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走茶凉，债主上门

　　自从刘海出事后，他的儿子刘辉四处托人打听他父亲的情况。刘海的老婆汪洁，她的账户上还有四十万元，这是她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积攒的，也是仅有的家当了。
　　为了防止这些钱被没收，汪洁打电话让她亲弟弟汪武从老家坐飞机飞到青岛。汪武一直生活在老家农村里，放在他名下还是比较安全的。随后，汪洁在汪武和叶梦的陪同下去银行，将所有的钱取出来，分别在农行和建行以汪武的名义开了两个账户存入。
　　没过几天，中纪委一行五个人，来汪洁家调查问询，早在此之前，上面已经将刘海的家底、背景全部查清，此次前来就看他的家属是不是配合工作？同时查看还有什么蛛丝马迹。临走前，有个貌似是领导的人说：
　　“刘副局长家底还是挺干净的，除了儿子一套暂时还欠银行贷款的房子外，就再也没其它房产了。不像其他官员，名下有很多套房产不说，家里还搜出大量现钞和价值不菲的古董名画。而刘副局长家，连住的这套海景房都是别人的。听说，刘副局长为了帮助儿子创业，已经负债累累了吧！”
　　汪洁对于刘海工作方面的事情都不清楚，因此询问各类问题时都是一问三不知。这方面刘海单位上至领导干部下到普通职员都清楚，大部分人从未见过汪洁，更没有见过刘海带着汪洁出席一些场合。汪洁在面对中纪委同志这番别有用意的问话，她露出一脸的茫然，让中纪委同志们毫无收获地离开。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和求人之路，有句话说的好：人走茶凉！
　　官场上称呼副职都不会带这个“副”字，通常都以“某局”来称呼。别看，刘局在位时，多少人围着他转，都想讨好、巴结他。一旦出事了，大家都是能有多远就躲多远。
　　刘局双规之前，其儿子刘辉住房的房贷，每个月都是创辉房地产公司承担还款，如今出事了，创辉公司的负责人李总以怕受到牵连为由，立马取消了这笔款项，由刘局长的儿子刘辉自己还款。创辉房产公司法人代表虽然是李总，但刘局长是幕后总指挥。国家规定：公务员不能私自开公司！所以，刘局长就找来昔日战友李浩共同合作。
　　当年，李浩当兵退伍后，就回到老家淄博自谋职业，并没有像能力卓越的刘海那样，幸运地调到青岛政府部门工作。
　　过着普通百姓生活的李浩，有天，接到刘海的电话，电话里，刘海说明来意，并让他考虑考虑。
　　晚上，余莉下班回到家，李浩犹豫不决地问：“小莉，还记得我的战友刘海不？他现在是青岛市建委正科级。今天他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去青岛和他一起开公司。条件是我们不用出任何投资资金，公司的法人代表是我，什么事情都由我执行，他在幕后。每个月给我开三千元的工资，年底还有分红，吃住费用全包。你觉得呢？”
　　余莉一听：“刘海呀，他现在混的很好哟！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我们一定要把握住，跟着他干，有的是我们发财的机会。到时候，我还可以去公司当会计，会计可是公司的核心职位，哪能随随便便招一个呀，自己的人放心啦。”
　　余莉，在淄博一个小镇上的食品厂当出纳，有会计初级资格证。经过商量，余莉让李浩先去青岛，等到一切安顿好，她再辞职去青岛。
　　时光转眼即逝，自从2000年3月份李浩来到青岛投靠刘海，至今已有九整年了。在房地产行业，李浩也有一定的名誉和地位。在这九年中，他不仅有了房子、车子，腰包也鼓了，且一家人的户口全部迁到青岛，真正在这里落户安家，成为真正的青岛城市居民。如今，刘海出事了，李浩和余莉为了自保，想尽办法与刘海撇清关系。
　　“李叔，这么多年，我父亲是如何待你们一家的，你们心中比谁都清楚吧。说实话，我呢也不想连累你们，更不想咱们创辉房产公司受牵连，但是也希望你们能够在经济上给予我一定的支持和帮助。等我父亲平安出来，就万事大吉了。”刘辉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方式诉说着。
　　李浩沉思良久：“小辉呀，叔叔也想尽力帮帮大哥，可是我能力有限呀，唯一能承诺的就是好好守着咱们的公司，在业务方面定当鼎力相助。我们准备这几天就将所有员工辞退，我和你婶婶暂时都不要工资，直到你父亲出来后，将公司交到他手上，后面的事到时候再协商。小辉，实在对不起，我能做的只有这样，如果你们生活上有困难，这方面我们还能想想办法。”
　　李浩一脸难过而又无奈的表情，看着李浩这个态度，刘辉心中明白，说得再多也无用，只好悻悻离开。
　　随后，刘辉准备去海超房地产公司，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干休所项目一期早已竣工，除了老干部安置房以外，其他的房子都已预售出去。转让费已经交给济南空军干休所总部，只等着他们将土地证转让手续办妥，只要土地证办好，就能给客户们办理交房手续，资金一旦收回，父亲就有救了。
　　想到这，刘辉兴奋地吹起口哨，脚下的步伐也轻松愉悦了。他径直走到海超房地产总经理办公室门口，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脚步声，开门的正是肖军。
　　“哦，是小辉啊！快，进来坐。”随即肖军走到旁边小办公室，示意叶梦泡杯茶端进来。
　　肖军坐到刘辉对面的沙发上，关切地问着：“我大哥现在是什么情况？现在还有机会或者什么办法，把大哥救出来么？”
　　“谢谢肖叔的关心，目前还是有机会的，只是打通这些关系都需要钱，有钱就好办了。肖叔，您和我父亲认识这么多年了，您看，您能否帮帮忙？”刘辉顺势答道。
　　肖军沉吟了一下：“你那还有多少缺口？”
　　听到这，刘辉心中暗喜：想必，这次，肖叔能帮上忙，等父亲出来后，一定好好感谢他！
　　“肖叔，保守估计需要五百万，我这边只凑到一百万，肖叔，您看能否帮忙凑个三四百万呢？”刘辉期待地看着肖军。
　　肖军走到办公桌，拿起座机拨着电话号码，“张总监，你带着账簿来我办公室一趟。”
　　不紧不慢敲门声传来，肖军立刻站起来去开门，张总监走进去并关上门，“肖总，您找我？”
　　“嗯，张总监，咱们公司账上还有多少钱？”
　　张总监翻开账簿，仔细查阅，“肖总，目前咱们公司账户上是亏欠一千万元。”
　　肖军下意识站起来，焦急问道：“上个月，刘局不是转入一千万元吗？怎么还是亏欠的呢？”
　　“是这样的，肖总！刘局那一千万，其中九百万交了土地转让费，余下一百万支付一批拖欠的材料款。这亏欠的一千万，今天上午刚刚确认，是之前您投资连云港项目失败而欠下的款项。我还准备问您，这个月员工工资和一些日常工作开销费用怎么办呢？”张总监认真地回答着。
　　肖军，他无力坐到沙发上，挥手让张总监先出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在这节骨眼上出事呢？我做了几十年的生意，也当了十年老师，看人一向都不会出错的。如今，却被连云港那些人骗了，叫我有何脸面，去面对大哥呀？”
　　看到这样情形，刘辉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灭，只好站起来：“肖叔，那……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刘辉离开的背影，肖军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满身疲惫的刘辉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街上，一股阴风吹过，他不禁打个寒战，内心的痛苦不言而喻，想起今天的一幕幕，就不由得伤感。还是老古话说的对：人走茶凉啊！父亲4月18日早上出门上班，第二天晚上，母亲接到噩耗，说父亲“双规”了，今天已经二十五号，时间不能耽搁太久，尽快把父亲保释出来，否则越来越不利。可，如今这现实残酷的社会，只认钱不认人的，五百万这笔天文数字，该如何筹集到呀？父亲昔日关系比较不错的朋友都联系了，不是躲避就是找各种理由，如今，连父亲亲手创立的三个公司都拿不出一分钱。自己的销售公司，连员工工资都发不起，眼看着下个月月初就要交房贷了，曾经这些都不用操心的事，如今都成为负担。想着父亲临出门前，还训斥我无能废物，以为我愿意这样吗？做了二十多年的傀儡，被骂了二十多年的废物。现在您出事了，所有的重担还不是压在我的身上，您以为自己多么牛吗？平日里那些人和您称兄道弟的，到关键时刻，都没人愿意帮您一把，还是我那些同学关系铁，一起凑了这一百万……
　　刘海被双规的消息迅速传出来，那些债主纷纷找上门，汪洁和刘辉这才知道刘海，不仅没有给家里留下一分钱，且是债台高筑。
　　“我住的这套房子在去年被爸爸拿到银行抵押贷款了一百五十万元；你们自己住的那套二百六十平方的海景房，二月份他刚去银行抵押贷款了三百万元；爸爸的信用卡欠款就有五十万元；另外还有民间借贷。零零总总算起来，大概有二千万元的债务。”刘辉一条条列出所有的欠款。
　　汪洁听了，情绪特别激动，“你爸真不是人，竟然欠了这么多钱！他自私冷酷无情，这么多年了，从来就没有为我们娘儿俩考虑。如今出事了，他在里面撒手不管了，外面这一大摊事，还不是我们娘儿俩给他挑大梁……”
　　正说着，门铃响了，刘辉走过去拉开门，几个体型彪大的汉子冲进来，其中一个小平头一手拦着其他人，一手扬着一份合同，“你就是刘局的儿子吧，我们是来要债的，看看这白纸黑字上面清晰写着：刘海刘局长借贷的六百万元啊！听说，刘局长不止借了一家高利贷，无论怎样，快给我们钱，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刘辉，听说你老婆快要生了，你懂的！”
　　“你敢动我儿子和儿媳妇一根汗毛，我这把老骨头跟你们拼了。现在我正式告诉你们：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钱，是谁向你们借的，你就找谁要。俗话说‘父债子还’，但现在我们都自身难保，眼看就快流落街头了，想必你们早已查清楚了我们的家底吧，你们看着办，逼也无用，杀了我们，你们也得受到法律制裁！你们都是聪明人，其中利害关系非常清楚。还不如耐心等待，只要刘局从里面出来，这钱就跑不掉，反之，人没了，你们这钱，想也白想，自己衡量去吧。告诉你们，恐吓对于我没有用，加上我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四条命，就算到了阴间，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不是我们不还钱，而是我们暂时有心无力，倒是你们逼死我们了，这笔账我们一定会找你算账的，你们看着办吧！”汪洁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内心反而没有一丁点恐慌，事到如此，只能面对。
　　小平头看着汪洁毫无畏惧，致生死于不顾的样子，确实一怔，口气立马软下来，“刘太太说得很有道理，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您家目前情况我们也清楚，实在不想为难你们。嗯，要不这样，您儿子的那台路虎车抵押给我们，就当是所有的利息，至于本金，等你们有钱了或者刘局出来了再偿还。其实，六百万元的利息也不是小数目，但看在您目前情况，我们就不计较了，权当做了件善事，日后把本金收回就行。刘太太，您看这样解决可满意？”
　　汪洁停顿了一下，“路虎车子可以给你们，但不是现在，你也知道我儿媳妇就快生了，没有车不太方便，这样吧，我儿媳妇预产期是5月16日。嗯，六月初，你们过来提车，如何？”
　　小平头爽快回应：“好！看在刘太太孙子的份上，我们就再做回好事，那就说好，6月5日我们就过来提车，到时候，给您立一个字据！那现在就不打扰您了。”
　　小平头一行人走了，刘辉关上门，汪洁踉踉跄跄地走到沙发边，刘辉急忙扶着母亲躺在沙发上，然后，倒来一杯温水。汪洁在儿子的搀扶下喝了几口水，平复了一下情绪。
　　刘辉垂头丧气地坐在母亲身边，屋内除了墙上时针旋转发出的“嘀嗒嘀嗒”声，整个屋内一片沉静。
　　“嘟嘟嘟”家里的座机铃声响起，刘辉拿起话筒，原来是大伯，说起刘海去年七月份的时候，在老家一家民间借贷公司，贷款四百万元的事情。当时是大伯作为担保人，如今刘海出事，那家民间借贷公司就来找大伯了，大伯也跟他们解释了，但没用，无奈之下只有打电话给刘辉。
　　听闻这些，汪洁从刘辉手中抢过话筒，“大哥，我现在只跟那家民间借贷公司的老板说话，你把他找来，再给我打电话吧！”汪洁一说完就挂了电话。
　　此刻的汪洁，语气平静从容，更是渗透着一种无形的气场能量，具有一定的震慑力，与以前的她完全不同。
　　不久电话再次响起，等到电话铃声超过三声后，汪洁才拿起话筒，那边传来刘辉大伯的声音：“汪洁，那家借贷公司的老板来了，你跟他说吧。”
　　“您好，刘太太，我是XXX民间借贷公司的负责人王宏！听到刘局的事情，我也很难过。我和刘局长认识好多年了，关系很好，一直以来，我都把刘局当作兄弟看待。去年七月份的时候，他在我这贷了一笔款，金额是四百万！当时，刘局的大哥是担保人，我们签的合同协议一式三份，他大哥也留了一份。今天跟您联系，没有别的意思，主要是让您知道有这么件事。”王宏不紧不慢地说明来意。
　　汪洁稍作沉思，“王老板您好！谢谢您，告知我这笔贷款。我这个人说话直，有什么就说什么，如有说的不对，还请您见谅！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是自古以来的真理。我也希望早日还您这笔债务，可我们现在的情况，想必王老板您很清楚了吧！如今，我只剩下这条贱命，以及刘海留下的这一大堆债务，真的是有心无力啊。王老板您也是聪明人，懂得这样一个道理：只要人在，债务是跑不掉的，就怕人不在了，那就真的打水漂了。有句话说的好‘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所以呢，还希望王老板您耐心等待等待，刘海不可能一辈子呆在里面，只要他出来了，一切都能解决！既然您和刘海认识很多年了，肯定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偿还这些债务吧！”
　　那边的王宏爽朗地大笑：“佩服刘太太这份荣辱不惊的心态，更钦佩刘太太的坦诚。您说的对，只要人在，一切都好办！相信刘局的实力！那您和您的儿子多保重，不管多久，我都会等！”
　　终于又摆平了一笔债务，汪洁浑身无力瘫坐在沙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汪洁打破这份沉静，“辉儿，我知道你心中压力很大，特别难受，甚至抱怨，可是事已如此，我们没有退路，只有面对，别怕，还有妈在呢，有什么我们一起扛着。这些债务，都是你爸借的，现在不是我们不还，而是根本无力偿还，再说，他们都已查清咱们家底细了，没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一条命嘛，量他们也不敢对我们怎样！目前主要是想办法让你爸早点出来，只要他出来了，那些债务就好办了。有些事，该处理就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