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突遇

　　徐蔚刚走到楼下，发现自家门口的树荫下，似乎隐约站了个人。
　　走近一看，还真的有一个人。
　　那是个长得高大的男人，路灯在他的脸上打下一层光斑，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原本冷峻的眉眼，显得更是眉目如画，温文儒雅。
　　严峻。
　　只一眼，徐蔚就认出了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徐蔚下意识的身形一僵，有些慌乱的把头低下，想装作若无其事的经过，腿却像钉在原地一样，如何也迈不开步子。
　　“徐蔚……”
　　他的声音很轻，有种低沉的沙哑，像一台老式放音机摩擦着纸张的性感和迷人，伴随着夜风，酥酥麻麻的划过徐蔚的耳畔，徐蔚身形更僵了。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认出她了……
　　纤细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有些僵硬的抬头看向严峻，“严老师，好久不见。”勉强的挤出一个友好的笑。猝不及防的与严峻四目相对。
　　严峻的睫毛很长，浓密而分布在眼眶边上，把原本黑亮的眼珠衬托得更为幽暗，像一汪幽潭，深邃无边的几乎要把徐蔚整个人吸进去般，徐蔚和他对视一眼，在他的眼里她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有些无措和愣神的精致面容。
　　慌忙的垂下眼帘不敢看他，由于太过紧张，手也不自觉的抓紧了自己下身的衣角。
　　淡淡地烧烤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严峻撇了眼旁边的摊位，灯光打在摊主翻滚的羊肉串上，依稀还可听见“兹兹”的细小的声音。
　　“以前还记得你经常缠着我和你一起吃烧烤，记得你最爱吃的就是羊肉串了。”
　　严峻的声音带着些许怀念和缥缈，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清晰。
　　徐蔚闻言一顿，“是啊，不过，羊肉串我早就戒了。”就像你一样已经成为过去了。
　　后面的话徐蔚没说，严峻也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面部表情有一瞬的僵硬，随即又恢复过来。
　　“戒了没事，人的口味总是会变的。”
　　听严峻这么一说，徐蔚也不知道严峻到底是听懂她的话没有还是在装傻。
　　徐蔚有些审视的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
　　从徐蔚的角度望去，昏黄的灯光给严峻棱廓分明的俊美五官镀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美感，五年的时间他似乎越发的俊美了。
　　这是徐蔚这五年来第一次这么细细的打量严峻，而严峻也没有动，任凭徐蔚打量。
　　等徐蔚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严峻脸上停留了太长时间，一时间耳根有些发热脸，有些不自然的撇开脸去，“好久不见，严老师你现在在哪里教书啊？”
　　开口后徐蔚又觉得有点后悔，眼里闪过懊恼。
　　他们早就分手了，问这么多有点不好吧？
　　“我早就不当老师了，你可以叫我严峻的。”严峻紧紧地盯着自己面前的女孩，脸上挂着淡淡地笑意，眼角镶碶着说不出的温柔蜷缩，那情意几乎要透过眼眸把人淹没。
　　只可惜徐蔚没有抬头，错过了严峻眼底的深情。
　　当初他是不得已放手，这次他绝不会放开她了。
　　严峻看着面前手下意识抓紧衣角的女孩，眼底的笑意加深。他知道她在紧张，他何尝又不是。
　　他怕他们再相遇她已不再爱他，甚至已经忘了他，现在见她的反应，他确定她还是喜欢着他的。他记得她最吃的菜是土豆烧鸡，最喜欢吃的烧烤是羊肉串，最喜欢的饮料是脉动，最喜欢吃的薄荷味的口香糖，最喜欢穿的是碎花小洋裙，撒谎时会眼神闪烁，紧张时会抓紧衣角……这些他都知道，有时候，他比徐蔚本人都更了解她。
　　“你不当老师了？”徐蔚有些愕然地看向严峻。
　　她可知道当初严峻是多喜欢语文教师这个职业。此时的她早就忘了刚刚的紧张和不安，“为什么不当老师了？我明明记得以前你很……”
　　徐蔚说着说着话戛然而止，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话的不正常，脸颊有些烧红。不安地瞅着严峻。
　　她是傻逼么，刚刚那样说严峻不会以为她还对他恋恋不忘吧？你看，连人家的爱好这么多年都记得清清楚楚。此时的徐蔚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呵呵。”头顶传来男人愉悦地笑声，如玉坠地，很是动听。
　　但听在徐蔚耳朵里就是一种无言的讽刺。
　　马丹！笑个球球啊！
　　徐蔚只觉得自己脸烫的更厉害了，有些羞愤地瞪了严峻一眼。可惜此时的徐蔚脸颊绯红，眼里泛着水光，这一瞪就像一个没了爪子的小奶猫一样，没有任何的威慑力，看得严峻心神一荡，眼里闪过暗光。
　　但也知道现在不能把人惹急了，马上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五年前我就没有再做教师了……”
　　说到五年前，严峻的眸光暗了暗，嘴唇深抿，嘴角微扬的弧度也瞬间被拉平。他知道五年前自己的分手对徐蔚打击很大，但如果当初他不说出分手，对徐蔚的伤害会更大。
　　原本他是想等这风头过后再去找徐蔚的，但等他再次去找她时，她早就消失不见了。他也去找过沈静，但每次都被沈静冷嘲热讽的骂出去了，“严峻你他妈想我告诉你徐蔚在哪里，没门！你丫的呸呸还想祸害我家徐小蔚，她才刚成年，你这老男人也下得了手！麻痹！滚！”
　　吃了几次闭门羹，严峻也知道想从沈静那里打听到徐蔚的消息，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之后他只是随时留意着沈静的动向，没有再去找过她。
　　他知道他和徐蔚的分开是他自己没有能力，如果他再优秀点，有能力点，他完全可以带徐蔚一起离开A市，就不会让徐蔚受到那样的伤害，也不会被迫和徐蔚分开。他也第一次厌恶自己的职业，百无一用是书生，果然。从那天起，他下定决心要干出一番事业，等着徐蔚回来。他有预感，徐蔚一定会回来的，就像他坚信他会一直等徐蔚回来般。
　　他每天晚上都会来他们房子前的楼下转一圈，周围的光亮衬托的这栋楼房的更加凄清，他不敢走进房间，他怕面对一个没有她的房间，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楼下，他可以假装她一直都在。
　　一直期望某天晚上，窗户边的灯会亮起来。但每次都已相同的黑暗而告终，这一等就是五年。
　　他以为这会是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等待了，没想到楼房的灯终于亮了，那一刻欣喜和激动把他淹没，以至于让他一度以为是梦境，因为这已经在他的梦里上演过无数回了。
　　静静地站在楼下透过窗户的窗帘，他还可以隐约看见她熟悉的忙碌的身影，如梦幻般的美好，让他不敢靠近，他怕一走近，就会打破这个海市蜃楼般美好的幻境。
　　他不知道自己在楼下站了多久了，只知道等他回过神来，腿早就麻了，脸也被这湿冷的空气冻得有些僵硬。
　　听着脚步声慢慢从楼梯口传来时，严峻只觉得呼吸一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就这样屏住呼吸等待着。
　　当那熟悉的容颜终于全部展现在自己面前时，严峻都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狂跳的心，他想走上前去紧紧地拥抱住自己的爱人，但他知道，现在的他还没有资格去拥抱她，只能握紧双手，努力的克制自己，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的爱人。
　　五年的时间，她变得更漂亮了。原本稚嫩的眉眼染上了丝丝成熟的魅惑风情，精致的五官也变得更加的分明。风吹起她额间的几缕碎发，露出藏在刘海下那清澈的杏眸，还是那样的让他心动。
　　“……五年了，徐蔚我等了你五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严峻说这句话时声音很轻，一度的让徐蔚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满脸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向严峻，微微睁大的杏眸里蒙上了一层显而易见的疑惑，愣愣地看着严峻，“……你，刚刚在说什么？”
　　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吧？当初说分手的可是他，他刚刚的意思是他等了她五年吧？是吧，是吧？快告诉她，她刚刚一定是听错了！！！
　　严峻看一眼徐蔚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嘴角微微上扬，真好，徐蔚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的单纯，不懂的怎样掩藏自己的情绪，想什么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又让他想到他们当初在一起的样子。
　　“是的，你没有想错。徐蔚，我等了你五年了。”
　　严峻的话就像一个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徐蔚的心上，让她多年竖起的坚冰瞬间土崩瓦解。
　　“你……你，你在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楚。哈……哈。”徐蔚假意掏了掏耳朵，干笑两声。
　　卧槽！一定是她听错了！！！
　　看着还不肯认清现实的徐蔚，严峻坏心眼的挑眉一笑，“还不肯认清现实么，徐蔚，我等了你五年了，这五年的时间里我无时无刻不是在想念着你……”
　　他用手抬起徐蔚的下吧，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唇瓣，刻意压低的声线营造出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让徐蔚瞬间失神。
　　“徐蔚，我爱你，真的真的好爱你，爱到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他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让她一阵心率失衡，面红耳赤。
　　唇间一柔，徐蔚只感觉有股甜腻的味道从唇间透过肌肤一直蔓延的心里，熟悉的淡淡青草香味，让徐蔚有些微醺。
　　冰凉的触感，让徐蔚瞬间回过了神，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用力的把严峻推开，狠狠地擦了擦唇瓣，心底冒起一股无名火焰，眼泪也那么不争气的流下来了。
　　“严峻！你他妈到底把我徐蔚当什么了？当初说分手的是你，现在你却告诉我你爱我，你不觉得可笑么？”
　　徐蔚越想越委屈，她难道就那么廉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么？她徐蔚没那么犯贱。
　　面对徐蔚的质问，严峻眸色微变，微微的苦涩从喉咙处溢出，让他有苦难言，他可以解释当初分手的理由，但再多的借口也无法弥补已经造成的伤害。就像你捅了人家一刀，就算伤口好了，疤痕还在，不管捅人的理由是什么，结果却已经是这样了。
　　最终，严峻发现，平时口舌如花的他居然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因为太过苍白无力，也因为是她，所以他必须得郑重。
　　严峻的沉默落在徐蔚眼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的气愤了。转身就冲上了楼梯，狠狠地关上了房门。
　　徐蔚的动作实在太快，一气呵成。等严峻发现追过去，她早就跑上楼去了。严峻苦笑，他又再次伤了她。他明明不想这样的，但一在徐蔚面前他就变得不像他。他太怕失去她了，以至于他的一言一行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以前常常听人说，爱情令人变得像个傻瓜，他想，他早就是个傻瓜了，在爱上徐蔚的时候。不过，他绝不会放弃。
　　风吹着树叶发出“飒飒”的响音，灯光穿过树叶在严峻的脸上打下斑驳的剪影，把严峻的脸照得明明灭灭，看不清神色。
　　凝视着楼上的灯光暗沉下去化为一片漆黑同化在黑夜里，严峻知道今天和徐蔚的谈话不能继续下去了，无奈的苦笑，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等确定严峻已经走远了，徐蔚才无力的放下窗帘的一角，蓝色的窗帘由于太过用力的捏紧起了些许褶皱。刚刚严峻在楼下的反应她都尽收眼底，只是……只是她已经没有勇气迈开那个步子了，也不敢相信严峻的爱情了。
　　人生若之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当初她和严峻在一起，也是她追的他。她就像是他身后的一条小尾巴，每天痴汉的跟在他身后。每天找各种问题去办公室问他，只为和他呆更多的时间。她的殷勤跑办公室也引起了同学的注意，大家都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时厌恶学习的学渣居然努力学习了。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那些生涩的文言文，古诗，只因为他喜欢，她就去努力的学习。把他的爱好当做自己的爱好，把他的兴趣当做自己为之努力奋斗的目标。
　　终于，她的努力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说：“徐蔚同学，没想到你对古文的见解也理解的挺深的，这年代，像你这种喜欢古文的学生不多了呀，好好努力。”
　　其实，她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古文，听着他的夸赞，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
　　……他终于看到她了。
　　之后，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蓬勃的爱意，忍不住告白了，却被他委婉地拒绝了。他说：“徐蔚同学，你是学生，现在的任务是学习，今天的告白我就当做没听见，你依旧是我的学生。”
　　他的拒绝并没有打消她的想法，她还是孜孜不倦的追求他，好在结果喜人，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爱一个人卑微到尘埃里，却在尘埃里开出了花，他答应的那天，她差点喜极而泣。她知道她幼稚，她学渣，她还有时候脾气也不好，而严峻那么完美耀眼，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所以和他在一起，她总是患得患失。最终她还是失去了他。
　　所有的努力终究换来的是一场没有结果的花季，绚烂被剥下那层华丽的衣衫后，留下的只会是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痕，掩饰不了腐朽的内在，就像她和他的爱情，从一开始内在早就腐烂坏掉了，注定只是空中阁楼，只要一点风吹草动，瞬间就会轰然倾塌。
　　现在她放弃了，他却跑过来说爱她，等了她五年，多么可笑！
　　徐蔚也确实笑了，笑的无比的忧伤和讽刺。
　　“咕咕咕”
　　我屮艸芔茻，徐蔚你个傻逼，你忘了你是下去买菜做饭吃的呀！
　　徐蔚捂脸，真的想穿回去一巴掌拍死刚刚冲上楼的自己，真的蠢得不忍直视！她要跑个屁呀，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她应该学电视剧里那些对待渣男的手法，狠狠地朝严峻脸上一巴掌呼过去，然后潇洒地绕过他去买菜，而不是现在这样抱着肚子挨饿啊！
　　以后一定要离严峻远点，马丹，一遇到他，她的智商直线下降，简直可怕。
　　徐蔚的眉拧成一团，恶狠狠的拆开一袋土司，狠狠咬了几口。莫名的觉得好不爽呀，她居然已经沦落到，一天的食物就是吃土司了。想想觉得自己好可怜，而造成这一罪魁祸首的就是严峻。
　　对，就是那个可恶的男人！
　　徐蔚把土司看成严峻，恶狠狠地 咬了好几口才罢休。马丹，一遇到严峻，准没好事，她一定要远离危险物！
　　发泄后，徐蔚终于平静下来，转身走进浴室，打算洗个热水澡祛祛晦气。
　　身体被温热的水流浸泡着，原本疲惫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徐蔚靠在浴缸里失神的望着天花板，脑袋里不停的回响着之前严峻的话─徐蔚，我爱你，真的真的好爱你。
　　白皙的脸庞弥漫上一层薄红，转眼想到什么徐蔚脸上的红色陡然褪去，只留下丝丝惨白。
　　严峻，要她拿什么来相信他，在他做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