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蝴蝶《五上》

　　半年以后，刘英生下了一个男孩，为了纪念对王家骏的爱，给儿子取名叫王小骏。刘英因为精神压力过大和身体严重失调等原因，小骏出生后就没有奶水。尽请了山下名医，用遍了民间验方，均无济于事。为此震三山也很着急，就让李大虎拿上足够的钱，到山下去买头奶牛。怕李大虎到山下硬夺，震三山再三叮嘱：“我和二当家去王六沟有事。买奶牛的事儿就交给你办。奶牛一定要买上好的。可有一宗，不许去抢。我们不能因为孩子遗害百姓，让孩子刚出生就欠下世间的孽债。”李大虎答应后，就带着两个兄弟到山下的关门山镇转悠了一天，最后看上了“全得益”商号老板吴老根家的那头奶牛。吴老根的老妈大病初愈，需要牛奶调剂饮食。吴老根从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在悍匪李大虎面前那敢说半个“不”呀！李大虎把牛牵走时，连一个“钱”字都没提。
　　震三山和王老黑去王六沟联系孙大牤子山寨共同抗击日本鬼子。第二天在返回的途中，怕有“尾巴”跟踪，在回松树岭之前到关门山镇稍作休息，以便观察动静。到吴老根的饭店就餐时，选择了一张离柜台挺近的饭桌。说来也巧，听到了跑堂的伙计和少掌柜的对话。
　　“少东家，今天怎么没看见老东家呢？”伙计给震三山端完菜，问柜台里的少东家。
　　“我爸上蘑菇屯买奶牛去了。”少东家随口答道。
　　“前些日子家里不是专门为老太太买过一头奶牛了吗？”伙计不解地问。
　　“唉，别提了！昨天让松树岭的人给抢走了。”少东家无可奈何地说。
　　“咱们‘金得益’不是给松树岭交过保护钱了吗？怎么还来抢呢？土匪就是土匪，强盗就是强盗！狗永远改不了吃屎！”伙计对此事很气愤。
　　“这年头买卖真不是人做的！日本人的税得交，警察的捐得给，土匪的费也不能耽误。然后还照样造害你，这是什么世道？”少东家对自身的艰难处境忿忿不平。
　　他们说者无意，震三山听得却很有心。他和王老黑吃完饭，结过帐，没有发现异常情况，骑上马，又加了几鞭直奔松树岭。到了山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李大虎叫来。
　　“大当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奉你的令我已经把奶牛买回来了。”李大虎听说震三山找他，原以为会夸他买回来一头好奶牛。可一进门发现震三山的神情不对，才战战兢兢地与震三山打招呼。
　　“你他妈的告诉我，奶牛是花了多少钱买的？”一提起奶牛，震三山的火就压不住。
　　“我，我花了……我没花……是人家不要钱！”李大虎见震三山极其愤怒地问起了买奶牛的价钱，知道事情败露了，只好从兜里掏出了买奶牛的钱。
　　“你这个浑蛋！我是让你省钱去了吗？”震三山跨前一步，结结实实地给了李大虎一记耳光。李大虎根本没想到震三山会打他，楞了一会儿，想说什么，还没等他开口，震三山又抡起了胳膊。这时，王老黑急忙赶过来，托住了震三山尚未落下的手掌。并让李大虎赶紧走开……
　　傍晚，刘英哄睡了小骏，就在油灯下跟二丫学做针线活。她怕在屋里做活灯点得时间过长，油烟会熏着儿子，就端着灯往门口移动。突然，刘英就听刚出去方便的二丫在门外高喊：“李大虎你要干什么？”没等刘英作出反应，随着就是一声枪响，把她端的油灯打了个粉碎。刘英顾不得产后的身休虚弱，冲了出去。只见在月光下，二丫死死地用双手抱住李大虎拿枪的那只胳膊，使尽全身的力气往下按。刘英来不及多想，跑上前去帮助二丫，她一把就攥住李大虎拿枪的手。二丫见刘英抓结实了李大虎拿枪的手，稍缓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张开大口，朝李大虎的手狠命地咬去。痛得李大虎“嗷，嗷”乱叫，把枪也扔在了地上。相持了大约一分钟的功夫，震三山就率领着十多个人跑了过来，他立即让人把李大虎扭住，押往自己的大屋听候发落。
　　“刘小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留下来的震三山关切地询问。
　　“李大虎可能疯了！站在门外，抬手就向大姐开枪。要不是我出来赶巧碰上，我和大姐今天就死在李大虎的枪下了！”没等刘英作答，快人快语的二丫从嘴里吐出了李大虎手背上的那块臭肉，首先开了腔。
　　“刘小姐，没吓着你吧？”震三山借着月光看着满身油污的刘英真诚地问候。
　　“还好。”刘英眼睛看着地，连头都没抬，只是淡淡地答应一声，就去照看被惊哭的小骏去了。
　　“你们不用害怕！也许是李大虎这小子喝多了，枪走了火。”震三山朝着刘英走去的背影安慰着。然后又对二丫说：“二丫，你陪刘小姐好好休息。我过那边看看，得好好整治一下李大虎。”震三山在安慰刘英的同时，已经清楚地知道了李大虎袭击刘英的真正原因。回到大屋后，看到李大虎气宇轩昂地站在屋中央，还七个不服，八个不愤地在那里大嚷大叫。震三山的怒火已经烧到了非爆发不行的程度，拔出手枪就要向李大虎射击。一个土匪见情况不妙，情急之下托举起震三山的胳膊，只听“呯”的一声，子弹击穿了房顶。听到枪响，李大虎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也才知道害怕。瑟瑟发抖，慌做了一团。
　　“大哥，你消消气！”王老黑也从未见过震三山对兄弟们发过这么大的火。竟然不知道如何相劝了。
　　“李大虎！今天要不是兄弟们说情，我非崩了你不可。”震三山被兄弟们架着坐到了椅子上。沉静了一会儿，震三山用手指着李大虎神情庄严地说。
　　“大哥，你是让那个女人迷住了心智。我也是为了大哥好！为松树岭好！”李大虎完全错误地理解了震三山话的意思。以为震三山根本就不会杀他，刚才不过是作作秀给其他兄弟看看罢了。震三山不是不想杀掉李大虎，而是对自己刚才的操这过急的行为寻找更能说服人的理由。
　　“你他妈的浑蛋！刘小姐是一位真正的具有民族大义的伟大女人。不是我们这些江湖莽汉所能比的。没有她的大义，那有我震三山今天的命在！没有她的大义，那有我们这帮从大黑山杀出来的兄弟！我让你去买奶牛，以解刘小姐无法给孩子哺乳之急。可你却拿着我的钱去抢奶牛。如果不是我和二当家在关门山吃饭时，偶然听到你抢人家牛的事，你肯定黑下了这笔钱。我打了你一个耳光，你丝毫不反省自己的过错，却把我对你的责罚迁怒于刘小姐。趁天黑偷袭刘小姐，打她的黑枪。要不是二丫赶巧出来碰上，刘小姐就冤死在你的枪下了。”本来就想除掉李大虎的震三山，看到李大虎不但不反省自己的过错，反倒诬蔑自己被刘英的美色所迷惑，又进一步促进了杀掉李大虎的决心：“来人，给我把李大虎绑起来！”
　　“是！”几个原本想劝解的兄弟听到震三山对李大虎罪恶的一通痛斥，也觉得李大虎实属十恶不赦。加之平时李大虎仗着与震三山有着一些相同经历的资本，对其新入伙的兄弟欺压的恶行，也着实遭到大家的痛恨。所以，在答应的同时，就把李大虎按倒在地了。
　　“大哥，我知道错了。饶了我这一回吧！”被捆结结实实的李大虎这时才知道事态的严重，跪在地上不住地叩头求饶。
　　“大虎，你别怪我心狠。按照咱们门里的规矩，贪图伙银，欺尊灭祖，枉杀同门。那一条都是死罪！”震三山太了解李大虎了，这次放过他，下次说不定挨黑枪的就是震三山自己。震三山接过那个最痛恨李大虎新入伙的小兄弟端过来的一碗满满的酒：“大虎兄弟，喝完这碗酒，就上路吧！念在兄弟一场的情份，逢年过节我会为你送上纸钱的。”
　　“震三山，你他妈的忘恩负义！没有我那次县城相救，你还能活到今天？你他妈的不得好死……”在这最关健的时刻，连为自己说情的人都没有，李大虎心中不免有些紧张。看到震三山端酒过来，知道这下是真玩完了。他很想硬撑着装一把好汉，死得从容一些。可是又装不出来。求饶不成，就用头撞翻了酒碗，破口大骂。在兄弟们往外拖他时，骂声虽然没有减低，尿却从裤管里流了出来……就在这时，刘英迎着往山坡拖李大虎的兄弟们走过来，告诉行刑的兄弟们稍等片刻后，急步走进了震三山住的大屋。
　　“震三山，我希望你能饶过李大虎这一次。”刘英拖着虚弱的身体气喘嘘嘘地说。
　　“刘小姐，有什么话慢慢说。”刘英的出现使震三山很惊呀。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刘英竟然是替李大虎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