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良辰喜合卺 天涯逢故交（八）

　　走过了风雨桥，便是书院坪。这里远离闹市，依山傍水，清新幽静，是个读书的好地方。清代雍政11年（公元1733年），第一任知县袁振绪（山东曹县人）首建圣庙，也称文庙，在这里设坛讲学，许多儒生纷纷来这里诵读诗书。嘉庆年间，曾在这里建“云从书院”，1939年改名为“白岩书院”，1942年设立县初级中学，1956年又改名为县第一中学。这个地方有悠久的办学历史，所以叫“书院坪”。这里，纤草如茵，松竹交翠，碧绿的果利河，环绕着书院坪。岁月悠悠，时光流逝，书院所在地的松岗山上林木依然苍翠，生机勃勃。果利河畔花千树，松岗山上馨满园。翰墨飘香的书院虽已成为昨日往事，但是沉淀下来的丰厚的文化底蕴，却铸就了今天的“群贤毕至，少长咸集”的盛况，这所学校也因此而名闻遐迩，享有盛誉。
　　郝治平和柳月圆在书院路的林荫道上悠闲地走着，高大挺拔、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散发出阵阵淡淡的清香，闻着非常舒心。柳月圆对沿途所见到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好奇，时时问这问那，郝治平也不厌其烦地作出回答，不一会便到了乌龙一中这所有200余年历史的学校的校门口。
　　“到家了！”郝治平大声说，“圆圆，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学校。”
　　这时柳月圆举目一看，一座高大雄伟、极富民族特色的校门出现在眼前。校门正上方一块横着的长长的大理石上，镌刻着“乌龙县第一中学”几个金色大字。走进校门，是宽阔的运动场，场上有各种体育设施。运动场的右前方，是高大的体育馆。四周的不锈钢栅栏，将整个学校围住。沿着栅栏内是一行香樟树，高大挺拔，树影斑驳。走过运动场，便是五层的办公楼和一排排的教学楼。邵逸夫先生捐资兴建的科技楼高高耸起，雄伟壮观，“逸夫科技楼”几个金色大字非常醒目。校园内绿树成荫，所有的建筑物都在常绿乔木的掩映之中。办公楼和各栋教学楼彼此之间都有风雨走廊相连，走廊外是与走廊平行的花坛，里面夹杂地种植着各种娇小的花木和异草。走廊内红色的圆柱上挂有科学家、文学家等名人的画像和劝学励志的条幅。一代代在这里求学的莘莘学子，因为朝朝暮暮得到了这种氛围的熏陶和劝勉，从而发奋苦读，立志成才，走上社会后在各种不同的工作岗位上勤奋工作，报效国家。
　　走在这美丽幽静的校园里，看到这催人奋进的一切，柳月圆触景生情，回想起了自己所经历的峥嵘岁月，暗暗地感喟不已：“如果不是命运的捉弄，我也会在这样的环境里，在这样的氛围中，度过如花似锦的青春年华。但我命途多舛，失去了这段美好的时光，我虚度了光阴，磋跎了岁月啊！唉，可惜呀，‘等闲白了少年头’啊！”这时候，柳月圆似乎无限伤感，无限惆怅，心情十分沉重，脚步也渐渐放慢了。就在这时候，走廊两边并排矗立的两座飞檐翘角、枓拱高挑的六角亭，映入了柳月圆的眼帘。亭子古朴典雅，精致美观，她仔细地观赏着。看了一会，她对两座亭子分别叫“风景亭”和“独好亭”这个名字特别感兴趣，她觉得给亭子命名的人的确善于创意，看似普普通通的亭子，经这样命名后，就把人带入了另一个崭新的意境。看到这工艺精湛、别有风格的亭子和颇有创意的名字后，她立刻兴奋起来，觉得自己虽然曾经在羞辱和痛苦中挣扎了一段较长的时间，但是自从跟随郝治平来到了湘西后，这块古老而美丽的土地所产生的神秘而迷人的魅力重塑了自已，从而面目为之一新，精神为之振奋，感到这个地方确实很好，便兴致勃勃地对郝治平说：
　　“治平，你们家乡的确是青山绿水，景色迷人，钟灵毓秀，人文荟萃，你们这里的学校也独具特色，的确独一无二，真的是‘风景这边独好’啊！”
　　走完了长长的风雨走廊后，一排排高达五六层的教工宿舍便出现在眼前。这时郝治平指着前面的一幢5层楼房说：
　　“圆圆，这就是教工宿舍，我住在3楼。”在即将上楼梯时，郝治平看到柳月圆上楼时有点踟蹰不前的样子，还以为是她累了，提着礼品袋上楼吃力。便对她说，“圆圆，走累了？来，袋子给我提，你好轻轻松松地上楼。”
　　“不累，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我老远地来到这个十分陌生的地方，现在要突然走进一个新的家，既兴奋，又好像有点不自然。袋子还是我自己提，我要亲自把礼物送到伯母的手上，也便于见面时好打招呼。”
　　上到3楼，郝治平掏出钥匙开了门，叫柳月圆先进门去。但是柳月圆却站着不动，郝治平一连几声催她进门，她仍旧扭扭捏捏，还是低着头一动不动。他就轻轻地连推了她几下，她还是扭了扭身子，不肯先走进门去。
　　“进去吧！俗话说‘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面’，躲着干什么呢？何况你如花似玉，并不丑，我妈见了一定还高兴都来不及！”郝治平故意逗她说。
　　“是谁在外面讲话？我开门来了。”郝治平的母亲听到外面有人讲话便在屋里问。
　　“妈，是我回来了！”
　　听到是儿子的声音，母亲从屋里慢慢走出来。到了门口一看，门外除了儿子外，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这时，柳月圆再也不好扭捏了，就在郝治平双手的轻轻地推动下，十分害羞地进了屋。“伯母。”柳月圆一见到郝治平的母亲，就非常腼腆地叫道。
　　“唉。”母亲答应一声后，随即便问，“这姑娘是……”
　　“妈，这是圆圆。”
　　“哪个圆圆，是新来的老师？”
　　“妈，你忘记了，这就是我经常给你提起的那个圆圆，叫柳月圆，那年回家时，我不是把她的相片给你看过吗？”郝治平忙给母亲解释说，“这回我去旅游的时候，不是对你说我要去看看她吗？她现在她来了！”
　　“噢，圆圆？圆圆？”母亲就从头到脚地打量了着十分不好意思站在门外的柳月圆说，“哦，这一说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梅林人，姑娘莫见怪，人老了记性差呀。啊哟，多乖的一位姑娘，的确和相片上的一模一样啊！路程这么远，姑娘一路辛苦，赶快进来坐，赶快进来坐！”
　　“伯母，这是我给你老人家带的一点蜂蜜，听治平说过，你老人家有支气管炎，吃蜂蜜比较好。”柳月圆把装着蜂蜜的袋子送到了郝治平母亲的手里说，“伯母，东西太少了，实在不好意思。”
　　“姑娘，一连几天坐车，路上特别辛苦，带东西很不方便，姑娘这番真心实意伯母领了。”母亲接过礼物说，“谢谢姑娘！姑娘请坐休息。”便拉着柳月圆的手叫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然后母亲转身走进厨房，用盘子装着几个苹果放在茶几上说，“这是我早上才买的，姑娘一路口渴，吃噢。在路上颠簸一整天了，也饿了，我就去做晚饭。”
　　“伯母，我给你帮忙。”
　　坐在沙发上的柳月圆一下就站起来，跟着伯母走进了厨房。伯母反复要柳月圆去坐着休息，但是她还是要帮伯母做这做那。伯母用电饭煲把饭煮了后，就拿着盆子去洗白菜。柳月圆一见就忙把盆子接过来说：
　　“伯母，我来洗。”洗完后，又把白菜放在砧板上切好，接着又把伯母洗好的一块腊肉切成片。伯母站在旁边，看着她这熟练麻利的动作，点头夸奖说：“圆圆功夫不错啊，到底还是年轻人能干，比伯母强多了！”
　　“不行，不行，伯母夸奖了，在家里我妈忙不过来时，我做做饭菜，慢慢地学会了一点。”
　　“圆圆不错，心灵手巧。”两人在厨房忙来忙去，有说有笑，配合得非常默契。
　　吃晚饭时，柳月圆挨伯母坐着，伯母用筷子夹了几片当地用山苍子、花椒等佐料特制的又红又瘦的腊肉放进柳月圆碗里说：“这是我们这里才有的，圆圆，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嗯，好吃，好吃，满口都是香味！”柳月圆边吃边不停地点头说。
　　“再尝尝这个。”伯母用筷子夹着本地特产的卤菜放进了柳月圆碗里。
　　“啊，太好吃了，太好吃了，又香又脆！”柳月圆慢慢品尝后赞不绝口，忙问，“伯母，这是什么菜？”
　　“本地独有的卤大头菜。”
　　正当三人吃得高兴时，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郝治平端着饭碗，连忙站起来去开门。门刚打开，学校周书记就进来了。
　　“郝老师，听说你回来了，我来请你做件事。”周书记一进门就说。
　　“进屋去，有什么事情坐着说吧。只要我做得到的，我一定做尽量做好！”郝治平把周书记请进了客厅。
　　“周书记，一起吃饭！”看到周书记的到来，郝治平的母亲忙站起来打招呼，说着就去拿碗筷。
　　“老人家，我刚才吃过，我是来找郝老师做件事，你老人家快去吃饭。”周书记就把郝治平的母亲拉回原位坐下。他看到坐在餐桌旁吃着饭又默不做声的柳月圆，忙说，“哦，有客人，我等一下再来，不耽搁你们吃饭！”
　　“这是我的朋友，也算客人吧！”郝治平说。
　　“啊？什么时候有了女朋友，一直瞒着我们，从来都没有听你说过，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好啊！嗯，也应该找了。”这时，起身要走的周书记反而不走了，又重新坐了下来，既惊讶又关切地问郝治平说，“你女朋友在哪里工作？”
　　“伯母，你慢吃，我吃饱了先走，去厨房收拾。”柳月圆见周书记问及自己的事，很不好意思，便借故离开了。
　　“认识的时间很久了，没有空闲告诉你。她叫柳月圆，没有工作，读大二时因病辍学在家。”郝治平边吃饭边和周书记说。
　　“耽误了学业多可惜啊！”周书记叹惜说，“你女朋友她是学什么专业的？”
　　“物理系的。”
　　“噢，好专业！”周书记停顿了好一会儿说，“物理系的，很好。郝老师，后天就要开学了，我是来找你写两条欢迎新同学来我校学习的横幅和几条标语，所需的经费我已和总务处向主任打招呼了，你和他商量着办。你一路累了，早点休息吧，我走了。”
　　郝治平送走了周书记后，撂下饭碗，便靠在沙发上休息。柳月圆和伯母还在厨房边收拾边闲聊，谈着各自地方的风俗习惯和人情世故。聊到高兴处，两人都笑起来。休息了一阵后，郝治平便去卫生间洗澡。洗完澡后便来到客厅，这时天已经黑了。他点燃一盘蚊香，放在一个小瓷盘里，摆在离沙发不远处的地板上，然后就躺在沙发的竹席垫上，打算在沙发上睡觉。
　　“圆圆，一路很劳累，快去洗个澡，早点休息，剩下的事，伯母收场。”伯母说着把柳月圆轻轻地推出厨房。
　　“好嘞，我就去。”
　　柳月圆从厨房里走出来，进了郝治平的卧室，打开来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旅行袋，取出衣物，走进卫生间去洗澡。洗浴完毕后，面目一新的柳月圆走了出来，穿着贴身的内衣，苗条的身材，优美的曲线，修长的双腿，都十分醒目地显现出来。她慢慢地向郝治平走近，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柳月圆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是那样妩媚迷人，宛若出水芙蓉。她慢慢地弯下腰拉着郝治的手说：
　　“治平，你怎么躺在沙发上呢？去床上睡觉吧，躺在这里怎么行呢，蚊子咬。”
　　“你去我的床上睡，我睡这里，有蚊香，没蚊子。”
　　“我不去。”柳月圆拉着郝治平的手不放，扭动了一下身子，仍然站着不动，用眼睛望着郝治平。
　　风姿绰约的柳月圆站在郝治平面前，对他产生了不可抗拒的诱惑力。他就从沙发上慢慢地坐起来，不眨眼地看着柳月圆。看着看着，觉得她实在太迷人了，就站了起来，一双手把她拉了过来，紧紧地搂在怀里，吻着她薄薄的嘴唇。柳月圆一动不动，闭着双眼，呼吸急促，身子紧紧地贴着郝治平宽大的胸膛，两人都感觉到了两颗紧紧贴着的心，在“怦怦”地激烈跳动着。然后郝治平才慢慢松开手说：“圆圆，去我的床上睡，早点休息。”郝治平在她背上轻轻地抚摩着说。
　　“我不去！”柳月圆扭了扭身子说，“我就是不去！”仍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
　　“那你就在这里站一晚吧！”郝治平笑着说。
　　“你别睡沙发，我和伯母一起睡。这一向来你特别辛苦，应该好好休息一下，现在开学了，教学任务繁重，才有精神工作。”柳月圆就转身拿来衣服披着，走到厨房外边，对伯母说，“伯母，我和你一起睡，挤着你了。”
　　“圆圆，一路很累，你先休息。”伯母从厨房走出来，把柳月圆带进她的卧室，换了床单和被子，对柳月圆说，“你先睡，我收拾完了就来睡。”
　　第二天早晨，郝治平刚一起床，周书记就来到他家，对他说：“郝老师，我们学校的物理实验室正缺一个实验员，教育局要学校自己聘请。昨晚我在电话中把你女朋友柳月圆的情况给局长说了，局长同意聘请。你把她叫来，我把有关事情跟她说说。”
　　听周书记这一说，郝治平非常高兴，急急忙忙去敲母亲房间的门，大声地喊着：
　　“圆圆，圆圆！快起来，快起来，周书记找你有事！”
　　不一会儿，柳月圆就走出了房间，疑惑不解地问：
　　“书记好早啊！书记找我有事？”
　　“小柳，和你商量一件事。我们学校的物理实验室现在急缺一个实验员，你在大学学的是物理系，我把你的情况反映到教育局，教育局同意我们学校聘请你做实验员，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周书记直截了当地说。
　　“书记，我怕不能胜任。”柳月圆有点迟疑不决地说。
　　“这不困难呀，首先就是配合教物理课的老师，了解这堂课所教的内容，根据内容做好实验准备。其次是在实验室利用有关的教学仪器设备或或教具，对教学的有关知识做一些必要的演示或者指导学生操作演示，并引导学生观察物理现象。有时候根据教学内容的需要，也可引导学生通过画图、识图来培养学生的想象能力。最后，还可以鼓励学生做好课外实验和一些小制作，促进学生对所学知识能深入理解和牢固掌握。实验员要做的事大概就是这些吧，年轻人心灵手巧，这又是你的本行，我看你完全能够胜任！”周书记似乎在为她鼓劲说。
　　“那我试试看。谢谢书记关心。”
　　“那就快吃早饭，9点钟你和郝老师一起到会议室开会。”
　　郝治平和柳月圆吃罢早饭后，提前一点时间来到会议室。郝治平坐在凳子上翻阅着报纸，柳月圆坐在他的旁边，打量着会议室墙壁上贴挂着的各种奖状和锦旗。不一会儿，与会人员都到齐了，会议室坐得满的。在正式开会前，周书记首先讲话，他把柳月圆介绍给大家说：
　　“新学期开始了，祝全体老师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开会前，我向老师们介绍一位新来的老师。经教育局同意，这学期我们学校新聘请了一位物理老师，柳月圆老师，师院物理系的，也是郝治平老师的女朋友，大家欢迎！”
　　周书记的话刚落音，会场上就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柳月圆急急忙忙站起来，十分腼腆地向大家鞠了一个躬，然后才慢慢地坐下，老师们都一下子把目光投向紧挨郝治平坐着的柳月圆。在众多陌生人的面前，柳月圆感到很不自然，面红耳赤。与众多的老师一起坐在宽敞的会议室里，顿时她心潮澎湃，浮想联翩。她万万没有想到，命途多舛的自己来到异地他乡后命运居然一朝改变，当了老师，竟坐在这汇集近300多名教职员工的会议室里开会；她万万没有想到，在饱受了人间的冷遇轻蔑之后，命运之神又将温情和关爱恩赐给了她，携她踏上了新的人生旅程，开始了新的生活。身临此境此刻，柳月圆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坎坷的经历，激动不已，感叹世事日新月异，瞬息万变，就如同儿时曾经玩过的“万花筒”。筒内的各种图案和颜色变幻无常，丰富多彩，层出不穷。人生也与这个五彩缤纷、千变万化的“万花筒”何其相似！她觉得这变幻莫测的人生有时虽然纷繁复杂，严酷苛刻，有痛苦和悲伤，但它又五彩斑斓，温馨和谐，有快乐和幸福，还是蛮可爱的啊！
　　会议正式开始了。周书记总结了上学期的工作，着重讲述了今年高考所取得的优异成绩和全体老师爱岗敬业的奉献精神，然后对新学期各项工作做了部署。最后是对上学期在教育、教学、管理等工作中取得突出成绩的老师给予表彰和奖励。柳月圆看到郝治平因教学效果显著受到表彰领到奖品时，脸上流露出灿烂的笑容。会议结束后，老师们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室，将在新学期为授业解惑、教书育人，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了。三尺讲台、丈余黑板，就是万里沙场。他们将要在这里率领莘莘学子，策马挥戈，纵横驰骋、冲锋陷阵，向科学知识进军，攻克一个又一个堡垒，占领一个又一个阵地，传出一份又一份振奋人心的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