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作品名称:萍归何处 作者:许我凤冠霞帔 发布时间:2017-06-04 09:07:24 字数:5705
夜,已经很深了。除了街上的路灯明亮地照着,居民楼的灯光都已尽数熄灭。
冯蛭斜靠窗前,把一支没有吸完的烟头随手扔出了窗外。
秋萍讲述完这段往事,心潮仍然起伏不平,她别过脸去,假装抓起一个枕头垫在背后,不着痕迹地抹掉眼角的几滴泪水。
在秋萍的整个叙述过程中,冯蛭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他也相当的不安静,一忽儿,他把自己重重地摔进椅子里,用一对莫测高深的目光扫视着秋萍;一忽儿,他腾地站起来,困兽似地在屋子里踱着杂乱无章的步子;一忽儿,又站立窗前,瞪视着茫茫夜空,重重地喘着粗气。
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烟头,整个空间烟雾缭绕,秋萍难受地捂着口鼻呛咳了几声。她平复了一下情绪,首先打破沉默,再度重提离婚的话题:
“好了,冯蛭,我讲完了,就这些。希望你说话算数,我们还是尽快把离婚证办了吧。”
“怎么,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我离婚?那么急不可耐地去找你那个野男人?”
“你别一口一个野男人,野男人的乱叫,在我的生命中,他比你先到,怎么就成野男人了呢?你可真好笑!再说,在我和你的这段婚姻存续期间,我并没有出轨过,你何必一再地用这么粗俗肮脏的言辞呢?”
“我去杭州这几个月,谁他妈知道你个臭婊子有没有偷过人,哼!”
“冯蛭!你,你太不可理喻!你非要这样故意污蔑我吗?你非要以你那颗粗鄙不堪的心作为标准来衡量我吗?你非要强扣这样一顶偷人的帽子给我吗?”秋萍极力按压住心头的怒火:“算了,你一贯就这个腔调,我懒得跟你争,也懒得跟你逞口舌之快。其它的我也不想跟你多说,我们说正事吧。”
“哼!钟思成,是吧,H市刑警大队。”冯蛭俯下头,用拇指和食指扣住秋萍的下巴:“我迟早有一天会把他给揪出来,我倒要看看,那个野男人是何方神圣。这个婚,老子还就不想离了。”
秋萍刚才并没有把自己和钟思成偶遇过,以及他已经调离H市的事告诉冯蛭。她不想引起冯蛭更深层次的无端猜疑。
“什么?”秋萍倒抽一口冷气,抽出靠在后背的枕头,直直地坐着:“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你说你同意离婚,我才告诉你这些的。”
冯蛭半眯着一双细长的眼睛,脸上挂着痞痞的坏笑:
“死婆娘!瞧你那副紧张的贱样子,就那么猴急猴急地想投进你初恋情人的怀抱?老子偏不如你所愿。我不假装答应,能套出你的话?能让我知道你们这对狗男女的丑事啊!”
冯蛭一只手扣着秋萍的后脑勺,一手扯住她的头发,迫使她的脸向后仰着:
“你个杂种还想跟我斗,你娃还嫩点。想离婚,门儿都没有,老子就是要拖死你!哈哈哈哈!”
冯蛭说话的口水溅得秋萍满脸皆是,她厌恶地蹙紧眉头:
“冯蛭,你真的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你非要以折磨我来当成你的平生乐事吗?这样的你心里真正快乐过吗?你这样耗着不离,并非是因为爱我,并非是因为舍不得我,而是你那变态至极的思想作祟,非要强留住这段彼此都不幸福的婚姻,何苦呢?钟思成只是在我认识你之前,在我生命中留下痕迹的一个过客,跟你并无半分关系,你一直苦苦纠缠这个,说到底,这就是一种变态的处女情节。长久以来,你就陷在这样一个你自己设定的怪圈里,不但你自己无法自拔,也累及了旁人。”
“老子乐意,关你屁事?”
“心理扭曲!死混蛋!死变态!死疯子!”
“啪!啪!啪!”
毫无意外地,秋萍脸上挨了几个耳光。
毫无意外地,冯蛭再次对秋萍上演了一场拳脚功夫片。
毫无意外地,打累了之后的冯蛭,一倒头就呼呼大睡。
撑着伤痕累累的身子,秋萍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像孤魂野鬼一样,拖着沉重的双腿,在街上艰难而又缓慢地游荡着,在她快要虚脱倒下之前,她拨打了李岚的电话......
秋萍在李岚家清洗了身子,李岚帮她擦完药膏的时候已经凌晨6点。
秋萍静静地躺在李岚家的床上,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陌生的天花板。虽然身上的伤都是些皮外伤,可,还是很痛。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她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秋萍是被李岚强行叫醒的。
李岚把秋萍扶起让她靠着床头,并在她脑后塞下一个靠枕,随后递给她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来,快趁热吃了?”
“嗯,还真感觉饿了。”
秋萍一边喝粥,一边问李岚:
“几点了?”
坐在床岸的李岚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了她:
“中午都没忍心叫你,这会儿都下午四点多了,再不吃点东西呀,你那胃可怎么受得了。”
“唔,这粥很香,软软糯糯的,你婆婆熬的?”
“是我哩,他们老两口昨天就去乡下走亲戚去了,还要几天才能回。今天上午,杨光伟也到省里学习去了。”
“那你一个人带着小昊晨能行吗?”
“没事,我请了几天假。”
李岚并没有主动提及冯蛭的话题,她想等秋萍休养几天再说,或者,她认为,这次的秋萍需要好好沉淀一下,思虑一下。
秋萍喝完碗里的粥,顿时觉得胃里暖暖呼呼的,身上的元气也恢复了一些,见李岚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开口问道:
“怎么啦,李岚?你平时可不这样,怎么也扭扭捏捏起来了?”
“呃,那个,你别怪我,秋萍。”
秋萍一脸疑惑,茫然地盯着李岚,用眼神示意她讲下去。
“哎呀,是这样的,今天上午,正好听见你手机响了,我一看屏幕显示是钟思成的来电,我就接了。当时我就想吧,这次你和冯蛭闹到这个地步,你铁定要跟他离婚的,所以呢,就把你这几年所有的事情都跟他讲了。”
秋萍咬了咬嘴唇:
“李岚,我怎么会怪你呢!其实,那次我们偶然相遇,他就一直追问我过得好不好,我骗他说很好。但是我知道,他并没有真正的完全相信。所以我想,他肯定一个劲地追问你,你才说的。”
李岚微笑: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你洞悉一切呀。”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他怕打扰到我的生活,从没给我打过电话,只发过几条短信。”
“秋萍,你是当局者迷,可我这个旁观者清呐。我感觉,他还是一如从前地深爱着你,他得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不给你打电话的冲动啊!”
秋萍轻叹一声:
“他爱我的那颗心,我怎可能感觉不到呢!李岚,他今天说了什么没有?”
“他说他昨天回H市了,他爸爸正在住院,将要做一个手术,他跟他父亲讲了你们重逢的事情。他爸爸觉得对你有所愧疚,让钟思成代为问你一声好。”
秋萍抿着嘴,没吭声,李岚又说:
“我看呐,他就是借着这个理由给你打的这通电话。”
这时,手机里响起了《秋水悠悠》的音乐,秋萍拿过来一看,是冯蛭的来电,毫不犹豫地摁了红色键。
李岚看秋萍干脆地挂了冯蛭的电话,试探地说:
“在电话里,钟思成也一直追问我你现在在哪儿,所以,我把我这儿的地址也告诉他了,如果他来的话,你要见他吗?”
“见或者不见,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希望他继续过他平静的日子,王晴去年才做了肾移植手术,目前还要定期复查。而我,我和冯蛭的婚姻走到这一步,是我们的婚姻本身出了问题,我离这个婚,跟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正说话间,门铃响了。
李岚便出去开门了。
打开防盗门,她看见的是一个长相不俗,气质不凡的高大男人。两人互相打量几秒钟后,钟思成率先开口:
“我想你应该就是李岚吧,你好!我是钟思成,很感谢你这几年对秋萍的照顾!”
李岚摆了摆手:
“别那么客气,钟思成,一猜就是你,进来吧,秋萍在嘞。”
秋萍在房间里听见钟思成声音的时候,就从床上起来了,一瘸一拐地往客厅走过来。
看见惨不忍睹的秋萍,钟思成心痛极了,他快步奔过去扶着秋萍坐在沙发上,
“丫头,大哥把你害苦了,这几年你受了多少罪呀,一切都是我的错!”钟思成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不能自已。
“别这样,思成,这不能怪你,这是我自己的命。”
李岚给钟思成端过来一杯茶,善解人意地说:
“你们两先聊着,正好我带小昊晨出去转转。”说完,她细心地关上了们,把空间留给了这对苦命的人。
“丫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这个婚,我肯定要离的。只是觉得愧对了小嘉韵,我终将没有能力给她一个幸福完整的家。”
“秋萍,你不用自责。这个问题你可以换个角度去想,嘉韵成长在这样一个表面完整,实则病态扭曲的家庭中未必是一件好事。孩子犹如一块天然洁白的染布,投进什么样的染缸就会被着上什么样的色彩。”
“是啊,思成,我认同你的说法。”
“你有没有想过去找找妇联,他这属于家庭暴力。”
秋萍苦笑:
“我咨询过的,人家说得有证据,需要医院出具的伤残证明才能定性。那个疯子他是习惯性地动手没错,可每次打的结果都是皮外伤,并未真正伤着筋动着骨的。”
“唉!这也许就是目前我们国家法律还不健全的地方吧。”
钟思成端起茶杯又放下,神情略显尴尬:
“那个,秋萍,我得去个卫生间,一下班就往这儿赶,还没来得及......”
秋萍含笑不语,往厕所的方向朝钟思成努了努嘴。
这时,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响起,秋萍一边缓步移过去开门,一边心里直犯嘀咕:李岚这么快去而复返是有什么急事吗,她怎么出门没带钥匙呢?
让秋萍意想不到的是,站在门外的居然是冯蛭。
“你干嘛不接电话呀,秋萍?我就想到你一定在李岚家。”冯蛭云淡风轻地说着,又给人一种错觉,仿佛昨晚那一幕不曾发生过一样。
秋萍的思维有片刻的断线,呆愣几秒钟后马上回过神来,脑子飞速地运转着:现在该怎么办呢?这个混乱的局面该怎样来处理呢?
就在冯蛭抬脚要跨进门的那一刹那,秋萍赶忙把他往外推着,有些语无伦次地说:
“那个,你,你先回去,我等等李岚,等李岚回来,我也回去......”
“来就来了,我就进去坐坐呗。”
冯蛭稍用力,就推开了秋萍挡在门口的身体。他边说边往里面走,正好碰见从厕所出来的钟思成。
冯蛭的脑袋有片刻的懵神,不过很快,心里头就狐疑开了:在李岚家出入的不是杨光伟,也不是杨光伟的爸爸,那这个陌生男人会是谁呢?而且其他人也都没在家,就他们两个人,孤男寡女......
冯蛭展开联想,很自然地就想到了那个层面。不过,再一看,这个人怎么感觉还有点面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就在冯蛭死死地盯着钟思成的时候,钟思成审视的目光也同样一眨不眨地看着冯蛭。
从对方的神态和整个气氛来看,钟思成已经了然,来人正是冯蛭。不过,他并未慌神,仍然气定神闲地看着冯蛭。他想,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该来的总归要来。
秋萍紧张地站立在一旁,一双手紧紧地捏成空拳,已经满手心的汗了,心如擂鼓一样狂跳着。
“哦,我想起来了,我是说看你怎么有点面熟呢,你是市刑警大队的吧!”
秋萍和钟思成两人都疑惑不解。
冯蛭接着说:
“去年12月份,我和我的朋友陈国华去刑警队处理他表弟抢劫那个案子,当时在办公室里,就是你和我们交涉的。”
钟思成偏着头,脑子里飞快地搜索着储存的记忆,好像是有那么一件事,也依稀对冯蛭和陈国华有了一点模糊的印象。
“嗯。”钟思成淡淡地回答。
“不过,你怎么在这儿,还有,就你和秋萍两个人......”冯蛭的思维快速地切换到了眼前。他一边说一边用犀利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地扫视着。
钟思成没有马上回答冯蛭,是因为,他不清楚冯蛭究竟知不知道他和秋萍的前尘往事。他不想冒然开口,他担心一句说错,又会给秋萍带来麻烦。
而秋萍呢,她在纠结着,犹豫着。她在想,究竟要不要告诉他此人就是钟思成,如果不告诉,以冯蛭一惯的风格,他肯定会误会他们独处一室,怎样怎样的。
秋萍和钟思成三缄其口的神态正好让冯蛭坐实了他的猜想,他一下子就火大了:
“好哇,不要脸,你们这对狗男女让我捉奸在床了吧。童秋萍,你他妈的臭婊子还死不承认,这下被我逮到了,看你还有什么话说!嗯?”
冯蛭说着就朝秋萍脸上掴了一巴掌。
钟思成赫然,没想到冯蛭说动手就动手,他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冯蛭的这种做派,恰也说明了秋萍平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这令他更加心痛。
秋萍捂着脸颊,一双怒目瞪着冯蛭:
“冯蛭,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在李岚家里,你也要发疯吗?”
“我呸!嫌我说得难听就别做得难看,你个破鞋还假装什么清高!”
“够了,冯蛭,你别处处针对一个女人,有什么冲着我来,我就是钟思成!”面对冯蛭对秋萍的侮辱,他实在忍无可忍。
“思成,你......”秋萍惊呼。
钟思成的这句话无疑扔给冯蛭一颗致命的炸弹。
他愣怔片刻后,一双足以杀人的眼睛盯着秋萍:
“*你妈!你妈**!死烂货,你不是说这个野男人在H市吗?这怎么解释!啊?”
钟思成镇定地说:
“我去年调过来的。”
“这么说,你他妈一对狗男女一直背着我暗渡陈仓?”冯蛭杀猪般地嚎叫着。
“冯蛭,没你想的那么龌蹉,我们之间可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秋萍陈述事实。
“哈哈哈!干净?清白?还要不要脸呐你,你他妈一个残花败柳的烂货也好意思说出口?”
“冯蛭,你真不可理喻,我和秋萍的事情是在她认识你之前发生的,你这较的是哪门子的劲?”
冯蛭因为这句话,一下子把枪口对准了钟思成:
“野男人,你他妈在一边瞎吼什么,等不及让我来收拾你了是吧?老子等的就是这天,老子就要找你这个狗杂种算账!”
冯蛭一边干嚎一边朝着钟思成挥起一拳过去。
钟思成虽然巧妙地避开了,不过倒是确实激起了他的怒气,他一边还击,一边大声地说:
“混蛋!你这个疯子,这几年一直欺负秋萍,我今天就要替她讨回公道!”
“哼!你以为你刑警队的,老子就会怕你不成,看谁狠!”
秋萍见那两个男人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怒气冲冲地叫嚣着,心里万分着急。她倒不是担心钟思成会吃亏,警察出身的他对付冯蛭绰绰有余。
可这毕竟在李岚家里头,她害怕打红了眼的两人会砸坏人家东西,到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家里人解释了。
想到此,秋萍一边大喝“住手!住手!”一边忍着身上的伤痛快步跨过去,横在了他们中间,钟思成本来抡起的一拳就要落在冯蛭身上,可突然瞧见面前的秋萍,他硬生生地给收了回去。就在钟思成略一分神之际,他身上结结实实地挨了冯蛭两拳。
秋萍见状,满满的心疼,伸开双手试图拦住冯蛭再度挥过来的拳头。
见秋萍挡在中间,这似乎更加激起了冯蛭的愤恨,他可一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两记重拳毫不犹豫地落在了秋萍的身上。
“丫头!”钟思成一声痛呼,快速地把秋萍拉在了他的身后护着。
先前的钟思成下手还留有余地,因他想着冯蛭毕竟还是秋萍女儿的父亲,可现在,他被彻底的激怒。
钟思成雨点般的拳头朝着冯蛭挥去,不过,他都很巧妙地避开了使其致命的地方。
面对已经认真投入战斗的钟思成,冯蛭像只疯狗一样乱扑,可惜,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了。
他们的打斗让李岚家的客厅有如车祸现场一般,早就已经惨不忍睹,狼藉不堪了。
被钟思成稳稳地护在身后的秋萍一个劲地出声劝停,可,她的声音被无声无息地淹没在两个男人的怒骂和嘶吼的声浪中;淹没在他们打斗时带翻东西,噼里啪啦的声响中。
秋萍的劝阻在那两个打红眼的男人的战争中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唉!冲冠一怒为红颜!
冲冠一怒为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