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统计完受灾面积，雨声带着猴子一同去镇里，准备把统计数据上报。连同再备一些施工用料。
　　车刚一进政府门前，雨声就看见张扬的车停在前面。志新正被张扬拥着上车。这几天一直没有见到志新，原来她和张扬在一起。
　　雨声感到血涌上头顶，猛地一个急刹车。
　　志新这段时间总是感觉不舒服，没有食欲，吃下去的东西到了胃里就往上来，反胃。志新觉得自己是太累了，并且每天浸泡在雨水里受寒引起的。大家劝她休息一下，她却不肯离开。
　　还好，雨总算停了，天晴起来，河水也总算是消了。
　　志新的身体却一直不好，紧绷的神经一经放松，反应愈加强烈了。
　　仔细算算，自己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月经了，想着心里就一阵阵发慌，有一种预感。她便悄悄的一个人来到市医院，偷偷做了检查。这里，志新谁也不认识，当然谁也不认识她。给志新做检查的是真熙，告诉她怀孕已经快三个月了。
　　志新一个头两个大，她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不知是喜还是忧。是弃还是留。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茫然不知所措。
　　正巧张扬从里面出来，一眼看见了志新。
　　“新——你怎么在这？”张扬兴奋地拉起她。
　　“——哦，没——没事。你怎么来这？”志新问，极力遮掩着自己的窘态。
　　“哦，我一个同事出了点车祸，我过来看看。”
　　“噢，有事吗？很严重吗？”
　　“没什么事，问题不大。”张扬说，即而仔细看着志新问：
　　“——新，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病了？”
　　“噢没有，我只是这一段时间太累了。”志新说。
　　“还是找大夫看一下吧——”张扬理解，他知道这期间，志新一直在抗春汛。很辛苦。
　　“不用。走出去吧。”志新说。
　　“——真的不用吗？——”张扬还想坚持，志新已经前面走了。两个人交往就这样一直以志新为轴心。
　　出了医院，志新坚持去车站，张扬有些失望。
　　“——新，我妈一直想见你——”张扬说。
　　“下次吧，单位还有事，我真的没时间。”志新说。
　　“那我送你。”
　　“不用。”
　　“——我正好去那边有点事。”张扬只好说。
　　两个人这才一起回了清水。
　　一下车，志新就忍不住一阵呕吐。
　　“这怎么行啊！去医院吧！”张扬紧张起来。
　　“不用，我就是晕车了。”志新坚持说。想到自己这样也无法工作，就对张扬说：
　　“你还是送我回家吧。”
　　拗不过志新，张扬只好扶志新上车，准备送她回家。
　　志新刚一上车就被雨声一把拽住。
　　“你干什么？”张扬有些愤怒。
　　“滚开！”雨声一把推开张扬，将志新拽下车，
　　“林雨声，你干什么！”志新见是雨声，开始还有些激动，见雨声竟然这么莽撞有些羞恼。
　　“什么干什么！你是我媳妇，整天跟别人黏黏糊糊干什么！”
　　“你胡说什么！”志新挣脱不开。
　　“你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张扬冲上前，想拖开志新，被雨声一脚踹开。张扬捂住肚子蹲下身。
　　“张扬——”
　　见雨声还不放手，志新猛地一掌甩出去，结结实实掴了雨声一耳光。雨声被打愣了，放开了志新。
　　“怎么样？用不用去医院？”志新扶起张扬问。
　　张扬摇摇头。
　　“——林雨声，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看看你，大街上就公然挑衅，不顾及自己身份，还有没有一点国家公务人员的样子！”志新是真的有些气急了，这要是出了人命可怎么办！　　
　　“我什么样子！你说说我要什么样子！你和我睡完了，转眼还去勾引别人！那你拿我当什么！当猴耍啊！”看着志新如此关心张扬，雨声觉得一腔血都涌上了头顶，什么都不顾了！
　　“哥，哥别说了——”猴子一直在拉住雨声。
　　“你闭嘴！林雨声——你怎么——这么没有修养！——”志新的牙都要咬碎了！
　　“我没有修养——是。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在你心里，我什么都不是！我无论怎么干，都不如这小子！”
　　志新的一巴掌打醒了雨声，让他看清了志新，同时也看清了自己。自己和志新两个人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面上。自己无论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攀上枝头抓住凤凰！
　　雨声毅然转身，头也不回。
　　皮卡疯了似的离开了。
　　志新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窖。她看出雨声是真的伤心了，不会再回来了。
　　眼前金星乱串，一阵晕眩，志新当街蹲下来。
　　林雨声——生子——你这个小混蛋，你到底想让我怎么着啊！这么久了，你还是这么不理解我。你说我勾引别人，那你呢，你和苏苏到底又是怎么回事？这句话一直在心里盘旋，她很想质问雨声，但是出于女儿家的矜持，到底还是忍住没有出口。
　　“——新，去医院吧——”张扬想扶起志新。
　　“别动，别碰我——”志新摆手制止张扬。
　　生子说的对，自己心里明明装的只有林雨声，为什么还要和别人纠缠不清！
　　缓冲过后，志新缓缓站起身。
　　“还是去医院吧——”张扬刚一伸手，就被志新制止住。
　　“不用。除了工作上的事，别再找我。”志新说完，一个人竟自走了。
　　张扬呆立在原地，无奈地看着志新拖着沉重的脚步渐渐走远，无比地心碎。自己这么多年的期盼和不懈的努力在这一瞬间化为泡影。他转头望着雨声离去的方向，眼里升腾着怒火，心里涌起无限的恨意。
　　工程终于竣工。最后一步就是安装加工设备。问题同时又摆在了眼前，又是资金短缺。雨声简直要崩溃了。钱那！我的大爷！要去哪找哇！
　　建完厂房和烘干塔。八十万贷款还有些剩余，只是要购进加工设备还有很大的缺口。因为不熟，跟厂家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赊销。
　　真是一路小山坡，步步是坎坷！
　　马一鸣那自己无论如何是不能再给他添堵了。自己种植业、养殖业这两大块全部是由他大包大揽帮自己扛着。
　　明宇那虽说现在正如日中天，如火如荼，但这些年艰难地过来，事业刚见起色，资金有限，更不能去拆动他。
　　怎么办？！志新也不在身边。
　　雨声到处徘徊，就差抢银行了！
　　雨声伸脖往银行里面看，倒不是真想抢，想着，自己该压的都压里头了，连自己和志新都压里头了。再想在里头弄钱就真得伸手抢了。唉，那就什么也不用干喽，直接带着一村老小进班房吃现成的了！倒是省心，擦！想甚呢！
　　各衙门口又一番游说无果后，最后出了市财政。路上却碰上清水镇政府民政主任大平。大平就便搭了雨声车一路回清水。
　　说话间，大平和雨声提起赈灾款下来了，让雨声通知王脖村的受灾户到民政领取。
　　雨声立刻两眼放光，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真是及时雨啊！雨声激动地心都抖。
　　“有多少钱啊？”雨声问。
　　“你问王脖村啊？”
　　“啊——啊。”
　　“王脖村的受灾程度最为严重。大概好像——有三十万左右吧——”
　　“行行，这些就可以。我跟你说大平，这钱你先别放，给我应应急！”雨声说，大平也是平时一哥们，雨声也无所顾忌。
　　“这不行，这我可不敢做主。你还是找杨镇长吧，这需要杨镇长签字，我才敢动。这你得理解我！”大平说。
　　理解，大平手里的钱很大部分是用于弱势群体。不是万不得已，谁会忍心去动。但现在，雨声就像饿狼一样，眼里释放着贪婪的光。
　　雨声拿起手机拨通志新。一段时间以来，两个人相处得很别扭。尤其是近些日子，很少看到志新的身影，也许是和张扬一起吧。一想到这些，雨声心里就泛堵。
　　“喂——”手机通了，是志新的声音。
　　“你在清水不？”雨声问。
　　“没在。我在外面，有事吗？”对面志新问。
　　“什么时候回来？”雨声问。
　　“没一定，我办点事——有什么事吗？”志新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怎么了?病了？又是和那小子一起，肯定是！
　　“算了，没事。”雨声挂线。
　　“够哥们不！不过是三十万而已。我也只是应几天急。再说也是为自己村里，大家伙肯定能理解。要签字，等杨镇长回来，叫她给你补上！”雨声是真急红眼了，再有两个月，新粮就下来了。如果加工设备不能及时安装完成投入生产，到时就会耽误稻米加工。后果严重，损失不可估量！
　　大平看着雨声，张了张嘴。这圈里人都知道，林雨声只要一耍起蛮来，任人都无言！但雨声却想不到这却让他走入更艰难的境地。
　　志新又一次走进了市医院，给志新做检查的仍然是真熙。孩子已将近五个月了，性别已清晰可辨。
　　“是男孩。”真熙说。
　　志新的心就扑通扑通地，节奏乱起来。本来这次是准备做人流的，现在她又有些犹豫起来。她知道雨声母亲十分喜欢男孩。整天嚷嚷着要抱孙子，想孙子都快想疯了。如果她知道自己把她的孙子给弄没了，肯定会恨自己。可是——怎么办！自己现在和雨声能走到哪一步都不知道，况且迫在眉睫的是现在这个孩子已经影响到了工作，即使穿着很宽松，也掩饰不住身材的臃肿。工作起来相当不便。算了算了，还是做掉算了。
　　“还是做掉吧。”志新说。
　　“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最好和你老公商量，这孩子很健康的，做掉可惜了。又是第一胎。”真熙说。
　　“——再说，现在做也有些晚。弄不好，会影响以后怀孕的。”真熙又说。
　　“以后就不能怀孕了吗？”志新有些怯意地问，
　　“那倒不是，通常会滑胎什么的。”真熙说。她也没结婚，虽然工作了两年，但经验也不是太丰富。
　　志新又有些犹豫，长这么大，做什么事还从来没有这么犹豫过。正这时，雨声电话打过来，虽没有说什么事，但志新知道，如果不是急事，雨声不会打电话来，尤其是这一段时间。她立刻出了医院，回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