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七

　　他们的笑与赵青山的沉默寡言形成了鲜明而又尴尬的对比，倒不是赵青山觉得尴尬，而是他们三个觉得尴尬，尤其当看到赵青山正在用习惯的筷子吃着本该用刀叉吃的西餐，他们的笑声也在一瞬间凝结了，那意思好像在说——噢，我的天，我简直就是个傻子。
　　没错，他们会这么想，因为从赵青山大肆咀嚼的吃相上看，赵青山丝毫不认为自己傻，那么傻子，就是余下的三个人。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你这样吃西餐的。”郑沐阳鄙夷地说。
　　“在我眼中，食物就是食物，无论什么食物，能填饱肚皮就行。西餐也好，中餐也好，根本没什么分别。”赵青山淡淡地说，并在三人因饱食而高谈阔论时，他则像一股残暴的暴风，将满桌食物尽收腹中。
　　“你可真行，太能吃了吧。”郑沐阳吃惊不小地感叹着。
　　“要不怎么我会多点几份呢，你现在总该知道了吧。”赵小天笑说。
　　“知道了，知道了，我说哥们，你可真厉害。”郑沐阳不得不心悦诚服地在赵青山面前竖起大拇指。
　　赵小天与陈曦微相视一眼，均自莞尔。
　　赵青山看得出来，无论郑沐阳的钦佩，还是赵小天、陈曦微的微笑，都是对自己吃相的嘲笑。但他却不以为然，只有他才懂得何为食物的价值，而非故弄玄虚、充作身份的摆设。
　　赵小天抢先付了账，然后搂着陈曦微便要回家。但郑沐阳却叫住了他们，主要是叫住了陈曦微。
　　“曦微，你准备养什么狗？”
　　“我现在还没想好呢。喂，你到底同不同意呀？”陈曦微抬头看了眼赵小天。
　　“都这个时候了，我敢不同意吗。再说了，你以前也没跟我说过养狗的事儿呀。”赵小天说。
　　“以前是没说，但现在你应该知道了吧。”
　　“知道了就养呗，只要你喜欢。”
　　“嘿，听你这么说，怎么像是在迁就我呀。”
　　赵小天笑了笑，“别这么想，我也喜欢狗，真的。这样好了，我呢，想养只黑背，至于你喜欢什么狗，你再挑两只。不过，丑话我得说在前头，养狗我不反对，但伺候狗的事，你可千万别找我，全都归你。”
　　“你就不怕我累死呀，将来又要照顾孩子，还要照顾狗。”陈曦微气道。
　　“那也没办法呀，咱俩得分工明确呀。你可别忘了，我得挣钱养活你呀，这是大前提，你说呢？”
　　陈曦微想了想，释然一笑，“你说得对。”
　　“我说，你们……这就算商量好了呗。”郑沐阳问。
　　“商量好了。”陈曦微点了点头，说，“听见没，我家户主说要养德牧，这就得劳烦你物色一只啦。至于我想养的，到时候再给你打电话吧。”
　　“行，那我这就走了。”
　　“你先别走！”赵小天叫住郑沐阳。
　　“还干什么？”郑沐阳问。
　　赵小天向赵青山递去个颜色，又望了望天，然后说道：“天都这么晚了，叫我兄弟送你回家。”
　　“得，得，打住，打住吧，我看见他，简直比这天色还吓人。”郑沐阳忙说。
　　“你呀你呀。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把青山兄弟当成坏蛋了。”陈曦微笑说，“三弟，别吃心，麻烦你啦。”
　　赵青山不发一言，脸上的表情果真跟头上的天空一样，漆黑沉静，既无皎月般的笑容，亦无星辰般的牢骚。
　　看着赵小天和陈曦微打车回家，郑沐阳和赵青山则徒步散心。赵青山没有问她为什么不打车回家，在他心里，更喜欢徒步，而非乘车。
　　郑沐阳独自在前面走，赵青山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得亏郑沐阳早有心理准备，不然的话，还真以为赵青山正在把自己当成猎物呢。
　　之所以郑沐阳没有选择坐车，一来她喜欢运动，二来西餐厅离家很近，漫步二十分钟便到了。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毫无交流，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闲聊都没有。赵青山不善闲聊，而郑沐阳则不愿闲聊。
　　漫步的过程中，周遭的车流、人潮、伴着灯光的夜色、建筑、广场，他们偶尔会看那么两眼，但由于心境的迥异，谁也没有对此发出意思感慨。
　　走着走着，再穿过一条幽暗的胡同，郑沐阳就到家了。
　　“好了，谢谢你了，还有不到二十米，我就到家了。”郑沐阳回头跟赵青山说，并向他表示客气地摆了摆手。
　　赵青山明白，她能忍自己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因为赵青山从她挑选的路线就看出来了她的心思，过了广场，她挑的全是近道，穿插于楼群和胡同之间，只是为了尽早摆脱自己。
　　赵青山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
　　望着赵青山固执而又挺拔的背影，郑沐阳长舒一口气，心说：“这个奇怪的家伙，总算是在我眼前消失了。我真纳闷，曦微怎么会跟这种人成为朋友呢。”
　　但她没有多想，与她无干的事情她从来不会去多想，因为那样会很累。
　　郑沐阳再次转身，快步赶回家。可短短二十米的胡同刚走没一半，从旁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拦住了自己，并且一下子就狠狠地拽住了自己的胳膊。
　　谁这么胆大包天？当郑沐阳定睛一瞧，心中一沉，原来是他！
　　挡住郑沐阳归家路的并非别人，而是她非常熟悉的，却又给她带来无尽痛苦的前男友。”
　　“你……你在这儿干什么？”郑沐阳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则希望能够迅速挣脱前男友的纠缠，但很遗憾，对方用力很猛，自己根本就没机会挣脱。
　　“干什么？当然是等你呀。”前男友满嘴酒气地说。
　　“你……你放开我，我们已经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没有？开什么玩笑，以前你可从来没这么说过。”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郑沐阳强硬地说。
　　“别这么冷漠嘛，毕竟我们也一起生活了大半年呢。”
　　“滚开，别提这茬，我恶心。”顿了一顿，又愤怒地嚷道，“你放开我！”郑沐阳还要挣脱自己那只被对面死死拽住的胳膊。
　　“哼，想得美。我可跟你说，关系这东西，说没有就没有，说有，就有。”说着，这人强行亲吻郑沐阳的嘴，但却被郑沐阳躲开了，只能亲到她的脸。
　　这让这人很是不快，恼羞成怒之下，猛地照郑沐阳的肚子就是一拳，然后便要强行凌辱。
　　郑沐阳万万没想到曾几何时令自己心怀爱慕的男人竟然胆大妄为到要在这里强奸自己。郑沐阳肚子吃痛，险些将适才吃掉的东西吐出来。自身的痛苦加上对方的野蛮，郑沐阳不禁感到绝望。但是，她却不想被侵犯，于是，她一边拼了命地反抗，一边则大呼救命。
　　这人一边上下其手，一边冷笑着欣赏眼前香艳且刺激的画面，并在胡乱亲吻之余，悄声在郑沐阳耳畔说道：“别喊了，再怎么喊也没有用。我都侦查过了，这两栋楼再过些天就动迁了，里面一个住户都没有，要不然的话，这么晚了，又怎么会这么黑呢。”
　　郑沐阳闻言，心却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为了尽快摆脱赵青山所选择的这条路，竟然把自己送进了虎口。如果……如果自己选择从大路回家，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但是，很遗憾，没有如果。
　　勉强挣扎反抗，迫切高声疾呼，却仍逃不出对面的魔爪，夏日清凉的衣衫早已被对面扯坏，几成碎布，只剩下了内衣。至于下面，隔着短裤，郑沐阳仍然感觉到了对面凶残的手掌正在不停地侵犯。而此刻的短裤，恐怕也已保不住了。
　　郑沐阳很想哭，但她却强忍着泪水，她可不愿在这个人面前再度痛哭流涕。但是，对面却满心陶醉地欣赏着郑沐阳眼眶里那气怨难平、束手无力的热泪。
　　更令郑沐阳伤心欲绝、痛苦万分的是，这人竟然在调戏自己的同时说出这么一句话，“嗯，香，好香，还是熟悉的味道。哼，说什么不喜欢我，原来都是假话，我看你就是在等我来收拾你。好，好，今天我就满足你。”
　　这人手脚并用，满口污言秽语，并且还把自己的衣裤脱光，正准备好好享用郑沐阳。
　　可突然间，一块小石子破空而至，击在离他们不远处的破败的楼体上。
　　“谁？”这可把这人吓了一跳，连忙穿上裤子，四下观瞧。
　　他猛地发现胡同口站着一个人，一个比自己身高要矮很多，可模样却看不清楚，只知道是个男人。
　　“你是谁？别他妈打扰老子的好兴致。”看样子这人是气急败坏了。
　　郑沐阳认得这个轮廓，却不呼喊，只管左右摸索自己的内衣。
　　“老子他妈问你话呢，你他妈的说还是不说，不说的话，就他妈给老子滚远远的，别碍老子的好事儿。”
　　要说这人的胆子的确挺大的，他先是连踹郑沐阳两脚，让她再不敢乱动，随后从脚下捡起一块红转，面目狰狞、大步流星、颇具威势地向胡同口走去。
　　郑沐阳身上吃痛，瞥眼见这人怒气冲冲向赵青山走去。她虽然对赵青山好感全无，但却不忍看到赵青山因为这件事惨遭伤害。
　　于是，郑沐阳喊破喉咙，“快跑，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