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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蝴蝶《四上》

作品名称:雪蝴蝶      作者:张文春      发布时间:2017-05-30 22:08:55      字数:13069

  震三山率领残部死命的在日本鬼子的“布袋”里撕开了一个口子,冲了出去。逃了七天七夜,到了松树岭震三山的拜把兄弟王老黑处才算落了脚下。此时,侥幸逃出来的土匪包括刘英在内还不到40人。
  王老黑与李冬兴(震三山的原名。当时还是小匪,没有报号)可算得上是生死之交。7年前,王老黑与李冬兴同在大黑山为匪。二人脾气相投,关系从密,便结为异姓兄弟。王老黑没上山前是林海县城的人,是清静兴民同志会的会员。家庭不富裕,还过得去。伪满时期东北的清静兴民同志会就是遍布全国的青帮组织。东北的青帮总舵就是臭名昭著的汉奸冯谏民。冯谏民曾在张作霖的军队当差,官至少将。九、一八事变以后,他投靠了日本人,并将青帮合法化。改名为“满洲国”清静兴民同志会。林海县的清静兴民同志会的核心头目有四人,阴险毒辣的会长(堂主)叫崔宝禄,两个副会长一个是为人还算仗义的王老黑,另一个是冲动暴戾的崔宝禄的表弟刘柱。还有一个主管内部事务诡计多端的师爷徐半仙。这4个人都是已故林海县青帮老大赵大秧子的徒弟。崔宝禄13岁入行,枪里爬刀里滚,在吃喝嫖赌抽中泡大,在坑蒙拐骗偷中成长。江湖的风霜雨雪使他的身体日渐衰微。虽然才50多岁,已被肺病折磨了10年,很有些力不从心。他想把会长的位子传给表弟刘柱,以保障自己以后的生活衣食无忧。这点事全帮会的人都看在眼里,明在心里。可是刘柱做人做事都很猥琐,崔宝禄怕众兄弟不服,尤其是怕王老黑不服。有一次,崔宝禄把象征会长权杖的黄金阴阳酒壶拿出来,一边用毛巾擦拭,一边对在座的兄弟们说:“这黄金阴阳酒壶是咱们会上圣物。得此壶者就是本会的龙头老大。黄老爷子驾鹤西去的时候,把这金壶传了我,让我带领兄弟们打出一片天地。这几年我身子骨一直不好。我很想把这金壶传给有能力的兄弟。光大我会门楣!”看似崔宝禄不经意走到刘柱所坐椅子的茶几前,把金壶放到茶几上,蹲下身来,用嘴在壶柄处哈了一口气,又继续擦拭着黄金阴阳酒壶。
  “大哥的身子骨还不好?谁信哪?上个月嫂子回娘家,大哥撑不住,和我一起去怡香楼,就住我在的隔壁。把床压得‘嘎嘎’直响。一夜还干了两火。”坐在刘柱对面的王老黑对崔宝禄的行为早就看在心里。此时如果大家没有反对意见,崔宝禄一定会趁势把酒壶推给刘柱。王老黑必须站出来阻止。待大家笑过之后:“师傅给咱们哥四个一起摆的香堂。咱们哥四个一起跪地喊的师傅,一起学的迷药能耐,一起听师傅讲的帮规。我记得师傅把金壶传给你的时候是摆了香堂的。也请前辈和兄弟们到场。大哥,不会这么草率的把金壶传下去吧?”
  “老二,你太多心了。呵、呵,作为大哥一定率先遵守帮规。一切按帮规旧制办。”崔宝禄假笑挂在脸上,杀心却烙在脑子里。
  就在前一个时期伪县长周玉学为了敛财,特地把父亲接到县城,为其在山珍饭庄设宴过60大寿。崔宝禄也在被邀请之列。自然少不了送上一份大礼。爱吃狗肉的崔宝禄隔三岔五来狗肉馆喝闲酒,巧的是最近几次在狗肉馆总能碰见周玉学的父亲。崔宝禄鼠眼一翻,天赐灵感。派人叫来刘柱商议……第二天临近中午,正带人在街面上收保护费的王老黑接到崔宝禄要他去狗肉馆喝酒的邀请喜出望外,吩咐弟兄们继续收保护费,自己就去了狗肉馆。当王老黑走进狗肉馆时,崔宝禄、刘柱、徐半仙和另外两个小头目起身相迎。
  “老黑兄弟大冷天还带人收费,为了咱们清静兴民同志会不辞辛苦,任劳任怨,是我等效仿的楷模。为了帮会有这样的好兄弟,咱们干一杯!”按主次落座后,酒烫热,菜上全。崔宝禄说着一些不咸不淡的话。
  “大哥您不是常跟我们说,关键时刻兄弟能一腔热血洒刀口,不能让兄弟们的亲人再寒心。今后咱们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和兄弟们也是替大哥分分忧。”王老黑与大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有往嘴里一块狗肉,才道出了早就想说的话。去年因为地界的事清静兴民同志会与红枪会发生了一起规模较大的械斗。械斗中清静兴民同志会“半拉羊”(因为一顿能吃半只羊,而得名)战死。本来崔宝禄答应抚恤“半拉羊”媳妇和两个孩子50块现大洋,崔宝禄至今没有兑现。前几天“半拉羊”的媳妇还找到王老黑询问抚恤金的事。
  “几十个兄弟拉家带口只靠会上混日子,我这当家人好难那。好在有老黑这样能干的兄弟协助我。不仅清静兴民同志会在林海县生存了下来,还发展到今天的规模。今后还要靠兄弟们齐心协力。来,咱们干一杯!”崔宝禄是老江湖了,王老黑说的这番话他能听不出来吗?只要王老黑不明说,他是不会主动挑明的。钱放在自己兜里就是舒坦。这也更坚定了排除王老黑的决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先生,里面请!”随着跑堂伙计悠长的喊声,一个穿着讲究的老头走进了狗肉馆。老头被跑堂伙计引导到一个墙角的小桌前坐下,跑堂伙计把老头的鹿羔皮的绅士帽和裘皮大衣挂在了衣架上。就在老头点菜之际,崔宝禄贴在王老黑的耳边窃窃私语:“看到没?老头脚下那双半高筒的皮靴真漂亮,我喜欢。”
  “大哥喜欢,我给你买一双。”王老黑见崔宝禄那贪婪的表情不屑一顾。
  “老黑,这样精致的皮靴是配给皇军高级军官的。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崔宝禄已经吃透了王老黑的性格,险恶的计划又近了一步。
  “那我就花大价钱从日本人手里买一双送给你。只要大哥喜欢”王老黑对崔宝禄虽说心有不满,还存有手足之情。
  “让老弟花钱我心里也不忍。就这双!怎么样?”崔宝禄对着饭桌所有探出的脑袋坚定地说。
  “大哥是在难为我?”王老黑见崔宝禄想在兄弟们面前挫一挫自己,心生怨气。
  “各位兄弟做个见证,咱们设个赌,挂个彩。今天老黑兄弟能把老头穿的皮靴拿下,我这个会长的位子让给他。如果拿不下,向会上捐50块现大洋。今后会长的位子无论传给谁与他无关。大家说怎么样?”尽管崔宝禄嗓门压得很低,在座的人听的都很真切。除了知情的刘柱,其他的人真的希望王老黑能把这个局赢下来。
  “既然大哥和兄弟们有此雅兴,我就陪大哥玩玩儿。大哥的会长我不要,把‘半拉羊’的抚恤钱给了就行。”王老黑喝了一杯酒,吃了一大块狗肉。站起身来,拱了拱手,走出了狗肉馆。一刻钟后,一个混混打扮的年轻人挑帘进了狗肉馆,他好像根本听不见跑堂伙计的招呼,两只贼溜溜的眼睛巡视着就餐的每一个人,最后坐到了老头挂衣服和帽子大衣架的桌前。要了一盘狗肉,一壶烧酒。“好了。狗肉一盘,烧酒一壶!”就在跑堂伙计对灶房报菜名之际,“混混”站起身来,摘下衣架上的帽子:“这漂亮的帽子是那位先生的?”
  “这是谁家没教养崽子,爪子都没长齐就动我的帽子!”正在喝酒的老头把筷子用力拍在桌子上。
  “不就看看你的帽子吗!还至于发这么大的火。”“混混”放回了帽子,却毫无歉疚。
  老头见“混混”把帽子放了回去,也就没说什么,继续喝他的酒。吃着吃着,狗肉的美味使老头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片刻,跑堂也把“混混”的酒和菜放到了桌上,“混混”也有滋有味吃着。一刻钟后,“混混”突然站起,从大衣架上摘下老头的帽子撒腿就跑。老头起身就追。跑出狗肉馆“混混”反倒放慢了速度。就在老头与“混混”的距离只有十步的时候,“混混”把老头的帽子扔到了一幢较矮的房子上。然后“混混”就加快了速度,瞬间就跑得无影无踪了。老头见到自己的帽子被扔到房上,也就不去追了。他来到房前试图抓住房檐上房捡回帽子,努力跳起好几次手还是够不到房檐。
  “老先生,你踩着我肩上房。”这时围过来几个看热闹的人。其中有一位穿着崭新的深蓝大褂、梳分头、戴眼镜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主动上前帮助老头。
  “太好了。谢谢你。”老头说着就要抬脚踩蹲下来的戴眼镜学生的肩膀。
  “老先生你等一会。我这可是新褂子,你能不能把鞋脱下来再踩我的肩膀上房。”戴眼镜的学生态度很谦和的和老头“商量”着。
  “那好吧。”老头扶着墙把皮靴脱下来,老头双脚踏上了戴眼镜学生的肩膀。
  “你别害怕。没事的。”戴眼镜学生扶着老头颤抖的双腿慢慢起身。老头战战兢兢的上房后,艰难地向帽子处爬去。房下的戴眼镜学生从容的把自己的破棉鞋脱下来,换上老头的皮靴扬长而去……
  老头见皮靴被人穿走,才知道中了连环诡计。他只穿袜子在冰冷的房顶大喊大叫:“来人哪!来人哪!”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还引来了巡街的警察。房上的老头看到了警察就像看到了救星:“警官,我是‘县长’周玉学的父亲。快来救我!”这老头正是伪县长周玉学的老爸。两个警察找来梯子,把老头扶了下来,穿上“戴眼镜学生”留在那里的破棉鞋。刚要迈步,就倒在那里。原来老头脚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两个警察换班把老头背到了“县政府”,向周玉学讲述了经过。屋内的温度使老头的脚有了知觉,疼得“嗷嗷”直叫。周玉学立即让勤务兵到医院请医生。武宫方夫派来了有治疗冻伤经验医生,医生看了老头红肿发紫的脚,建议老头立即住院治疗……周玉学送走冻伤的老爸,马上就给“警察局”的局长侯大胖子打电话,命令他三天破案,缉拿要犯,给自己一个交代。侯大胖子立即叫人把狗肉馆的老板和跑堂伙计带到了“警察局”。狗肉馆老板和跑堂把当时在店里吃饭的客人一一数来,唯独不认识抢走老头帽子的“混混”。侯大胖子一听到崔宝禄一伙人在老头被抢的那个时间也在狗肉馆喝酒,就一切都明白了。他打发走了狗肉馆老板和跑堂伙计,立即叫人去找崔宝禄。
  “侯局,这么急着把我叫来,是想我了,还是想喝酒了。”崔宝禄明知道侯大胖子找他一定是为了“县长”老爸的事,暗自庆幸事情正在按自己设定的步骤发展,即将大功告成。压抑着喜悦的心情与侯大胖子打趣。
  “我不是‘请’你喝酒的。我是‘请’你吃饭的。‘请’你吃的是不花钱的牢饭。”侯大胖子严肃的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挤出来。
  “侯大局长,我什么地方得罪您了?”崔宝禄嬉皮笑脸故作镇静。
  “都是老中医你就别给我耍偏(骗)方了,都是一个山的狐狸你就别给我讲《鬼狐传》(《聊斋志异》的别名)了。狗肉馆的事就不用我一一说了吧?都把‘事’整到‘县长’老爸头上了。这不是故意砸我的饭碗吗?”侯大胖子按照自己设计好的套路“敲打”着崔宝禄。
  “在狗肉馆被人抢帽子的老头竟然是‘县长’的老爷子,如果我们哥几个知道的话,玩儿命也要把那个‘小混混’拿下。免得老爷子遭罪受辱。侯大局长也不至于这么着急了。”崔宝禄故意卖了一破绽。为的是找一个机会实现自己的计划,把王老黑“舍”出去。
  “崔会长,你不是因为‘县长’老爸住院了,事情闹大了,扛不住了。就说不认识‘县长’的老爸?是跟我逗闷子,还是拿我当傻瓜!你他妈的前几天在‘县长’老爸的生日宴上,还向老寿星敬酒了呢!在狗肉馆喝的哪点儿小酒儿没上头,全上你的狗眼了吧?眼睛‘醉了’是认不出人!那是酒不好啊。看来你得留下来了,我请你喝点‘好酒’。喝点辣椒水怎么样?”侯大胖子抓住了崔宝禄的“破绽”,断定“县长”老爸被愚弄这件事与清静兴民同志会有脱不了的干系。
  “侯大局长,千万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我胆小。‘县长’老爸寿宴那天我喝的实在太多了,敬酒的时候已经看不清老先生的脸了。那还有什么记忆呀。就算我认识‘县长’老爸,我还不至于穷到让弟兄们给我抢一顶帽子吧?我还不至于因为一顶帽子去与‘县长’为敌。”崔宝禄听侯大胖子说周玉学的老爸住院了,倒吸一口凉气,知道事情闹大了。就是把王老黑‘送’进大牢,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万一王老黑扛不住,把自己供出去那就麻烦大了。这是崔宝禄挖陷阱时没有想到的。只好把侯大胖子的思路引向歧途,为了下一步脱身做铺垫。
  “老崔,怕了!胆儿哪去了?你们和周老太爷在一个店吃饭,周老太爷中了连环奸计,皮靴子被抢,脚被冻伤。你说你们不知道,这不是他妈的上坟烧窗户纸——糊弄鬼吗?咱们朋友一场,给你一个面子,今天我就不留你了。但是,你听好了,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找不到让周老先生受辱的主谋,我就不派人‘请’你了,你就自己到警局来找我吧。我这里可没有烧酒,没有烟泡。只有老虎凳,辣椒水。”侯大胖子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还没拿到崔宝禄作案的过硬的证据。如果把崔宝禄硬扣下来,崔宝禄硬拗下去,也很麻烦。侯大胖子清楚地知道,与帮会结怨也不是明智之举,帮会的那帮亡命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什么手段都能想得出来。侯大胖子心里有顾虑,作出了这样的决定一点也就不奇怪了。
  崔宝禄千恩万谢回到家中,把王老黑、刘柱和几个心腹招来商量对策:“各位兄弟,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全怪我。一念之差,惹了这么大一个祸。大家都说说有什么好办法把这坎儿平下来。”崔宝禄见好半天没人吭声:“刘柱,说说你的想法!”
  “我看就让张山东和‘小眼镜’把这事扛起来。不就是坐几年牢嘛。家属由咱们会上养起来。也算对得起兄弟了。”刘柱不假思索地说。
  “那可不行!现在坐牢的不是被押到煤矿挖煤,就是去修飞机场,有几个回来的。让他们去坐牢,那不是送他们去死吗?”王老黑坚决反对刘柱的主张。
  “老黑,你还有什么好办法么?”崔宝禄基本上赞同刘柱的主张。
  “既然肯花钱,那就多花些钱把这个坎子平了不就完了么!”王老黑坚持着。
  “老徐,咱们会上的钱财都是你管的,你说一下当下能拿出多少钱平这坎儿?”崔宝禄看了看不站出来帮自己的徐半仙很是生气。
  “咱们会上的几项收入摆在那里。支出的项目却无法预测。年吃年用都不够。哪里还有钱平坎子?再说平这么大的一个坎,不是仨瓜俩枣的事,要一大笔款子。这就需要去借。关键是向谁去借呀?”徐半仙顺着意思亮出了崔宝禄说法的“强硬”支撑。
  “老黑兄弟,你听到了吧?你说的办法根本行不通。如果有钱不为兄弟们用,那是我小气,那是我不仗义。”崔宝禄的嘴角明显上翘,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如果一定有人为这个事蹲大狱,我去!你们看着办!”王老黑看到自己人单势孤,无法实现自己的主张,放出了胜负手,摔门而去。
  “这那他妈是副会长!这他妈的就是祖师爷!”残暴的刘柱别有用心的说这番话就是要激怒崔宝禄,要他及早下痛杀王老黑的决心。
  “刘柱,你叫上两个靠得住,身手好,枪法准的兄弟,准备动手。”崔宝禄听完刘柱的怂恿,闭上眼睛,把脑袋仰在椅子背上。足足过了1刻钟,崔宝禄猛地把头直起,把右手展开猛地往下一挥,那双小眼睛也睁到了最大,透着凶光:“老徐,你去王老黑家,把王老黑‘请’到这里来,咱们送他最后一程。”
  “会长,我怕把事办砸了,坏了你的大事。”在崔宝禄把要杀王老黑的手势落下后,徐半仙在佯装推辞之际,脑子里瞬间就完成了一个更大更阴险的计划。
  “老徐,你就别装深沉了。凭你那三寸不烂之舌,‘请’王老黑来那是小菜一碟。”崔宝禄看徐半仙在关键时刻装腔作势心里非常生气。在死生存亡之际不便发作,只好强颜欢笑。
  “既然大哥这么看得起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肝脑涂地。”徐半仙假惺惺地忽悠着。
  “够仗义!那就烦劳徐老弟走一趟了。”徐半仙效忠似的“表白”感动了崔宝禄。
  
  “大哥,你和兄弟们就等王老黑进‘套’吧!”徐半仙在大家的赞许下,迈着“庄严”的步伐推门而出……
  “徐哥,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王老黑生了一肚子气,回到家中见妈妈和弟弟已经睡了。尽管肚子咕咕直叫,还是不愿惊扰他们。正要脱衣服要睡觉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
  
  “老黑贤弟,大哥同意了你的主张。让你回去商量一下具体的办法。”徐半仙试探着实施自己的计划。
  
  “你没喝多吧?”王老黑压根就不相信崔宝禄会改变主意。
  
  “老黑,你可以不相信大哥。你不能不相信我呀。如果你对我说的话有疑问,就带上家伙,拉着我的衣服,凭你的身手,我还能跑了不成?”徐半仙故意把“家伙”两个字说得很重。
  
  “徐哥你别这么说。我对你一直很信任。”边说边穿衣服的王老黑也真没把崔宝禄刘柱放在眼里。
  
  “这就对了。”待王老黑穿好了衣服,徐半仙从王老黑的枕头下摸起“二十响”插到王老黑的腰里。
  
  “徐哥,你先走。”就在徐半仙先一步跨出门的时候,王老黑顺手在碗柜里摸出一颗手雷,塞进了棉袄的里兜。
  
  “老黑,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刘家驴肉铺买块熟驴肉,顺便打一瓶子烧酒。等大家把事儿说开了,咱们乐呵乐呵。”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瘦徐子极为“自然”的提出一个极为“合理”的主张。
  
  “那你就去吧。我就不等你了。买完后赶快回去,别让我们等得太久。”徐半仙刚来的时候,王老黑心里确实有防范。徐半仙一系列“逼真”的表演,让王老黑彻底放下了戒心。
  
  “老黑,你就放心吧!我知道你愿意吃驴鞭就大蒜。我给你买一根全套的。你那小家伙要是把棉裤顶出窟窿来可别找我。”徐半仙暗自庆幸,没想到王老黑这么容易就搞定了。他很为自己的“能耐”自豪。
  
  黑灯瞎火的王老黑根本没有办法观察徐半仙得意的表情,连徐半仙的去的方向都也没去看,就快步向会所(崔宝禄的家)走去……
  
  “怎么这么半天才开门?老苗头呢?”王老黑敲开门,迎接他的不是打更的老苗头,而是跟刘柱混事的周老扒。
  
  “老苗头身体不太舒服。会长叫我来顶一夜。”周老扒说着就把大门插上了。
  “老苗头得了什么病?”离开会所时老苗头还好端端的他打招呼。怎么一会就病了?王老黑觉得事情来得有些蹊跷,不由自主的伸手打开了腰间“二十响”的保险。
  “谁知道那老家伙吃了什么埋汰东西,闹肚子了。”周老扒插好了门,转过身来敷衍王老黑。
  “你‘留心点’,别辜负了会长对你的信任。”王老黑从周老扒的神情联想到徐半仙借故离去,断定这是崔宝禄为自己挖的一个大坑。他想到了马上离开这狼窝虎穴,瞬间又被自己否定了。因为他清楚崔宝禄凶残的行事风格,一旦崔宝禄痛下杀心会无所不用其极。如果真要夺门而逃,说不定黑暗处射来的子弹会打烂他的脑袋。王老黑只好硬着头皮推开灯火通明的议事厅的门,置死地而后生。
  “老黑贤弟,这么晚还麻烦你来。快坐下。”崔宝禄见徐半仙没与王老黑一同进门,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没有贸然的按约定摔碗射杀王老黑。
  “大哥,这么晚把我找来有什么事要吩咐吗?”王老黑看到坐在崔宝禄的右首刘柱那掩饰不住的凶狠目光,已经确定了刘柱的态度。在试探崔宝禄的态度的同时,坐到了崔宝禄的左首。
  “老黑,老徐没告诉你吗?老徐怎么没和你一道回来?”崔宝禄急于知道徐半仙的去向,判定一下是否有必要调整行动计划。
  “老徐大概跟我说了一下。我俩来的时候,路过老刘家驴肉铺时,徐哥买驴肉和烧酒去了。说好了,一会儿哥几个乐呵一下。”王老黑说话的语速很慢,眼神巡视的速度却很快。他尤其对刘柱关注得更细,连刘柱手指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
  
  “王老黑,徐半仙买驴肉是和我们哥几个乐和。与你没关系了。要乐和,那就到另一个世界去乐和吧!”崔宝禄相信王老黑说的是真话,这也符合徐半仙的做事风格。他没有什么可顾及的了。“砰”的一声把碗摔在了地上。
  
  “都给我退下去!不然的话,我先把崔宝禄的脑袋打烂!”就在崔宝禄摔碗的瞬间,王老黑把坐的椅子砸向了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刘柱后,右手拔出枪,左手搂住崔宝禄的脖子。并用枪口顶着崔宝禄的脑袋,命令以刘柱为首的弟兄们。
  
  “老黑贤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崔宝禄被王老黑迅雷不及掩耳的连续动作惊呆了,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王老黑顶着自己脑袋的枪保险大开,吓得浑身哆嗦。
  
  “你叫他们滚开!把枪放下!”面对刘柱他们黑洞洞的枪口王老黑拖着崔宝禄向门的方位移动着。
  “王老黑,你以下犯上!按帮里的规矩人人皆可诛之。你觉得你还能躲过这一劫吗?你还是乖乖的上路吧。每到年节我会为你送些纸钱的。”刘柱看到王老黑拖着崔宝禄快到了门口,心里非常着急,抢先堵住了门口,用枪指着王老黑。
  “你还有资格跟我说规矩?你他妈的设局惨害同门兄弟,按帮规你还能活得了嘛?好在是老崔在我手里,要死一起死!”王老黑咬着牙用枪口狠狠地顶着崔宝禄的太阳穴。
  “刘柱,你他妈的是怕我不死啊?”痛得崔宝禄“嗷嗷”直叫,对刘柱不顾自己死活的行为很是愤怒。
  “刘柱,你就是想当会长也别这样着急。”王老黑不失时机瓦解崔刘联盟,为自己寻求解脱的时机。
  “闪开!”刘柱无奈离开门口后,又命令其他人让开一条路。
  “周老扒赶快门打开!”王老黑把崔宝禄拖到院子的大门口,用眼睛的余光看到周老扒躲在大门垛处正端着枪虎视眈眈对着自己。
  
  “钥匙就在我这里!开不开门不是你说的算,这么重要的事得柱子哥说开才行!”周老扒端着枪走了过来。
  
  “周老扒,竖起你的狗耳朵听清楚,这个院子还没到刘柱说了算的时候!”王老黑想的是激发崔宝禄对刘柱的愤怒更有利于逃命。
  
  “周老扒,你还念是我出钱给你娶的媳妇就快开门!”崔宝禄已经意识到自己设的局让刘柱给利用了,如果再一味的来硬的激怒刘柱等人,恐怕性命难保。只好改打感情牌。
  “大哥低头!”就在周老扒大开了锁,拉开门栓之际。狗急跳墙的刘柱假惺惺地大喊一声。随即就扣动了扳机。
  “心真黑!”在枪林弹雨摸爬出来的崔宝禄一看刘柱举枪的角度,就知道是从冲着自己来的。精心为王老黑设的局,却被刘柱利用来对付自己。万没想到刘柱是这样的心狠手辣。林海一个颇有影响的帮会枭雄就这样结束了生命。
  就在王老黑放下没了气息的崔宝禄,推开周老扒逃命时,警察局巡警队长邵大棒子带着十几个警察在徐半仙引导下,正端枪向崔宅的大门跑来。当王老黑闯到门外时与邵大棒子所率领的警察仅仅相距50米了,借着月光王老黑已经隐约地看清他们奔跑的身形,跑在前面的徐半仙正用手指着自己。王老黑意识到一人一枪正面冲出去已没有可能,他就势一倒,一流横滚,滚到了大门垛下。门里的刘柱一帮人看到警察们射出的密集子弹,吓得都趴在了地上。跑在前的徐半仙和邵大棒子距大门只有20米的时候,王老黑情急之下,掏出出门时塞进棉袄兜的手雷,在大门垛上磕开了引信,猛地站起身来,向警察扔去。随着一声巨响,趁着警察和刘柱等人惊魂未定,王老黑箭步又向院里跑去……
  “徐哥,别打了!”就在王老黑刚跑开10多步的时候,刘柱站起身来向徐半仙和邵大棒子喊话。
  “喊话的就是王老黑!”徐半仙边跑边对邵大棒子说。
  “王老黑跑了!”刘柱话音未落,就被徐半仙和警察们射来的密集的子弹打得浑身是洞。
  王老黑把最后的一点力气都用在了脚上,拼命跑到后墙,登着墙根的木材堆翻过了墙……几经周折跑到大黑山入伙。那时山上仅有20多人,当家的报号占三山。占三山强占了山下双山堡村朱家烧锅(制酒作坊)一个寡居娘家的少妇,朱家斗不过占三山只好默认。有一天朱家寡妇姑娘派人送信,要占三山下山一趟。原来寡妇的哥哥被一伙报号“孤狼”的土匪绑了“票”,让占三山给捞出来。占三山跑回大黑山却对兄弟们发狠:“孤狼也太他妈的拿我们大黑山不当回事了。绑票竟绑到我们眼皮子底下来了。好狗还护三邻呢,孤狼是没把我们这帮兄弟放在眼里,这事我们不管,今后在江湖怎么混?”
  “说得对!这事大哥一定要管!再不管,下次就绑到‘家’里来了。”占三山和朱家寡妇的事,大黑山的人几乎全知道,只是兄弟们不说破罢了。大黑山上的土匪势力小,属流匪性质,带家拖口行动多有不便。为了生存,兄弟们约定:任何人都不得组成任何形式的家庭。可占三山以为自己做得神密,除自己之外,没有人会知道。王老黑说这话的意思是于公大黑山不该管,于私你占三山自己去管。
  “老黑兄弟,那就劳你的大驾走一遭。”占三山喜出望外,原想此事会遭来兄弟们的反对,今天却如此顺利。
  “我不行!我怕办砸了丢大哥的脸。”谁都知道“捞票”就是去约会死神。缺耳朵,少鼻子那是幸运。王老黑没想到占三山会卑鄙到这种地步,全不顾江湖规矩,更不讲手足情谊,不惜拼掉兄弟的命,去换取相好哥哥的命。
  “大哥信得过你。骑上我的‘铁花青’,别上我的‘二十响’,现在就起程。大哥和兄弟们把酒炀热,等着你凯旋。”占三山根本不给王老黑半点机会,把他逼上了路。
  无可奈何的王老黑只好硬着头皮上路。“铁花青”还真是快,小半天100多里的孤狼驻地塔头山就到了。王老黑向站哨的土匪报上名后,被带进了一个大山洞里。孤狼问明来意,让王老黑坐下。
  “多谢当家的。小弟的事还望大哥成全。”王老黑知道真正的较量就要开始了。
  “老弟一路辛苦,肉酸皮痒,把老弟伺候舒服了。”孤狼不动声色地命令手下土匪。
  “来啦!”一个小土匪心领神会,从洞的里间拿出两把锥子递给孤狼和王老黑各一把。
  “穷山僻壤没有什么好招待,请老弟解解痒吧!”孤狼接过锥子,就往胳膊扎了两三下。瞬间鲜红的血液从针眼窜出。
  “太细了,当家的细皮嫩肉的用着正合适。”王老黑没有接锥子,而抽出随身携带的牛耳尖刀,撸起袖子就是两刀。血立刻顺着胳膊流淌下来。
  “好样的!给老弟点烟!”孤狼没想到王老黑会出如此狠招,胜了自己一筹。
  “火来啦!”那个小土匪用小铁铲撮来了通红通红的碳火。孤狼手指夹着一块碳火,点着了自己的烟袋锅。点烟的同时,孤狼的手指也冒着青烟。而孤狼脸不变色手不抖,微笑着缓缓地把碳火扔在地上。
  “把火放到这。等我把烟装好再点。”王老黑把流着血的左胳膊抬起来,让土匪往伤口上放碳火。土匪把一大块碳火放在王老黑还流血的伤口上。一股青烟过后,随着丝、丝的碳火的响声在伤口处溢出了阵阵烤肉的香味。王老黑故意慢腾腾地装着烟。并且与孤狼轻松地说着话:“我的烟叶在口袋里放得太久了,有些泛潮,装起来有些费事儿。”
  “好!老弟真乃绿林中的豪杰。值得塔头山上的兄弟们敬佩。把朱老板带来,送给老弟。算是大哥的见面礼。”孤狼鼓足的勇气全让王老黑给泄尽了,他彻底败下阵来。
  “多谢当家的。赏给了我天大的面子。”王老黑说着在左胳膊的碳火上点着了烟后,从容地把碳火弹落到地上。用嘴吹了吹散发着肉香的胳膊:“如果再来半斤高粱烧那就更有意思了”
  “慢!塔头山有个规矩,捞票要过三关。前两关你已过了。这第三关咱们比一比吃饭的本钱。也请王老兄亮一亮枪的准头。”塔头山的二当家出来阻止。他觉得孤狼输了两阵太没面子。如果就这样轻而一举地让王老黑把票捞走,那也太便宜了。
  “老黑愿意奉陪!”王老黑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在这里王老黑没有选择的余地。
  “痛快!我们塔头山自聚伙那天起就有这样的规矩,对想退伙和捞票下山的人都要按此法行事。闯过三关,送人下山。若失一关,死在山前。”二当家今天是铁了心,不让王老黑活着离开塔头山了。
  “就听二当家的。老黑尊从就是。”王老黑对自己的枪法还是有足够信心的。
  塔头山二当家当即让人找来两个饭碗,令一个土匪和朱老板各顶一个来到山坡前。又从顶碗的土匪和朱老板的站立处量了50步。二当家和王老黑站定后,举枪准备向各自的目标射击。突然,二当家放下枪对王老黑说:“王老兄,平时咱们用惯了右手,今天改用左手,这才能显示出真本事。”
  “行!”王老黑清楚地知道这是在故意刁难他。平时王老黑也苦练过左手用枪。可是,刚才用刀刺完,用火又烫了一下,现在连伸直举枪都十分困难,怎么能保证准确呢?如果打死朱老板,塔头山也许不会追究,自己可能侥幸回山。今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子弹倘若脱碗而飞,自己就会立刻横尸山坡。面对无法选择的选择,已退到悬崖边的王老黑只有默默地祈祷苍天保佑了。
  在一番“谦让”之后,还是塔头山二当家先开了枪。手起碗碎,那个顶碗的土匪毫发无损。围观的土匪报以一阵狂烈的呼喊。
  王老黑强忍着巨痛伸直了左臂,举起了枪瞄着朱老板头顶上的那个碗。手在不停地颤抖,根本无法进入状态。就在他要放弃,拼自己的性命来保全朱老板时。就听“呯”的一声枪响,子弹从王老黑的耳边飞过,正中朱老板头顶的饭碗。土匪们跑过去扶起倒地上的朱老板,虽然发肤无忧,但是裤裆已经被尿打湿了一大片……
  枪响过之后,塔头山二当家就知道开枪另有其人:“哪位朋友如此雅兴?也来参与我们的游戏。”
  “是我!”站在圈外的李冬兴跨前一步拱手致意。
  “报上尊号!”塔头山二当家把枪口对了李冬兴。
  “我叫李冬兴,也是大黑山的人。我不是来捞票的,而是暗中跟来保护捞票人的。”李冬兴面对十几只黑洞洞的枪口,从容地把枪插进了腰间。
  “大哥,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该来陪我蹚这条路。”王老黑看到李冬兴从天而降,非常激动。强忍泪水本想说:“不归路”。可又怕此时说这样的话,让塔头山的人以为自己贪生怕死,小看了自己。
  “老黑,别娘们叽叽的!”李冬兴听出王老黑说话时异样的声音。怕他控制不住情绪,故意激励他。然后又转过身对二当家说:“整个过程我都看到了,你们的规矩我也懂。如果今天山坡上非要躺下一个人的话,我自行了断。我只是请求二当家不要难为我这位老弟,放他们下山。”
  “真是好样的!”没等二当家的说话,孤狼走了过来指着李冬兴和王老黑:“我说老二,今天咱们就看这哥俩这份生死情谊上,放他们一马。”
  二当家看到孤狼如此说,也只好作罢。李冬兴和王老黑带着“票”,拜别孤狼回到了大黑山。
  王老黑养好伤后,离开了令他伤心的大黑山。占三山自知理亏也没有难为他。王老黑有家难回,只好只身一人来到松树岭另树起了旗帜。
  不久,在一次攻打一个响窑时,占三山被子弹击中……兄弟们一致推举李冬兴为当家人。为了有别于不讲义气的占三山,李冬兴自己在江湖报号:震三山。
  震三山率残部来松树岭不久,在王老黑的“威逼”之下,坐上了第一把金交椅。
  踏上松树岭的几天来,刘英总是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就是王家骏的音容笑貌,一会儿是身着长衫唤发着朝气的青年学生;一会儿是流荡在日本仙台医科学院校园的留学生;一会儿变成了穿着白大衣坐诊于林海医院的内科医生;最后定格在身披日本军服,手持战刀向大黑山冲杀的狰狞面孔。刘英也时常怀疑自己在大黑山上行为的正确性。说实话,她厌恶土匪,更憎恨那些日本侵略者。厌恶土匪是与生俱来的,这也是家庭环境,家庭教育和自身经历的结果。父亲在世的时候,为了免于土匪的侵袭,家里有钱除了购置土地,牲畜和生活用品外,很大一部分钱都用来购买枪支弹药,修筑加固高墙和易守难攻的老虎不出洞炮台。后来还雇用枪法精准的人做炮手,看家护院。刘家曾几次遭遇土匪的围攻,竟丝毫无损。遭遇最激烈的一次是这一带最大的一股土匪,在匪首老江东的率领下,50多个土匪围攻刘家响窑一整夜,硬是被刘英他爸、三个哥哥和雇来的4个炮手给击退了。从此刘家响窑的名声大噪。刘英在历次的响窑保卫战中,虽然身体没有受到伤害。但是,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却打下了土匪都是贪婪,凶残、亡命徒的烙印。在父亲的指导下,兄妹4人从小就玩枪弄弹,烂熟于手指间。伴着枪声长大,随着弹雨成人。兄妹4人不仅都有过人的枪法和与土匪较量的勇气,而且都有过与土匪抗击的经历。刘英对日本侵略者的憎恨,更多的是来自民族尊严受到了伤害和自身的尊严遭受了强暴。她深知国破家亡的道理,如果国家昌盛,民族强大,何来百姓受他族凌辱?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侵略者对东北实施了殖民统治。人们的身心都遭到了极大的摧残。就是在刘英和王家骏所在地林海医院,日本院长武宫方夫颐指气使,对中国的医护人员根本就不尊重,打骂中国医护人员的事件屡见不鲜。对中国的病人患者就更不当人看待。有一次,王家骏正与另外一位中国医生抢救被警察打伤的一个学生。正巧一个日本兵被上司打成重伤,也被同伴抬进医院救治。武宫方夫看到急救室被中国人占据,就命两个日本兵强行把正在接受治疗的中国学生抬出了医院……刘英对日本侵略者憎恨的一个升华那就是在大黑山看到日本人攻杀中国人的现实战场,看到了血肉横飞的惨烈画面。同时也看到了中国人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决心和悲壮……自己能亲手夺下王家骏的枪,击毙两个日本兵就是受到了他们的感染。但是因此使王家骏命丧大黑山,自己又有些悔意。总觉得没跟王家骏说清楚,用这么多人的性命来换取两个人的团聚,那代价也太大了,这样的重逢岂不是罪过吗?总觉得没能跟王家骏讲明白舍去自我小义,成就民族大义是至高无尚的。从这个角度去看当初的行为是不是有些轻率呢?历史的看,刘英自认为自己不是做事操切之人。当时的情况瞬息万变,不可能,也来不及与王家骏更多的语言沟通。再说王家骏是经历过高等教育的人,难道他不懂国破家亡的道理吗?难道在他的记忆深处就没有民族大义的烙印?难道他忘记了就是因为要摆脱日本人的欺辱才逃往刘家响窑的……也正是对王家骏刻骨铭心的爱,才不愿看到王家骏在罪恶的道路上走得更远。想到这里刘英强烈的悔恨之念有所缓解。说句心里话,刘英还是十分痛恨震三山的,她救震三山真是出于民族大义。如果不是日本人来攻山,刘英如果真有机会,她首先要打死的就是震三山。就是打死震三山十次也不足消除她的心头之恨。可是今天却与震三山同处一山,刘英在情感上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严酷现实。她想到了以死来解脱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可是燥动于她肚子里的小生命,时刻提醒着她要坚强地活下去为了这尚未来到世上无辜的生命,更为了见证与王家骏这段惊心动魄的生活经历。几天来,刘英浑身无力,胳膊腿酸痛。尤其是脑袋痛得几乎象裂开了一样。震三山基本上是一天探望一次,还从山下的小村子请来一位18岁的村姑——二丫,来照顾刘英的起居饮食。还派人到山下附近各乡遍请名医为刘英诊病。到了20多天的时候,刘英的精神稍有好转,主动让二丫去弄点稀饭。震三山闻听欣喜若狂,吩咐厨房熬了一小锅小米鹿肉泥粥。并亲自送到了刘英的房间。刘英见到震三山气不打一处来,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就从震三山手中夺过粥碗扔到屋外:“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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