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浴火重生（14）

　　1934年4月，蒋介石调集五十万大军对中央根据地的广昌地区大举进攻，拉开了第五次“围剿”中央苏区的战役。由于“左”倾领导的错误指挥，红军战斗连连失利，先后失去了广昌和广昌以南的高虎脑、万年亭等。眼看根据地面积越来越小，根据中革军委王明、李德指示，红六军团从湘赣、湘鄂赣根据地向西突围，先期转移，并要他们到黔东来联系夏曦、贺龙、关向应带领的红三军及其创建的黔东革命根据地。
　　10月，中央红军在失去宁都、兴国之后，也撤出中央苏区，沿着红六军团走过的路线向西转移。
　　红六军团的领导由中央代表任弼时、军团长肖克、政治委员王震和参谋长李达等组成。军团下辖十七师三个团，共9700多人。红六军团在到达贵州瓮安、余庆战突围战中，五十四团团长赵雄牺牲，未重新任命，其时实际仅五个团。
　　10月4日，军团部到达瓮安的猴场后，遵照中革军委的指示，改变原向西、向北的进军路线，改向东，朝着石阡、江口方向挺进。
　　此时，蒋介石已调集湘军李觉、桂军廖磊和黔军王天锡率领的24个团进驻镇远、黄平、施秉、石阡等县，对红六军团进行围、追、堵、截，妄图将红六军团挤压在乌江以南的狭长地带加以歼灭。
　　乌江自古为天险，对岸又还有万式炯、侯之担的四个团把守，数千红军要想北渡乌江几乎没有可能。另外，中革军委也电令六军团不得北过乌江，只能往东向江口方向运动。这一运动方向完全在国民党湘、桂、黔军的预料之中，红六军团实际上是在往国民党军的包围圈中钻。
　　中革军委对湘、桂、黔军的布置并不清楚，还接二连三电令红六军团向东。六军团也对敌情不甚了解，毫无戒备地向东推进。其所属十七师前部进至石阡县甘溪时，还十分从容地布置宿营。当发现敌情后又未及时向军团部报告，军团部也未下达命令作战斗准备。当桂军廖磊部发起进攻时，红军毫无准备，很快被敌截为数段。
　　面对后有追兵、前有阻敌的情况，各部队仓促应战，向北转移。由于红军人生地不熟，向北进入了十分危险的地势。此间地形复杂，山高坡陡，沟深崖绝，加上国民党军的反动宣传，当地百姓对红军一无所知，甚至轻信敌人的话，见红军来就躲避。
　　红军在甘溪一役损失1000人以上。进入大山，粮食、弹药都发生困难，加之水土不服，又误食桐油，自然减员也十分严重。
　　红六军团领导向中革军委请示，拟抛弃辎重，分两路突围。
　　中革军委复电，不同意分兵。
　　军团领导只好带着部队左冲右突。往北有乌江天险，往西有黔军把守，往南有桂军阻击，往东又有湘军截拦，军团领导只好决定再走甘溪，向南突围。
　　为掩护军团主力南突，红十八师龙云师长与田海清团长率五十二团断后，先在板桥阻击追敌，后南撤追赶主力。
　　他们未到达龙塘之时，发现南撤之路被敌截断，只好果断绕十二里山梁往西去川岩坝，后向北去困牛山，希望抛掉敌人后再向南追赶主力。
　　连续数天在十二里山梁子转，湘、桂、黔敌以及民团相继占领了川岩坝及附近制高点和重要村寨，红军无论走到哪里，都受到敌军及民团的截击。
　　困牛山，实为困牛山，因形如一头疲倦而困卧之牛得名。其东南有十二里山梁，西北有老君山，西南有谭家湾大山，北面是万丈深渊的黑滩河。困牛山山脊平缓，蜿蜓10余里。红五十二团为掩护军团主力，在南撤道路被切断之后，就主动登上十二里山梁，以吸引龙塘方向的敌军，再向西直奔川岩坝。与驻敌交火后，再走困牛山山梁，主动暴露自己，吸引敌人。
　　五十二团800多人已严重减员，余下的绝大多数战士又因进食桐油食品，拉肚子十分严重。该地属敌军占领区，百姓也不敢做饭给红军吃，多数战士泻、饿、困交加，枪拿不动，路走不动。但严格的群众纪律，就是看见地里的红苕、萝卜，红军战士也不敢拔。不少红军是边走边拉，一路臭气熏天。尽管这样，红军对敌军和民团的重重包围也毫不畏惧，团结战斗，边打边退，牢牢拖住敌人。
　　16日，这天是重阳节，早上有毛毛雨，中午放晴，有点晃晃太阳。红军队伍越战越勇，红军在十二里山梁，硬是同敌人打了近10个小时，单在鼎罐堡就打了近2个小时。困牛山困住了红军五十二团。困牛山的战斗，最为悲壮、惨烈。
　　到下午三四点钟，红军五十二团上到困牛山的尾部高处——大坪，已只剩百多人还活着。团长田海清始终身先士卒，借树木掩护卧射的他，一面射击一面火线鼓动：“同志们，我们最后的时候好像到了。没有我们选择的余地了，那我们还有什么放不下？同志们，沉着地射击，争取多赚些利润！”战士们瞅空回答：“团长放心！”“不用团长多说，我们明白！”
　　突然，敌人集密的子弹撒来，似专门集中的火力，团长顿时大脑中弹，壮烈牺牲。啊？“团长……”战友们不自觉地全都停止了射击，悲愤地呼喊》：“团长——！”
　　团长田海清牺牲，战士们失声痛哭。
　　敌人听到哭声，知道红军指挥员阵亡，趁机督赶着民团，裹胁着当地群众数百人走前面，以作挡箭牌。向红军压过来。
　　山梁上的百多位红军看到压下来的人群，既有穿制服的国民党正规军，也有未穿军装的民团，还有被敌人裹胁的赤手空拳的百姓，他们为难了，那有限的子弹射向了穿制服者，那是一响一个，而更多的没有穿制服的人又步步逼近……
　　这毒计，的确令红军很为难。打吧，岂是红军的德性？国民党军作得出来，红军作不出来。子弹也少得可怜了，冲上去拼了吧？死不可畏，饥饿之体又拉肚子，红军个个体力已近透支，仅凭超人的意志在支撑，难免被群敌所俘。情急之下无计可施，百多红军原先由下往上，现在是由上往下退，仅有的地势之利荡然无存。
　　退至山梁下，听见身后哗哗的水声，红军知道背后就是河流或者悬崖。既不想当俘虏，又不想伤百姓，不是没想过，不是没想过，大家心里都思索过，沉默，沉默……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跳吧，战友们！”
　　100多红军战士是那样的默契，百众一心，他们的心境已超尘脱俗，他们已不是凡尘之人。接着就是砸扔枪枝的声音；再接着，是一个接一个腾跳的声音……
　　没有跳崖慷慨激昂的绝呼“红军万岁，共产党万岁”，一切显得平静。似生死是那么轻淡的一件事，可他们死得重于泰山。
　　之后的狼牙山五壮士在他们面前也逊色了！
　　生命诚可贵，信仰价更高，若为救苦难，碧血丹心抛！
　　不是什么人都能看淡生死的，不需要让人知道，不是为了让首长表扬，不图后世人记得他们，真正的觉悟者，唯求自己心安理得。
　　70多米高的悬崖边还有许多杂树草丛，不跃起来往外跳是下不了崖的，于是，许多战士是向上向外而跳。
　　有老乡目睹：红军是“飞下崖的”！百余红军战士就这样消失在哗哗的流水之间了
　　百余红军“飞”崖，何等的悲壮，何等的惨烈！
　　这悲壮的事件，可不可以不发生？是红军高层领导指挥的失误导致的吗？抑或冥冥中的因果必然？
　　敌人见那么多红军“飞”崖，他们也惊呆了，退缩了，以后也没有人敢下沟搜杀“飞”崖的人，当天就撤回了川岩坝。
　　距此三里处山上，师长龙云带的200多名红军战士在战斗，他们并不知晓也无暇顾及这边的战况。他们退有可退路径。凭借着草丛和土坎的掩护，顺着营盘脑的小路下到沟底，再爬上对面的蒙人弯，翻老君山撤出了战斗。
　　肯定有未牺牲的红军战士。当地老百姓说，5天后还听见有人呻吟；一个月了，还看见红军的尸体挂在树桩上。当然也有未掉下去被树桠挂住得救的。团司号员陈世荣就是其中之一，第二天，他从刺丛中爬出来，得到当地百姓救助而生存下来……
　　龙云师长突围出去，也未赶上军团主力，在一次战斗中受伤被俘，后来被国民党军杀害于长沙。
　　困牛山战斗，红五十二团以多数牺牲的代价，拖住了敌人，为军团主力的转移赢得了时间。百余红军，宁死不做俘虏，宁死不误伤百姓，最后砸坏枪支，集体飞身跳下70多米高的山崖，壮烈牺牲，留下红军史上举世无双、惊天动地的英雄壮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