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凉年》 NO.05粉正香脂正浓 胭脂更红

　　窗外，虽已至深秋，阳光还明媚，连空气中都散发微微的暖。
　　院子里，一株紫藤下，一张古色古香的方桌上，一壶刚沏好的新茶，袅袅升起一缕茶烟，氤氲着五颜六色的梦幻。沈从文的《边城》搁置在桌面上，没有翻动过的痕迹，杜攸宁右手夹着香烟掣在半空中，半天也没见吸上一口，半截烟灰不尴不尬的残留在烟蒂上。
　　从绸缎庄回来，杜攸宁持续这个姿势已经快半个时辰了。自那日与叶逸群别后，杜攸宁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聚德来茶餐厅，而且每一次都打扮得光鲜照人。她自己也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每天神不守舍的梳洗打扮，鬼使神差似的就去了聚福德，像魔怔了一样。
　　连续一个星期，聚福德茶餐厅，那个靠窗户的位置，叶逸群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再也不见踪迹。每天，杜攸宁独自一个人傻傻用餐，食同嚼蜡，全然没了往日的味道。
　　杜攸宁也暗暗地问自己，杜攸宁呀，杜攸宁，你的清高都哪里去了？你不羁的性格都哪里去了？你和叶逸群仅仅见了两次面，第一次还闹得不愉快，第二次就听他口若悬河地讲了一个故事，不会这么快就喜欢上他吧？再说了，你了解他吗？他成家了没有？这些都是一无所知。可是，杜攸宁骗不了自己，一袭藏青的长衫，温文尔雅的谈吐，蕴含智慧的深邃眼神，性感的红唇皓齿，竟然时不时在她的脑海浮现，特别是他眉弯处一抹笑意，十分的迷人。
　　不可思议，杜攸宁喜欢上了叶逸群，一个仅见过两次面的男人，没有什么理由，也不需要理由。男女之间的事，有时候谁又能说的清呢？就是喜欢。情来了，山都挡不住，情去了，牛也拉不回。
　　可是，连续七天没见到人影，杜攸宁心里不禁萌生淡淡的失落。难道他们之间，总是阴差阳错地错开就餐时间？抑或自己买了炉灶开火做饭？最担心的怕他已不在小镇，采风已经完成，回到福建南平老家去了。杜攸宁倾向于后者的推测，不由长叹一声，三十一年来，她是第二次对男人动心，第一段苦等了六年，换来是无情地抛弃，第二段处于朦胧阶段，还没开始便已夭折。
　　唉！这也许就是命吧！
　　杜攸宁不由一声叹息。蓦然间，手指微微灼疼，才发现夹在指间的香烟，已经燃到了尽头，本能的一哆嗦，烟蒂掉在地上。桌上的茶，已经微凉，不禁轻轻皱眉，重新给茶壶里续些热水，整整一个下午，直至把一盏茶喝到无味，这才作罢。
　　
　　座钟的时针指在九点，杜攸宁条件反射从床上弹跳而起，挠了挠蓬松的秀发，复又重新躺下，连自己都不禁哑然失笑。磨蹭到十点，杜攸宁这才迈着慵懒的步子，走在巷子的最深处。聚福德茶餐厅，这个钟点就餐的客人依然很少，在临窗的位置落座，店小二便端来一份糯米糕，一份烧卖和一杯咖啡。
　　杜攸宁拿起筷子，正欲享受盘中的美食。
　　“杜小姐，我可以坐在这儿吗？”熟悉的声音里带着一股磁性。
　　杜攸宁抬头，看见叶逸群正笑眯眯地站在对面，一种久违的惊喜涌上了她的心头。杜攸宁故作沉稳点了一下头。
　　“当然可以啦！叶先生，多日不见，我以为你回福建南平老家了。”
　　“怎么会呢？估计一时半会回不去，等小说完本了才能回去。”听了叶逸群的话，杜攸宁心中狂喜，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装作频频点了点头的样子，似有意无意地引出了下一句。
　　“哦，是这个样子呀……叶先生长期在外，家里尊夫人怎么没有一块带过来？”
　　“哈哈……不怕杜小姐笑话，逸群今年二十八岁，至今还没有结婚呢！”见杜攸宁问起夫人的事，叶逸群先是一愣，随即打了一个哈哈回答了杜攸宁的问话。
　　“叶先生今年才二十八呀！没想到我比叶先生还年长三岁。像叶先生这样风流倜傥俊秀飘逸的帅哥，怎么会至今没有结婚呢？会不会叶先生眼界高呀？”叶逸群的回答，让杜攸宁惊喜不断，她真的不敢想像叶逸群这般年纪，竟然还没有结婚。
　　“唉！……一言难尽呀！”叶逸群长叹了一口气。
　　“早年四处求学，始终在外面漂着，你说谁家姑娘会看上我这样的浪子，这不，一来二去就成了现在的样子。”叶逸群似乎很有感触地回答着杜攸宁的问话。
　　这时，店小二走过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先生，您的面，请慢用。”店小二说完，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杜攸宁看了一眼叶逸群面前的肥肠小刀面，好奇地问：“叶先生，怎么每次过来，都点肥肠小刀面？”
　　“杜小姐，又何尝不是呢？”叶逸群微笑反问，杜攸宁看了看自己的老三样，也不禁哑然失笑。
　　“聚福德这老三样，我已经吃了好多年，他们这里的食材地道，选用优质的江米和新疆大枣的枣泥，皮脆馅甜，粘香适口。比较有韧性，煮得恰当好处，不硬且不粘牙。”说到聚福来的食物，引开了杜攸宁的话题。
　　“这烧卖呢，还是上海下沙的地道，早年我随爹爹到过那里，曾经品尝过，味道确实不一样，不过，聚福德的烧卖也有独特的地方，他们在烧卖馅里面放入了桂花，出笼的新鲜的烧卖，再配上酱、醋、姜丝或者鲜汤，那真是美味无以伦比。”看着杜攸宁满脸夸张的表情，一下把叶逸群逗乐了。
　　"杜小姐不仅在文学上造诣颇深，没想到，在美食上面还是品鉴的专家。"杜攸宁用手掩住了嘴巴，哈哈大笑。
　　“叶先生，能不能不要取笑攸宁了，你走南闯北什么美食没有吃过。”
　　叶逸群夹起碗中的面，放在嘴里细嚼慢咽起来，眼神有些迷离，低着头沉默不语。提起食物这个话题，似乎勾起了什么不堪的回忆。
　　“叶先生……叶先生……你怎么啦？”杜攸宁一连喊了几声，才把他从沉思中唤醒。叶逸群尴尬地望了望杜攸宁，笑着说：“想起了一些往事，让杜小姐见笑了。”
　　“叶先生客气了。”
　　“早年为了在外求学，谈不上什么美食，填饱肚子就已经不错了。”叶逸群苦笑了一下。
　　“叶先生勤工俭学，一个常年在外的人，是可以理解的。”杜攸宁看着叶逸群神情有些落寞，知道一定勾起内心深处的记忆，有些后悔提及这样美食的话题，便安慰起叶逸群来。
　　“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了。”叶逸群笑了笑说，杜攸宁‘嗯’了一声，两个人吃完了食物，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杜攸宁冲店小二招了招手。店小二迅速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问。
　　“杜小姐，您还有什么需求？”杜攸宁指了指桌子上餐具。
　　“麻烦你把这些餐具收拾一下，然后再给这位先生来一杯咖啡，谢谢！”
　　店小二笑容可掬地说：“杜小姐，您客气了，吩咐一声就是了。”边说边动手，眨眼功夫，把桌子打扫干干净净。
　　不一会送来一杯咖啡，对着叶逸群很有礼貌地说：“先生，您的咖啡，请慢用！”
　　“谢谢！”叶逸群很绅士轻轻地颔了颔首。
　　“叶先生，小镇的风土人情采风采的咋样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毕竟我是这里的原住民，知道的东西多一点。”为了转移刚才的话题，杜攸宁故意把聊天内容说到我的小说上来。
　　叶逸群端起咖啡浅浅抿了一口，放下咖啡说：“前期的采风工作已经结束，小说现在也着手写了。如果情节中需要融入一些地方的原始的笔墨，到时候少不了叨扰杜小姐。”
　　“嗯，好的，这个当然没有问题。”杜攸宁爽朗地答应下来。
　　喝完了咖啡，两个人便起身离开了餐厅。
　　餐厅外，杜攸宁望了叶逸群一眼，很随便地问了一句：“叶先生，每天都是这个时候来餐厅吗？”
　　“这个嘛……不好说，有时候灵感来了，写一个通宵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就会赶不上第二天的早餐，那个时候，我也许正在睡觉。”叶逸群迟疑了一下，缓缓地说。
　　“我理解你们这些作家，挺不容易的，全凭感觉，感觉来了，没日没夜地写，连个作息时间都没了规律。不像我们这些闲人，我正常都是这个点来聚福德。”杜攸宁似乎有意无意的把日常就餐时间透露出来。
　　叶逸群没有继续接下杜攸宁的话题，淡淡地笑着说：“天也不早了，我也该回了，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的，谢谢你的咖啡！”
　　“叶先生客气了，一杯咖啡而已，不足挂齿，下次再见！”
　　说完，两个人挥了挥手，各自转身离开了聚福德。
　　
　　叶逸群的再次出现，挂在杜攸宁脸上的多日阴霾，终于阳光明媚了。叶逸群儒雅的谈吐，略带磁性的声音，深深地吸引了杜攸宁。感觉他走远了，杜攸宁才转过身，望着他飘逸身影远去，心中竟然荡起一丝留恋与不舍。
　　杜攸宁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在不知不觉中春心萌动，眸子里已藏不住那点痴傻与纠缠，眉宇间抑制不住的喜悦，早已被眉弯下的笑意出卖。叶逸群是不是像她一样，杜攸宁不得知，有一点可以肯定，在叶逸群的心里，最起码没有把她当作寻常一样的女子，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说，娘管了他多少年的坏毛病，竟然被她这个素昧相识的人，不知不觉中纠正过来。
　　杜攸宁抿了一下嘴，唇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想回家了，出来十多天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独自一个人在外面呆了这么长的时间。她想娘了，想爹了，甚至有一点想大娘和二娘，尽管他们在这个家里尽欺负她们，但是毕竟生活了这么久，或多或少还是有感情的。
　　说走就走，杜攸宁迈着愉悦的步伐，向家的方向走去。