见日本兵有在柳毛塘登岸的可能，立即在晃动的军刀面前，故意显出惊恐的样子说：“太君，饶命！我说，我说……”
片山那只半睁半闭的左眼一下睁开了，皮笑肉不笑地：“尧西！哪边的藏？”
“我家里。”
片山信以为真。在袁进堂的指点下，船到了曲柳湾。临上岸，片山派汽船回去把周家明叫到身边。屋里哇啦飞快地说着日语，周家明一个劲地点头。
日本兵们全进了袁家。搜了半晌，也没见到个枪影儿。“哎呀，太君，抗联说，把枪藏我家，让我驾船走。”袁进堂还想再争取点时间，才这样引逗日本兵：“闹了半天，没藏在这儿。跟我走，或许能找到。”片山本想一刀劈了袁进堂，又怕袁进堂没说谎，加上找枪心切，急于求成，也就答应了。让袁进堂前头带路，他自己却离袁进堂老远老远的。
袁进堂带着二十多个日本兵，左拐右弯，绕了半天圈子，才来到坟场。他想靠近一下片山，拉他到阴曹地府，哪曾想，片山这小子够鬼的了，总是躲他远远的。袁进堂想，就算这个魔鬼不该死，也总得抓一个垫背的，最好是周家明，可周家明寸步不离片山一郎。
“大概在这儿埋的！”袁进堂指着一座无主土坟说。一个日本兵小头目，用枪刺在坟边上扎着，拨拉着。袁进堂看准了机会，飞起一脚，正踢在日本兵的小腹上。那个日本兵捂着肚子哇哇怪叫。袁进堂一个箭步蹿到片山跟前，刚飞起脚，周家明的枪响了。
袁进堂，栽倒在地上……
冲子和明子赶到家，房子已经落架。家里烧得光溜溜，只剩下挂在菜园门上的那把弹弓。冲子摘下来，摸摸粗布弹囊，还有两颗磨圆的石子儿，便掖进了腰间。忽然一声枪响，冲子一蹿老高：“快找爷爷，坟场！”
小哥俩出了大门，奔小石桥，上了土路，赶到坟场，日本兵刚走。当发现倒在血泊之中的爷爷时，两人惊呼着，扑倒在爷爷身上。
冲子哭喊着：“爷爷，你睁睁眼，看看你的两个孙子吧！睁睁眼啊！妈妈走了，您也走了。”
明子哭得更凶：“爷爷不能走啊，领我们去给妈妈报仇啊，你怎么不说话呀……”
起风了。
树林在哭泣，江水在呜咽。

第七章、深宅大院

周云拿着一本《红楼梦》，总看不到心里。她的耳边回荡着冲子的话：我亲手要你表哥的命。
小晴进来，对周云说：“太太让小姐过去一下。”
周云问：“家明少爷回来没有？”
小晴说：“还没回来，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估计快回来了。”
周云换了衣裳，唉声叹气一番，扶着小晴来到厅堂，只见姑父周怡天和姑母都在，周云撩衣参拜。姑母命丫头香儿扶起周云，并让周云坐在自己身边。姑母说：“云儿，好孩子，越发出落得有模有样了，前几天，你姑父想着为你和家明把婚事办了，我想家明一个混世魔王，白白糟蹋了你这样的美人坯子，就在昨天夜里，片山一郎向你姑父求婚，他希望娶个中国女人，我和你姑父也揣摩着，日本人侵略中国已成定局，我们还不如答应了这门好亲事，我也算对你死去的父母有个交代。”
周云瞪大眼睛，如被雷击一样。她没想到姑母竟然这样狠心。
周怡天见周云不说话，有些不高兴地说：“你从小金奴银婢伺候着，越发矫情了，如果你答应了这门亲事，也算为周家立了一功，周家没有白养你一场。”
周云哆嗦了一阵，脸色发青，半天才缓过一口气说：“姑姑，姑父，恐怕儿我辜负你们的希望了，儿还想去读书。”
姑妈笑呵呵地说：“傻丫头，女孩子家家的认识一个眉眼高低就行了，难道你还能成为榜眼探花不成？嫁个好人家比什么都实惠，女人嘛，为的是什么？穿衣吃饭！”
就在这时，周家明回来，一进院门就大骂顾家赶快掌灯。他进了厅堂，看到父亲满面怒容，再看周云，低垂着脑袋，一个劲地叹气。他也明白了八九分，周家明挨着周云坐下说：“怎么了，好妹妹，怎么成紫茄子了？”
姑母连忙说：“你妹妹正心里不自在，你就别拿她开心了。”
周家明说：“妹妹，不就因为你嫁片山的事吗？你就成全了周家吧，到时候片山一郎还是我妹夫呢！”
周家明的话还没有说完，周云立即怒火烧心，站起来给了周家明一个嘴巴，然后大骂起来：“我家就算没了大人，我也是豪门的千金，不是你要送给日本军官的礼物！我告诉你，周家明，就是我死，也不可能嫁给日本人的，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说完带着小晴快步离开厅堂，当她走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两眼一黑，吐了一口鲜血，晕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