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离开

　　徐蔚醒来的时候，发现客房的床上空荡荡的已经不见人影了，错落的点缀着几点红花的被子整齐的折叠在床上，清晨的阳光穿过窗户投射在席梦思床边的橱柜上，折射出淡淡地金光，一切显得格外静谧，静谧得让人生出一种落寞的错觉.
　　徐蔚知道，沈静已经走了。
　　走了，也好。
　　到最后，她还是一个人。徐蔚、严峻她一个都留不住，自己真的做人很失败！徐蔚苦笑。
　　有些怅然若失的看了看那个空荡荡的房间，又细细得看了看整套楼房熟悉摆放的每一物。似乎所有的地方，沙发、阳台、厨房都有严峻存在过的痕迹。
　　她记得为了购买这栋房子，严峻花光了他大学四年创业所攒下的所有积蓄，高中二年的所有工资，当时的她感动的不行，她从未想过她会为她做到如此地步，也没想到她会想的如此长远。
　　那一刻，她以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从青丝到白头，当他们满脸爬满褶皱时，手一直还是紧握在一起，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
　　很美好的幻想，美好的近乎失真，她也知道这不容易。
　　世界上相恋的人很多很多，但最后走到一起的究竟又有几个。童话的美好在于它只是人心灵的寄托，人们把所有的美好全部赋予在它身上，却忘了它本身就不存在于现实。她早就该知道的，但还是抱有了奢望。
　　不属于她的终究不属于她，就像这个房子，也不是属于她的，她只是个暂时借住的过客而已，她却把这当做了家。
　　低叹一声，割断心里的那丝不舍，弯下腰开始慢慢的收拾自己的行李。
　　徐蔚带的东西不多，来的时候一个箱子，走的时候还是一个箱子。当拖着箱子走到楼下时，徐蔚转身回望了一眼，不舍、怀念、释然各种交织在一起，百味杂陈。徐蔚只觉得自己这一刻心空荡荡的。她终于要和过去彻底说再见了，斩断她和他的最后一丝羁绊。
　　冬日的阳光虽然没有什么温度，但突然从阴暗处走到太阳下的徐蔚，还是觉得这光线有些刺眼，眼睛不自觉的微微眯起，手举过头顶，轻轻遮了住了投射在眼睛里的光。
　　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离开，突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严峻。
　　严峻就那样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没有说话，但眼里却含着愤怒和伤心。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严峻，徐蔚的心里却产生了一丝不合时宜的感动。让徐蔚自己不禁感到有点好笑。
　　距离上次见到严峻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她以为只是他的玩笑，当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居然有点感动，觉得心暖暖的，徐蔚觉得她快没救了。
　　明明已经打算和过去永远说再见了不是，为什么在他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刻，心里有些酸胀的感动，和自己都没察觉出的喜悦和不舍。
　　强制压抑住自己心里滋生出的喜悦和不舍，拖着心里走到严峻身前停了下来。
　　风轻轻地刮着，她甚至还能闻到空气中淡淡地青草的香味，这是独属于严峻的气息。
　　男人脸上的伤早就好了，恢复了以前的俊美。
　　今天的严峻身穿一身银白色的西装，系着一条蓝色花纹的领带，严谨而高贵的气息不经意的流出，就像书上描述的贵公子。他的身形瘦削而修长，只是脸色有些憔悴落寞。
　　徐蔚没有多说什么，停在严峻面前熟稔的从掏出口袋里的钥匙递给严峻，这个动作仿佛做了千百遍。严峻看的一愣，以前他们没分手时，徐蔚经常手里塞满了东西，不想开门就会把钥匙递给他，这一幕她的身影和过去重合，让严峻有一瞬的恍惚。
　　“本来想找个机会把房间的钥匙给你的，现在遇到你正好。”
　　严峻被徐蔚的话拉回了现实，没有伸出手，只是神色有些痛苦的看着徐蔚，“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走？”
　　徐蔚笑笑，“这房子本来就是你买的，我们早就分手了，我只是物归原主而已。”
　　‘物归原主’这四个字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严峻的心上，也因为徐蔚这句话眼神变得无比的幽暗，甚至眉眼间产生了一丝危险。
　　“你就这样急着和我撇开关系？我严峻送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了，如果你不要，那就丢掉好了！”
　　说着一把拿过钥匙就狠狠地作势要丢了出去，“既然是送出的礼物被退回来，那礼物的本身就失去价值了，而失去价值的东西，丢掉就好了。”
　　严峻确实也是要丢出去的，却在最后一刻被徐蔚一把拉住了，看着严峻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眼里闪过无奈。
　　温柔地眼睛注视着严峻，清澈的杏眸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冷淡，无悲无喜。但这却不是严峻想要的。
　　他听到她的声音响起，“严峻，别闹，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不要意气用事。”
　　徐蔚简直不敢想象，严峻一直是理智的，他从不知道他有这么疯狂的一面。
　　徐蔚的安抚劝说让严峻越发的痛苦，原来在她眼里他做的所有事都是一时冲动的产物，都是幼稚不成熟的表现。
　　“徐蔚，我感觉我要疯了，要被你逼疯了！”
　　“徐蔚，我爱你，真的好爱你，我们像以前一样好好在一起不好么？我保证这次就算死我也不再放开你的手！”
　　严峻突然发力反手死死地一把把徐蔚紧紧的抱在怀里，徐蔚下意识的动了动想挣脱严峻的怀抱。但徐蔚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那里是严峻的对手。
　　感觉到怀里人的挣扎，严峻抱着的力度更紧了，让徐蔚差点喘不过起来，差点溺死在严峻这霸道的怀里。
　　突然感觉有湿湿的带点温热的东西滴在她的脖子上，沾湿了她的一大片衣衫，徐蔚挣扎的力道也小了，因为她知道这是严峻的眼泪。
　　严峻居然哭了？
　　这点徐蔚没有想到，那点点眼泪是那么的滚烫，透过皮肤直接灼伤着她的心。
　　渐渐地，徐蔚在严峻怀里也不挣扎了，面无表情的任由严峻抱着，良久，感觉到抱着自己人气息慢慢平静下来，徐蔚松了口气。
　　手绕过他在他背后轻拍了几下，声音温和的说道：“严峻，我们之间早就已经过去了。”
　　强压住心里的不忍，皱皱眉，轻轻地推开严峻，退出他的怀抱。漆黑的杏眸凝视着严峻，映照出他俊美的脸庞，专注的就像只看着他一人，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严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再这样下去，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我不想搞得最后我们彼此都尴尬。”
　　徐蔚徐徐的说着，这些话是对严峻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严峻慢慢的变得平静下来，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刚刚也是被气疯了，一看到徐蔚拖着箱子要离开，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回到五年前徐蔚离开的那段灰色的时光，让他恐惧和害怕。
　　他好怕徐蔚就此离开自己的世界，再也找不回来。
　　过了好一会儿严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徐蔚，你一定要离开这吗？连给我看看你的机会都不给，一定要做的这么绝吗？”
　　徐蔚拖着箱子的手一顿，回头直视着严峻，“严峻，这样对你我是最好的不是么？我们都需要抛开过去，迎来崭新的人生。”
　　“徐蔚，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当初不该放开你的手，但我是因为爱你啊！如果我不分手，你会陷入更大的漩涡。现在你却要和我划清界限！徐蔚，你怎么这么自私？以强硬的姿态硬生生插入我人生，现在又要以决绝的方式把你从我的血肉里分离出去，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凭什么一句你自认为的对我好就把我抛下。徐蔚，我从不知道你是如此的冷血和自私！”
　　严峻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冲徐蔚的背影吼出这席话。
　　凭什么，凭什么在招惹了他之后就这样如此轻易的离开和放弃，这就是她说的对他的爱么？
　　徐蔚，你真是个自私可恶的女人，而我却还是爱惨了这样的你。
　　想到这里严峻的心里满是凄苦。
　　徐蔚没有说话，这次却停了下来，深深地看了严峻一眼，她可以看出男人眼里的爱意和痛苦。
　　也许严峻说的没错，她就是一个自私的女人。
　　她胆小，害怕被抛弃，又极度的渴望被爱，被保护，她就像一只刺猬，只要遇到些许自己觉得有危险的事物，就会亮出她身上的刺，用坚硬的躯壳做伪装保护自己。当初她那么爱严峻，也是因为他给她的温暖吧？像一束光温暖了她的青涩的岁月，所以才想紧紧地抓住严峻不放吧，所以在严峻提出分手时会那么的绝望和痛苦。也更害怕被严峻再次抛弃吧？
　　她果然是个自私的女人。
　　徐蔚自嘲一笑。
　　像她答应薛浩离沈静远点，何尝不是发现自己与沈静越走越远，怕某天被沈静抛下。如果注定是被抛下的人，那么在被抛下之前，自己先放下吧。而且还可以把这一切的错推给别人，给自己的自私胆小找一个完美的借口。就像沈静，就像严峻。
　　“严峻，也许，你说的不错，我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女人。”
　　徐蔚的声音很轻，伴随着冷风慢慢的飘散在空气中，带着淡淡地落寞和忧伤，让严峻心一纠牵扯出丝丝疼痛。
　　他知道的，他明明知道徐蔚的过去，明明知道她的敏感纤细的神经，但还是忍不住去刺激她。
　　他实在太生气了，以至于用自己的刺去扎上她，只为让她也体会自己的心痛。但他真没想到徐蔚会承认，还承认的如此坦然。
　　他整个人就愣在原地，他想起了每天晚上徐蔚睡觉时总是把自己缩成一团，他听人说起过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他有些苦恼的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他怎么能如此的伤害徐蔚，简直混蛋！本来想迈步追出去的脚步一时变得重如千斤，如何也迈不出去，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徐蔚拖着行李箱渐行渐远。
　　就在看到徐蔚要转角立马要消失在视线里时，突然听到身后严峻的声音响起。
　　“徐蔚，我们真的……不可以了么？”
　　他的声音带点哽咽，似乎下一刻就会断掉。
　　徐蔚没有说话，只是捏紧了握着行李箱的手，脚步没有停顿，转瞬消失在转角。
　　早就知道是这种结果了，不是么？为什么还是不甘心。
　　严峻有些颓废的看着徐蔚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挪开步子。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久久地仿佛一尊雕像般，黑亮的眸子早已没了往日的神采，幽暗的像照不进光般死寂，长长的睫毛无精打采的低垂着，好像下一刻就会落下泪来，让人觉得很是可怜。
　　阳光洒在严峻身上，严峻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只觉得无比的冰冷。
　　这个冬天，真的好冷，好冷，冷的心都要被冻裂了。
　　严峻呆呆地看着阳光穿从他的手指缝隙穿过，他想摄入一点温暖，却发现握住的不过只有湿冷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